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巷狭窄,车行不便,钟薏便下车步行。 她提着裙摆,一步步沿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走进去。 到了第二家门前,她停下脚步。 门扉紧闭,红漆斑驳,指尖轻叩时,漆屑簌簌而落。 她等了一会儿,无人回应。 她蹙眉,又走了几步,瞧见前面一户人家大门敞开,院中有个老妇正在淘菜。 她走近,略一福身:“敢问婆婆,您可知道巷口那户住着一位卖干货的老妇人?我与她是同乡,有事相寻。” 老妇抬头,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片刻,才缓缓道:“她啊……半个月前就搬走了。” “搬走了?”钟薏一愣,“为何搬得这样急?” “听说是得罪了人。连她那读书的儿子也一同离了上京咯。” 钟薏下意识问:“是因为……那日与贵家小姐冲撞的事?” 老妇瞥她一眼,眼神含意不明:“这事你也知?是,她嘴巴确实不利索,得罪谁都不奇怪。” 钟薏勉强一笑,谢过老妇,转身离开。 小巷深窄,雨后的青石板带着潮意,她走出时步子有些虚浮。 一路上,她都沉默着。街边的喧闹似也隔了一层纱,听不真切、也看不分明。 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讶异,不安,还有说不出口的荒谬。 明明那日她吩咐过,让人放了老妇,还赔了双倍的银子。 怎么一转头,对方便得罪了人,甚至搬离了上京? 她不想把这事往复杂处想,也许只是巧合。 可这“巧合”二字,近来仿佛有点多。 回到府中的马车上,钟薏靠在车壁,衣角沾着水,裙摆脏了一块,她都未察觉。 此刻心绪纷乱。 弟弟的一句无心话、翠云突然请假、那支形制笨拙的白玉笄…… 每一件都不大,大得连质问都显得矫情。 可它们此刻却一齐浮了上来,像线团被拽开了一个结,拉开了便收不回去了。 她本不该多想。她现在过得足够好,衣食无忧,家人关爱,日子稳妥。 那她到底在不安什么?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那种微妙的不对劲就像一根扎在指肚里的细刺,不深,也不见血,却让人忍不住一遍遍去按它、碰它,看它到底还在不在。 马车驶入钟府,稳稳停下。 良久,等她收拾好一切情绪下了马车,立马迎上来一婢女,说正厅有贵客到访,老爷请她过去一见。 一路穿过雕梁画栋,婢女领着她在庭前停下,低垂着头,只让她自己上前。 钟薏心中疑惑,但面上不显。端着世家小姐应有的礼仪,莲步轻移,走进正堂。 堂内只正首坐了一人,她只瞥到一眼,心脏便感觉被人攥住,扑通狂跳。 卫昭今日穿了一件月白长袍,衣襟上绣着极浅的银纹,若有若无地隐在布料间。 乌发仅以一支木簪松松束起,整个人静坐在那儿,倒更像个温润的世家公子。 他敛眉拨弄着茶盏,指节修长,听见她的脚步声,忽然抬起头来。 那一瞬,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她心“咚”地跳了一下,所有不相关的念头全被压下。 他还是记忆中那副样子,温润、从容,像不曾变过。 钟薏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他为何总穿白色?他如此喜欢白色吗? 她不自觉地顿了顿脚步。 眼神有点乱,又不想太明显,便低下头避开。 抬手行礼,还没动作到一半,便被他一句话截住:“在我面前,不必行礼,也不必自称臣女。” 刚在府前压下的情绪被他轻飘飘一句话重新撩拨出来,她一边有些心跳失序,一边藏在心口的迟疑逐渐开始重新翻涌。 她犹豫过,要不要去问娘亲。 可母亲心思细腻,一向敏感,她若说了,恐怕还没解开疑团,倒先让她担忧起来。 她不知不觉将目光落回眼前人身上。 陛下这样的人……总是让人忍不住去信任的。 钟薏看向卫昭伤过的那半肩膀:“陛下的伤如今好些了吗?” 他没立刻回答,只静静看着她,片刻才开口:“好得差不多了。”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只是雨夜时,偶尔还会疼。” 他说得轻描淡写,像不在意的样子。 可目光一直停在她眉心,期待她的神色。 钟薏听罢果然蹙了眉,眼里慢慢漾出一点担忧的水意。动作轻微,却直直落在他心上,让他呼吸瞬间慢了半拍。 “我今日来,是为找钟大人商议公务。”卫昭先一步开口,温声道。 钟薏轻轻点了点头。她不懂朝中之事,也不便多问。 可心里却莫名有些空落。 她想了想,没忍住问:“那陛下既已商议完,为何还不走?” 话一出口,她自己便了愣住。 这话属实无礼了些,可......她就是想问。 她想知道他为何停留,又为何一直望着她不肯移开目光。 皇帝脸上没有半点不悦,反倒一笑,连眼角眉梢都带着弧度。 钟薏本能地别开视线,却还是慢了半拍。 事实上,来找钟进之是真,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思念太甚。 他昨夜才得了听竹居的密报,婢子说她可能对失忆之事起了疑心。 他其实根本在意——他早下定决心,无论她记得与否,她终究都会回到他身边——或者说,不得不回到。 只是现在看来,漪漪失忆好处大于弊处,所以他可以借着这个理由劝自己又来看她一次。 他早知她喜欢自己笑的样子。她从前便对着他的笑脸失神。 所以他独自一人时已经对着铜镜学会了该怎么抬眼,怎么勾唇,怎么露出最让她动心的那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如今见她果然又看得呆住,卫昭眼底黑浓得像漾开了一层雾。 他笑得更深,声线更软下来:“想听实话吗?” 钟薏没答,像是想到什么,眼神开始躲。 她的手指攥着裙边,不自觉沿着上面的绣纹扣过去。 卫昭语调比方才更低一分:“实话是,我这几日,很想你。” 他说得坦然,声音低柔,目光却是灼灼。 那一瞬,她心跳快得几乎压不住。 仿佛回到那日被他骤然亲吻时,那种突如其来的、侵入性极强的温柔。 好像在危险的崖边行走,却又被一根绳子牢牢牵着。 可下一刻钟薏开始不安。 他说得太自然了。 那种温柔、好听的语气,是否并不只属于她一个人? 他看起来有太多经验,太清楚哪句话会叫人心动,太熟练哪一个距离会恰好叫人脸红。 可他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几面之缘。最多还带了他的救命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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