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爱卿乃大秦股肱栋梁,何出告老乞骸言?爱卿身子若有不适,朕派阳庆淳于意亲去诊治便是,切莫再提告老之言...” “多谢陛下!”,韩非温和笑着看向君王,摇头道,“托陛下五禽戏之福,臣之身体并无甚不适,但臣不敢欺瞒陛下...” “这一年多来,臣自觉头脑已日渐浑浊壅塞,亦再无当年之蓬勃锐气...陛下,臣这把利刃已钝,不敢再忝居丞相高位,还请陛下为大秦国事计,另任英才...” 此言一出,大臣们登时面面相觑,总觉得韩非话中有话,意有所指。 已满六十的李斯不由眸光一闪,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韩非。 七十而告老? 当日大秦极速扩张疆域之时,因任派官吏紧缺,朝廷只得命吏室放宽年轻限制,凡能通过考核、熟记秦律之人,皆能委派前往各地为官做吏。 如此一来,弊病便在如今显现出来:据前些日子统计,国中已有三成官员年逾七十,亦有一成官员年逾八十。 岁月带来的极速衰败,不但令他们身体状况百出,时常要告假治病,更让他们的大脑失去了往日活力。 陛下近日批阅各地奏章,屡有不满之意,正因诸地年迈官员,或是频频告病假,导致郡县事务处理不及;或是上报的地方治理方针僵硬死板,全然无法落地施行... 莫说如陛下这般深得岁月厚待之人,便是如王翦老将军那般,六十多还能率军南征北战者,古往今来何其寥寥! 西周时期,虽有“大夫七十而致仕”的规定,但随着春秋乱世的兴起,诸侯们为最大程度拉拢天下英才,便悄然取消了此规定。(1) 五百年下来,列国官场皆采用官员主动告老之法,若长寿官员年逾九十而占着位置不肯挪动,朝廷亦无可奈何,君王总不能主动担上驱逐老臣之名。 这正是陛下烦恼所在:年老力衰者,无论精力还是智力,大多已大幅下降;而科举选拔出的一批批正值年轻力壮的英才,却苦于朝中坑已占满,迟迟无法往上升迁。 他暗暗喟叹一声,韩非,竟愿舍弃自身之利,为大秦朝堂争来一个新旧更迭之机。 师弟啊,为兄终究不如你! 嬴政亦也听懂韩非言下之意,可韩非于他,意义何其重大,他岂能行鸟尽弓藏之举? 君王不由紧紧握住对方干枯的双手,沉声道,“爱卿为大秦殚精竭虑二十余载,立下数不清之功绩,朕如何能...” “陛下!”,韩非仍是笑着朗声道,“臣既食朝廷俸禄,自当为朝廷分忧,只是如今年逾七十,已有心无力罢了...臣少时奋发苦读多年,又囿于内宅悲愤忧民多年,能得明主赏识,能为秦国朝堂效力二十余年,臣已不尽感激...” “世人常言,岁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七十之年古来稀,八十之年寥寥无几,臣纵便能活到八十,如今亦只剩十年光景...先前陛下封禅之时,臣留守咸阳未能同往,心中颇有遗憾,还请陛下允臣辞官游历,前往琅琊看看东海,前往漠北见识一番草原风光...”(1) 韩非这回,确实抱着再为君王当一回利刃的心思,揭开了这个大臣们心知肚明、却无人主动提及的话题。 陛下虽烦恼却不能提,是因陛下乃是仁君。仁君,自不可以强硬勒令官员告老一事,而伤了群臣之心。 他这一路亲手与陛下共建大秦,又岂能看着大秦正值高歌猛进之时,因官吏制度之弊,为来日埋下祸端? 是以,他愿以身作则,主动让出自己这万人之上的右丞相之位,顺势为大秦开出一条“官员七十而告老致仕”之法。 故而,韩非这话步步为营,堪称说得极巧妙。 他先陈述年老而智力大不如前之事实,是为让百官知晓:纵便如他这般的当世法家大才,亦不得不屈服于岁月之困,何况常人乎? 此乃“说之以理”。 接下来,他又以七十之龄古来稀少为由,暗劝大臣们莫将一生困于朝堂,也该珍惜剩下的微茫时光,让自己好生歇息一番了。 此乃‘动之以情’。 果然,随着韩非这话落下,殿中许多已七十多的大臣,不由顺着这话头,想到了自己勤读诗书的幼年少年,想到了自己为功名忙碌的青年壮年乃至老年,不由唏嘘不已... 能为儿孙打算到这般地步,他们已无愧于心,可他们能走到今日,回想想想:竟从未为自己活过。 千百年来,能活到七十之人,哪一个不是在与时间抢跑? 韩非能抛下右丞相之位,潇洒为自己活一趟,他们何尝不能? 毕竟,他们恐怕真没几年活头了...老一辈早些把位置腾出来,自家儿孙也未尝不能早些爬上来... 终归,虽然让上一代吃了些亏,却能让下一代早些享福。 更重要的是,无论他们愿与不愿,韩非今日只要以“七十而头脑不灵”之借口成功告老,便意味着大秦朝堂“七十而致仕”的规则,将会很快定下—— 毕竟,这并非陛下之意,而是右丞相韩非主动要以身为饵啊! 以韩非行事之犀利,又岂会无的放矢提及此事? 在官员们心思各异的复杂目光下,嬴政认真看着韩非的眼睛,韩非亦如二十年前那般,淡然与他直视,眼中没有遗憾,只有坚定。 良久,嬴政开口道,“爱卿...又岂知不能长命百岁乎?” 韩非展颜摇首笑道,“陛下,臣听闻长命百岁者,自上古而至当今数千年间,不过千万人中取一二者也...臣不敢与天争寿,还请陛下念及臣些许浅薄功劳,允臣放纵一回...” 嬴政放开他的手,转身回到殿上扫视一圈群臣,举起韩非递上的辞呈,扬声道, “爱卿为大秦事无巨细操劳多年,朕岂能拂了爱卿之心愿?朕允了。” 韩非立刻取出另一份奏章,呈给蒙毅后,俯身拜道,“多谢陛下体恤!不过,在其位谋其政,臣今日既仍是大秦右相,自当为国分忧...” “如今大秦老迈官员众多,多处郡县办事低效,臣以为如今天下已定,国中人才济济,如老臣这般心力不济之人,自当早些告老颐养天年...此乃臣制定的官吏致仕律法细则,还请陛下过目...” 大臣们看着他拿出早就备好的条文,竟生出一丝“果然如此”的庆幸,一时倒也无人出言反对,反倒纷纷附和。 为何?只因在座之人皆有自知之明。 连备受世人景仰的大才韩非子,都因年迈而精力不济、头脑不灵,旁人若到七十之龄,哪个敢称自己脑力比他还厉害些? 这一日早朝,韩非以右丞相之位为代价,为君王提前换来一份沉甸甸的大礼: 大秦官吏七十告老及相关养老待遇制度,正式确立。 这意味着,年迈无力再操持政务之官员,须及时退位让贤,而科举制选拔出来的年轻人才,则能在层层历练中,加快向上升迁的步伐。 如此,便能保持大秦朝堂持续高效运转。 ... 早朝散会后,吕雉独独留下来,将噩梦预兆一事禀告君王,提醒陛下此番朝贡生辰宴,定要小心提防刘季,来年亦切勿前往沙丘。 她复述今日梦境时,面上是罕见的紧张忐忑神色,声音亦不如往常平静。 嬴政闻言先是诧异一怔,继而意味深长问道,“你看朕与大秦,如今可有明岁待亡之兆?” 吕雉立刻变色道,“陛下身强力壮,大秦如日中天,绝不会再如此!臣只是担心刘季会使阴招...” 嬴政见小崽心声中摄政临朝的太后吕雉,如今已然是对大秦一片忠心,不由笑着问道,“你可知吾儿明赫之异能?” 吕雉老老实实点了点头,此事,在大秦朝堂乃是公开的秘密。 嬴政虽惊讶吕雉竟然会梦到此事,却也不再绕弯子,将他早通过明赫心声得知秦亡汉兴一事,大致说了一遍,让吕雉勿要多想,大秦当日一事变,则如今诸事变,定不会再蹈其覆辙。 吕雉离开章台宫后,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想来,大秦陛下安然在此,此事便绝不会再发生。 而她,亦永远是大秦凭借学识立身的官吏,而绝非囿于汉朝后宫争斗折磨之妃嫔! 只要陛下在,她的家人便绝不会遭受无妄之灾,至于刘氏王朝兔死狗烹的太后,与她吕雉并无干系! ... 秦始皇三十七年,正月初一,咸阳暖日升。 从各地赶来的身穿礼袍之官员,正依照位次浩浩荡荡守在咸阳宫门外,他们暗暗观望着那群身穿奇装异服,捧着些朝贡礼物,或高鼻深目,或面容黢黑,或个矮塌鼻的异族人,被典客陆续迎进宫道中。 这些异族人,乃是从四方诸国,千里迢迢赶来参加秦国朝贡与秦君生辰的,他们或来自东瀛诸国,或来自塞琉古王国,或来自孔雀王国,或来自罗马王国... 随着大秦彻底打通西域商道,以往众人闻所未闻的国家,便愈发多了起来,咸阳官员也就罢了,地方官员见得少,自然是满眼好奇的。 在庄重的大雅乐声中,随着异族使臣与大秦百官的依次进宫上殿,“祝皇帝陛下寿如南海,鹤比青山”“祝皇帝陛下长寿无极”的山呼呐喊声,便渐次高昂响起。 走完一系列繁琐的朝贡与贺寿流程后,终于到了献礼环节。 孔雀王朝使臣捧着一颗闪闪发光的大蓝宝石,跪下单手抚胸行礼道, “尊敬的大秦皇帝陛下,小人受阿育王之托,很荣幸能前来东土大秦为您贺寿,这颗‘大陆之心’蓝宝石,是我孔雀王国最宝贵的宝石...” 嬴政坐拥四海之地,哪会稀罕区区一块宝石?但诸国既执意要遣使前来,过场总要走走的。 他刚命蒙毅上前接过礼物,便听对方又开口道, “尊敬的大秦皇帝陛下,小人一路听闻您是世间最慷慨大度的君王...今日,阿育王将我孔雀王国最珍贵的宝石献给您,希望能换得十万石高产粮种,一百万石大秦黑煤...” 在大秦群臣骤然变色的目光中,蒙毅登时脚步一滞,不想上前再接这“厚礼”。 挨着扶苏站在一旁的明赫撇了撇嘴,忍不住在心头悄悄嘀咕道, “切,这种话都说得出口,阿三倒是一如既往嘴巴小胃口大!拿块破宝石,就想换我大秦高产粮种和黑煤?这种为面子失里子的亏本买卖,别的朝代可能会做,但我们大秦君臣绝对不会做!白日做梦!” 能听到心声的大臣们,急忙暗暗赞同九公子之言,当日诸国递来国书,想来朝贡大秦建交之时,他们还颇有几分得意。 结果,就这…? 这异族之君臣,比六国君臣更厚颜无耻数百倍,数百年以来,想占秦国便宜之人今安在?呵,白送?他们还不如劝陛下早些发兵呢... 大秦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这些相貌丑陋的异族人竟想拿块破宝石来换?做梦! 嬴政却淡淡笑了笑,面色不变地让人传下一位使臣献礼。 好嘛,东瀛诸国使臣捧着些贝壳或鱼干来献礼,赛琉古王国使臣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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