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她全部的力气。 “我不会打你。” 她依旧站得挺直, 抿唇道,“若不知鞭子为何落下, 领罚又有何用?那只会让你变本加厉地迁怒别人。” 宁殷看了她一会儿,方道:“我没有错。” “你过往经历坎坷,若是为了自保而出手,我自然无权指摘。可现在, 你只是为了一己私欲, 在享受布局虐杀的快-感。” 这样的宁殷就如同前世一般, 稍有不如意, 便杀得腥风血雨。 今日他杀的可以是薛岑, 明日便有可能是她的父亲、兄长, 是天下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所以, 小姐要告发我吗?” 宁殷嘴角动了动, 虞灵犀猜他是想笑, “还是说, 又要赶我走?” 以宁殷暴露本性后的疯狠性子,这两条路必然都行不通。 虞灵犀很清楚,当初自己既然决意收留他,便该承担应有的风险和后果。 若因中途遭遇挫折,事不如愿就弃他不顾,那她和那等势力眼的伪君子有何区别? “我会告诉所有人,今夜你会出现在这,是因我不放心薛二郎,让你提前来此传信的。我与你此番谈话,亦无人在侧,侍从皆不知情。” 顿了顿,虞灵犀告诉面前这个冥顽不灵的黑心少年,“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两个选择。一是跟我回府,二是以你惯用的手段,杀光在场的人灭口。” 宁殷眼睫一颤,倏地抬眼。 面前的少女一身瑟瑟湿寒,眸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倔强沉静。 “若你要选择杀人,就先杀了我。” 她道,“否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便不会让你动我身边的人一根汗毛。” 宁殷笑了,笑的像个疯子,但也是个俊美的疯子。 他的眼里甚至看不出一丝狠戾,温文尔雅道:“小姐把窗户纸都捅破了,难道不怕?” “怕。” 事关生死,怎会不怕? 可虞灵犀了解宁殷,他如果真的要杀人灭口,是没有这么多废话问的。 方才她溺在湖中时,宁殷本有机会杀了她。他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只需像看着薛岑溺湖那般冷眼旁观,不出半盏茶的时间,她便会溺毙。 那样,便无人知晓他来过这里。 可宁殷跳下来了,将她从湖底捞出。 虞灵犀索性再赌一把,反正小疯子最喜欢以命作赌了,不是么? 她甚至向前一步,再前一步,湿淋淋的衣裙熨帖着玲珑起伏的身形,发梢水珠滴在宁殷的鹿皮革靴上,晕开深色的湿痕。 前世一无所有,她尚能在宁殷阴晴不定的暴戾中苟活许久,这辈子她应有尽有,还怕应付不了尚不成气候的宁殷吗? 灯笼微微摇动,墙上一高一低的影子几乎叠在一处。 湖水里泡了半天,彼此连呼吸都是潮湿的。 虞灵犀仰首抬眸时,宁殷握着鞭子的手蓦地加重力道,指节有些泛白。 “现在,要杀我吗?” 她忍住想要瑟缩的欲-望,望着宁殷近在咫尺的冷白面容,又重复了一遍,“杀吗?” 宁殷半垂着眼与她对视,没有动。 仿佛过了一个甲子那么久,虞灵犀了然颔首:“好,那我现在要回府了。” 宁殷没有阻拦。 “还要不要跟我走?”虞灵犀问。 宁殷只是望着她,默认。 虞灵犀能看到宁殷眼中倒映的,小小的自己。 她倔强地睁着眼,直至确认少年的确没有离开的意思,方后退一步,转身上了马车。 钻入马车时,她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旁边,宁殷并没有离开,也没有其他什么危险的动作。 虞灵犀便知道,至少眼下安全了。 冷,还有疼。 强撑的镇定消散后,压抑的寒意和疼痛争先恐后复苏,侵入四肢百骸。 她取了车上的披风裹住瑟瑟的身子,疲乏地靠着马车壁。 摊开手掌,只见两道的红肿鞭痕交错,紫红的破皮处渗出些许鲜血。 到底酸涩了鼻根,虞灵犀轻轻碰着掌心破皮的地方,咬着唇不吭声。前世今生两辈子,哪怕是最落魄的时候,她也不曾受过这般厉害的皮肉之苦。 可她不后悔狠心落下的鞭子,这两鞭打醒了她自己。 她曾心怀侥幸,却忘了一个极端扭曲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是后天一蹴而成的。 她不能再把前世的疯子与现在的少年割裂,宁殷就是宁殷。 对付宁殷,只能比宁殷更疯。 回到虞府,爹娘已经听闻了薛岑坠湖的消息,于是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换了干爽的衣物,虞夫人拉着虞灵犀的手掌上药,望着宝贝小女儿掌心的红肿,心疼得直皱眉。 虞灵犀思绪熨帖,趴在案几上朝虞夫人眨眼道:“湖里太黑,我自己不小心弄的。阿娘别担心,已经不疼啦。” 虞夫人红着眼眶,抚了抚小女儿的鬓发。 小女儿自小体弱娇气,平时磕碰一下都会哭鼻子,可自从去年秋大病一场醒来后,她便一夜成长了许多。 明明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温柔坚忍,反倒更叫人心疼。 “你呀,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虞夫人温柔地缠好纱布,将她的指尖抱在掌心,忽而喟叹道,“若是能有个知根知底的暖心人一辈子护着你,娘也就知足了。” “女儿不想让别人护着,只想在爹娘身边。” 虞灵犀明白虞夫人的言外之意,半晌,终是轻而坚定道,“阿娘,我对薛二郎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意。” 虞灵犀走后,虞夫人又独自在厅中坐了许久。 直到肩上一暖,虞将军的大手将她拥入怀中,刚毅的脸上现出几分柔情:“夫人,还在这想什么呢?” 虞夫人回神,舒展眉头莞尔道:“我在想岁岁素来身娇体弱,为了救薛二郎,竟然敢跳入冰冷的池水中。” 说到这事,虞将军亦是浅浅一叹:“我也没料到,岁岁会为薛岑做到如此地步。” “可是岁岁方才却说,她对薛二郎只是兄妹之情。” 虞夫人苦恼,“你说岁岁到底怎么想的呢?” “别的不说,薛岑那孩子倒是个实心的。” 虞将军思索许久,沉声道,“而今东宫虎视眈眈,实在是不能拖下去了。” 女儿的终身大事,却被东宫逼得匆匆决定,这无异于一场豪赌。 虞夫人叹了声:“要是岁岁能有个真正两情相悦的郎君,就好了。只要能豁出性命护住她,让她平平安安的,哪怕是家世门第差些,我也认。” “现在想这些已是无用。两害取其轻,将岁岁嫁给一个真心爱她的人,总比嫁给一个不爱她的好。” 虞将军宽慰道,“睡吧,明日我带岁岁去薛府一趟,看看对方的态度再说。” …… 第二日,虞灵犀准备了药材礼品,和虞将军一起赶去薛府拜谒。 毕竟薛岑坠湖的事与她有关,两家又是世交,于情于理,她都要登门探望一番。 出门下台阶时,她下意识伸出右手,想要搭着侍从的胳膊上马车。 谁知眼角余光一瞥,却瞥见了一条戴着牛皮护腕的熟悉胳膊。 视线顺着胳膊往上,便是宁殷那张不容忽视的俊美脸庞。 昨夜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他依旧面色平静地站在阶前,侍奉她出行归府。 虞灵犀的指尖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换了左手,搭上另一边青霄的手臂。 她的左手昨夜挨了两鞭,曾经纤白细腻的手掌此时却缠着粗糙的白色纱布,格外触目。 宁殷眸色黑沉,昨夜的鞭影仿佛烙在他的心间,挥之不去全是她颤抖破皮的掌心。 可虞灵犀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一声不响地搭着别的男人的手臂上了马车,又一声不响地离去。 他缓缓放下手臂,良久伫立。 还在生气啊。 薛府。 虞灵犀刚下马车,便在薛府门前遇见了个老熟人。 薛府管家躬身赔笑道:“抱歉,赵姑娘,我家二公子尚在病中,不便见客。” 赵玉茗颇为关怀的样子,从丫鬟手中接过两包药材,交给薛府管家道:“既如此,这些就请管家转送给二公子。” 转身见到虞灵犀,赵玉茗怔了怔,随即避开视线向前道:“姨父,灵犀表妹。” 打了个照面,薛府管家恭恭敬敬地将虞家父女请进了大门。 薛府的兽首门扉在眼前合拢,赵府的丫鬟啐了一声:“狗眼看人低,凭什么他们就能进去!” 赵玉茗盯着关拢的门许久,蹙眉道:“红珠,不许胡说。” 薛府很大,正厅没有珠光宝气、浮雕彩绘,看似简朴大气,但实际上每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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