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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在怀疑卿父吧?” “这事未必与卿相有关。世子,你告诉四儿一声,就说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我明天再来看你!”我对伯鲁一礼,不待他回应就开门走了出去。潭姬之死虽与我无关,可我那日在回赵府的路上还遇到了兰姬,这事会不会与她有关,与天枢有关?虽然现在已经晚了两天,但我必须去一趟竹林,也许还有机会见到那个红发男子! 我顶着寒风骑马到了城外的竹林,下马在林子里转了一圈,却没有见到那晚的红发男子。此时天空阴云密布,厚厚的铅云在头顶翻滚着,粟米大小的冰粒子随着雨滴一同落在地上,沙沙作响。我抬头看了一眼,心道,这冰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于是重新上马,打算到浍水边的小院去躲一阵。 因为伯鲁受伤,我这次从秦国回到新绛后,就一直住在赵府,这小院已经空了几个月。当初走的时候只留了赵府的一个小婢子帮我照管着,这会儿下了冰雨,屋子顶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加铺茅草。 我到的时候,院门虚掩着,推门进去,见赵无恤送我的那几丛木槿花上斜斜地支了一个小架子,架上铺了一块苇席,冰粒子落在席子上,骨碌碌就滑进了土里,半点伤不到我的木槿。我心里不由暗赞,果然是赵府训练出来的婢子,即便主人不在,也照样打理得妥妥当当。 “阿莠,我回来了。”我脱下沾泥的靴子,着袜进了屋子,叫了两声,小婢子却没有应声。四下看了一眼,没见着人,却闻到了满屋子的酒味。 这天冷了,小丫头不会趁我不在偷酒喝了吧? “阿莠?”我快走了几步,打开了寝室后面的一扇小门。 贮酒的小间里,满地都是大大小小的陶瓮,陶瓮中间赫然躺着一个歪头歪脑满身酒气的红发男子。 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我大惊之余夺门而出,好不容易在院子里找到了一条麻绳,当下就把男子的手脚严严实实地捆了起来。 “你醒醒!”我在水缸里舀了一瓢冰水一股脑全泼在了男子的脸上。 “啊——”在冰水的刺激下,男子陡然醒了过来。 “说,你是谁?”我拔出匕首紧贴着他的脖子。 男子醒转过来后目光迷蒙,他看了我一眼,吃吃笑道:“好你个没心肠的女人,为什么我救了你,你倒抛下我跑了……现在,又来烦我作甚,滚!”他伸手想要推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已被我捆住,酒顿时就醒了。 “快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掳走智家的子媳?”我冷下脸把匕首往下压了压。 男子醒了酒看清是我,反倒放松了身子,大喇喇地躺在地上:“我柳下跖前前后后睡过的女人少说也有一百个,兴起而已,哪来什么原因?再说,智家偷出来的那个,太无趣,长什么样子我都已经忘了!” “无耻!”我在他那张笑脸上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 “你找死!”男子吃了我一巴掌,顿时恼羞成怒,他瞪着眼睛龇着牙恶狠狠道,“你是什么东西?还从来没人敢在我脸上甩耳光子,你真是活腻了!”。 我不理会他的叫骂,只径自从寝室里拿来了两个小盒子。 “我们可以试试,到底是谁活腻了!”我打开红色的小盒,取出一小管用松脂封在骨节里的药粉,在男子面前晃了晃,“这里面装了七种毒药粉,你如果不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毒药全都倒进你的嘴里!”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一咬牙,用手捏着他的嘴大喝一声,“说,你是谁,为什么要劫智家的子媳?是谁指使了你?” “柳下跖,老子不是说过了吗?” “柳下跖……你是盗跖?!”我手一抖,装了药粉的骨节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他就是那个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恶鬼盗跖?那个挖小孩心肝下酒的——盗跖! 我童年的噩梦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现在知道怕了?还不快把我放开,我饶你不死!”盗跖冷哼一声,厉声喝道。 我打量了他一眼,勉强定下心神,算了,管他是谁,既然做了就做个彻底!我揭开骨节上的封脂,把一整管黑色的药粉全都倒进了盗跖的嘴里。 “待会儿你的舌根就会开始发麻,你的嗓子会变得很烫很哑,慢慢地你身上的五种知觉都会消失,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兴许,我会把解药送给你。”我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另一个黑色小盒。 “我是睡了你娘还是你姐?下这样的阴招!”盗跖扭着身子强坐起来,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发哑,“我五天前在城里喝酒,旁桌有人说智府里藏了两件宝贝,一是地窖里的十年椒浆,还有就是西院子里藏的绝世美人。我那天正好觉得无趣,就偷了酒,扛了女人。这天下能指使我柳下跖做事的人还没有出生!你,快把解药给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直觉他说的话是对的,天下有谁能指使恶鬼盗跖做事?我放下匕首默默地解开了他手脚上的束缚:“我相信你说的。” 盗跖的手脚一松,立马抓过那只黑色盒子,将我按倒在地:“小子,你找死!” “你打开盒子看看,里面是空的。你杀了我,不出一个时辰你也死了。我一个小人物有天下闻名的盗跖陪我一起死,倒也不算亏。” 盗跖打开黑盒子一看,一脸不甘地松开了掐在我脖子上的手:“想不到我柳下跖居然有一天会栽在一个小儿手里。” 我揉了揉脖子站起身来,从角落里捧出一个灰褐色的坛子:“这酒才是解药,但每日只能饮一耳杯,饮满一年才可真正解毒。而且这一年内,你不可以再喝别的酒。” “你在唬弄我?这顶多只够半年。”盗跖的嗓子已经哑得像个耄耋老人。 “我只酿了这一坛,半年后你再来取。” “你就不怕我半年后取了酒再杀了你?” “你不会,到时候你也许还会谢谢我。” “笑话!”盗跖打开酒坛小饮了一口。 “信不信由你!”我轻哼一声迈步走到了屋外。盗跖抱着酒坛子也跟了出来,同我并肩站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的落雨。 “柳下跖,那晚被你劫出来的女子死了。” “是嘛……”他语气冷淡,“是人总要死的。” “她是因为你死的,你被人利用辱没了她的名节,她的郎君被人利用逼死了自己的正妻。” “你要为她报仇?”盗跖转头看向我,红色的乱发和他的语气一样放肆嚣张。 “不,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你是这屋子的主人?”盗跖问。 “那是你弄的?”我指了指搭在木槿花上的架子,“你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居然还会怜惜花草?” “我高兴。”盗跖冷哼了一声,抱着酒坛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雨里,“半年后我再来!” “我的婢子……” “拿钱打发了。”他行至院门口,大步迈了出去。 “你真的会吃小儿心肝?”我忽然想起来,又问了一句。 他没有回答,高大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漫天的雨幕里。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智府夜宴(一) ? 晋国四大卿族的斗争已经愈演愈烈,此事背后的主谋可以是赵家,可以是韩家,可以是躲在深宫里默默无闻的晋侯,也可能是我全然不知道的另一方势力。但无论此事背后的那个人是谁,他这一步棋下得的确狠辣、精准。他利用了盗跖的猎奇之心,轻而易举地毁了智氏和魏氏的联姻,还顺带着在魏氏宗主魏侈的心里埋下了一根毒刺。 另一方面,赵鞅在知道了赵孟礼谋刺伯鲁的罪行后,对外另编了一个不痛不痒的罪名把赵孟礼软禁在了府里,只等着春暖花开的时候,把他送到晋国北面的小城平邑去做邑宰。而原本属于赵孟礼的采邑晋阳,那座抵挡过范氏、中行氏大军围攻的坚固城池如今却空了出来,成了赵家诸子争相抢夺的一块肥肉。 赵孟礼谋刺世子其罪当诛,但赵鞅只是把他贬到平邑,我和无恤为伯鲁不平,伯鲁却觉得这样很好,一副欣慰的样子。 赵孟礼被软禁后,公子啼就被辛垣夫人带回了宫。赵鞅与辛垣夫人做了一笔交易,如果辛垣夫人不向任何人提起公子啼中毒之事,那公子啼误伤伯鲁的事他也不再追究。至于辛垣夫人一直想要知道的,关于公子啼中毒的“真相”,赵鞅明确地告诉她——这是智瑶在背后使了诡计,与赵家毫不相干。 这件事说来真有些讽刺,牵扯在内的人,暗地里都做了不少肮脏的交易,到头来只有倍受指责的公子啼才是清清白白的。 公子啼在离开赵府的时候,和雪猴难分难舍,我一冲动想让无邪把雪猴送给他,但无邪非常果断地拒绝了我,连挥带推地就把公子啼打发了。 荀姬搬了回来照顾伯鲁,我乐得清闲,于是带着四儿和无邪重新回到了浍水边的小院。四儿把两个寝室稍稍打扫了一番,三个人就高高兴兴地住了下来。 这一日正午,赵无恤带着烛椟和宓曹来看我。烛椟的样子憔悴了许多,头发胡子乱糟糟的,没有了之前洒脱不羁的豪气。倒是宓曹,虽然依旧和我没什么话说,但嘴角一直带着笑,像是得了什么喜事。 他们二人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无恤却留了下来和我并肩坐下屋檐下,晒着太阳,聊着天。 “明日就是智氏的祭礼了,可惜师父不肯带我去,不然我还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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