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找出两个蒲团,与我一起跪在牌位前,低声道:“新妇见公婆要行礼,烦请小妍下跪了。” 我诚心实意磕了三个头,口中喃喃道:“虽未谋面,伏鉴明骗人,还请公婆明鉴。” “傻狸奴,我父亲可见过你,”徐君逸失笑,揽住我在父母灵前说道:“那年父亲告诉我,圣人与他定了娃娃亲,是个比我小十一岁的公主,离开前还抱住他的腿要糖吃。他说,儿啊,你忍一忍,那女娃娃虽胖,可咱们伏家不兴纳妾。” 我垮了脸,立马威胁道:“在公公面前,你再胡说,小心我让你做真太监。” 徐君逸将我拥入怀中,不停吻着我的发顶:“小妍,你是天潢贵胄,跟了我,没有荣华富贵,只有风刀霜剑,你不后悔吗?” “我不喜欢这话,你太小瞧我了,”入城时没哭,却在这时忍不住流眼泪,“我告诉你伏鉴明,我不怕别人的误解,更不怕吃苦,但你要是负我,我就去找十个八个比你更年轻俊俏的男人。” 总兵府的窗台前已有半寸高的灰尘,此时已近黄昏,冬季落日时辰早,金黄色落日的余晖包裹着三屯营的总兵府,徐君逸从怀里摸出一小瓶酒,洒在地上,“小妍,从假山下抱出你的时候起,我就不会放开你。我是个男人,不会让妻子吃苦,该有的三媒六聘一样不会少。当着父母的面我发誓,今生决不负你。” 说完,他侧头吻我,恍惚间,不知道是谁的眼泪留下,咸咸的,涩涩的,缭乱边愁响不尽,高悬秋月照成双。我们两人人,一个没了母亲,父亲形同虚设,一个父母含冤早亡,在这个离长安万里远边塞小镇相拥而泣。 “那年全家在朱雀门被斩首,与父亲有故的徐掌柜以亲生儿子替我行刑,宫中司礼监秉笔杨公公带我入宫,可巧的是,我分入了自己媳妇儿的凤阳阁,”伏鉴明不停亲吻着我的手指,“我心中不平,打碎了先皇后留下的佛像,侍卫抓我去尚宝监处罚,你才五岁,生生拦住了他们,要我摘去桃花。” 我心中暗喜,羞涩道:“不会那时就喜欢上我了吧。” 徐君逸摘下我的灰鼠皮瓜皮帽,替我拂去头发上的冰碴,笑道:“你觉得我会爱上一个五岁的胖娃娃吗?” 我鼓起脸颊,拍打着他的胸口,“你什么意思,才发誓今生不负我。” 他将我的手放在胸口,柔声道:“都是缘分,我这辈子,栽在小妍身上了。” “那是应该的。”我靠在他的胸口,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起。 这时,有五个彪形大汉闯入总兵府,刀锋对准徐君逸,口里叫嚣着:“阉狗不配在伏胜将军灵前!” 徐君逸伸手将我护在身后,一眼识破了他们:“各位锦帽貂裘,麻烦去看看外面蓟镇百姓什么样,再来做戏吧。” 那几人也不多话,直接持刀砍来。徐君逸的佩刀在进总兵府前为了避讳交给了士兵,双手对白刃,他依然成竹在胸,抓住了领头一人的手腕,一脚踢向胸口,夺了兵器,横刀比在颈间,“我本不愿在这里见血,你们找的。”说罢一刀砍下头颅,鲜血喷了一地。 他沉着以对,以一敌四依旧占据上风,其中一人起了心思,想绕在身后抓住我,在伏胜将军灵堂的烛光前看清了我的长相,刀刃悬在半空中,不可置信地高呼道:“琼华公主,你不是在西苑养病吗,怎会在此?”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在何时想过他,徐君逸持了刀,就像鱼儿入水,一套伏家刀法使得炉火纯青,吴霜勾雪明,寒光流动间,宛若游龙戏凤,那人还未多言,就被一刀刺穿胸口。 “徐相不用询问来历吗?” 伏鉴明用手帕擦拭溅到我脸上的血迹,柔声道:“我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小妍也知道吧。” 我捡起地上的没有署名的奏章,在他面前打开:豺豹于朝堂,章氏朋党,皆有骄奢,九州觐费杂支,民不聊生,饿殍遍地,希以威福还民生,以政务还以六部,以陟罚臧否还以督察院,倒章刻不容缓,望徐相速回。 “我也流有一半章家的血,你不恨我吗,”手中的奏章掉在地上,我捂脸大哭,“你不让杜总兵说的话我懂,伏鉴明,我外祖害死了你的父亲!”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月光下,他将我抱在胸口,在伏胜将军的牌位前高举左手,“我发过誓,必要报仇,可我不会找一个那时还不懂事的娃娃,更不会骗你,小妍,蓟镇的星月为证,你是伏鉴明此生唯一的妻子。” 第二十五章 徐君逸命人将总兵府腾出大半,挪给无处躲避风寒的城中百姓的事。 后院的厢房里,我捧着一碗零星油气的白萝卜大骨汤,不断哈气,一边暖手一边盯着汤里唯一一块贴骨肉。 一双筷子出现在我面前,徐君逸将他碗里的肉夹给了我。 “徐相下午要巡边的,”我拿筷子戳戳汤碗,“小妍吃萝卜。” “狸奴不是兔子,不能光吃素。”徐君逸看着我将碗里的肉吃光。 总兵府长年失修,我的灰鼠皮帽子送给了一个冻伤严重的小女娃,凛冽的朔风从窗户间隙刮来,暴露在空气里的耳朵微微抖动,被徐君逸捂住,“天可怜见的,耳朵鼻子都冻红了。” “不要动手动脚,”我矜持地拍开他的手,满足地喝下一大口热汤,“你撤了伏胜将军的牌位,不怕他怪罪吗?” “父亲在世也会这么做,”此处只我们二人,他靠在太师椅上,神态轻松,“小妍现在担心起夫家事,是急着想过门了?” 哐当一声,我把空碗放在桌上,气势汹汹,“伏鉴明,你每天不说我两句不舒服是吧?” 他将我抱在腿上,点着我红通通的鼻尖,笑道:“原来小妍今天才知道。” “没有婚约,不嫁你了。”我气得脱口而出,双手遮住眼睛等他来哄我,等了半晌,也不见动静,悄悄从指缝去瞧他。 “小妍,我是向来不会逼你的,”徐君逸一本正经,“既然你不愿,那么…” “你、你无赖,”我心里委屈极了,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分明只是想听几句好话呀,“言而无信,小肚鸡肠,呜…” 徐君逸托着我的脖子,亲了上来,与前几日蜻蜓点水的吻不同,他舔舐着我干裂的嘴唇,舌头趁我不备钻进嘴里,凶狠地像要把我吃掉。我吓得发抖,抓紧他的衣襟,似推拒又似迎合,双颊憋得通红。 “还未听完就开始撒泼,”徐君逸声音低沉,不舍地松开我,手指摩擦着我的嘴唇,“若是不愿,我就将生米做成熟饭,看你嫁不嫁。” 我恨他孟浪,立马从他身上跳下来,端起饭碗在桌子对面吃,期间不忘警惕地看向他,心间又有一丝隐秘的甜蜜。 徐君逸领着骑兵在城外巡边,我则让士兵将房里的炭盆搬到总兵府大堂去,原是摆着牌位给伏胜将军供奉香火,而今住着二三十户家里遭了灾的难民。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我索性在大堂借着日头看书,总兵府内除了几卷兵书,便是左传还有些意趣。刚读完了魏绛事君不避难,就看见两个七八岁左右的娃娃眼巴巴地望着我。男孩叫狗儿,女孩叫月娘,是一对龙凤胎,父亲重伤在医馆,母亲带着他俩于此处避难。 我不由得想起自身来,明面上,我与七哥也是龙凤胎,轻声道:“你们也想读书吗?” 月娘口齿伶俐,拉着狗儿行礼,道:“三屯营城中并无师傅,烦请娘子教我们姐弟识几个字。” “我不是娘子,也不是秀才举人,”我折了两根枯枝,在雪地上写字,“略识几个字,谈不上师傅。” 在民间,富庶家庭才请得起先生读书认字,抛开束脩不论,笔墨纸砚样样不便宜,今年粮价贵,一打粗糙宣纸抵得上三盅白米,举人与进士背后是看不见的全族之力。 我写狗儿与月娘的名字叫他们认,又从书里挑了几篇故事读给他们听。 “师傅,我有一处不解”狗儿见我并未不悦,说道,“子产不毁乡校,答曰不闻作威以防怨,狗儿不懂何为乡校,可是忠善防不住柔然人。” 月娘见状,接着问道:“名与器不可假人,礼器与爵位比粮食还重要么。” 宫里的女傅不讲左传,我在七哥宫里囫囵看过一次,晓得些典故,哪里回答得了这些,我一个大晋公主,被两个乡野娃娃问得哑口无言,只得合上书,在雪地上重新划诗三百讲与他们。 时至傍晚,月娘从母亲那里跑来,塞给我一个鸡蛋,说是先生的束脩。未等我还给她,就远远跑开,与狗儿在院里玩雪,笑得灿烂,此时大雪方歇,日月同辉,各占半边天际,握着手里的鸡蛋,我也不自觉地笑起来。 军中每日供应碳火有限,又分了部分给难民,我不愿向杜若风再讨要,只将所有的衣服棉被盖在床上,穿着棉袄,熄了灯缩在里面,脑海里不停想着桂嬷嬷做的松子百合酥、蜜汁枣泥糕,恍惚间刚要吃下去一块,被徐君逸抢去了,他大马金刀坐在那里,手里是我的糕点,正要同他理论,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气惊醒。 有人掀开被窝,从身后紧紧抱着我,他的锁子甲硬梆梆的,抵着我难受。 “干嘛呀。”我在徐君逸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略带责备地看着他,怪他扰了我的好梦。 “跑了五十里路,截住桃林口的蛮子杀了,”徐君逸将头埋在我的颈间,“回来想见见你。” 我冷得一个哆嗦,不忘将怀里的鸡蛋拿给他:“学生给我的,吃吧。” “不愧是我的小媳妇儿,”徐君逸用火折子点燃油灯,脱下锁子甲,剥开冷鸡蛋,吃了略带腥味的蛋黄,又将蛋白喂与我,平时做菜时的浇头,被我俩分食得香甜。 “小妍教学生什么了?”徐君逸取下我的木簪,他似乎格外喜欢替我梳理长发。 “左传,”我抽出枕头下的书给他看,“总兵府只有这个。” 徐君逸失笑道:“狸奴自己还是个孩子,就给未识字的娃娃读左传。” “再说,就不理会你了,”我拿书轻轻拍打他,“徐相好大威风,夜晚不敢有人近身,怎得来钻旁人的被窝。” 窗外漫天星河,明月皎皎,屋内陈设简陋,不过一床一桌,我第一次渡过没有金丝碳与地龙的冬天,周遭阴寒尽去,只留下摇曳的烛火倒映出缠绵的身影。 徐君逸靠在床头,怀里拥着我,打开左转第一篇,问我道:“郑伯克段于鄢何解?” 我磕磕巴巴地说道:“这篇,说的是嫡长子乃大宗,武姜不顾礼法偏爱幼子,终酿成祸患,还好郑庄公是个孝顺的。” “不对,”徐君逸揉搓着我的脸颊,“还差一点。” 我不服道:“没有师傅教,哪里读得通透。” “那我来教你,郑伯克段于鄢,讲得是为君者,当用阳谋,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师出有名,才能一举伐之。”徐君逸的俊脸在烛火下,照出了几分野心。 “我不做君主,晓得这些无用。”身上逐渐暖和,我没骨头似地靠在他怀里玩青玉哨子。 “傻狸奴,不当君主也要读春秋左传,免得做皇…时被人骗去。” “做什么?”我偏头问道。 “没什么,日后再说吧,”徐君逸吻上我的额头,“以后得空,每晚讲一篇左传。” 一时间睡意全无,我仿佛又回到了头疼无比的女傅课堂,高声哀嚎:“为什么出宫了还不放过我…” 第二天一早,杜若风神色复杂地找到我,竖起大拇指,“某误会徐相与颜公公了,床榻之上谈左传,真是这个。” 第二十六章 徐君逸带骑兵清理了周围杂兵,与杜若风做了交割,在大年初一领着新军回长安。经此一役,新军收获了四千以少胜多击败柔然的精锐老兵,从边军与蓟镇百姓中获得了相同数量的兵源补充,编制由一个卫所变为两个,徐君逸手握两个总兵名额,除了提拔杜若风副将韩天琦,以军功为凭据将原蓟镇底层军官进行不同程度的拔擢。新军不征粮不扰民,打蛮夷打出了名气,徐君逸身份特殊,不便称某家军,被戏称为相府军。 行至长宁驿,离长安城不足二十里,今年冬季严寒,北边不少地方遭了灾,这一路上,新军后面跟了成群结队的难民,婉晴亦在其中,军中与卫大郎交好的士兵在扎营后偷拿干粮给她。我正与信任总兵韩天琦说到此事,一辆红盖青辕的四架马车驶入了驿站。 韩天琦做事说话一板一眼,远比不上杜若风有趣,我同他聊了几句就意兴阑珊。驿站的规格严格按照品级标准,徐君逸自己一个单独的小院,我蹦蹦跳跳想去找他玩,被士兵拦在门口。 “颜公公,贵人来访,徐相不得空。” 一听这话,我更好奇是哪个贵人,死皮赖脸不肯走,军中大多知晓我与徐君逸的关系,不敢真做什么,趁他们不备,我小跑溜进院子里,厢房中的两人正在说话。 “检察御史沈襄禹上书弹劾章籍,奏折被你们司礼监的首席秉笔太监摆在了父皇桌案上,他是永兴十三年的两榜进士,与申阁老同年。”这是四哥的声音。 “申如晦老谋深算,不会做这种事,”徐君逸一顿,高声道,“谁在外面?” 房门被打开,我摸摸头,尴尬地笑了笑。 徐君逸皱眉道:“怎不出声,不小心伤到你怎么办?” 李慕卓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我俩,调侃道:“还是本王的八妹有面子。” 徐君逸拉我进来坐下,解释道:“瑞王来接你回西苑。” “四哥好,”我拱作揖,“还未来得及恭喜新添了小侄女儿。” “八妹有趣,”数九的寒天里,四哥手中不离折扇,“其他人遗憾不是男孩,偏你来道贺。” 他与卢氏成婚七载,膝下空虚,好不容易怀上了,生了个女儿。太医说卢氏体虚,几年内再难有,此事惊动了父皇,让云美人物色好了几个良家子送到瑞王府,被他尽数退了回去。 我真心实意地祝福道:“四哥与四嫂伉俪情深,小侄女有福。” 来时带了三四个大包裹,现只剩一些贴身衣物,我简单收拾了一番,与四哥一同坐在亲王规格的马车里,往西苑驶去。 “退东胡,胜柔然,生徐君逸要封爵了,”四哥看向我,手指在膝盖上轻点,“晋朝的阉人,这是头一份。” “朝中尸位素餐多矣,徐相值得。”我没在意他的话,注意力全放在了空气中飘着的煎饼味儿。 四哥一摇扇子,感慨道:“建功封侯,又得佳人垂青,徐相好福气。” 眼见离煎饼摊子越来越远,如果车上的人是徐君逸,此时已经停下马车买去了吧,我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打不起精神与四哥寒暄。 “刚分开,就舍不得徐相了?”四哥打趣道。 靠近了我才看见,他身上的玄色长袍衣摆处轻微磨损。 四哥注意到我的目光,笑道:“今年冬天不好过,王府里没有做这一季的衣裳,让八妹见笑了。” 我摇头道:“四哥品行高洁,心系百姓,八妹佩服。” 他非嫡非长,不得父皇喜欢,所得封地是诸王中产出最小的。他府里的人从腊月起,长期在长安城郊外架起棚子为灾民施粥。 “兄妹之间何须讲这些场面话,”四哥摆手道,“天子脚下,不能有饿死的人。” 借着治病的由头,马车驶入西苑,在桂嬷嬷与珍珠的掩护下,我先同穿着公主服饰的岑小娘子互换了身份,亲自送他们离开,又胡乱往脸上点了几个红点装病。 回到内室,正想央求桂嬷嬷做几道拿手的点心,却见她与珍珠跪在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木桌前,端详着我还未来得及收拾的深蓝色宦官衣裳。 “小妍,你回来了。”三个月不见,七哥蓄起胡须,褪去青涩,举手投足间不怒自威,更像是一个太子。 我刚出生的时候爱哭,离不得七哥,一直与他同吃同睡,五岁才去的凤阳阁。后来渐渐大一些,也成天往太子宫里跑,向他讲身边鸡毛蒜皮的小事。七哥是储君,课业繁忙,也能耐心听我抱怨当公主的难处。我嘴上嫌他唠叨,心里从未后悔过因双生子的身份而穿上女装。 被抓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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