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泪蓦地流落。 宝颜萨烈又回头看向贺闰,挑着眉毛问道:“这里你总该想起来了吧?四弟,你跟正则侯来北羌谈和的时候不是还见过他么?” 裴长淮看着贺闰,晃了晃神,满脸的茫然:“谈和的时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当时已经死了……他、他……” “哦,你说那具尸体。”宝颜萨烈笑得恶劣极了,“我还想过,梁国皇帝会不会让那具尸体葬进皇陵,但事实上,只有那副战甲是谢从隽的,尸体么,不是他。” 裴长淮浑身狠狠一震,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宝颜萨烈看他这副样子,心头总算痛快些,连胳膊上被他刺伤的地方似乎都不那么疼了。 他越发变本加厉,续道:“正则侯,其实你当年带着我四弟一起来谈和的时候,他还活着呢,就在这牢里死命地撑着,一直以为自己还能回到梁国去。” 第98章 负霜雪(五) 当年裴文、裴行两位将军相继战死,梁国军队接连受挫,士气不振,宝颜萨烈本来想趁势一鼓作气,挥师南下直取梁国京都。 不料梁国派来一名年轻的小将军,是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所用兵法也是闻所未闻,在战场上神出鬼没,常常以奇袭取胜。 萨烈追他,他跑得无影无踪;一放松警惕,这人又不知从哪个地方冒出来打他个措手不及,狡猾得要命,萨烈气急败坏,前线亦是不断失利。 要不是有贺闰做内应,萨烈真不一定能捉得到他,萨烈也没想到这厮竟是梁国皇帝的私生子。 将谢从隽俘虏以后,萨烈用了很多手段来让他屈服。 一开始是皮肉之苦,没有成效,后来萨烈请来北羌的大巫医,他医术高明,透彻人体穴位肌理,一手针灸最是出色,辅佐着药水,能救人,也能让人生不如死,经他手的囚犯就没有不屈服。 饶是如此,谢从隽也仅仅是一心求死而已,萨烈也没能从谢从隽身上得到任何有价值的回报。 当时北羌粮草匮乏,支撑不住与大梁这样的鏖战。 萨烈从谢从隽身上找不到突破口,就将其中一名大梁俘虏杀死,削掉他的两条腿和右手,毁烂面容,再穿上谢从隽的铠甲,让人挂在阵前旗杆,让所有人都看一看得罪北羌苍狼的下场,欲以此击溃梁国士兵的军心。 “谢从隽”死后的惨状果然令梁国军队的士气衰涸,倘若后来裴长淮没有出现的话,走马川一战的局势还不一定能如何。 萨烈与裴长淮交手,这人刚烈得跟不要命似的,身为一军主帅,却是一马当先,第一战就领着梁国士兵削掉他麾下的两名先锋大将,让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苍狼军队再难战下去。 大梁军队在裴长淮的带领下犹若秋风扫落叶,将萨烈打得节节败退。 屠苏勒见大局逐渐无法转圜,最终向梁国投降,提出谈和。 萨烈还想,倘若梁国不肯谈和,他还有谢从隽这个最后的筹码,没想梁国皇帝竟那样轻易地答应谈和了,本来是筹码的谢从隽一下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如果交出去,梁国皇帝知道北羌这样折磨他的儿子,说不定就不会善罢甘休了;留在手里,又始终是个隐患。 当时贺闰陪着裴长淮一起来到萨烈的军营谈和,萨烈趁机将贺闰带到地牢当中,让他帮忙处理此人。 贺闰看到谢从隽时,谢从隽已经不成人样了,贺闰花了很久才认出他来,这个曾经艳名遍京都的天之骄子,双手被铁链高高地吊着,以最卑微的姿态跪在地上。 谢从隽半睁着眼,神识混乱模糊,嘴里还在喃喃低语,但没人能听清。 贺闰惊惧得心跳如雷,忙过去尝试唤醒谢从隽,唤不醒,不由地怒从心头起,对萨烈说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你将他留在这里干什么!” 萨烈道:“就想他能说出一些兵道,好让我能用到阵前去,反败为胜,没想这杂种嘴这么硬。” “蠢货一个,兵道教给你……你也学不会……” 面前的人忽然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贺闰瞬间瞪大双眼,吓得一下倒跌在地上,他双脚蹬着,连连驱身后退。 宝颜萨烈倒是见怪不怪了,手指在额头上勾了勾,道:“还醒着呢?真有骨气,可惜这样的人杰没生在我大羌。谢从隽,要是你早点答应为本少主效力,我一定不会计较你的身份,封你做上将军。” 谢从隽嗤嗤一笑,“连好酒美人都没有的地方……做皇帝,老子都不愿意……” 停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看清眼前的人:“贺……贺闰?你怎么……在这里……” 贺闰吓得魂飞魄散,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要逃,宝颜萨烈嘲笑他:“懦夫,跑什么?他这个样子难道还能吃了你?” 他对谢从隽当然有本能的惧怕。 在武搏会上贺闰被谢从隽一手诡异的剑法处处压制,头一次知晓这世上有他怎么都无法战胜的力量。 那一年武搏会,彩头是老侯爷裴承景的匕首神秀。 谢从隽夺得头筹以后,满营的士兵掠过贺闰,蜂拥至谢从隽身边。 他们将他举起来,欢呼着高高抛起,谢从隽在起落间大笑不止。随后他站定身形,轻盈地然上观台,将神秀献给了裴长淮。 裴长淮小心珍视地捧住那把匕首,谢从隽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将他揽住入怀,低头与他耳语了两句。裴长淮很快笑起来,点点头,谢从隽放开手转身去拿酒喝。 一整夜,谢从隽走到哪儿,裴长淮的目光就追到哪儿。 贺闰淹没在人群中,周围那么多人,但没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他想起自己还是宝颜加朔的时候,在北羌勇武会上拿下头名,也是像谢从隽一样的风光。 但他知道,只要谢从隽在,他就再也不可能拥有往昔的风光。 如果他死了就好了。 贺闰停下落荒而逃的脚步,回过头看向谢从隽时,心里只有这个想法—— 谢从隽必须死。 “贺闰,贺闰……回答我……”谢从隽一遍一遍地质问着,“回答我……” 贺闰出神地看了他一会儿,喉结一滚,单膝跪到谢从隽身前,低声道:“梁国议和了。” 谢从隽一怔:“你说什么?” “对不起,郡王爷。是皇上不想保你,我也救不了你。”贺闰保持着声音平稳,“因为三公子,三公子战死了。” 他这话刚说完,就明显感觉到谢从隽哆嗦了一下。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谢从隽先是慌乱无措地喃喃了几句,看着贺闰怔了怔神,仿佛痛苦从他身体中终于苏醒一样,他脸色大变,嘶声怒吼起来,“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长淮、长淮在京都……他不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他……不,不!不!宝颜萨烈,你敢!你敢!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啊!啊啊啊——!” 束缚他的铁链剧烈地晃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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