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骗人也是无用,也许他早就知道西郊别苑中的岑娘子并非我本人。我用茶水浸湿丝帕,擦干净脸上的红点,自顾自地坐在圆凳上。 七哥走到我面前,摘掉落在我头上的榕树叶子,“路上可曾受苦?” 我微微避开他,“徐相将我照顾地很好。” 一听徐君逸的名字,七哥脸色骤变,他克制住了情绪,像往常一样同我唠叨:“小妍,以后想出宫了就告诉孤,别再去求旁人,放心,再等一段时间,孤会给你的身份一个交代。” “不知七哥是否记得,”我站起来,为他斟茶,“小妍十岁时背不出女则,被娘娘打手掌心,哭着求七哥能在太祖帝陵祭祖时带上我。” 七哥烦躁地将茶一饮而尽,语速快了许多:“那时还小,现在不一样,再忍一忍,会好的,小妍信不过孤吗?” 桂嬷嬷与珍珠早已离开,看着金线织就的袖口,似乎有一道无形的高墙,横亘在我与他之间,“娘娘很好,七哥也很好,小妍不想忍了,再这样下去,明年就会被嫁给表哥吧。” 七哥将宦官衣服扔在我怀里,高声道:“不想嫁章元之,就送上门去让阉狗糟蹋吗!” 我将衣服叠好放在桌上,反驳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不过看上了你这张雌雄莫辨的脸,两年前刑部尚书送了他一班八九岁的男戏子,被当场仗责三十,全长安城都知道徐君逸不好男色,等你长开了,还能瞒得住他吗,”七哥捏住我的下巴,居高临下地说道,“或是根本将你看成了对付章氏的筹码,小妍,你身在后宫,不懂朝堂上的险恶。你在忍,七哥也在忍。前几日,孤宫中的蒋孺人怀了身孕,被皇后娘娘硬生生灌药下去,打掉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 他见我不说话,坐在我身侧,拉起我的手,低语道:“小妍是这世上孤最亲密的弟弟,不必忧心婚事,孤不会让任何人逼迫你出嫁。” 我甩开他的动作有些大,将桌上的掐丝珐琅茶盏碎了,闽南运来的牡丹白茶顺着桌边流下,房间里除了水滴声外静得可怕。 “不是不能,是不想救蒋孺人吧,大明宫从来不是皇后娘娘一手遮天,若将此事闹在了父皇面前,没人敢再动她,可是七哥知道,为一个女人得罪章家,多不划算,”我无视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接着说道,“至于徐君逸,他早已晓我并非女儿身。” “混账,自己不顾廉耻与阉人鬼混,还想毁了所有人吗!” 啪得一声,我没来得及躲开,左脸疼得发涨,耳旁也出现了轰鸣声,回到西苑还未休息片刻,着实疲惫得紧,这一掌将我扇地趴在了桌上。 桂嬷嬷与珍珠冲了进来,跪在七哥面前,哭诉道:“公主再调皮,从小到大,也是一心向着太子殿下。先皇后去世前嘱托奴婢一定照顾好公主,太子要动手,就先打死奴婢吧。” 七哥没有理会她们,像小时候一样抱住我,“小妍,孤是一时情急,怕你被阉人骗了,这才……” 我沉默地推开他,从地上扶起桂嬷嬷与珍珠。 他安抚我了一会儿,直到临近宫廷下匙的时候,才从怀里拿出一包我爱吃的荷花酥放在桌上,说明日再来看我。 七哥走后,我睡得昏天黑地,一觉起来已近子时。徐君逸坐在屋里,举着我用过的杯盏喝茶。 “同太子吵架了?”徐君逸走近,用手指拂过我脸上的指印。 “嗯,”我不喜欢这样沉重的氛围,故意同他说笑,“徐相深夜来访,不怕被门口的守卫捉住吗?” 徐君逸背对着我坐在床边,半晌,低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让我来照顾你吧,小妍。” 我心里一动,想起了七哥的话,质问道:“那你先说,是不是贪图我的年轻美貌?” 徐君逸像是被噎了一下,无奈道:“我在宫中十年,见过的美人车载斗量。” 我戳着他的胸口,不悦道:“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车载斗量中的一个。” 徐君逸抓住我的手指,“好吧,小妍倾国倾城,无人能比。” “你果然只看中我的脸,等等,干嘛抱我!” 徐君逸用披风将我裹在怀里,轻松跃出窗外,“之前答应过你,去看长安的元宵灯会。” 第二十七章 钻进徐君逸的马车,里面烧了碳,暖烘烘的,案子上有各色点心并一壶热茶,座椅上摆着用我画的荷花拓下做图案的蒲团,翻来覆去,没有看见为我准备的男装。 “不用换,”徐君逸将大红色披风为我系好,“三个月了,没穿身像样的衣裳。” 元宵节是长安城最热闹的时候,再教条的青年男女,也会这个时候穿上家里顶好的衣裳,满怀希冀地上街,与友人相约放一盏孔明灯。穿女装并不突兀,可我知道徐君逸这厮必有些想法见不得光,两手放在头顶,朝他做了个鬼脸。 他倒来了兴质,靠在软垫向我招手,“再做一个来看看。” 我自觉受到了冒犯,不愿伏低做小,正色道:“我堂堂大晋公主,不是用来取乐的玩物。” “这样啊,”他也不生气,不慌不忙从马车小屉里拿出一盏漆花酒壶,取下木塞,桂花的香气瞬间溢满了厢房,“去蓟镇前,我托御膳房用蜂蜜、桂花与屠苏酿了一坛酒,存在地窖,下午取出倒出来一些。” 我不喜用名贵材料堆积而成的宫廷酒,偏偏好这一口冬酿,眼巴巴看着徐君逸举着酒壶往我鼻子前晃了一圈又收回去,着急地想去他手里抢。 徐君逸将酒置于身后,故意用刚才的话来堵我:“堂堂大晋公主,喝酒有失身份,小殿下不会如此吧。” 我心一横,扑进他怀里,双手抱住他坚实的腰部,可怜巴巴地仰起头,娇声道:“好哥哥,你养的狸奴渴了,赏他一口冬酿酒吧。” 徐君逸捧起我的脸颊,当成面团一样搓揉我的右脸,失笑道:“翻脸比翻书更快,和谁学的。” “当然是和徐相,”我在他怀里翻滚,奉承的话一句接一句,“他有勇有谋,是天字一号的大英雄,教了小妍许多大道理。” “小马屁精,” 徐君逸很是受用,轻点我的鼻尖,语气也柔和起来,“没教过你撒娇无赖。” 我趁他不备,摸到了酒壶,立马从他身边离开,缩到一边。冬酿入口绵密,既有蜂蜜的甘甜,又有桂花的芬芳,屠苏酒在地窖发酵数月,失去了辛辣的口感,只留下醇厚的回香。 “慢些喝,”徐君逸见我心急火燎地样子,叹气道,“不和你抢。” 这酒比外面卖的更出彩些,我舍不得喝光,塞好瓶口,悄悄藏在在软垫与木板的缝隙。 马车驶入城楼,长安城中人声鼎沸,无数盏孔明灯挂在空中,将黑夜映得如同白昼。 我不是自苦的人,从小有不开心的事,一盘好吃的点心就能抛在脑后,许是酒劲上来,见着眼前的万家灯火,想到七哥、父皇、章家,没得生出些愁绪,无精打采地趴在窗棂上。 徐君逸常年在朝廷上与老狐狸们打交道,怎会不懂察言观色,他一言不发,静静看着我。 “弹劾我外祖的沈御史出事了吗。”这是我偷听到四哥与他说的话。 徐君逸认真答道:“这件事我不会插手,沈襄禹会不会死,要看章太傅;至于他能不能活,则要看申首辅。” 我打开窗户,永兴坊中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小娘子们,有胆子大的直接挽住了郎君的胳膊,元宵节的夜晚里,没人再去讲究男女大防。 停下马车,徐君逸与我携手,在人潮汹涌的街市间行走,大龙的糖画、玉兔的宫灯、吞火把的杂耍,的确比上次来热闹了不少。我环顾四周,兴致缺缺,提不起玩乐的心思。 不远处的摊子前围了不少人,我抬头一看,近十米的长杆上,挂着巴掌大小的红色花朵。长安城的冬天寒气逼人,百花凋零,此花形似牡丹,在严冬中开得楚楚动人。 摊主一敲锣鼓,高声道:“这是西洋船舶带回的萝丝花,全长安仅此一朵,谁能射穿铜钱,谁就带走它!” 我牵着徐君逸的手挤了进去,木桌上摆着一把弓箭与数只箭矢,远处的墙上用红绳吊着一枚天颂通宝。 此花名贵,一次射覆只需十文钱,不少人争着上前,桌子上很快堆起了小山一般的铜钱。 我在军中待了数日,于器械上能看出些门道,此弓约四力,射程较短,弓弦松动,没有准心,不过是摊主用来诓人的幌子。果然,人群中能射出十几米的已算翘楚,更别提命中铜钱。 射覆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丽人相伴的达官显贵,摊主恐被独占,定下新规矩,每人仅有三次机会。 一个禁卫军打扮的男人,在三次未中后,暴躁地将弓箭摔在桌上,怒斥道:“你这刁蛮的老儿,专用破烂的弓箭糊弄人。” 他正欲发作,被身旁的年轻女子拦住,这便是元宵节的妙处,来此射覆萝丝花的,多半为了身边佳人,不会轻易动手。 听他道出了关键,周围无人愿意上前。摊主赚得盆满钵满,也不急着此刻招揽生意。 “我来试试。”徐君逸将三十文钱拍在桌上,他身材挺拔,箭式凌厉,与方才众人大相径庭。羽箭呼啸飞出,只可惜与铜钱擦肩而过,周围传来阵阵惋惜声,我急得直跺脚,口中不忘骂那把破弓。 “别急,”徐君逸拍拍我的肩膀,安抚道,“还剩两箭。” 他上跨一步,左手持弓,弦如满月,剪锋带着凛然的杀气,将铜钱死死钉住。摊主吃了一惊,上前查看,箭头已有一半没入墙中。 徐君逸样貌俊秀,锦衣华服,箭术却出神入化,能百步穿杨,让看热闹的人们赞叹连连。 摊主看出他并非常人,恭敬地让人去取竿子上的萝丝花,被徐君逸制止,“还有一箭。” 说罢,他引弓搭弦,嗖的一声,箭锋对着花朵在黑夜中破空而出,长杆上的萝丝花应声掉落。 他向上一跃,握住空中的红花,在灯火通明的长安城中走到我的身前,无视周遭众人的赞誉,俯身将妍丽的萝丝花别在我的耳后,轻声道:“博小娘子一笑。” 第二十八章 徐君逸射覆结束后,人们或好奇他的身份、或敬佩他的身手,纷纷上前攀谈,将我们团团围住。他没有理会恭维之言,拉着我的手从人群中快步离开。 我一手挽住他的胳膊,一手不停去摸耳边的萝丝花,这可是长安城中小娘子的头一份,我抿嘴偷笑起来。 “开心了?”徐君逸低头问道。 我点点头,憋不住想将心事都告诉他:“其实,除了章家与七哥,还有一事小妍想不明白。” 回长安不到一日,眼前所见,一片繁华,永兴坊中的人们穿着得体,生活富足,与蓟镇天壤之别。其中最为明显的是我自己,金线织就袄裙,明珠用作盘扣,一针一线皆是富贵荣华。浑浑噩噩过了十几年,这时才发觉身上的绸缎竟如此沉重。 这样的话,是说与旁人,必会取笑我矫揉造作,徐君逸与他们是不一样的,我将所思所想一股脑全说与他听。 “蓟镇时,小妍曾问我,为何器与名不可假人,”他用手指划过我的斜襟,低声道,“这一身的绫罗,是为器与名。” 人们都去灯会看热闹,巷中僻静,我正扑过去欲同他理论一番,忽听得身侧有人唤我的公主封号。 “琼华,”章元之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他身着白色狐狸毛大氅,在灯火阑珊处自成一派风景,“我从街市上跟来,你怎会在此处?” 我愣了片刻,再遇表哥,没有小时候的懵懂欣喜,也没有知他纳妾的愤恨苦闷,只是下意识地靠近徐君逸。他轻拍我的手以示安慰,不慌不忙地与章元之寒暄:“巧了,在此处遇见章大人。” 表哥眼底闪过鄙夷,只和我说话:“琼华,如果有人逼迫于你,任他是谁,表哥必定替你做主。” “我就是强迫于他,你待如何?”还未等我回话,徐君逸就做出流氓的样子,捏住我的下巴,轻佻地靠我耳旁说话。 “你,你居然…”表哥一甩袖子,让侍从将徐君逸围住。 徐君逸还嫌不够事大,从身后用手臂箍住我的腰,哪怕在元宵花市,也是过分至极的行为。 表哥气急,自顾自地继续替我说话:“他是金枝玉叶,怎容你玷污。” “章大人官拜从五品鸿胪寺少卿,掌大晋礼仪规制,”徐君逸没有正眼看他,玩弄起我的耳垂,漫不经心地说道,“自然该清楚,不论见我还是见公主,都不该这么站着。” “徐相莫要欺人太甚,你不过…”表哥霎时涨红了脸,作为章家嫡长子,却被要求给一个太监行跪礼。 徐君逸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抬眸扫了一眼周遭的章府侍从,打断道:“章大人不懂尊卑上下,你们也不懂吗?” 徐相名声响亮,这些人不过普通护院,惧怕他的威势,只一眼就吓得四散。 章元之在徐君逸面前像个小孩一般,毫无还手之力,眼睁睁看着他携了我的手离开,不甘心地问道:“琼华,你当真愿意自甘堕落吗?” 我本不愿与章元之多做纠缠,听了这话,停住脚步,看向痛心疾首的章元之,认真地说道:“徐相比你强千倍百倍,我与他两厢情愿,从来没有玷污堕落一说。” 回到马车上,我摸出藏在缝隙里的冬酿酒,小口啜饮着,“什么强迫不强迫,干嘛戏弄表哥。” 他沉默半晌,道:“那样说章元之会更生气。” 我一时语塞,放下酒瓶,拿头去撞他的下巴。 “狸奴怎得不害羞,在外人面前主动与我亲近。”他按下我的头,将我搂在怀里。 我靠在他怀里,小声道:“小妍不喜旁人诋毁徐相。” 徐君逸低语道,“我不如小妍想得这般好,我也有私心、会嫉妒。” 回到别苑时已近寅时,桂嬷嬷不忍心唤我早起,一觉睡到了午时,清醒时,七哥已在门帘外等我。 “你昨晚去哪里了?” 见我趴在床上不动,七哥言辞缓和了一些,掀开红玛瑙珠帘,将死鱼一般的我从床上扒拉起来,“孤从宫里带了你喜爱的八珍羹,桂嬷嬷在灶上温着,小妍起来用一些,再跟孤去一个地方。” 我看得出,他是为了昨日的一巴掌道歉,简单用过午膳,换上宦官的服饰,跟着七哥离开别苑。 晋朝四品及以上官员犯事,未定罪前暂时羁押在督察院监,除不能擅自离开外,一应衣食住行有专人侍奉。 七哥带我来这里,见了北直隶布政使吴起昌。他穿着正二品文官的大红色锦鸡绯袍,向七哥下跪行礼。我记得此人,他曾万般推诿,不愿为蓟镇作战的军队筹措粮饷。 “吴大人请起,孤此次前来,是想了解延误军粮一案。” 与戏台上脸谱化的奸臣不同,无论是死在徐君逸刀下的唐文涛还是眼前这位布政使,都生得一副好相貌,这位吴大人言谈间还带着读书人的儒雅之态,面对太子不卑不亢。 “禀殿下,一个月前,徐君逸派一队人马来府衙,张口便要六十车粮草。今年冬天不好过,百姓们还饿着肚子,哪有余粮去填蓟镇的窟窿,”他缓了缓,面带隐忍之色,“未能从臣这里得手,徐君逸直接找到万宗良总督,硬生生抢走了三十车粮草,北直隶如今饿殍遍野啊。” “这么说,徐君逸的蓟镇大捷,是用饿死的百姓换来,”七哥用食指关节敲击着桌面,沉声道,“吴大人接着说,天塌下来,有孤来顶着。” “太子贤明,是我大晋朝之幸,”吴起唱磕了几个响头,继续说道“与运粮草的军队一同前来的,还有东厂太监,自称奉了徐相的命令,为补齐耽误的半月军饷,要将臣抄家查办,槛送长安,家中百余口人全部下狱,臣的孙子刚满周岁,被活活冻死在了路上。”说道激动处,他伏地痛哭,涕泗横流。 “吴大人,你被抄没的家产用作了半月军饷?”我插言道。 吴其昌谨慎地看了我一样,又望向七哥,像是疑惑为何太子身边的太监如此不懂规矩。 七哥一抬手,“颜公公是东宫掌事太监,他的话即是孤的话。” 吴其昌从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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