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强强）_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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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 十年过去了，夏新泽原以为自己已经拥有很多，可现在才忽然发觉，其实到头来他还是一无所有。透过玻璃反光，夏新泽看见自己在面无表情的流泪。真是难看啊…… 他抹去眼泪，也拿起手机发了一条微博。很快，夏新泽疑似与圈外男友分手的消息便上了热搜。两小时后，贺思妍回了家。屋里漆黑一片，她打开灯才发现蜷缩在沙发角落的夏新泽。他的怀里，还抱着一罐和叶靖琪图片上一模一样的糖果。贺思妍定定盯着他怀里的糖，嗓音有隐忍的怒意：“夏新泽，你微博什么意思？” 夏新泽不说话，自顾自拨开一颗糖果塞进嘴里。在他面前的地上，已经散落了一地糖纸。贺思妍扬高声音：“有病你就吃药，一定要这样逼我吗？” 夏新泽动作一顿，声音幽幽：“我只是……突然有感而发。” 偌大的客厅，两人无声对峙。贺思妍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 “我那些都是工作，我跟你说过，逢场作戏而已。” 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戏假情真？夏新泽蓦然笑了：“该夸你是影后吗？演得真好。” 一句话，贺思妍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冷笑一声：“不可理喻！” 她转身就想离开。夏新泽下意识站起来要拉住她。哐啷——！他跌倒在地，怀里的玻璃瓶碎裂一地。而他的小腿也瞬间被飞溅的玻璃划出几道伤口。贺思妍身影顿了顿。下一瞬她狠狠锤了下门，倏然转身走回来将他扶起。夏新泽被她扶起的瞬间，一张烫金私人名片从他衣服口袋掉落。贺思妍低头定睛一看。是业内某个娱乐公司的老总，有名的娱乐圈猎艳手，男女通吃。她瞬间冷了脸：“夏新泽，你长本事了！” 落地窗外，天幕晦暗而阴沉。夏新泽慌乱地解释：“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的手不自觉在抖。贺思妍眼眸沉沉地拨通安娜的电话。电话对面，刚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安娜不住道歉。 “对不起啊贺思妍，我立马就把那个私自给阿泽塞名片的助理给处理了，也是最近工作太多，我没空一直跟着才会发生这种事，阿泽入行十年，你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吗……” 贺思妍挂了电话，就看见夏新泽将自己的嘴唇都咬出了血。修剪精致的指甲也无意识地掐进自己手臂的肉里，鲜血淋漓。很明显，他又发病了…… 贺思妍蹙起了眉。她强行掰开夏新泽的手，默不作声地翻出医药箱，拿出棉签和碘伏为夏新泽清理伤口。消毒的刺痛感传来，夏新泽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发病了这件事。他无助又惶恐地看向贺思妍。恐惧与疼痛交织，疯狂的念头涌起。夏新泽控制不了地脱口而出：“思妍，我们结婚好不好？” 贺思妍动作一顿，继而平静地道：“等你病好了再说。” 话落，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上面跳动的名字是她的经纪人林宇。贺思妍放下棉签，想去接通电话，心慌至极的夏新泽却一把抢过。抢夺中，手指无意中触碰到免提。林宇的声音清晰传来：“思妍，事情处理好了吗？我早跟你说过，他的病就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就爆了！这两年你已经仁至义尽，现在甩了他正好……” 贺思妍脸色骤变，一把抢过手机挂断。夏新泽整个人都凝固在了原地。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悲伤顷刻间席卷四肢，心口处疼的他颤栗起来。缓缓的，他抬头哑声问：“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贺思妍烦躁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 “我从没这么想，可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夏新泽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伤口，又看见自己手臂上斑驳丑陋的伤痕。那是他发病时留下的自残痕迹。他勾起嘴角惨淡一笑，那笑却比哭还绝望如同晚秋时节濒临凋亡的花。心脏，一寸一寸冷下去。良久，他轻声道：“你走吧，我累了，想休息了。” 这是他们两人的家。可是贺思妍每次回来没多久又离去，像是一个匆忙的旅人。贺思妍静静看了他许久。末了，她一言不发将医药箱收起，又将玻璃碎片清理干净，拿过衣服离开。看着那决绝离开的背影，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浓重的绝望又在夏新泽心上涌起。他连呼吸都觉得痛苦。眼睛扫过垃圾桶中的玻璃碎片，他挑了一片锋利的捡起，按在自己的手腕动脉上。突然，空寂的房间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是日程提醒。 ——思妍生日，给她一个惊喜！！！时针走过零点，已是第二天，而这天，是贺思妍的生日。夏新泽崩溃的理智又一片片回笼。他怎么能让爱人的生日成为自己的忌日？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他手倏然松开，碎片掉落。微博上，已然是一片狂欢。此前热搜榜第一是夏新泽疑似与女友分手。现在已经换成了叶靖琪卡点为贺思妍庆生。夏新泽点进去。是一张两人穿着情侣装的剧照。夏新泽怔怔盯着那张照片许久，直到天色发白，他拨通贺思妍的电话。贺思妍有些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 “又怎么了？” 夏新泽平静地，温柔地，宛如亲手剖出了自己的心一般，轻轻开口。 “思妍，我们分手吧。” 手机对面悄无声息。许久没得到答案的夏新泽拿下手机一看。不知何时，手机竟已没电自动关机。无法抑制的疲惫和困意袭来，夏新泽脑海中一片混沌，已经无法再思考。他挣扎着吃了药，上床，闭上眼睛。仿佛将自己与这个世界完全隔绝。再次睁开眼，是被巨大的门铃声惊醒。他起身去开门。门一打开，安娜冲进来：“我的祖宗，你怎么手机也不开？出事了！我找你找得都快急疯了！” 夏新泽慢慢开口：“我手机，没电关机了。” 安娜这才注意到他的状态不对，余光瞥见他手上的伤痕，她皱起眉：“你又发病了？” 夏新泽岔开话题：“出什么事了？” 安娜拿出手机点出一个视频：“你刚出道时说的话被人恶意剪辑了。” 视频里，一张稚嫩青春的脸出现在屏幕中，是二十岁的夏新泽。他将几个女孩子推入泥塘中。镜头一转，他干干净净笑容灿烂：“要赚钱，就只能这样啊！” 视频下面的评论皆是讨伐。 “原来夏新泽竟然是这种人，戾气好重好恶毒。” “枉我还以为发现了宝藏歌手，原来这么不择手段，只向钱看！” “我就说怎么突然复出，是因为早年赚的钱花光，入赘豪门的梦也碎了，又出来捞金吧？” 还有更多不堪入目的评论源源不断增加。夏新泽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那是节目开头，主持人问他：“明明是一个歌手，总是上这种综艺图什么？” 他的回答是：“音乐这条路很难走，只能赚了钱才能养梦，要赚钱就只能这样。” 当年的综艺玩得大，百无禁忌。他努力按照规则玩游戏，比掉入泥坑这种事还狼狈的场景多了去了，玩到自己一身伤也从不敢露出半分不满。现在这么剪辑，倒像是他在欺负别人。夏新泽叹了口气：“把完整视频放上去就行。” 安娜叹了口气：“已经放上去了，但是……” 她又点开另一条视频，一个打扮不羁的男人对着采访的记者道：“夏新泽啊，他本来就是这种人，当年要不是他，我也不至于跟公司毁约转行当演员，谁让我没他有手段，攀不上贵人。” 话里话外，都透露夏新泽帮富婆，还迫害同期艺人。安娜脸色黑沉：“当年明明是他自己勾搭贺思妍失败，又跟公司新签的新人闹出三角恋公司才解约，现在可真会颠倒黑白。” 饶是夏新泽在娱乐圈待了这么些年，见多了腌臜事，此刻看见当年好友说出这话，仍觉得齿冷。安娜道：“公司公关部已经在处理，我们去开个会看看接下来怎么办？如果事情再发酵，就得开发布会了！” 夏新泽沉默地点头，本就昏沉的头开始抽痛起来。车子很快到公司门口，夏新泽刚下车，却有道人影猝不及防地扑过来。安娜眼疾手快地拦住。下一瞬，那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夏新泽看清那人，眉便一皱：“妈？” 早已等候多时的无数记者瞬时围上来。夏母哭声震天：“新泽，妈妈养你这么大，你不给我养老就算了，如今竟然还让人对我动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被车撞死算了……” 无数摄像机灯光闪得夏新泽眼睛生疼，快门声被无限放大，几乎震耳欲聋。下一瞬，夏新泽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夏新泽已经在家里待了五天没出门。这几天，网上针对夏新泽的事态依然无法控制。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层出不穷，一个比一个离谱，夏新泽这个名字已在一夕之间臭不可闻。网友宛如进行了一场盛大而又病态的狂欢。安娜怕他看见那些恶评无法承受，已经没收了他的手机。 “阿泽，公司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你就先好好休息，等热度过了，我们再一件件澄清！” 说这话时，她眼底闪过一抹愧疚。其实公司高层不知为何，已经直接放弃夏新泽。但他现在的状态太差，她不能再让他受刺激。夏新泽整个人消瘦又苍白，下颌尖的吓人。他木然地点头：“我听公司的。” 又想起什么似的：“安娜姐，将手机给我吧！今天的电台视频还没发。” 安娜有些犹豫：“阿泽，那个电台，要不还是停了吧？” 夏新泽的微博已经被铺天盖地的黑粉占领了。夏新泽执拗地看着她。安娜拗不过，无奈地拿出手机。夏新泽打开视频录制。 “大家过得怎么样？今天要念的是一位小姑娘的来信。” “致夏哥哥：我叫王迎娣，今年17岁了，妈妈说读完高中就要我去打工，给弟弟攒以后结婚买房的钱，我不愿意，爸爸就每天打我…… 哥哥，我好累，已经不想活下去了，为什么爸妈不爱我却要生下我？也许我活在这世上就是个错误吧……” 夏新泽念完信，怔了怔。才开口：“迎娣，我觉得，人有时候不想活是正常的，但我有一点要说的是，你不能去死。” “比如我，有很多时候，我都很高兴我没有死去。” “你才17岁，除了你的父母，你的人生之后还会遇见更重要的人和事。” “活下去，迎娣，当你学会爱自己，你一定会遇见将你视为珍宝的人。” 就在他发送退出的瞬间，手机最上方推送出一条消息。 —— 夏新泽怔愣一瞬，面无表情地按掉了屏幕。他将手机递回给安娜，露出一个真挚地笑：“安娜姐，谢谢你了！” 安娜手机响了又响。她语带歉意：“阿泽，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夏新泽微笑着摇头：“没关系，我能照顾好自己，我每天都有在吃药。” 安娜沉默片刻，想到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最终还是将手机还给他。 “那你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安娜离开后，夏新泽脸上的笑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委顿下来。他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半晌后，对面响起贺思妍有些冷的声音。 “又怎么了？” 夏新泽极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思妍，后天我就三十岁了，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原本以为他是看见新闻后，打电话来质问自己的贺思妍怔住了。脑子里闪过自己当年拍着胸脯的豪言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