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只见谈潇利落地处理起了鲤鱼,找到腥线,割一下,也不用镊子,修长的手指直接探进去捻住用巧劲一抽,白色的大筋就被整根抽出来而不断,动作干净流畅。 这鱼剖成两半,脊骨剔了,用黄酒、细盐腌渍的同时,处理配菜,香菇、火腿和干笋切碎。 几分钟鱼也就腌好了,抹上蛋糊后下锅,吱一声,炸得它身尾翘起,慢慢呈现出了诱人的淡黄色,显然,高温下鱼肉表皮正在变得酥脆,连鱼骨也一道炸酥了,绵绵飘扬出浓郁的香气,单看这色彩,就足以令人想象到它外焦里嫩的口感。 被烧得宛如两条的鱼片,在盛入盘子后,左右两边还要分别被浇红白两色的芡汁,一边是火腿、香菇、姜等烧成,另一边是冬笋、葱段。 滚热的芡汁浇在焦脆的鱼身时,发出了呲呲的声音。 所有人齐齐吞了下口水。 莫教授的弟子更是忍不住喃喃道:“刚才我俩多少有点不懂事了!” 谈潇准备的东西中包含了元酒——也就是祭祀用的酒,瓜果、糕点,真正的菜色也就三道,毕竟不是什么大祭,只有谈潇一个人也进行不了那种天黑忙到天亮的大祭。 除了鲤鱼他还另做了鸡汤与豆腐,火腿、鱼干等料一起炖整鸡,鸡汤浓稠发白,豆腐火候正好,色泽呈现诱人的金黄,又极为细嫩。 宛如跑偏到美食节目的程序完毕之后,谈潇将祭品都装入竹制的容器中。 诗经中描写过祭祀,“神嗜饮食,使君寿考”,古人相信,神灵也喜欢美食。 吃到了满意的食物,便赐福给祭祀者。 谈潇以手捏决,在竹制的盘子边沿敲打,竟发出了瓷器相撞般的清脆声音。 此为“击馋”。 幽静的室内,随着盘中热气蒸腾而起,悠扬四方,以竹、食呼唤着神灵前来享用。 冥香亮而无烟,但那热气升腾如雾,宛如祭祀时的香烟,穿过雾气,是谈潇徐徐展开了一方色彩艳丽的祭祀面具,斜戴头顶。 叮的一声,击馋声仍在回荡。 霎时间,气氛庄严…… 而好吃。 第6章 明相 千年来巫与傩时分时合,影响至深。而灵师这一职业,追根溯源是巫,却偶尔也会用傩仪。 在世人看来,傩仪最大的特点恐怕就是面具了。周礼中就记载了那“黄金四目”的傩面具,不过大部分人印象中,他们用的都是木头面具。 而谈潇不知从哪摸出来的面具,却是牛皮纸做的,涂了鲜艳的红黑之色,形成羽翎般的花纹。 “我之前认识个齐省的巫师,她们用的可都是香樟木面具。”徐先生摸着下巴道,但不管香樟木、白杨木、柳木,不管哪个流派,可能习惯有差别,但他印象里基本都是用木质面具比较多。 “说不定是节约成本,你看他们这都产业化了,没用电子版就算好了。”穆翡还寻思是跨行之后谈家灵师搞了创新呢。 “……那是因为祭神本尊用‘暗相’,即把脸都遮住的木质面具,祭神之弟子则要用纸做的面具,也不可遮住全脸,而是露出来,即‘明相’。”谈潇又不是听不到他们说话,无语地转脸解释,怎么可以怀疑他们家产品偷工减料,成本控制也不会控制到这里呀。 徐先生和穆翡尴尬一笑,把嘀咕给放小声了。 “但是,他不祭元凤啊?” “想起来了,可能是因为在墓底我们看到的法器上有孔雀翎,谈潇说孔雀是元凤之子。巫觋俑的法器大概率也是仿制其,估计是一事不烦二主,祭祀元凤之子。” 他们猜得差不多正确。 不止灵师,一般各地巫师都有主祭的神明,觉得谁最灵验就主祭谁,再加上其他神灵作为辅助。 但作为一个主业学生,放假给家里打工的未成年灵师,谈潇根本没有决定主祭谁,大部分时间就是随机拿起一个摆在最前面,甚至看游客反应来。 谈潇上次在墓里短暂使用了墓中的楚王法器,上头是孔雀纹,那时他有隐隐的灵应,这次潜意识的,便选择了祭元凤之子。 没忍住打断他们一遭,谈潇重新扶了扶自己的面具,口念巫词,他的语调带着奇特的韵律,似吟唱一般:“阳雀未鸣春先知,未曾请神先烧香。香烟绕绕雾华堂,天门开兮结玄云……” 他喃喃颂唱,不自觉沉浸入唱词中,双目微微阖上。 冥香半明半暗闪烁之间,他似乎又见到一双眉眼,如闪电般心头一片雪亮,唯剩下这双眼瞳。 在仿若停滞的时间中,谈潇与其长久地对视。 古老的仪式代表着数千年的眷顾,缭绕的烟雾绽放奇特的香气,这里的一切相遇都如同幻梦,又或是巫师们确信陷入幻梦中才能感受到灵应。 千千感吾心,千千化吾念。无数个若有似无的声音在念咒。 恍然间谈潇甚至不知自己到底是闭眼还是睁开了,看见了还是忘记了,这双眼睛是出现在黑暗中还是在他心神间。 那微微上挑的双目似是漫不经心地出现,在看到谈潇时一顿,认出来上次的少年,还有那极为美味、用心、不同一般的祭祀之食,令其目光莹亮。 随风逝去的历史太久远,巫师不再活跃在这片大地。 哪怕千年之前,因元凤在上,也鲜少有人祭祀、求助于祂。祂久久地与少年巫师对视,在注视中,祂险些忘记享用祭品。 祂也确信,见过祂的人都会留下深刻印象,无可疑问。 祂似乎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撼与倾倒…… 那就他吧。 …… 一切只在一瞬,谈潇念词不停,手捏“北斗”决,再变“金钩”决,“一点乾坤大,横担一月长,收尽邪魔气,一并九霄去!” 他语落的同时,手也点到了莫教授眼睛上——不,只是毫厘之间,差一点就要碰到莫教授的眼球。 但见莫教授像是受了巨大的冲击,竟是头一歪,在打了几天营养针的情况下,张口哇哇大吐起来。一股又一股透明的粘液从他口中吐出来,其中似乎还包括着一些白色的絮状物。 谈潇猛地后退,莫教授这都不能说是吐了,简直是喷射,根本来不及用容器盛接。 他吐了得有半锅的量,一股潮湿的腥气瞬间布满房间,众人看得直欲作呕,这味道不但看着渗人,还让他们直接联想到了蛇这一生物。让人觉得这不像是人吐出来的,更像是蛇的涎液。 “去挖土来盖住,然后一起扫出去埋了!”徐先生吩咐一声,这吐出来的秽物可不兴乱丢。 再看莫教授如此大吐一番后,竟是渐渐舒展开了四肢,神志也恢复了。 他的两个弟子都扑上去扶着他,急问老师没事吧。 季老也冲上前两步,关切地看他,众人齐齐围上来。 谈潇急了,也拼命往里面挤,好似个看热闹的人:“让我也看看,让我也看看,什么效果啊?” 众人:“…………” 莫教授在众目睽睽之下,半晌才找回神志,嘴巴微张,虚弱地道:“饿!” 他吐出来的第一个字,就是饿。 谈潇赶紧盛了鸡汤端给莫教授,再加上豆腐和鱼肉。 这些做过供品的食物又叫“鬼菜”,以前人都说吃了能壮胆,所以祭祀完各家都爱要点给小孩吃。现在给刚中过邪后的莫教授吃,算是各方面都对症了。 莫教授枯瘦的手一下就抓住了碗,从自己也不认识的少年手中,把食物几乎是抢过来,拼命往嘴里塞。 不知道是不是在煎熬之后,连鸡汤的滋味都格外鲜美,清甘润胃。 若再加些鱼做配,就更加味美了,丰实的鱼肉在齿间爆发出浓烈的香气,比香更浓的是鲜,吞下去绕着五脏六腑在散发。只可惜他大病一场,不得吃太过油腻,只扒拉几口鱼肉就被阻止了。 莫教授急切地看着那鱼肉,又吞几口豆腐,好在豆腐也是极为好吃的,他醒来后就是大吃,还来不及和任何人交谈。 季老抢过了鱼肉,只觉得所有人都盯着这盘菜,他无奈地道:“你们到底是来看祭祀,还是想来打牙祭的。” 众人讪讪的,那我们也没想到谈潇还有这一手啊…… 他们甚至怀疑谈潇选菜色都是刻意要病人好消化的,鸡汤,鱼肉,豆腐。 这会儿莫教授的弟子忽然惊觉:“等下,大师啊,你好像还没把仪式做完。这祭祀不得有头有尾,有请神、祭神,还得送神吗?” 谈潇一愣,有点尴尬。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做法事做到一半,真的有人被治好了的情况,当下就看病人去了,哪还记得仪式没收尾啊。 这时候再闭眼,好像也看不到对方。 是走了吗? 谈潇也不太确定。 “应该没事吧,”谈潇想想道,“反正莫教授已经好了……要不我现在送送?” 莫教授的弟子露出问号脸,那你是想放着不管吗? 谈潇就地捏了个仙鹤决,意为送神。 莫教授的弟子现在对谈潇算是毕恭毕敬了,但看到这情形多少有点不理解,有祭祀这么虎头蛇尾的吗?和他认知里的常识不太一样啊。 虽然他那点知识多数来自文艺作品,什么请神容易送神难、事鬼神必须周全之类的。 谈潇送神真是相当敷衍,甚至本来打算置之不理……! 徐先生大笑两声:“这只能说明楚巫很复古,你知不知道巫术和宗教的区别在哪?” 他指指谈潇又指指穆翡,这两位便是各自代表了巫术和宗教。 莫教授的弟子虚心求教:“在哪呢?” 徐先生也是宗教学硕士毕业的高材生,他乐道:“用人类学家的话说:宗教和巫术最显著的区别在于,宗教是意在取悦,说服神灵,将神灵视为有人格。
相关推荐:
福尔摩斯在霍格沃茨
爸与(H)
清冷仙尊时刻准备跑路
三岁半修仙,洗白系统早来五百年
深海gl (ABO)
挚爱
我以神明为食
失身酒
我有亿万天赋
那年夏天(破镜重圆1v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