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强强）_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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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明明是四周都坐满了人，他却觉得自己像是无垠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他与世界笼着一层雾，隔着一层难言的隔膜。他闭上眼，从升降台上迈出一步。全场的欢呼霎时变成尖叫。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夏新泽从高处坠落。夏新泽在演唱会上的事故引起了轩然大波。 “阿泽演唱会坠落，半身不遂，还能继续演艺事业吗？” “因为情伤自杀？为你独家报道歌坛天王情史！” “为你分析此次演唱会事件是否为早已策划好自杀……” 各种报道层出不穷，标题更是耸人听闻。医院里。啪的一声，经纪人安娜关掉了正播放的电视。她拉开窗帘看了一眼，那些围了几天几夜的记者没有丝毫散去的迹象。她眉头紧皱：“这些垃圾！简直像见了血的鲨鱼。” 病床上，夏新泽一张脸苍白至极。虽然掉下升降台，但他幸运的只是受了轻伤。他笑意苦涩：“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安娜摆手：“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现在是你……” 说到这里，她脸色凝重：“一定不能再不吃药” 从头到尾，她决口不提演唱会那个电话。事情发生后，安娜就打电话给了贺思妍，但接电话的却是助理。她说——贺思妍现在在忙着拍戏。阿泽的事闹这么大，她一句问候都没有，还有心思拍戏。安娜听了都觉得心冷。她望向夏新泽，只见他长长的睫毛低垂，一直盯着手里的手机，不知在等谁的电话。安娜看着心都要碎了，心里骂了贺思妍不知多少遍。这件事直到一个月后，才热度稍褪。因为之前就接下的工作，夏新泽不得不复工。去参加一档时下最火的综艺：当红男女明星扮演一日情侣。到达节目录制现场，他看见了站在那里的贺思妍。从那天离开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夏新泽走过去，站定，轻声喊了句：“思妍。” 贺思妍眼中闪过一抹复杂，语气却疏离：“夏老师。” 夏新泽怔然看着她，只觉舌根都在发苦。背后有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夏老师怎么直奔贺老师就去了，我才是你今天的‘女朋友’吧？” 夏新泽回头一看，背后真是裴宜，眉眼张扬，恣意的少女气息扑面而来。 “我们……是一对？”夏新泽有些迟疑。 “怎么着？夏老师瞧不上我？” 夏新泽一哂。裴宜今年才22，比他小了整整八岁。这时，穿着运动服的叶靖琪也走了过来。他径直冲贺思妍打招呼：“哟，男朋友！” 夏新泽心猛地一颤，却见贺思妍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叶靖琪又看向他，笑容灿烂：“夏老师好，我特别喜欢您，我是听您的歌长大的！” 他比裴宜还小一岁。那元气如小太阳一般没心没肺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夏新泽。贺思妍抬手轻敲一下他的头：“别闹！” 这动作刺痛了夏新泽的眼，像是重锤打在他的心上。不远处，导演在叫他们去对节目流程，贺思妍冲两人一颔首，带着叶靖琪先往那边走去。裴宜见夏新泽一直盯着那两人背影，抱起了手，凉凉道。 “别看了，高冷影后和元气少年，这才是节目组想要的噱头。” 夏新泽有些惶然的收回目光，笑问：“那我们呢？” 裴宜勾唇：“一复出就搅动风云的乐坛天王和腥风血雨的新晋顶流小花，现在观众爱看这个。” 两组假定情侣分开录制，自定约会流程。录制间隙，裴大小姐手一挥，请整个节目组一起吃冰淇淋。她拿着一个递给正休息的夏新泽。 “吃吧，你不是喜欢吗？” 夏新泽一愣。他是喜欢不假，可裴宜为何会知道？对面裴宜不以为意地笑。 “这么幼稚的行为，怕你这30岁的男人不好意思，就让所有人陪着你一起吃咯！” 她当然不会说，自从那天演唱会后，她就补了夏新泽所有访谈。夏新泽敏锐察觉到裴宜话语中的暧昧，脸上笑意淡去：“抱歉，现在不喜欢了。” 裴宜挑起眉：“那人呢，也不喜欢了吗？” 夏新泽一怔，随即声音冷下来：“小裴老师，我们只是一起工作的关系罢了。” 裴宜哼笑一声。 “你和贺思妍都已经过去了，夏老师何必吊死在一颗树上？” “她有新的感情生活，你也可以有，为什么不试试我？” 新的感情生活……？！夏新泽像是一瞬间被人按进了水里。分明周围都是空气，他却疼的像是肺部呛了水。他哑着声问裴宜：“你什么意思？” 裴宜打开自己的手机翻了翻递给他：“叶靖琪昨天的朋友圈。” 夏新泽定睛一看，是贺思妍和叶靖琪的合照。叶靖琪抱着一束玫瑰，笑得灿烂。配文：“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我在你面前可以是谁。” 一句话如摆锤般，撞的夏新泽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下一瞬，夏新泽真的连胃都抽搐起来。他扶着一旁的墙，不住干呕。裴宜见状脸色微变，想要去扶他。夏新泽却是抬手阻止：“我没事，老毛病了，胃疼，吃几颗药就好了！” 从包里拿出药吞下，夏新泽很快恢复了正常。接下来的录制，夏新泽十分配合。三十岁天王和骄阳般妹妹的化学反应十足，看得导演满意不已。只是录制一结束，裴宜刚跟导演组打了个招呼，转身便发现夏新泽消失了踪影。保姆车上。夏新泽拿着手机看了贺思妍的号码许久，最后却默默收起，闭眼假寐。眼泪一滴滴往外落，可又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他只是感觉绝望。连质问贺思妍都不敢。他现在已经分不清，他和贺思妍是什么关系。分手了吗？夏新泽有些恍惚。他发病时总是记不清许多事情。经纪人安娜神色担忧，咬了咬牙，还是说道：“原本定好后天去录《蔡来了！》的十周年特别节目，但现在你这样……不然我们还是推了吧！” 她记得，贺思妍和叶靖琪也会去宣传电影。过去一年都不一定同台一次，没想到这几个月，竟能和贺思妍撞三次节目！夏新泽缓缓摇头：“蔡老师亲自邀请的我，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自他入圈，蔡同书对他多有照拂。 …… 《蔡来了！》录制当天，夏新泽提前到达。说来，他跟贺思妍第一次认识就是10年前这个节目第一期。那时他是新人歌手，贺思妍也只是小演员。他跟蔡同书聊了会儿后，贺思妍才姗姗来迟。蔡同书热情地跟她拥抱。松开后，贺思妍若无其事地张开手：“夏老师，好久不见！” 夏新泽一怔，不自觉想要拥住她，贺思妍却只是浅浅一抱后退出半步。仿似一个普通老友。夏新泽的怀抱落了空，连心脏也空了一块。他僵硬地收回手，最后，也回道：“好久不见。” 贺思妍云淡风轻地转身跟旁人打招呼。夏新泽怔怔看着那道背影，心头倏然刺痛。他们明明是最亲密的爱人，什么时候，生疏至此？这期节目主题是寻找回忆。夏新泽与贺思妍如十年前一般被分到一组。两人的任务是去当年去过的店，找出与十年前有关联的东西，找不到的便会受惩罚。两人很快找到当年去过的那家糖果店。夏新泽看着已经变了装修的门面，心内有些忐忑。可当吃到店里糖果的那一刻，他眼睛亮起来。许久没有的雀跃填满心尖。他拿过一颗糖递到贺思妍嘴边，声音有些抖：“这跟我们十年前吃过的味道一模一样。” 贺思妍没接过，而是自己重新拿了一颗入口。下一秒，她眉头蹙起来：“太甜了！” 她吐出那颗糖。夏新泽有些茫然，像是在跟自己确认：“真的一模一样啊！你不是说你最喜欢这味道。” 贺思妍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你记错了，我从来就不喜欢甜的。” 夏新泽愣住了。蓦地记起十年前，也是在这家店里，贺思妍弯起眼角故作惊讶的对他道：“这么巧，你喜欢的恰好都是我喜欢的。” 回忆勾着他心头的肉。一扯便是鲜血淋漓。 “嗯。”夏新泽笑得苦涩至极，“只有我喜欢。” 他们找不到回忆了。这自是一场必输的游戏。回到汇合点。夏新泽才知道，输的不止他们，还有叶靖琪那一组。叶靖琪撅了嘴：“十年前我才多大，哪有什么回忆？” 再看惩罚是吃下50倍辣的咖喱，他更是不高兴。夏新泽看着那辣椒也是皱起了眉，他胃病才发作过，这一吃下去，后面都不用录了。就在这时，导演却宣布，因为贺思妍先前玩游戏赢了一张‘免罚卡’。所以，她可以选择夏新泽和叶靖琪其中一人免除惩罚！这明显就是节目组在搞事了。夏新泽和叶靖琪并排站在一起。贺思妍拿着卡，无奈的笑。她瞥了一眼夏新泽。夏新泽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便听贺思妍略带歉意地道：“抱歉，夏老师，他还小，比较娇气。” 下一秒，她目光转向那个板着脸的男生语带笑意唤了一句。 “小朋友，过来。” 演播厅瞬间响起了一片起哄声。震耳欲聋。夏新泽只感觉这个世界铺天盖地朝他压了下来。那种感觉极其窒息。没人能感同身受。叶靖琪状若开玩笑回看他：“哎呀，夏老师，你输了哦！” 夏新泽回神。镜头对着他，观众看着他。他下意识笑，死死捏着话筒，尽可能保持尊严的走到放咖喱的那个台子前。只吃了一口，胃便抽搐起来。苦涩的眼泪混着直冲天灵盖的辣味，让他不住呕吐起来。贺思妍一愣，冲了过去。主持人蔡同书忙抬手示意暂停了录制。 …… 场边，夏新泽捂着仍在抽痛的胃，脸色苍白。贺思妍递给他一杯温水，语气不虞：“不过是个噱头，你不用真吃下去。” “噱头？”夏新泽呢喃着。半晌，他嗓音喑哑地笑了：“你选择他也是噱头吗？” 他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架上赌桌，输得滑稽。贺思妍神情一滞，语气有些生硬起来：“你知道的，新电影快上映了。” 夏新泽泛红的眼盯着她的脸，突然道：“你的小朋友在看你。” 贺思妍余光瞥见叶靖琪正朝这边走来，莫名心虚起来，心里烦躁又添几分。她不耐道：“你多大人了？还和他计较？” 夏新泽却云淡风轻地道：“他来了。” 说完把那没喝过的水放在一边：“有事，先走了。” 贺思妍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怔住。她似乎很久没有看见过夏新泽离开的背影了。收工后，夏新泽就看见了叶靖琪发的新微博。图片是一玻璃罐的彩色糖果。配文：那糖夏新泽认识，出自下午他们去的那家店。夏新泽甚至不知道贺思妍是什么时候买下的。莫名的，夏新泽又独自去了家糖果店。店家居然还没打烊。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糖，夏新泽像是踏入了小时候的梦。从他有记忆以来，因为母亲的滥赌，他们家似乎总是在被人追债。糖果，冰淇淋，蛋糕这种其他小孩子吃到腻的东西，对他来说，是可望不可即的奢侈品。偶尔母亲赢了钱，便会扔给他和姐姐几块钱。他小心翼翼藏起来，买一点点五颜六色的廉价糖果和一根几毛钱的冰棍。那甜到发腻的味道，便是他童年里关于幸福的记忆。而十年前，就在这家糖果店里。他言之凿凿：“以后我也要开一家这样的店，天天吃，吃到吐……” 旁边贺思妍捧场地鼓掌：“那我以后给夏老板打工，管吃管住不要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