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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然。 “楚人祭祀水神本该在春天,你是早知道他今天会来借船,才故意设了这个局?” “你既离开无恤,这些事何必多问?自己回家去吧!”明夷最后看了一眼空荡寂寥的湖面伸手抱走了我怀里的野菊,转身往西行去。 仲秋时节,云梦泽畔大片大片的芦苇丛披上了它们金黄色的外衣,随风招摇了一整个夏天的芦穗里开出了千万朵洁白的芦花。风一起,飘飘飒飒,金色的苇海上飘起了漫天飞雪。明夷一袭朱红色的长袍行在楚国无边的秋色里,发丝飞扬,风姿灼灼。我遥遥地跟在他身后,明知他要将我引向一条不归之路,却始终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 “你这样跟着我,可是不想再回你那破屋了?”明夷走至一片低矮的草坡前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来,一双黑琉璃似的眼睛里闪烁着计谋得逞后难掩的笑意。 我假装看不见他眼中的得意,低头盯着他怀中怒放的野菊,以细若蚊蝇的声音问道:“无恤昨晚来过云梦泽吗?” “你说什么?” “我说,无恤也知道我住在这里吗?他昨晚来找过我吗?”我想起昨夜那个真实的梦境,脸上一阵阵地发烫。 明夷意味深长地扫了我一眼,笑着走到我身前堆,伸手从怀中的花束上掐了一朵白瓣黄蕊的野菊别在我散乱的发髻上:“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事实上,你心里的很多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你。只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他歪着脑袋调整着花朵在发丝中的位置,对于我这只迷途的羔羊,他显然势在必得。 “什么条件?”我问。 “回天枢,帮五音一起处理卫国之事。” 我有些惊讶,这个条件显然出乎我的想象:“天枢?为什么要我去天枢?” “很简单,因为我不想去。”明夷按了按我的发髻,收回了手。 “你不去,为何要我去?”卫太子蒯聩是明夷的恶梦,他不愿相助蒯聩夺位我能理解,可这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你不肯去?” “天枢除了你还有别的主事,卫国之事就算他们帮不上忙,也还有五音夫人。晋国这浑水我已经不想再淌。” “你难道不想知道无恤昨晚在不在云梦泽?” “不想。” “那你想不想知道你在扶苏馆的时候,无恤为什么不去找你?又为什么收了狄族送来的女人?” “不想。” “那伍将军呢?你想不想知道赵氏临时悔婚,他在秦国的处境又如何?” “不想。”我抬头看着明夷探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说的这些,我通通都不想知道。” “是吗?”明夷微微挑起左眉,戏谑道,“我原以为你这丫头的好奇心一直都会在,怎么?无恤把它连同你的心一起打碎了?” 明夷故意拿话激我,我虽想反驳争辩,可回想起那些明里暗里的争斗,回想起这一路走来倒在我脚边的尸体,我还是狠下心来摇了头:“我现在过得很好,天枢我不会再去。走吧,你既来了云梦泽,那伯鲁也一定在这里。新绛的秋天太冷,楚国的天气才最适合他养病,他早该搬到这里来的。”我撇下明夷,径自提摆往草坡上走去。 “如果你不好奇无恤和伍封的事,那智瑶府里的药人呢?你难道也不想知道药人的消息?”明夷在我身后轻喊了一声。 “你说什么!”我遽然停下了脚步。 今年春天,我和陈逆离开宋国后就先去了新绛。那时,我特地去迷谷找过盗跖。可盗跖已经消失了,他寄居的草屋也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也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可以追查的线索。后来,我将药人之事告诉了陈逆,陈逆替我三探智府,却只找到了智文子故居下被大石封死的密道,药人的踪迹依旧无处寻觅。 在楚国的这半年多来,我虽避世独居在云梦泽,但寻找药人的事却一日不曾忘记。除了委托陈逆和他的朋友们帮我四下打探盗跖的下落外,我还写信请端木赐为我在鲁国探访公输一族。现在,明夷主动同我提起了药人,难道说天枢已经找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 第256章 天枢之主(一) ? “药人的事,你知道多少?”我转身问明夷。 “去天枢吧,天枢会给你一切问题的答案。”明夷用他迷人的微笑和清雅的嗓音继续诱惑着我。 投饵捕鱼,自我转身那刻起,我就已经被人收进了一张精心编织好的渔网。 “如果我去了天枢,那你如何保证卫国之事结束后,我还能安然从‘**帐’里走出来?” “你既然这样问,那我可就当你已经答应了。”明夷嘴角一扬,抬袖给跟在两丈开外的黑子打了个手势。黑子得令,一下就跑没了影。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追问道。 “你要的自由,天枢的主上自会给你。”明夷抱着他满怀的菊香越过我朝草坡顶上走去。 “谁是天枢的主上?” “天枢的主上是我们待会儿就要见到的那个人。” “伯鲁?!天枢的主上是伯鲁!”秋风之中,我刹时怔愣。 天宇之上有七星如斗,悬于太微北境,主四时。七星名曰: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天枢者居斗首,为天。 太史府的屋顶上,尹皋捧着他的星盘把这七颗星星的名字一个个地印入我的脑海。那时我笑着戏言,说它们不过是天帝勺酒的一把酒匙。尹皋一脸郑重地反驳我,他说,它不是天帝的酒匙,它是天帝的车。每年伊始,天帝会驾着它由东方出发,穿越浩瀚的星空,车行不止,人间才有了四季。 于是,我便问,那天枢是什么?尹皋指着斗首的一颗明星道,天枢是帝车上指路的灯,夜空清朗时,你才能看到它桔红色的光。 天枢是星辰的名字,天枢各部以八卦命名。赵鞅笃信占星演卦之术,他甚至以星官之名为自己的贴身侍卫命名。明夷是天枢离卦的主事,又是伯鲁的密友。这几点加在一起让我很难不怀疑天枢和赵家的关系。而此后,无论是无恤兽面人的身份,还是于安离奇的身世,所有的线索都让我更加确信天枢与赵氏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 既然天枢是赵氏收集情报、聚敛财富、训练家臣的地方,那么天枢的主上是谁?那个当初穿着鹿皮翘头履,坐在珠帘之后的人会是谁?我曾经怀疑过赵鞅,怀疑过无恤,可我从没想过,他会是伯鲁,那个会在院子里养虎养猪的伯鲁。 “天枢的主上真的不是卿相,是伯鲁?”我盯着明夷不死心地问道。 “天枢的主上一直都是他。”明夷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便提着他长可曳地的衣摆,转身走下了长满细叶草的缓坡。 “自作聪明了那么多年,原来我才是这个世上最傻最呆的人。”我讪笑一声,跟了上去。 午后的秋阳暖暖地挂在晴朗如洗的天空上,和煦的阳光为长满芒草的原野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那座爬满青藤的石屋前,一个白衣迎风的男子正踮着脚,漾着笑,用力地朝我挥舞着他苍白削瘦的手臂。 他真的是天枢的主人吗?他还是我记忆中的伯鲁吗?一年未见,他的病好了吗? “快进屋——不要吹风——”我冲远处的人大喊了一声,微凉的湖风将我的声音瞬间吹散。石屋前的人往前跑了两步,轻跳着把手挥得更用力了。 他,还是他啊…… 我放下双手,笑容不自觉已爬上了嘴角。 “快走吧,他病里瘦得厉害,再过一会儿可要被风吹走了。”明夷在我背后轻推了一把,抱着怀里的野菊朝伯鲁飞奔而去。 “等等我!”我跟上明夷的脚步一路急奔到了伯鲁身前。 “你不该出来的吹风的。”我喘着大气看着眼前清瘦俊朗的男子。 “我知道。”伯鲁微笑着,高高隆起的颧骨上有一层异样的红潮。他真的瘦得好厉害,他现在的样子比我第一次在秦国遇见他时更糟糕了。 “一年多了,你的病还没好吗?”我喘匀了气,伸手搭上伯鲁的手脉。 伯鲁笑着翻转手背抓住了我的手:“我没事,老毛病,都习惯了。快,快进屋吧!黑子已经劈柴烧水去了,我这儿留了一盒蜀国来的芳荼就等着哪天你来了煮给我喝呢!”伯鲁拉着我往屋里走,我跟在他身后狐疑道:“等我来?你们早就知道我住在这里了?” “我们知道的事还多着呢!”明夷经过我身旁,侧过脑袋在我耳边轻语了一句,“瞧,我早说过了,有了天枢你可以知道任何你想知道的事……” “明夷!”伯鲁瞪大了眼睛看着明夷,明夷挑了挑眉,笑着扭过头将怀里的花束插进了墙上一只敞口的水罐。 “阿拾,天枢的事……他都告诉你了?”伯鲁转头看向我,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 我点了点头。 “你可不能怪我多嘴,和这丫头说话太累人,我如果不提前告诉她,你哪有那份好气力陪她耗下去。”明夷扶着伯鲁在靠窗的矮几旁坐下,又用布帕垫着手往伯鲁身旁的小圆炉里添了两块新木炭,“反正她刚才已经答应我要回天枢了,你现在就不用费心再同她多说什么了。说话太多,终归伤元气。” “阿拾,对不起,他这人……”伯鲁被明夷这么一说,两颊的红潮更浓了。 “明夷说的没错。”我接过伯鲁的话,微笑道,“我这人心思重又难缠,天枢的事如果换成你来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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