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徐君逸握住我的手,沉声道:“小妍,再等我一些时候,全部告诉你。” 我摇头,“我不想再被困在宫中,不想只知道胭脂水粉女红针凿,不想每日听女傅讲娴静芷雅女则女训,不想望着红墙围住的天地被动等待你,徐君逸,我要与你一同去蓟镇。” 徐君逸被我的话惊得一愣,不停咳嗽,手中茶盏掉在了桌上,“小殿下可知自己说了什么话,蓟镇不是西山,一墙之外是柔然草原,没有新鲜的茶叶也没有精致的糕点。” “徐君逸,你是不是不行,”我知道着假太监在某方面有着强烈的自尊心,故意刺激道,“做不到可以直说的。” “我当然可以,”他一拍桌子差点站起来,对不行二字反应强烈,“臣是怕小殿下吃苦,若是真想出宫,等我回来,带你去江南,去益州。” “江南与益州我要去,蓟镇我也要去,”我握住他的手,“徐君逸,算我求你,带我出去好不好,小妍没出过长安,不管外面是好是坏,我想去看看。” 徐君逸沉默,不停揉着眉心。 我决定再加一把火,“徐君逸,我想去蓟镇,不只是想出宫,也是想了解你,我要知道你是到底什么人才会答应你。” “真是拿你没办法,”徐君逸回握住我的手,“好,我答应。柔然侵边,这一路上危机四伏,我会护你周全,你必须时刻在我身边,不能离开。” “这是自然,”见他应下,我长舒一口气,眉目舒展,“小妍懂事识大体,听凭徐相吩咐。” 徐君逸弯腰,双手揉搓起我的脸颊,“小妍,我让人准备了轿子,先送你回凤阳阁,你等我安排便是。” “你弄痛我了!”我拍开他的手。 “都要带你出宫了,还不让捏捏脸?” 七日后,琼华公主突发痘疾,为防传染宫中圣人嫔妃,与侍女嬷嬷一同移出大明宫,于西郊皇家别苑养病。 第十六章 我戴着面纱,百无聊赖地靠在躺椅上看闲书,千篇一律书生小姐的故事还没有门外聊闲话的侍女们有趣。 从浣衣局出身的楚嬷嬷抱怨道:“倒了八辈子霉,来别苑伺候失宠的公主。” “八公主是先皇后之女,太子胞妹。”这是一直别苑中侍弄花草的侍女。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个屁,”楚嬷嬷啐了一口,“大晋朝开国以来哪位公主娘娘出宫养病的,这几日,太子遣人来问过吗,她外祖章家威风凛凛何等显赫,真要治病,至于来这西郊行宫?” 我将书盖在脸上傻笑,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连带着心情也开朗不少。 皇后小章氏提过能否选处僻静宫室,将我留在大明宫中,被太医院院正义正严辞驳回,并将痘病描述为一旦染上就会损毁容貌的恶疾,吓得宫中妃嫔公主花容失色,团结一致要我出宫。 七哥偷偷看过我一回,知晓痘疾于性命上并无大碍后,让我千万守好身份,不能让于太医之外的人诊脉。 “七哥放心好了,院正是来清疮上药,平日内服煎汤依旧是于太医。”我不准备将偷跑出去的事告诉他。 七哥隔着一层珠帘,远远地同我说话:“小妍,你要记住,这关系到孤、皇后乃至章家,万不可大意轻心。还有,你与徐君逸是怎么回事。” “他是我宫里出去的,大约是不忘旧主吧。”我随口说道。 “小妍,他是臭名昭著的阉人,下回宁可多跪一个时辰,切莫再与他有所牵连,”七哥一顿,“孤不是不疼你,朝堂之上牵扯甚多,为他坏了名节,是在打孤与章家的脸。” 我不愿同七哥争辩,当场表演了个痘疾发作,倒在软塌上哭天抢地。 “殿下,瑞王来了,带着一位民间神医,说是专程为殿下治病。”桂嬷嬷摇醒在躺摇椅上昏昏欲睡的我。 我打了个哈欠:“请四哥去正殿,嬷嬷,我们想个法子将那大夫打发走。” 四哥一脸笑眯眯地坐在正堂,示意嬷嬷与侍女们先下去,只留神医为我看病。 我正纳闷如何解决大夫,四哥直接一撩帘子走进来,“八妹当真要同徐相私奔吗!” 我吓得差点从榻上摔下去,口齿不清地解释:“并、并不是私奔,我……” 四哥一脸惋惜,叹气道:“看不上丰神俊俏的章家郎君也就罢了,八妹,你怎能看上那个阴险毒辣的太监。” “他、他不是那样的人,对我很好,”我紧张地口不择言,“等等,我、我没有看上他。” 看够了我紧张的样子,四哥一摸下巴,递给我一块印有颜字的腰牌,“八妹莫慌,是徐相让本王来此,你在军中就是瑞王府出去的颜公公。” 话音刚落,四哥身旁的白胡子神医,脱下了假胡子假头发,男装之下是个和我身量相同、长相七分相似的小娘子。她用朱砂在脸上点满红印,再覆上面纱,竟与我有九分神似。 临走前,四哥不忘再打趣我:“本王去临淄一个月,琼华与徐相就已私定鸳盟。八妹,有机会还是寻个同四哥一样体贴的真郎君,不比那太监强。” 我捂嘴笑道:“四哥良言八妹谨记于心,来日必告诉徐相。” 瑞王背影一滞,“不必不必,本王与徐相私交甚浅,王妃临盆在即,还望八妹嘴下留情。 四哥走后,我同神医小娘子交代需要注意的事项,看她有模有样学我说话,笑得我躺在榻上直打滚。 “我原是王妃身边的侍女,王爷求了王妃好一阵才让我过来呢。” 我忽地有些不解,四哥既然与王妃如胶似漆,为何会在生产前一月离开长安去临淄。 有关四哥的疑惑很快被我抛在脑后,桂嬷嬷与珍珠知晓我要离开后,一边抹眼泪一边替我收拾行囊。 “老奴知道劝不动殿下,此事当真不告诉太子?” 我摇头,只说去益州游玩,不愿七哥担心。 桂嬷嬷连我平日常吃的燕窝都往里塞,我连忙劝道:“嬷嬷,不用装太多,徐君逸都安排好了。” “这些日子,老奴冷眼旁观,”嬷嬷将我的贴身小衣塞进包裹,“若非徐相是个太监,公主嫁与他比章家郎君强。” 两日后,总兵杜若风率西山锐健营前往蓟镇巡边,朝中诸人心知肚明,这支五千人新军的实际控制者是殿前指挥使、司礼监掌印、内臣监军徐君逸。 我作为徐君逸的随身内侍颜公公,正陪他坐在简陋的马车中。第一次出远门,我按捺不住好奇心,想瞧瞧外面行军的模样。 刚撩起一点帘角就被徐君逸制止,“放下。” “哦。” 行军途中着实无趣,我凑过去扒拉他的衣角,“徐相,小妍想出去骑马。” 徐君逸正在翻阅蓟镇军情,头也不抬,“不行。” 我咂咂嘴缩了回去,隔了一会儿,又不死心地问道:“徐相,我们什么时候用午膳?” “小妍,军中一日两餐,辰时与未时开火。” 我想起他似乎同我说起过,也知道此次出行不是游玩,早知如此,何必让嬷嬷带贴身的衣裳,只装一篮子杂书就是了。我天生喜动不喜静,只有不停找马车中另外一个活人说话。 “徐相,你长得真俊,可惜了是太监。” 徐君逸额角一跳,没有理会我。 “徐相这般高大,令尊想必也是身材魁梧,小妍也想长高。” “徐相,为何内臣监军不能骑马,是大晋哪位祖先的规定。” “徐相,你这一页纸看了快两炷香。” “过来。”在我锲而不舍的骚扰下,徐君逸终于放下卷宗,拍拍身边的位置,朝我招手。 我见他面色不虞,心虚道:“小妍不是有意打搅徐相。” 徐君逸摸摸我的头,“张嘴。” 我听话地仰起头,朝他张开嘴,徐君逸竟往我嘴里塞了个蜜饯。 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在口中化开,我红了脸,这是他为我上药时吃过的蜜饯。 我穷极无聊,取下头上的金簪,在木头窗棂上刻桃花。新军纪律严格,行军途中只有脚步声与马蹄声,又不知隔了多久,我在马车中听着哒哒哒的声音跟着车陀摇摇晃晃,视野里的徐君逸变成了两个人,我迷糊地左看看右看看,偏头问道:“徐相,哪个才是你呀。” 徐君逸将我搂在怀里,轻声道:“睡吧。” 听了这话,我一头倒在了徐君逸的大腿上。 第十七章 父皇治下的大晋,边疆不稳,农民起义频发,将军们平时吃空饷,需要时用农民军户临时拼凑,军中往往有上顿没下顿,且常见营啸,夜间一声嘶吼导致全军震动,轻则落荒而逃,重则自相残杀。 徐君逸的新军截然不同,一路上,枪兵衔枚而行,骑兵令行禁止。晚上,杜总兵选择了一处高地,士兵们井然有序地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鸳鸯阵十人一组的小队围在一起,大铁锅烧开水,先煮上一锅碎茶叶,舀给士兵们解渴,再将茶水中加入风干盐肉与大米。 杜总兵三下五除二吃光自己的,眼巴巴望着我碗里的肉。我深知不是讲究的时候,将带着腥味的肥肉茶叶泡饭想象成八宝鸭、盐酥鸡,闭着眼往嘴里送。 杜总兵见我吃得纠结,便道:“小公公,你是宫里出来的,没吃过苦,军中能吃上这样的饭,已是福气哩。” 我有些愕然,大明宫中设有御兽苑,养有猎犬鹦鹉等动物供宫中贵人赏玩,依照分例,一条狗一天有牛肉两斤。军中拼命的总兵,吃得不如宫中一条狗。 杜总兵侃侃而谈:“前年某家跟随孙化极将军去中原剿匪,能吃饱饭的只有孙将军家丁,俺们普通兵丁,运气好一日分得一个糠馍馍,运气不好挖野菜扒树皮,徐相当年也在。” “嗯,”徐君逸放下碗,“剿匪不易,全是饿昏了头的流民,杀了对不住良心,抓了没粮食养不起,放了来日又是一股新匪。” “就是这个理,某家不愿去剿匪,只愿跟着徐相打柔然。” 碗中的米肉珍贵了不少,我低头将米粒一颗一颗挑出来吃掉。 下午在马车中枕着相睡得昏天黑地,临到晚上了反倒精神了不少。 杜总兵见我帐中还有灯火,上前道:“小公公,还没休息吗?” 我推开帐门,露出一颗脑袋,“杜总兵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杜总兵递给我两页纸,“刚刚抓了几个从蓟镇逃跑的夜不收,拷问出了新消息,麻烦公公给徐相送去。” 我指着徐君逸大帐,问他为何不自己去。杜总兵苦笑道:“非是某家躲懒,这全军之中,怕是没人敢去,也是见公公与徐相亲近,才出此言。” 这是为何,我趿着鞋,随意披了件外衣走出帐篷,没听见身后杜总兵红着老脸自言自语:“这颜公公长得真他娘的好看,要不是看到了喉结还以为是女扮男装。” 徐君逸帐中漆黑一片,我前脚刚跨进去,就被一把冰冷的长剑抵在了脖子上。 “小妍,是你,”徐君逸收回长剑,诧异道,“还好没伤到你。” 难怪晚上无人敢扰,不知何故,我就是相信他不会伤我。 我走进营帐,将两页纸塞进他怀中,“杜总兵给你的。” 徐君逸点燃蜡烛,迅速翻看。 山林中的秋夜,清冷肃杀,阵阵妖风呼啸着钻入营帐,我并肩坐在徐君逸身旁,冷得打哆嗦。 他将榻上的被褥严严实实裹在我身上,只留出了一张小脸,我眨眨眼,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军报。 他将蓟镇将军唐文涛上书内阁与司礼监的历年奏报放在我面前,笑道:“小妍要是睡不着,就帮我看看。” 天颂二十五年秋,柔然犯边,枭首敌军二百一十整;天颂二十六年春,夜不收察柔然有图谋大同之意,枭首敌军一百七十一;天颂二十七年秋,……枭首敌军一百八十九。 “唐将军为何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差不多数量的柔然人头?”草原人与大晋发饰五官不同,大晋边军仿效秦朝,以人头算军功。 徐君逸冷笑一声,“是啊,这就是唐文涛年年败仗,还能留在蓟镇当总兵的缘由,小妍,你记不记得,我同你讲过,柔然人和晋人一样,都是血肉之躯,吃的粮食可以从边镇抢,盐与铁器却没办法。” 我恍然大悟,“你是说,唐将军与柔然做交易,将盐与铁器卖给他们换人头?” 徐君逸点头,讽刺道:“柔然抢边,不止抢粮,还要抢人,让晋人去做他们的奴隶,替他们牧马放羊。我曾仔细看过唐文涛送上长安的头颅,五官与草原人大相径庭,柔然舍不得族人,拿奴隶交给唐文涛充数罢了。” 我蓦地感到一股冷意,原来边塞守城的将军为了荣华富贵,会勾结外敌,将同胞尸首踩在脚下。 “小妍,你不必意外,九边重镇,无一不是如此,也不怪他们勾结外敌,军银层层剥削,上至内阁首辅,下至各方节度使,落到边镇的本色粮饷,不足十之一二,养不活数万边军,大晋早在骨子里烂透了。若非永平、三屯失守,退守狮子裕,与柔然苟且已久的唐文涛必不敢上书求援,”徐君逸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被杜若风抓住的夜不收原是蓟镇边军中的精锐,探测敌情的本事没有,逃跑倒是很快。” “你、你会杀了他们吗…”我直愣愣望着帐中烛火,这些逃跑的士兵,也许是杜总兵口中吃不了一顿饱饭、冬日冻得手脚生疮的可怜人。 “我会,”徐君逸松开钗髻,散开我的长发,“大晋律例,边军擅离职守死罪,能逃到这里的夜不收是多年的兵油子,不能让他们败坏了新军。” 我靠在他的肩头,低声问道:“边军腐朽,遇敌则溃,一旦外敌入侵,将军们靠什么保命。” “唐文涛养有八百精壮家丁,只听他一人号令。此次柔然大举入侵蓟镇,靠家丁护送家中小妾子女逃到狮子裕。” “城中百姓呢?” 烛火下,徐君逸与我额头相抵,“小妍,我希望你一直是无忧无虑的公主。” 天明来,昔年豆蔻,银鞍白马度春风;长安月,梦醒孤山,却见举国昏昏志难酬。 第十八章 在大明宫时,我与宫中娘娘们一样,燕窝人参不离口,然而行军第三日起,我已能面不改色掰开干粮饼子泡水吃。 徐君逸有不少果脯、松子、金丝枣等零嘴,时不时给我几块。马车中,我回味着蜂蜜味儿,想向再找他讨个枣儿。 “没有了,”徐君逸向我摊手,“被小妍吃光了。” “骗人,昨日就这样说过。”我趁他不备,一下子扑在他身上,在袖口腰袋的位置翻找。 他藏得隐蔽,我不仅没找到零嘴,还不小心碰倒不该碰的位置,将自己闹个大红脸。 “你怎么能这样…”我将自己缩在马车中离他最远的角落里,小声抱怨,自从知道他是个假太监,我再不敢像从前一样肆意妄为。 徐君逸一本正经同我理论:“是小妍骄横,张牙舞爪,恶人先告状…” 我睁大了眼,反驳道:“小妍清清白白,为了金丝枣才动手,你不能那样…” “小殿下是羞得说不出口吗,”徐君逸将我捞起来放在腿上,用手掌按住我的小腹,“小殿下与臣抵足而眠多次,着实算不得清白,若是在民间,早已成婚有了一窝小狸奴。” 我张嘴呆愣半晌,方才明白他的意思,臊得恨不得变成边境城墙里的一块砖。徐君逸这厮欺人太甚,本殿下一刻也忍不了,在他怀里又抓又咬。 “小妍,乖,让我抱一会儿。”徐君逸拍拍我的背。这几日他白天要处理蓟镇军报和司礼监送来的奏章,晚上要在沙盘上演练与柔然的战局,难得有这样轻松的时候。 看他在带我出宫的份上,我大度地不再追究,任由他紧紧抱在怀里。 “小妍好香啊,是抹了脂粉吗。”徐君逸埋头在我颈肩,不停嗅闻。 “行军途中,山泉净面,何来香膏,”我垂首,双手不断推拒着他,“小妍在宫中也不涂那些。” 徐君逸调笑道:“清水出芙蓉。” 我侧身,对着车厢闷声闷气地说道“小妍是男儿身,徐相知道的。” 旖旎的时间很快过去,杜若风上前提醒,前方就是狮子裕。蓟镇下有多处险要关辖,唐文涛连失桃林口、三屯营,带领家丁与残存边军退守狮子裕。 本以为,会见到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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