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成是走得很近的,那时他们都在翰林院任职, 下值了常常约着出去吃酒。 齐昌林这人心思敏锐,性子活络,又能放下身段,丝毫没有二等头名的傲气, 在盛京的官场里很是能左右逢迎。 可这样的性格在固守成规的翰林院属实并不得人喜欢。 彼时他们的上峰觉着他太过喜爱钻营, 软骨头似的一个人, 便不大看得上他。于是许多事都是直接交与朱毓成去做, 并嘱咐他少些与齐昌林往来。 可那时朱毓成并不因此与他疏远, 齐昌林此人确实说不上多君子,可朱毓成私底下知晓,他对他的那位发妻极其爱重。 平日里出去吃酒,只饮一小口便不敢多饮,只因他妻子最恨他一身酒气醉醺醺地回家。 那时他总是笑嘻嘻道:“家有母老虎,不敢多饮,见谅见谅。” 旁人都笑他惧内夫纲不振云云,只有朱毓成知晓,他的发妻有一位一酗酒就打妻骂儿的无能父亲,齐昌林怕勾起妻子的伤心事,这才不敢多喝的。 但凡吃了点酒,都要在外头散尽酒气方才回去。 这些事齐昌林鲜少同人说起,也是有一回说起一宗在顺天府闹得很大的杀夫案,才无意中漏了一两句。 他说,那种一喝酒就对自己妻儿拳脚相向的男子,活该被他妻子捅死。 齐昌林这人就像土里的泥鳅,滑不溜手的,他嘴里的话更是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可朱毓成相信,他那时说的那句话,是真心话。 齐昌林这人是极难得会对人吐露真言的,能对朱毓成说出那样的话,说明他对朱毓成到底是有些朋友之谊。 只是后来两人终究是渐行渐远。 毕竟要走的路不一样了,分道扬镳也不过是迟迟早早的事。 齐昌林追随了风头正盛、节节高升的凌?保?而朱毓成却连留在盛京做京官的资格都无,被下放到太原府去做县令。 临行时,齐昌林偷偷前来送行,对他道:“由抚,在盛京,独善其身是行不通的。若是哪日你想明白了,再来寻我,我一定助你。” 思及过往,朱毓成不由得叹息一声。 承平一十六年的四月,他们二人一同在金銮殿外头的玉阶下,等待传胪。 那时的他们意气风发,想要君臣同袍,创一个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想要青史垂名,做一个受百姓爱戴的良臣。 可现如今,再见已是陌路人。二十载的官海沉浮,从前的初心早就找不回了。 - 面馆里,一名老仆抱着壶刚暖好的酒,送至天井的石桌。 薛无问执壶倒酒,笑着道:“朱世叔此话何解?” 朱毓成哼一声,道:“齐昌林府里,有一名小妾是我的暗桩。你都查到她身上了,我还能不知晓你在查谁?” 薛无问没真打算瞒着朱毓成,只不过是在试探一下他知晓多少。 听见此话,便抬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世叔见笑了,小侄的确是在查齐尚书。” 朱毓成深望了他一眼,道:“你爹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定国公府在大周的地位太过特殊,轻易不能牵涉进党争里。 当初先太子府出事,定国公在一开始也只能袖手旁观。 那时他与薛晋都以为,以先帝对先太子与先太孙的偏爱,就算起疑心,也会先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不会让太子太孙蒙冤。 事实也是如此,承平帝虽震怒,可心里到底是倾向于相信太子的,特意命大理寺、刑部与都察院三法司会审此案。 原以为这样重大的案件,没个一年半载都不能查出个水落石出。 可承平帝的口谕才下达了不到两个月,三法司便定了案,判太子府谋逆,一同参与这起谋逆案的还有青州卫家与霍家。 没多久,宫里便传出了承平帝病危的消息。世人都说是因着太子府谋逆一事,承平帝才急怒攻心得了病。 承平帝病危的消息才传出来几日,边关忽然告急,北狄、南邵大军在此时齐齐进犯边境。 就在这风雨飘摇、人心惶惶之际,首辅凌?绷蕉惹肓⒌笔钡目低踔茉?庚为太子,均被康王温和拒绝。 直到第三次,凌?庇胍恢诖蟪脊蛟诳低醺?门前,恳请康王为江山社稷考虑,这才将康王请出了康王府,入主东宫,替病危的先帝监国。 这一切都发生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短短七十二天,太子一脉尽废。 太子太孙被赐毒酒,太子妃被赐白绫。 反倒是一贯无心朝堂,只爱吟诗作画的康王成了新的太子。 承平帝膝下统共三个儿子,太子已死,六皇子周元季无心政事,成日带着朝阳郡主游山玩水。 周皇室里,能坐上帝位的,除了四皇子,倒真的找不着旁的人。 这七十二天里发生的一桩桩事,一环扣一环,朝臣不管看得明白,还是看不明白,都知晓康王称帝已成定局。 有人选择明哲保身,亦有人选择以死相谏。 其中一人曾一头撞在奉天门的登闻鼓上,称太子府谋逆一案疑点重重,分明是遭人陷害。 那人正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辅国将军府的六公子,亦是当朝驸马赵昀。 - 朱毓成想起那一片泼溅在登闻鼓的血,心底一阵可惜。 赵昀呀,可惜了。 对面的薛无问见朱毓成面色沉重,以为他是因着自个儿插手旧案的缘故,忙拱手道:“父亲自是不知晓,还请世叔替我瞒上一段时日。” 朱毓成却摇了摇头,道:“不是世叔不愿意帮你,而是贤侄你的身份特殊。你不仅仅是锦衣卫指挥使,也是定国公府的世子爷。如今凌?币坏秤形颐懔τ胫?抗衡,你若是插手进来,你可知代表的是什么?” 定国公府从不插手党争,这是祖训,亦是大周开国之初,定国公对皇室的承诺。 薛无问颔首道:“自是知道。世叔请放心,无问知晓自己在做什么。” 朱毓成定定看着他,片刻后,垂眼道:“此事我只当不知道,至于你正在找的齐昌林的那位发妻,若真的找到了,记住以礼相待,若不然,齐昌林那人定会拉着你玉石俱焚。” 薛无问一怔,听出朱毓成的言外之意,很快便笑了:“多谢世叔提醒。” 出了绣坊街,薛无问坐在马车里转着玉扳指,总觉得有些事不对。 片刻后,他喊了声:“暗一,进来。” 暗一“咻”一声拉开门钻进车厢,一脸疑惑道:“世子有何吩咐?” 薛无问道:“你最近办事是不是太懈怠了?查齐昌林小妾一事,为何会走漏了风声,传到了朱次辅那里耳朵去了?” 暗一立马道:“那齐尚书家的小妾往次辅大人家递出来的消息,属下是截下来了的。” 薛无问抬起眼,似笑非笑道:“然后呢?” 暗一摸了摸鼻子,继续道:“然后霍公子身边的何舟便出现了,说这消息还是递给次辅大人比较好,对世子的大业大有裨益,属下这才将那消息放了出去。对了,世子,你在为何大业做准备?” 薛无问:“……” 果然是那小子动的手脚,先是拉他下水,说什么做他手上的刀,眼下又将朱毓成也卷了进来。 还有下一任顺天府尹宗??以及他背后的一整个宗家,若无意外,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淌进了这趟浑水。 要知道,宗??的大伯,那位并州宗家的执牛耳者宗遮,三年前曾用雷霆手段,将大理寺卿魏追从大理寺一把手的位置撸了下来,直接取而代之,成了新的大理寺卿。 魏追是凌?钡娜耍?承平二十九年的谋逆案便是他主审的。 此人从入仕开始便以纯臣自居,很得承平帝信任,从七品小官一路官拜至大理寺卿。若非先太子的谋逆案,根本无人知晓他是凌?钡娜恕? 薛无问眯了眯眼,他、朱毓成、宗??、宗遮,下一个又是谁呢? - 永福街,霍府。 霍珏将手里的信交与何舟,道:“将这封信送往辅国将军府。” 何舟接过信,领命退下。出去书房后,便见姜黎领着桃朱、云朱从庑廊的转角处走来。 何舟恭敬地行了一礼,便听见姜黎问道:“公子可是忙完了?” 何舟心道,公子就算没忙完,只要夫人一来,也会立刻忙完的。 便回道:“忙完了。” 姜黎听罢,莞尔一笑,转身接过桃朱手上的汤盅,道:“你们在外头等着,我进去送汤。” 里头的霍珏听见开门声,抬眸看来,瞥见姜黎手里的汤盅,额角登时跳了下。 这些时日,阿黎日日给他炖养神补脑的汤,这些汤里大多以猪脑为基料,味道虽说并不难喝,但到底不是他会愿意吃的东西。 可每次小娘子那双湿漉漉的眼望过来,他再是不愿,也会二话不说地拿起调羹,喝得一干二净。 偏姜黎见他喝得如此快,还当他是喜欢这汤呢,越发做得勤。 误会越来越大,以致于霍珏如今除了一日三餐要喝,连宵食都要再来一盅猪脑汤。 今夜自然也是猪脑汤,姜黎将汤盅放在桌案上,笑意盈然道:“今日做的是天麻猪脑汤,你快喝。娘说了,马上要会试了,尽量每日都喝几盅,好养养脑。” 霍珏望着汤盅里那白色的絮状物体,揉了揉眉心,道:“不急,这个月的会试会推迟,大约会推迟至三月上旬。” 姜黎挑了挑眉,诧异道:“是因为今日皇上下的罪己诏吗?” 霍珏颔首道:“是,礼部明日应当就会发布文,推迟会试日期。” 姜黎对霍珏说的话一贯是信的,听见这话,甭管明日礼部发不发布文,她都笃信会试会改日期。 “那正好,正好能多喝几日猪脑汤,多补补脑。”姜黎拿起调羹递给他,道:“快趁热喝罢,不然就会发腥了。” 霍珏很想说,就算趁热喝,也是腥的。 可对上小娘子那双湿润的眼,话堵在喉头却说不出来,只好接过调羹,低头喝了起来。待得一碗汤羹吃尽,才努力压住喉头的腥气,温声道:“阿黎的手艺越发好了。” 姜黎闻言便笑了,露出嘴角两粒小小的梨涡。 谁都喜欢被夸的,尤其是心爱之人夸自己。她忙收起汤盅,笑着道:“你若想,明日我再给你多做一盅。” 说到这,她不知想到什么,又接着道:“对了,娘说过两日想去大相国寺给你拜拜佛祖,求个符,好让你会试那几日事事顺遂。我琢磨着,寻个人少些的日子陪她一同去。” 霍珏闻言,目光微微一凝。 不多时,便温声道:“这两日恐怕不妥。会试既是要推到三月初,那便这个月的二十七号,我陪你们去一趟。” 他慢慢转着手里的茶盏,继续道:“你若是想,还可多叫几个丫鬟仆妇一同去。大相国寺后山种了一大片山茶花,此时正是花开得最好的时候。这些日子你们天天拘在家里,正好去踏踏早春。” 姜黎一想,可不是么? 她自个儿倒是不觉着有什么,可她娘在桐安城时自由自在惯了,日日呆在家里,的确是有些受不了了。 若不然,也不会天天念叨着要去大相国寺求符。 “那敢情好,我把桃朱云朱她们喊上。”姜黎掰着手指算着人,“啊,还有如娘,如娘来了盛京这么久,都没出过府。正好这次让娘带上她,一同去大相国寺踏踏春。如娘喜欢种花,定然也会喜欢看山茶花的!” 第60章 是夜, 皇宫,乘鸾殿。 赵保英缓慢从内殿走出,直至出了外殿, 才停下步子, 望了眼暗沉沉的天色。 旁边的小太监偷偷往内殿的方向瞄了眼,小心翼翼道:“赵公公,今夜皇……皇上不需要奴才随伺左右了?” 赵保英淡笑着看了小太监一眼。 今日本该跟着他一同随伺的太监起了急病, 下面的人问他想挑谁顶替, 他随手便指了在一旁扫雪的小太监。 底下的人一脸诧异,却谁都不敢吭声。谁都知道,司礼监里就数赵公公这人的心思最是难猜。 小太监约莫十三四岁, 生得白白嫩嫩的, 一团孩子气。应当是有人在宫里看顾着, 才这般天真, 什么样的话都敢问出口。 赵保英斜眼瞥着小太监, 唇角始终噙着抹淡笑,细声道:“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死, 这样的话也敢问。以后记着了, 皇上不需要你时,你便是滚也要滚远点,要不然,脑袋可是要搬家喽。” 赵保英的语气轻轻柔柔, 没半点责怪的意思, 倒像是在亲切地提点。可小太监对上他黑漆的含笑的眼, 心口顿时一紧, 这才意识到方才那样的话实在不该问。 就像嬷嬷说的, 在这宫里, 好奇心太重,可是会死人的! 小太监赶忙应了声:“喏,多谢赵公公提点。” 赵保英对小太监的这一番心路历程自是不关心的,含着笑挪开了眼。 此时的乘鸾殿里,成泰帝坐在一张鸡翅木圈椅上,对王贵妃沉着脸道:“东西拿来。” 他的脸色委实不好,双目无光,瞳孔溃散,似是受了惊一般。 自从先帝的功德碑擘裂泣血的消息传来后,成泰帝的脸色就没好过,接连几日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今日又跪了整整一日的太庙,脸色自是难看得不得了。 王贵妃对成泰帝的心思一贯是摸得很轻的,那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她轻轻睇了身边的心腹嬷嬷一眼,便见那嬷嬷领着身边一众宫女,鱼贯退出了内殿。 关门时,她忍不住望了里头王贵妃一眼,眼底的怜惜与担忧一闪而过。 待得众人离去,王鸾起身去取东西,再回来时,手上便多了个白玉瓶。 “臣妾知道皇上今日去太庙定是受委屈了,一早便将东西都准备好,等着皇上您来。” 王鸾的声音温温柔柔,是成泰帝一贯喜欢听的娇媚语调。 可成泰帝此时心思根本不在此,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那白玉瓶上,急切道:“快喂朕!” 王鸾顺从地从玉瓶里倒出一颗通体乌黑的丹药,喂进成泰帝嘴里。 一颗丹药入了嘴,成泰帝满足地阖起眼,头枕着椅背。不多时,他原先惨白发青的脸渐渐有了血色,且一点一点涨红。 接着,他双眼蓦地一睁,死死盯着王鸾,眼里遍布血丝。 王鸾对上他这怵人的目光也不惊慌,将手上一条软鞭递给成泰帝,温柔道:“皇上不必顾忌臣妾,臣妾受得住。” 那是一把九节软鞭,用头层牛皮鞣制而成,细细长长的一根金丝木鞭柄缠着红绸。许是用久了,红绸那艳红的色彩已是有些褪色。 王贵妃望着成泰帝的目光里满是仰慕与崇拜,仿佛接下来他对她做的一切都是恩赐。 成泰帝很是受用,接过鞭子,用鞭柄抬起王鸾尖细的下颌,道:“这世间,也就爱妃你最懂我。” 几个瞬息后,细细软软的皮鞭扬起,“啪”的一声响。 王鸾唇色有些发白,她咬紧牙关,强令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明亮的内殿里,成泰帝的脸渐渐扭曲。 “父皇明明都死了,为何还要教训朕呢?朕如今是真龙天子,他怎敢!” “你说父皇死后,看到那么多人下去陪他,是不是很惊喜,哈哈哈哈哈哈!他最爱的儿子,他最喜欢的孙子,还有他最信重的臣子,朕通通送下去陪他了!” “还有周元旬,朕的好哥哥!朕是他弟弟,亲弟弟!他怎可因为那几条贱命就要朕去大理寺认罪!说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不是他非要逼朕,朕岂会,岂会――” 随着一道一道鞭声响起,成泰帝服用神仙丸后的亢奋渐渐散去,疲惫如潮水般从骨缝里渗出来。 他喘着气,扔下那鞭子,粗暴地扒拉掉身上绣着十二纹章的冕服,摇摇摆摆地上了榻。 王鸾直到他上了榻,才忍着痛,慢慢起身,捡起地上的软鞭,立于一侧。 待得成泰帝呼吸变得匀长了,才挪着步子走过去,望着熟睡的成泰帝,温柔如水的眸子渐渐泛了冷。 冷风擦着外殿廊檐上挂着的宫灯,吹出?O?O?@?@的一阵响。 小太监莫名觉着冷,总觉得这乘鸾殿似乎比旁的地方要阴冷些。 明明这乘鸾殿是宫里人气最旺的地方了,毕竟王贵妃在这后宫最受宠,连皇后娘娘都得避其锋芒,多少太监宫女削尖了脑袋想往里头挤,一个个的都以能在乘鸾殿当值为荣。 哪里知道这宫殿会这般冷呢,早知道就穿厚实些。 赵保英见小太监打了个冷颤,笑着摇摇头,轻甩拂尘,心道:马上开春了,天快要暖和起来,也该去大相国寺走一趟了。 - 翌日,姜黎一起床便听说了礼部要将会试推迟到下月初九的事。 桃朱服侍她梳洗,道:“奴婢是听何舟说的,何舟说卯时不到,礼部便将布文贴了出来,公子得到消息后,一大早便出去了。” 姜黎昨日便已经知晓了,并不似桃朱那般惊讶,只点点头道:“也好,三月开春,天气暖和些,在贡院里考试也不会那么难受了。” 桃朱闻言便抿唇一笑,自家夫人事事都为着公子着想,难怪再好的高门贵女公子都不愿意娶,只想娶夫人。 姜黎用过早膳,便去了东厢院,想同杨蕙娘说去大相国寺拜佛求符的事。 她人才刚进院子,便见姜令与如娘站在腊梅树下,说着话。 如娘平日里话极少,她说话带着点儿结巴,小时候怕是没少被人奚落的。后来又遇到了那样不好的婆家,有什么事都习惯了往心里藏。 她是杨蕙娘带进来的,霍府里的人都知晓杨蕙娘格外怜惜她,自然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可如娘依旧不怎么与旁人说话,也就在杨蕙娘与姜黎姜令面前,能多说几句话。 姜黎笑吟吟地走过去,听见姜令在问如娘怎样才能种好腊梅。 心底不由得一阵好笑,自己这位弟弟的性格一贯古板,小时候随爹爹学了几年书后,总是喜欢板着脸装大人。 从前在桐安城,他便常常念叨着君子远庖厨云云,堂堂杨记酒肆的大公子,连哪种酒是用哪种谷子酿的都分不出来,怎么可能会对种花起兴趣? 不过是怕如娘在这府里没什么人说话,才想着挑她爱说的话题,陪她说几句的。 如娘喜欢种花,听见姜令问起,便也不管自己说话结巴了,认认真真地说与他听。从松土施肥说到折枝去虫,样样都说得事无巨细的。 姜黎对伺弄花草虽不如姜令那般,一问三不知,但懂得委实也不多,如今见如娘讲得认真,便也立在一边与姜令一同听。 如娘说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发现姜黎来了,不大好意思地叫了声:“阿,阿黎。” 姜黎忙笑着应了。 如娘刚进府的时候,本来是随旁的下人一样,规规矩矩地喊姜黎“夫人”。 可杨蕙娘当初买她并不是真要拿她来当下人的,不过是因为同为寡妇,有些惺惺相怜,舍不得她被人糟践,才买下她罢了。 于是硬要她改了口,还将那卖身契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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