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炸过的肉臊子香,我使劲儿嗅了嗅,拉着徐君逸来到摊前,耳边充斥着食客们吃面时吸溜吸溜的声音,我不停咽着唾沫。 店家价格实惠,来这吃面的多为附近的帮闲或手艺人,我俩穿着绸缎,显得格格不入。 “天悦楼就在两条巷子后。”徐君逸不喜旁人看我的目光,便要催促离开。 我充耳未闻,直接将他兜里摸来的十文钱放在案上:“东家,来大碗的炸酱面!” 徐俊逸在旁提醒:“大碗的你哪里吃得下,吃撑了又来找我。” 店家是个中年女人,她收下钱,吩咐后头煮面的男人多放些臊子,斜斜看了徐君逸一眼,泼辣地指点道:“你这后生,看着一表人才,偏偏张口就是狂话,先说俺家比不上天悦楼,又舍不得让天仙般的小娘子大碗吃面,好不吝啬!” 我憋着笑,按住想离开的徐君逸,故意粗着嗓门同店家大娘寒暄:“东家仔细瞧瞧,哪里来的小娘子?” 大娘热情,我爱热闹,等面的时间里已聊得投契,从长安城的米价说到了西巷子卫寡妇与沈屠户的奸情,她误会我是女扮男装的小娘子,提起银楼郭掌柜家的独子,要为我做媒。徐君逸的脸色越来越沉,打断我们说话,一手端着面一手拖着我来到桌前。 脸盆大的碗里装着满满的手擀面,每一根都包裹着猪油与臊子,还有滚过油的脆黄豆与新鲜的小葱,我食指大动,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慢些吃,”徐君逸轻拍我的后背,“同人闲话时怎得不急?” 我咽下面条,喝了碗桌上备的粗茶,用手帕擦着嘴角,“大娘说,不管城外来了多少难民,长安城的米价,也没见变化,还有,他们不喜欢天颂通宝,认为不如碎银子好。” “天子脚下,内阁再无用,也不敢让粮价大范围浮动,”他为我擦掉鼻尖上的一点油渍,用只有我们两人听见得声音讲话,“宝源局铸的天颂通宝工艺粗糙,易于伪造,近年来民间偷铸私钱泛滥,一匹棉布能从八文涨到二十文,自然没有银子好使。” 掌管铸币的宝源局直属户部,尚书黄锡林是外祖章籍的学生,去年曾亲自前往两淮增发盐引,用几百万两盐税解了朝廷打仗赈灾的燃眉之急。 “徐相懂得真多,”我真心实意地拍着手,小声赞叹道,“连铜钱这样的小事都知晓。” 徐君逸摇头道:“钱是大事,这些谋生的普通人,谁是真在乎党争胡虏了,最看中的还是手中银钱。” 我将没吃完的面条推至他面前,“徐相这样厉害,就帮小妍吃掉剩下的面条吧。” 徐君逸英挺的五官凝滞片刻,我偷偷向后挪了半寸,他扫了我一眼,深吸一口气,接过竹筷。 第三十五章 回宫后,为防止身边有外祖安插的宫人,徐君逸亲自动手,将里里外外的宫人换了个遍,只留下三五个身家清白贴身伺候的人。我不大爱发脾气,宫中赏赐的钱财吃食常随手赏给下人,小宫女们乌压压跪了一地,舍不得离开凤阳阁,我叹了口气,临别前让珍珠端来一盘银裸子,通通分给了她们。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一夜之间,桃花盛放,宫中浮动着馥郁的芬芳,春恨来时,旖旎了一地红妆。 凤阳阁中,我向往常一样晨起梳洗,接过桂嬷嬷端来燕窝红枣银耳羹,用手臂支着头看向窗外。 桂嬷嬷站在一侧,遗憾地开口道:“可惜了,往年这个时候,总有娘娘与太子为殿下庆贺,不知徐相是否记得……”她话音未落,就见徐君逸大步跨进屋来。 我心中暗喜,抬头一看,徐君逸手中空空,什么也没有。 “小妍,随我出去一趟。”我们婚期已定,他不再避着旁人,亲昵地抚摸着我的发髻。 “哦。”我低声应下,闷闷不乐地放下瓷碗,慢吞吞地整理起裙摆来。我不是忸怩的性子,在这样的小事上却不愿主动开口,不想显得是有意向他讨要礼物。 父皇闭关修道,皇后娘娘与七哥禁足,王爷们长居宫外,如今大明宫里就我与徐君逸最大,走在路上,宫女太监们纷纷低头避让。 “有心事?”他忽然停住脚步,转身问道。 我正埋头苦思,差点撞上他的后背,连连退后两步,小声抱怨道:“哪里有。” 徐君逸捧住我的脸往中间挤,取笑道:“平日里叽叽喳喳,今天文静起来了。” 我拍开他的手,本想快步向前将假太监甩在身后,奈何公主的服饰繁重,束缚甚多,跑也跑不起来,让他不紧不慢地跟在身旁。 不多时,我们来到了刘贵妃的翠微宫前,小太监无声打开宫门,鎏金的器具们失去了光彩,浓重的药味弥漫了整个庭院,从江南移植的草木全数枯死,宫人们不敢穿着明亮的衣裳,刘贵妃没有等来她的春天。 徐君逸在主殿前停住脚步,轻声道:“进去吧,别害怕,我在门外等你。” 我踟蹰半晌,推开房门,一个人走了进去。 刘贵妃头发花白,瘦得只剩骨架,穿着褐色常服,侧身坐在榻上,手中正握着绷子绣花,见我来了,头也不抬地说道:“琼华来了,帮我瞧瞧手中的花样子。” 刘富年之事历历在目,我不搭话,只在离她较远处坐下。 刘贵妃并不在意我,继续说道:“圣人还是太子的时候,寝衣、荷包、扇坠全是我一人做的,章家妹子进宫做太子妃时,和你现在一般大。” 翠微宫坐北朝南,阳光从鲛纱间透进屋来,宫殿四角分别燃着手腕粗的蜡烛,刘贵妃眼睛不好,为看清丝线,佝偻着腰,脸几近贴在绷子上。 “章家妹妹样貌好,人又和气,全宫上下没人说过她一句不是,连圣人也爱重她,我心里再嫉妒,又能拿什么同她争呢,”说起往事,刘贵妃并不难过,还有几分怀念,“她也夸我手巧,活计精细,闲暇时教我读书识字,那年我怀了二公主,害喜得厉害,圣人与伏胜巡边去了,是她护着我。我与章家妹子约定好,彼此的女儿出嫁,一定要多添一份妆,琼华你过来,这是我为你绣的红盖头。” 母亲逝去时,我才五岁,回忆里只剩下一个唱摇篮曲的温婉背影,人人都夸她好,打理宫务,善待妾室,应付皇家婆婆与妯娌,还要为章家,拼了命高龄产子,这样一个完人,在三十八岁时就耗尽心血薨逝了。 我从刘贵妃手中接过盖头,上面的鸳鸯戏水栩栩如生,说来有趣,满宫里她是唯一一个没有嘲笑我嫁给太监的人。 针头刺破刘贵妃手指,她看着指尖冒出的鲜血,忽然尖叫起来:“我没有害过你,你们为什么要害我的儿子!” “你是没有指使刘福年,”我冷淡地说道,“身为贵妃,圣眷隆重,放任亲属为非作歹,一样有错。” “你懂什么!”半年不见,刘贵妃越发歇斯底里,将桌上所有的丝线布料推落在地上,“侵占田地,欺男霸女的事,章家、沛国公、景川侯,哪个没做过?长安城中个个都是势利眼,瞧不起我家是屠户,看不上我曾是圣人的侍女罢了!” 我垂眸,低声道:“那他们都该死。” “先皇后说不出这样的话,”刘贵妃用陌生的眼光看着我,“你不像她。” “我不像任何人。”不愿同她再作纠缠,我起身离开,留下了刘贵妃一人在殿中,疯了一般叫逝去六哥的名字。 桃花树下,落红如雨,宫里的小太监偷懒,花瓣散落一地,我蹲下身,用手捧起,放进荷包里,想托桂嬷嬷做一个香囊。 “她提起了先皇后,”徐君逸站在我的身前,柔声道,“我才带你来见她。” 我点点头,将刘贵妃绣的红盖头递给徐君逸,“我不想用这个。” “小妍可怜刘贵妃?” 长安宠冠六宫,荣华富贵,边塞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天下比她可怜之人不知凡几,我只是不想成为她,也不想成为所有口中交相称赞的先皇后。 徐君逸宽慰道:“小妍是男孩子。” 我并不这样想,是刘贵妃的经历造就了她,她所执着的出身,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变得不值一提。细究起来,向上数三代,我的先辈们均是大晋皇族与世家,这样显赫的血脉,落在我身上,也变成了乔装成公主的皇子。 徐君逸从怀里拿出一支朴素的白玉钗,簪在我的发髻上,“小妍,生辰快乐。” 原来他记得呀,我摸了摸头上手工打磨的玉钗,侧身靠近他的怀里,“徐相,小妍是个小心眼。” 徐君逸失笑道:“臣早就知道了。” “父皇再爱刘贵妃,也有后宫佳丽三千,从古至今,在这长安城里,帝王们的宠爱,充其量只是这样。”我埋在他的胸前,眼泪不听使唤地向下落,桂嬷嬷说生辰的日子哭不吉利,可我就是憋不住。 “小妍,”徐君逸用手帕擦拭我的眼泪,“我会建一座只有两个人的宫。” 一个月后,大明宫内张灯结彩,举行着一场并不体面的婚事,我坐上十六人抬的婚轿,在一场连父兄都未到场的婚宴上,成了本朝第一个嫁给太监的公主。 朝中世家以章氏为首抵制着这场“闹剧”,婚礼前夕,太子托宫人递来一个空无一物的锦盒。 我撕下裙边,用羊毫沾上墨汁写了八个大字“心甘情愿,无怨无悔”放入盒中,让贴身宫女珍珠带给七哥。 第三十六章 公主府建在兴德坊,骑马进朱雀门只用两炷香的时间,内廷宦官为自家头头选宅院不敢不尽心。婚礼大典繁,此时已过黄昏,新郎官还前厅与宾客们推杯换盏。我一个人坐在洞房里,在桂嬷嬷绣的龙凤呈祥红盖头下,悄悄用手捧着杏仁酥吃。 依照大晋的传统,该有一位福德深厚的长辈来做女傧相,徐君逸家里人死绝了,章家与皇姑皇嫂们恨不得没我这个公主,便请来投靠阉党的英国公夫人为我梳头开脸。 头一回用这样厚的铅粉,又用丝线绞过面,我脸上隐隐发痒,顾不得手上还有点心碎便伸手去挠,正头疼抹花了脸上妆容,就被揭开了盖头。 “小妍在做什么?”徐君逸褪下了宦官衣裳,换上大晋驸马的红色云肩通绣过肩蟒袍,身材挺拔,比我的皇兄皇叔们还要英俊,正用灼灼的目光看着我。 我心间蓦然一跳,不敢看他璨如朗星的双眼,悄悄低下头。 徐君逸弯下腰,用手指抬起我的下巴,在摇曳的红烛里细细打量,我方才挠脸的时候不小心让鼻尖沾上了点心碎,他竟低头咬了过来,“原来狸奴躲在这里偷吃点心。” “小妍没有!”我浑身一个激灵,推开徐君逸,想将自己缩成一个团,“徐相又喝酒了。” 徐君逸低声笑了起来,打开桌上的食盒,里面放着一碗鸡汤鲜肉馄饨,一盘桂花蜜渍甜藕以及一小碟酒糟糯米桃花酥。 “全是小妍爱吃的!”杏仁酥只垫了半分饱,我双眼发亮,想从他手中接过食盒。 徐君逸故意拿远了一些,挑眉道:“小殿下与臣做了夫妻,不该再向以前一样爱搭不理。” “哪里有,”明知他故意在新婚之夜捉弄我,我的眼睛也离不开食盒,想到日后要与假太监朝夕相处的,便厚着脸皮勾住他的玉腰带,壮着胆子在他侧脸啄了一口。 徐君逸失笑,替我卸下头冠与大衣裳,陪着我坐在桌前吃馄饨,鸡汤熬得浓郁,刚下肚就让饿了一天的身体得到熨帖,我咂咂嘴,不禁舒服得闭上眼。 我咽下腮颊里的甜藕,侧头问向一直看着我的徐君逸:“徐相这是做什么呀?” “看我的小新娘子呀。” 我摸摸脸,疑惑道:“小妍和平时不一样么?” 徐君逸将我拉进怀里,用手帕替我擦嘴,手指拂过脸上发痒的地方,“自然是比平常多了几分颜色。” 大约是脸上过敏的地方被他误解成了胭脂,我捂住鼻梁,小声解释道:“哪里知道成婚要涂这么厚的脂粉,痒得厉害。” 徐君逸拉开我的手,轻轻吻了上去,又麻又痒的感觉传到了心尖上,我瑟缩了一下,闭上眼,软软靠在他肩上。 这时,门外的小太监不合时宜地敲着房门,徐君逸无奈停下动作,摸摸我的后背以示安抚。 我脸上红晕未退,催促着他过去看看。 房门打开,小太监不敢看我,恭顺地弯下腰,向徐君逸通报圣人来了。我心中疑惑,父皇自称要在玉清殿闭关九九八十一天修行,连刘贵妃重病也没去看过,这还不到七十天呢,怎得大婚晚上来公主府了。 徐君逸交待了小太监几句,同我一道出门迎接父皇。 正厅张灯结彩,窗棂上贴着喜字,大门两侧对称挂着红灯笼,宾客早已离去,桌上一片残羹冷炙,地上散落的酒杯还未来得及整理。正中央的太师椅上,瘫坐着一个身穿宝蓝色常服的身影,正是我的父皇,“朕来看看你们。” 我与徐君逸携手跪下行礼,余光看到父皇怀里抱着一个灵牌。 父皇抬抬手心,示意我们起来,将灵牌摆到了右侧的椅子上,“鉴明,你们还没有拜过高堂吧。” 我抬头,灵牌上正写着“已故镇北大将军伏胜之位”。 这对青年时的好友,一个成了灵牌上的一行字,一个成了胸无大志颓废度日的皇上。 徐君逸的情绪不见起伏,拉着我向父皇与伏胜将军灵牌拜了高堂。 “朕没有忘记过将军,”父皇撑着桌子站起来,他肥硕的身体早已被酒色掏空,闭关修道时又只能茹素,因此每说一句话都显得格外艰难,“朕在长安城新起了武庙,让将军陪祭。” 武庙是前唐玄宗时候兴起、祭祀武将的地方,非大功绩不可入,伏胜将军名义上还是叛国罪人,父皇是想为他翻案吗。 “小妍,你走过来一些,”父皇向我招手,“让朕看看自己的女儿。” 从小被忽视惯了,第一次听父皇叫我的小名,想到身边有徐君逸在,我直接开口问道:“父皇还记得儿臣叫什么?” “朕当然记得,”父皇拉起我的手,轻轻拍打着手背,“你出生的时候,宫中桃花开得妍丽,馥薇就唤你小妍。” 父皇一手抓着我,一手抓着徐君逸,将我俩的手叠在一处,像平常人家的父亲一般,和蔼地说道:“小妍,鉴明是个比章元之出色百倍的人;鉴明,小妍是朕与先皇后嫡出的公主,你们的婚约早在十年前就由朕与将军定下了,以后在一块,要好好过。” 十几年的鸿沟,并非几句话能消解,我点点头,退到一边,一言不发。 送走父皇后,我们回到寝殿,床头的红烛已燃了一半,徐君逸俯身,要解我领口处的盘纽。 我自然知道此时要做什么,前天晚上,桂嬷嬷拿给我一本两个男子的避火图,还感慨幸而徐相净过身,她哪里知道,徐君逸是个比画中人还可怕的假太监。我被他按在身下,感到腹部正被一处硬物抵住,吓得闭上眼睛浑身发抖。 “小妍,睁开眼,”徐君逸喘着粗气,手伸向了我的下身,“你相信我吗?” 我被他脱了个精光,徒劳地用胳膊抱住他的后背,无助道:“小妍信你。” 一股来自深处的陌生悸动让我不停战栗,我既害怕又好奇,像是迎合又像是推拒,身体在徐君逸的手中达到了顶点。 “狸奴没有自渎过?”他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有,”我茫然摇头,诧异地发现自己的说话声如同宫中发情的野猫,“小妍,小妍只有徐相。” 徐君逸吻了上来,不停抚摸着我赤裸的身体,“臣也一样,只有想着公主,才会…” 他在我的身体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吻痕,我抓紧了身下被褥,哭着埋怨他:“你说过要待我如珍宝,还这般欺负我……” 我的下体被容纳到一个温暖的甬道里,徐君逸与我十指相扣,在我身上起伏,断断续续地说道:“这不是欺负……这是与公主做天下最快乐的事……” 我变成了大海里的一艘小船,在狂风巨浪里不断起伏,大龙的糖画,无锡的泥娃娃,七哥宫里的彩色连环画,童年喜爱的玩物,逐渐消失在身后,而前方一片模糊,看不清方向。 “小妍,别怕。”徐君逸吻在我的额头上。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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