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这些修士长发高挽,生得明眸皓齿,竟然是几个男装丽人,此时都是迎了上来,态度不显卑微,但也颇为热络。 其中有一个脸蛋圆圆,笑时颊上梨涡隐隐,很是喜人,先是抱拳:“敢问各位前辈仙门何处?” 云冽不喜多言,不过天武峰欧暮栢却是个谦谦公子,即便矜贵自傲,但也并未表露,就应声道:“我等乃是五陵仙门的弟子,前来给庄主拜寿。” 那梨涡姑娘一听,登时更热情几分:“原来是五陵仙门的前辈们,快快请进城去,庄里的姐妹们都是久仰仙门大名,正在等候诸位大驾呢!” 这是客气话也不全然是客气话,论名声论地位,五陵仙门比如意仙庄都要高上一截,她们这些守城门的外门弟子,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的。 欧暮栢不欲在城门口多作耽搁,当即点了点头,就朝云冽说道:“大师兄,我等这就进城罢?” 云冽略点头,将一个储物袋抛给那梨涡姑娘,就率先走进城去。 徐子青倒是知道,那储物袋里装的是给那几位接待之人的打赏,在这般正是前往他人地盘拜会之际,都是必要之物。只是想一想师兄置办那些储物袋时的情形,就不免觉得有些趣味。 这般暗暗想了一阵,他唇边微微含笑,就越发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了。 一行人入了城,就见到这罗圣郡郡城内的景况。 城内道路极为宽广,两旁也各有商铺,不过约莫是因着女子地位颇高的缘故,多有售卖女子专用之物,比之寻常商铺,就多了些脂粉精致之气。 郡城里凡人修士混居,与睢阳城中一样,即便是凡人见了修士,也并未有那般畏惧,更是颇有见识,礼仪、民风都算不错。 徐子青亦能察觉,此处女子地位虽高,但男子也并非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反而有些男女之间很能放开胸怀,甚至不拘打情骂俏,并无旁处拘谨。 如此气氛,当真使得城里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 一面走,一面欣赏城中的诸多景象,一行人用了些遁术巧技,不多时,就渐渐接近这郡中的核心,如意仙庄。 仙庄依山傍水,风景清幽,远远望去,是亭台楼阁,绰绰约约。 山门外有一石碑,书写“如意仙庄”四个大字,外头有许多彩衣女子翩然俏立,身姿婀娜,窈窕动人。 众人来到此处,就见有一个身着黄色襦裙的高挑女修走了过来,她身上气息浩大,似有一种极其飘渺的意味,一时仿若山泉奔涌,一时如同溪河流淌,似轻似重,让人捉摸不透。 略一窥之,就知她也是一位金丹真人。 这女修肤色莹白,相貌清丽,启唇说话时,亦是轻柔悦耳:“如意仙庄如意使芮柔,奉庄主之命,迎接诸位五陵仙门同道,还请各位随我入庄。” 她说话时,一双美眸往众人身上瞟了瞟,后来定在云冽身上,便是猜到了这领队之人。 云冽微微颔首,说道:“请。” 芮柔便也嫣然一笑:“这位师兄好生寡言,请。” 说罢,芮柔便转身带路,其足尖轻点时,身姿轻盈无比,恍若飞仙。 众人在后面见到,心里也有几分暗赞。 如意仙庄的确不凡,这一个女子身上的癸水气息飘忽不定,正有一种修炼纯水之道的神秘意味,足见她积累深厚。而其修为也着实了得,如此以后背面向众人,未尝不是一种自傲的表现? 山庄里,外门中也是诸多灵田果园之类,有许多男子在其中劳作,一条银带似的河流直通远方,两岸林木层层,也有许多屋舍矗立,倒是难以细窥了。 然而他们这些来自二品仙门的客人,都是贵客,自然不会在外门招待。 在穿过一片百花岭后,就是另一片洞天。 176 无数香花妙果成群成片,结为条条彩带、重重花海,无尽幽香飘散,无数珍果垂枝,正是好一个人间仙境,处处美不胜收。 在这花林花海之中,又有许多院落、高屋,琼楼玉宇,美轮美奂,更有许多身着各色裙衫的妙龄女子,或手托花篮,或手捧瓷瓶,穿梭来去,有若飞仙。 五陵仙门众多真人常年苦修,便是曾经在外游历,却也多是为了得资源、增修为,并不曾见过如斯美景。 如今女子见了,不由心生羡慕——如意仙庄祖师当真是为门下弟子做了许多打算,才能让她们这般快活自在。 而男子见到,就有些向往。 仙庄内的女修大多美貌,气质动人,更有许多资质不凡者、身具天赋炉鼎之体者,若是能与其结为道侣,不仅是对自身修为大有帮助,也能拉拢门派与仙庄的关系,结为姻亲之好。 徐子青见到,花海之中有许多岔道,旁的山路上,也有貌美如花的金丹真人领着一众修士娉婷而走,似乎亦是在引导客人。 想想也不奇怪,待明日就是庄主大寿,这两日果然就有许多宗门要遣弟子前来,而有资格入得仙果会者,也必要是金丹真人方可。 芮柔言语温柔,一边引着众人行走,一边又有介绍:“此处叫做‘万澜花界’,乃是平日里姐妹们玩耍之处,这些个奇珍异果为姐妹们亲手培育,内中灵气充裕,但凡是熟透了的,诸位也可自行取用。” 她姿态落落大方,比起寻常女修更有许多风姿。而其余仙庄内的女弟子,身上也都有一种这般奇异的气质,使人见之忘俗,动心不已。 因着芮柔待客周到,不知不觉间,众人已穿过许多花田、山路,来到一片树木掩映的幽静之所。 那处有一角屋檐探出,灵气逼人,气候清凉,便是一座院落,略略看去,里头又有几座小院,割据开来。 芮柔将众人带到院落前头,素手轻点,就有一块石牌显现出来,书为“客来居”,并柔柔笑道:“明日是庄主的万载大寿,要宴请八方来客,不过婆娑果尚有数日方能成熟,只怕宴后还要将诸位道友留上一留。此处乃是我等仙庄内最上等的待客之处,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云冽既为领队,便就开口:“无妨,此处甚好。” 芮柔看出云冽的性子,抿唇一笑,说道:“早听闻贵仙门当代大师兄乃是天龙榜第五的强者,如今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我们姐妹久仰道兄大名,都盼着道兄此回能大显身手呢。” 云冽略点头,说一句“请便”,而后就抬步而入,领众人来到院落之中。 那芮柔也不多言,只交代了:“如若有事,自有僮仆前来与诸位传话。”而后亦是翩然离去。 待芮柔走了,众修士进入院内,就能见到此院布局层叠,乃是大院套小院,而小院之间又彼此独立,很是巧妙。 略算算,小院有十余处,正好有金丹真人一人一处,而又有不与小院相近的几处房舍,就可让化元、筑基的修士们自主分配了。 只听几位核心弟子说道:“还请大师兄先挑。” 云冽向来不在这些细处花费心思,抬头略看一眼,就自较近的一处走去。 徐子青见旁人不动,就有犹豫。 倒是云冽走了几步后,见徐子青不曾跟上,就停了脚步:“子青,你与我去。” 徐子青心中一松,急忙快步过去,口中说道:“是,云师兄。” 其余人等见到,心里感觉就有些奇异。 按理能被他们这些金丹弟子给一个同来名额的,都要么是他们喜爱的晚辈、同门,要么就是人情往来,不得不带。不过不论是哪一种,如今是在他人的地盘,自是要多多照顾几分,关系更好的邀了同住一个院子,也是平常。 只是那个云冽性子孤僻,修习的剑道也是六亲不认的,这下竟主动等人同住,着实让人讶异。再想想传闻里的确是有个跟他形影不离的师弟,据说也是曾经助他结丹之人,想必也就是这位了? 众真人原本对徐子青并未有多少留心,可眼下却是都注意上了。 那边被人惦记的徐子青,就跟着云冽去了一处小院。 院中颇有几件屋舍,其中一间主屋最为大方敞亮,云冽便直入其中。 徐子青往左右两边瞧瞧,又不见云冽给他指定屋舍,稍稍一个迟疑,也就随他一起进去了。 主屋内,摆设很是平常,但灵气却是极为旺盛,只刚一进来,呼吸间便是灵气滚滚,直通心肺,畅快无比。 进门就是一张长塌,中间摆有矮几,几上则有一个棋盘。 云冽直接坐到左边,拈起一枚黑子落下。 徐子青见状,微微笑了起来。 他初时还有些忐忑,不过见到师兄这般动作,就觉自己方才所为无错,也就坐到右面,放下一粒白子。 看来不管在什么时候,但只要与师兄这般对弈,心绪就能立时平静下来。 略略落了几粒棋子后,徐子青定了心,就随意开口:“我听得那些真人都唤师兄为‘大师兄’,这是为何?” 本来也是闲聊,他一面默思棋局,一面却也并未觉得一定能得到师兄的回答。 然而云冽却答了:“历代核心弟子之首,若为男子,则同代弟子皆要尊为‘大师兄’,若为女子,则为‘大师姐’。” 徐子青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这所谓的“大师兄大师姐”,恐怕就是弟子中的招牌,也是领军人物。不论大小世界,各大宗门之间总是有些交往,许多时候以尊长、前辈们身份不好插手之事,自然就有同代中最为出众的人物来做。 核心弟子原本就是地位超然,而核心弟子之首,那便更不必多说了。 想清楚了,徐子青就也不在此时上纠结。 明日要去与庄主拜寿,今晚能与师兄对弈,也算难得清静。 他想了想,便将之前一些担忧说出口来:“云师兄,我于大比之上将李才神魂重创,使他意识不能凝聚,不知可会引起极乐老祖发难?” 李才的个性跋扈,与极乐老祖的纵容密不可分。 最初徐子青原本不欲与他一般见识,也未尝不是为了师门的缘故。只是修仙也要修心,他能于小节上不予计较,却不能任人欺侮。否则旁人非但不会夸赞,反而要让师门蒙羞。 由此他便与李才结下梁子,本来大比上就要做过一场。偏生后来他随师兄去督管招收弟子之事,又有那李才嚣张,不仅要强行摄去他的友人宿忻为炉鼎,更是让他二师兄出头作乱,以至于最终被师兄捉拿,大失颜面。 如此新仇旧恨之下,极乐峰对他们小竹峰、小戮峰之人再无好感。 大比之时,徐子青见李才仍是那般恶形恶状,便晓得彼此关系只怕再难转圜,最后更被偷袭,那招数难以抵挡,他不得不释放师兄送他的护身剑意,以至于将李才意识都给绞碎了。 但李才毕竟是老祖嫡系,之前老祖不出面,固然有他一个元婴不好降低身份与小辈一般见识的缘故,也未尝不是因着李才仅是丢脸,而不曾受到什么真正的损伤。可是如今情况不同,老祖即使明面上不好做些什么,恐怕暗地里,也免不了要动一动手脚罢。 这件事在徐子青心里思忖良久,终于在这时对师兄提出,也是希望能与师兄商议一番,寻摸出一个主意来。 提出之后,徐子青便抬头看向云冽,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云冽落下一枚棋子,而后闭上眼,眉心里剑芒攒动,似是在推算什么。 良久,他方才说道:“如今我并未有所预感,短日之内,当无忧虑。” 但凡修仙之人,若是有什么危及性命的险难,多半都会有些预兆。而云冽身为金丹真人,比之普通真人更有剑意可通天道,于身家性命方面,更为敏锐。他如今仔细推算一番,倘使有何大难,定有所感。 徐子青并非不信任自个的师兄,可毕竟师兄修为只在金丹初期,而极乐老祖乃是多年元婴,修为更不知已然有多么深厚。师兄即便推算,可若是极乐老祖起意蒙蔽天机,又怎么好? 他这般想着,看向云冽的目光,便仍是有些担忧。 云冽知他之意,又道:“我以剑意推算杀机,不会有所遗漏。” 修炼无情杀戮剑道之人,原本就是以杀念为本,七情干扰趋近于无,如若推算起旁的事物,或者不能精准,但若只是推算杀机,却是极为明晰。 平日里即便不起意推算,也对杀气敏感无比,何况特特去算,更不必提。 徐子青听云冽如此说,才略为放心下来:“此事非同小可,还望师兄多加留意……总归是我的过错,莫要祸及师门才好。” 云冽看他一眼,说道:“此事不必计较,便有鬼蜮伎俩,一剑斩之就是。” 徐子青温和一笑,心里也有些打算。 两人就继续对弈,不知不觉,又过了几个时辰。 忽然间,外头有人传音进来:“如意使芮柔,有事请见云道兄!” 云冽便站起身,与徐子青一同走了出去。 就见一条窈窕身形站立院中,面上含笑:“芮柔冒昧打扰,实是因有事项安排,要先与云道兄商量,不知云道兄可否……” 芮柔看一眼徐子青,言下之意,已很明了。 云冽颔首:“请带路。”又看向徐子青,“莫出门。” 徐子青便一笑:“是,子青明白。” 云冽交代过,便随芮柔出去。 徐子青看两人离去背影,微微怔了怔,随后转过身,回去屋中。 棋盘上,棋局尚未完。 177 徐子青照旧坐下,方才一局未能下完,他自然要等着师兄归来,与他再下。 于是他便细细沉思棋局,不错眼看那诸多落子。只是不知为何却是静不下心来,本欲再往后推敲棋路一番,偏生不能定神,反而觉得有些混乱起来。 对弈对弈,原本就是与知己好友手谈,如今只剩他一人在此,又有什么趣味?想罢了,他便将手中棋子投入棋盒,不再去看。 略坐了一会儿,徐子青心中涌起许多思绪,却是絮乱如丝,一时间也抽不出源头来,唯独只觉得颇为窒闷,全不晓得为何如此。 下棋不定心,有心要打坐一阵,也不能定心。 徐子青修的是仙道,讲究的亦是平和自然,既然此时不能用心,干脆便不再勉强。他想着,虽说师兄言道不可出门,不过若只是在院子里走一走,想必倒也无妨。到时感应一番天高地阔,说不得能放开心胸,也就没了方才那般莫名其妙的郁结了。 做下决定,徐子青就推门出去,来到小院里。 天上星子明亮,院中也有不少珍奇花木,处处精致,缕缕清香,呼吸间尽是一片舒爽灵气,沁人心脾,顿觉清新畅快。 走了一圈后,徐子青倒想起十年前之事来。 那时他不过是昊天小世界徐氏宗族分家之子,身份虽算贵重,到底也是个边缘的人物,本以为一生之内都要在山村农庄里过活,不想却误打误撞,踏上仙途。 当年他初初离开农庄,去了分家的第一晚,可不也是住了一个小院子? 只是那时的小院子虽也清静,却不如现下的这一座绝妙脱俗。 而那年的区区稚龄小子、重生的乡野少年,如今竟是不知不觉间成了大世界里二品仙门的亲传弟子,又是筑基巅峰的修为,身份之别,可谓天地之远,怎么不让人心中生出感叹? 之后不足一年,他遭遇磨难,却遇上了当年的“云兄”,而今的师兄,想来也是一段奇缘。这般回想历年种种,不由得就有些怔愣。 忽然间,徐子青心中一动,就抬眼看去。 院门外,白衣男子徐徐而来,晚光虽是映上他身,却是不能让他的气质亲近几分,仍旧一身冰冷,拒人千里。 徐子青不自觉往两边看看,却不见他人。 那男子进得院中,见到徐子青立在花木旁,已然开口:“棋路不通?” 他说话时眼中目光略为缓和,周身气息似乎也和缓些许。 徐子青见状,不由一笑:“困在屋中苦思,颇觉烦闷,便出来等候师兄了。” 云冽便“嗯”一声,步子并不停。 徐子青就又笑道:“师兄现下回来了,便陪我将棋局下完罢?”说完侧身,将云冽让了进去。 云冽不语,然而却是归了原座。 徐子青神色柔和,此时他再看棋盘,棋路亦是豁然开朗。 之前他那不知从何而起的郁结之情,竟然已是想不起来了。 如此一夜手谈,徐子青兴致大涨,云冽亦不提其他,待到棋局渐渐终了,已然是天色微明。 虽是一宿不眠,但两人皆为修士,精力犹很充沛。不过到底今日是庄主大寿,师兄弟两人都是很快换了更为华贵的法衣,要准备接下来赴宴之事。 果然才刚出门,外头已然是有僮仆恭候。 徐子青晓得师兄不爱多言,便问道:“可是有什么事么?” 那僮仆也是个颇有英气的年轻修士,他见到两人,眼光一亮,就迎上来说:“见过两位前辈。”他乃是炼气八层的修为,在凡俗界自是高高在上,可在这仙庄里,也只得个僮仆的身份,“芮仙使吩咐小仆前来伺候,切不可怠慢诸位。昨晚不见前辈传唤,故而等在此处。” 原来昨日芮柔离去后,就安排了数名僮仆到各座小院服侍,不过云冽并不将人看在眼里,见了只作不见,而徐子青又有些心烦意乱,才不曾发现他是守了一整夜的。 听闻僮仆之言,徐子青就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不必你服侍什么,若是庄主传唤,你再禀报便是。” 说完他想起在城门口时师兄曾予人打赏,就也有心随之,只是他之前不曾准备,就有些赧然。 想了想,徐子青传音过去:“师兄,不知我与他打赏什么为好?” 云冽略沉吟,抬手打出一团青光,落在了那修士手中。 徐子青一见,那光芒里乃是一柄飞剑,非是灵器,倒是一件上品的法器,就说道:“昨夜劳你辛苦,此物你且拿去使罢。” 那年轻修士非是头回接待贵客,见两人打赏了这一件上好的法器,正是合用,顿时欣喜若狂:“多谢两位前辈厚赠,小仆定然好生服侍,绝不辜负。” 他心里亦很是吃惊,只想道,不愧是大型仙门的弟子,出手阔绰,不过是做些应分之事,也能得到如此法宝,真真是非同寻常。 徐子青见他如此欢喜受了,心知并未给宗门丢脸,就也松口气,拉了云冽的袖摆,说道:“师兄,不如出去走走?” 云冽并无不允,就跟他去了。 那年轻修士见状,自不敢私心跟随,便老实留下,守着院门。 出了门,徐子青一时兴起,也不将云冽的袖子放开,只管将他拉走,待发觉他那师兄并未扯回袖子,不由弯唇而笑。 他对师兄由八分敬重两分亲近,到如今的亲近更胜敬重,之间仿佛也不曾过了多少时候,至于从前因着才刚刚与师兄本尊相见时的些许迷惑不安,也早已是尽皆消弭了。眼下他能如此拉扯师兄衣袖,未尝也不是师兄与他更加亲厚、才不训斥于他的缘故。 想到此处,他心情也越发松快起来。 小院外就是几条清幽小道,直通往客来居外。 徐子青想着,既是要走一走,不弱就干脆到这院落外头去,也瞧一瞧这整座如意山庄的景况。 两人就慢步走出,很快,出了院门。 外头是一片山路,较为僻静,但抬目望去,就能见到右侧不远处,还有院落矗立,想必又是另一处待客之所。 只是不知能与五陵仙门一般安排在毗邻之地的,却是哪一个宗门了。 徐子青一路向前走,也有些念头转动。 然而才走了不足半里路,就听到前头有些人声。 徐子青有些好奇,便往那边看去,只见得有一群男子簇拥一个女子,正往另一方向走去。 仔细打量,那女子生得杏眼桃腮,身材袅娜,眉眼间自有一段风流媚态,而她身旁众多男子也是都生得高大英武,看着极具阳刚之气。只是颇为奇异的是,那些男子分明都只是先天武者罢了,竟没有一个修仙之人。 许是他看得有些久了,那女子很快侧过头来,正与他四目相对。 徐子青只觉她眼里波光潋滟,眼光流转间十分生动,好似有千言万语要对人诉说,仿佛有说不尽的情思忧愁,让人禁不住就心生怜惜。 正是有些愣神,刹那间,徐子青周身一冷,遍体生寒,就立时醒过神来。 此时他方觉出自个是被极其冰冷的杀气包裹,才能这般快地反应。这放出杀气的,自然也就是他的师兄了。 徐子青心里震动,也感觉手上生疼。他低头一看,才发现他之前是狠狠地揉捏着师兄的袖子,现下已是揉得皱巴巴,难看得很。 他有些尴尬,想要放开这被他折腾的袖子,又唯恐放开之后,师兄会失了颜面,一时间是进退不得。 却听云冽开口说道:“此女修习《素女迷心大法》,能于颦笑间动摇神魂,使人迷心,你需得多加留意才是。” 徐子青暗暗惭愧,他为着那一点好奇之心窥看旁人着实失礼,被这般警告一下,也是怪不得对方。只是他自以为道心还算坚定,却是轻易被人制住,又实在汗颜了。当下就说道:“多谢师兄提点,我日后定然更加谨慎。” 云冽微微点头,说道:“此女金丹修为,你抵挡不得,实属平常。不过若是心性坚定,时时警惕,却不会这般轻易被人得手。” 徐子青更加羞愧:“师兄教训得是。” 不过也是云冽严于律己,又看重这位师弟,才会这般先行教导。 照说那女子乃是金丹真人,徐子青只略看一眼,一不曾以神识探看,二不曾流露出迷色痴态,可那女子却是使出了这等迷心之术,当真有以大欺小之嫌。 若非徐子青持身端正、对那女修并无亵渎之意,且云冽也是及时以杀气激醒徐子青,她这一记迷心之术使出来,以徐子青区区一个筑基期的修士,恐怕从此轻则就要种下心魔,使日后再突破之时更加困难;重则神魂里种下□之心,性情也要随之改变,变得沉迷七情六欲,再难以解脱出来了。 可怜徐子青自以为是做错了事情,合该被师兄教训,却万万没有想到自个是在那极危急的关头打了一转,险些根基都要给人毁损一半。 直到云冽教导完了,再把后果与他一说,他方知后怕,对这满门的女修,也更多了许多戒备之心。 再说那女修见徐子青这般容易就已醒转,口中“咦”了一声,之后再脉脉看来,眼角眉梢,风情更增几分。 只是徐子青此时有了防备,是沉心定神,比方才抵挡得久了一些。 然而云冽此时却不容对方再如此行事,他只一抬眼,就有一道无形之物骤然而去。 178 所谓迷心之术,也便是修习之人以皮相、音容、举止魅惑他人,炼到深处,一颦一笑间都能自在伤人,甚至将术法凝聚成迷心神通,用以引诱,也用于护身。 之前那女真人初时对徐子青便已是用上了这种神通,发觉不奏效后,当下心有不甘,下手更认真几分,神通使出,威力便也更大了。 此女在如意山庄地位颇高,素来我行我素惯了的,因而虽知道眼前生人定是外头的来客,却也自负手段,下了重手。 只可惜她确是出了手,旁人则未必要顺从于她,故而徐子青虽无法抵挡得住,他那师兄可并非任人欺凌之辈。 云冽并不留情,双目中剑意电射而出,正与那迷心神通相撞,就生生将它绞成粉碎。而剑意余威不散,直直打向那女真人面门! 同是攻击神魂的无形招数,剑意却要比那迷心神通强得太多,当是时,那位女真人就觉得识海中元神颤动,竟然有割裂之痛! 女真人头痛欲裂,面色都发了白,唇边更有血丝溢出,看着很是可怖。 若说之前是有些不甘,现下就变成了怒气,她恨恨地擦了一把唇角,开口说道:“哪里来的乡下小子,竟敢在本仙庄对素女使出手,可是不要命了么!” 徐子青闻言一怔,对这位金丹真人的感觉,就更坏了几分。他修行多年,也早非当年那般无依无靠、实力微弱的小子,即使面对金丹真人,他也不能任人这般侮辱待己那般亲厚的师兄。当时便脱口说道:“来者是客,真人见面便下杀手,难不成这便是如意仙庄待客的礼数?” 女真人原本只顾对云冽愤懑,此时听到徐子青开口,怒极反笑:“你一个区区筑基期的蝼蚁,也敢对本真人大放厥词,还敢谈什么礼数?今日我素芙蓉便替你师尊教导于你,要你好莫要那般无礼放肆,没得惹来杀身之祸!” 话音一落,她就劈手打出一根寸长金针,直击徐子青的心口。 那金针一出,呼啸有声,更有一种强大的威势扑面而来,内中夹杂许多甜香之气,似乎才嗅到些许,就要晕迷过去。 徐子青急忙退后一步,同时眉心也是一动,青云针破肤而出,漾起片片青光,就往那金针来处突击。 顿时就有一股淡淡的草木清气四溢开来,把那甜香之气驱逐了些许。 徐子青借助青云针之威,屏住呼吸,将全身真元奔涌而出,使得青云针化作一抹青色闪电,爆发而起,轰鸣不绝! 终于青云针与金针相撞,爆爆爆爆爆——青云针猛然炸开,掀起万千气浪,金针被炸了个正着,周身甜香、气势尽皆炸碎,光芒总算黯淡下来。 此回神通雏形对上法宝,全力以赴对上漫不经心,便是徐子青这区区的筑基“蝼蚁”,也是硬生生地挡住了那女真人的一击! 围绕在素芙蓉周围的许多后天武者诧异无比,但到底他们并非仙道中人,只凭着身上穿着的法衣、以全身力量护住头部,翻滚出去。 徒留下气得面皮发青的女金丹一人,狠狠挥开了冲击而来的气流! 徐子青脸色也有些泛白。 金丹真人的一击,哪怕只是用了一两层真元、极轻描淡写的,对于筑基期的修士而言,也是几乎不能对付。 若不是青云针是他蕴养多时的神通雏形,融合了许许多多的领悟在其中,他这回便是勉强出手,也不可能抵挡得住——可是现在不同,他竟然当真堪堪接住了那一招,便是丹田掏空,也算得上了得了! 几人这番动作,弄出的声响也是颇大,渐渐就有些旁人听见,注意过来。 不止有许多引路的女修,也有不少外来的修士,同样是在这仙庄里走动,听到动静,哪有不过来瞧一瞧的? 霎时间,扫过来的神识也多了起来。 那素芙蓉眼见许多人围观而来,又因着之前一招不成,只仿佛被人狠狠打了巴掌,正是气得连魅惑之意也都忘了,那一张俏若春桃的面容,也在此时有些狰狞起来,眼中狠意尤其骇人。 当真是妖魅与鬼怪,只有一线之隔。 不过素芙蓉连连在小辈手里吃亏,也不能忍耐,当下也不顾那许多人的视线,周身的力量鼓荡,给这一方天地间都带来了极大的灵压。 她手掌微微抬起,掌心里孕育着一团粉红色的光芒,已然是准备要认真出手,和眼前两人过不去了! 然而就在素芙蓉就要释放神通时,忽然一记冷漠而有威严的女声传来:“素芙蓉,住手。” 随即两道清风拂过,一旁就俏生生地立住了两个婀娜佳人。 其中一个气质如水,眉眼温柔,正是芮柔。 另一个脊背挺直,显得身材更加高挑,却带着一种极为冰寒的气息。她身着一身黑袍,皮肤雪白,相貌虽是艳丽,却丝毫不显轻浮,乃是一位看着便极尊贵极有气魄的女子。 这两位金丹女真人出现后,霎时夺取了许多人的目光,而之前出声的,显然就是黑袍的这位。 素芙蓉却不肯听,掌中粉色光芒,已是立刻打了出去! 然而下一刻,黑袍女子也扬起手,掌心里冒出一股极寒的力量,眨眼间就把粉色光芒冻住,使它化作了晶莹的冰气。 之后冰气碎裂,在地上变成了一滩冷水。 黑袍女子冷然道:“我让你住手,你没听到吗,素芙蓉?” 素芙蓉脸上一白,眼里已有一些不安,却强撑道:“我等素女使与你们玉女使同为如意使,地位相等,为何要听从你的命令?” 黑袍女子柳眉一竖,显然就要训斥。 却听芮柔轻声说道:“如意使十二人,大师姐乃是众使之首,庄主有令,大师姐地位最高……大师姐的命令,我等也当遵从才是。” 素芙蓉掐住手指,不甘愿地咬牙:“……是,大师姐。” 黑袍女子冷哼一声,这才放过。 那边芮柔却是看向徐子青与云冽两人,神情里颇有几分歉意:“芙蓉真人方才对贵客失礼,是我如意仙庄的不是,还望两位莫要怪罪。”她说时,手里已多出一个精致的储物袋,往徐子青那里递过去,“区区赔罪之礼,还请这位师弟莫要嫌弃。” 她姿态放得颇低,眼中歉疚又那般真挚,但凡是哪个被她这么诚恳地看着,也不能再怪责于她了。更何况,此事原本就和她没有多大干系。 徐子青并没有受什么伤害,虽是忌惮素芙蓉狠毒跋扈,可也不至于就将如意仙庄与她等同。如今芮柔道歉,他就侧头看向云冽去。 在他看来,此事到底要如此了结,亦或是看作宗门与宗门之间的龃龉,还是得他的师兄来做决定。 云冽对徐子青微微点头。 徐子青也回了一笑,挥袖将那储物袋收了:“芮师姐过虑了,原本是来为庄主贺寿,自然客随主便,哪里有什么怪罪的。” 他刚才险些被毁根基,连遭杀手,如若没有师兄,后果不堪设想。芮柔虽是赔礼,话语却说得轻描淡写,让徐子青不由得略略讽刺一句,也算是平一平心中的不忿之意。 芮柔闻言,唇边的笑意一顿,随即又柔和下来:“时辰尚早,诸位贵客都请随意,如意仙庄定然不会有所怠慢。我姐妹几个还有许多事项准备,待一应完全后,再来邀请各位入席。” 徐子青平了心气,此时言语便也温和:“那就有劳芮师姐记挂了。” 很快黑袍女子带了芮柔与素芙蓉离开,只留下徐子青与云冽师兄弟两人。另有许多看热闹的神识都是收回,周遭因着响动赶来的一些修士,也渐渐散开。 徐子青松了口气,不过之前邀请师兄出来走走的兴致,却是被搅得差不多了。 因着这一场剧目,倒是有些人一面离去,一面低声议论。 “早听闻如意仙庄里素女使与玉女使不睦,看来确是真事。” “素女使处事作风向来放荡,仙道之中,多有诟病……” “若非还有些收敛,简直便与魔道妖女无异,只是近年来,她们也越发大胆起来,真真是不要脸面。” “嘘,切莫这般说!” “有什么说不得?倘若如意仙庄里皆是素女使一般的人物,我等仙道中人,怎会给她们颜面!素女使一派再这般猖狂下去,如意仙庄恐怕就要名声扫地!” “哈哈,且不说这个。倒是那些玉女一派的女子,都是冰清玉洁,持身端正,更有不少鼎炉体质,若能求为道侣,也是美事一桩……” “正是,正是。” 这些轻言议论,徐子青便不仔细去听,也都入了耳内。 他此时想起来到如意山庄前扫过的那一片玉简,内中的确记述有关如意使之事,却也只记了有素女使、玉女使两类,分属不同派系,而今他看到芮柔与素芙蓉那极为不同的气质,心里才约莫明白两分。 想了一想,徐子青并未问出口来。 方才的确被扫了兴,是没了散步的心情,不过又一次见到不同的金丹真人,他却有了别的兴致。 再走了几步,徐子青忽然说道:“云师兄,不如寻个地方练剑罢。”他转头笑道,“或是师兄与我喂上两招,如何?” 179 寿宴将在晚间进行,中间更有数个时辰,徐子青因素芙蓉之故无心再来赏景,便想着不如寻摸一个地方,与师兄两人互相修炼一番,反而更为愉悦。 云冽与这师弟相交多年,两人不说同心同体,也是极有默契。因而也不拒绝,就点了点头,神识外放,要去找个清净地了。 不多时,这师兄弟两人就找到一个僻静的所在,乃是万花丛外的一片竹林,正在半山坡上,然而竹林之内,竹子摇曳之间,却也还算广阔。 风起时,碧色竹叶簌簌而落,显得尤其清雅。 徐子青颇觉不错,正想着要先习练什么招数,就感到一声风响自后方打开,速度碎块,却无杀气。 他就手在颈边一探,就把那物抓住,再一看,原来是个玉瓶儿。 徐子青回过身,把玉瓶打开,里头一股浓郁丹香传出,正是一瓶丹药。待倾出一颗观之,个个状如龙眼,色呈乳白,莹光流转。 看它这般成色,竟是上品一元丹,最是能补充真元之物。 云冽此时说道:“你方才真元消耗甚巨,当补充一二。” 徐子青也不多做客气,当下吞下这一粒丹药,就盘膝坐下,飞快行功。 霎时间,一股澎湃的热流自喉头直冲而下,很快灌注丹田之中,药性比之许多丹药都更为热烈,不过他更知晓,这上品丹药已然颇为平和,若是品相更低的丹药吞下,只怕真元就要火辣辣地到处冲撞,难以收拾。 药力直入丹田,不过三五呼吸间,丹田就已然有了饱胀之感,正是真元恢复的征兆。而后溢出一些药力在四肢百骸里行走一圈,再化作一道淡淡热气,很快把经脉之中的干涸之感也全数充满。 徐子青心里暗暗感叹这一元丹效力之佳,一面睁开眼,将这玉瓶还给云冽,说道:“多谢师兄,我已力量尽复了。” 云冽并未接过,只说道:“此物于我无用,你且留下。” 徐子青便笑吟吟收起来,虽说他原本也有一瓶,不过却是留在了洞府之内,不曾带来。这时得师兄这一份关怀,自然很是珍惜。 之后他又问道:“师兄现下就与我喂招么?” 云冽微微点头,抬手一指,已有一道剑气激射而出,正从徐子青耳畔掠过,带动他一缕发丝飞扬。 原来徐子青也是立时察觉,偏头躲闪,不然那剑气便不是飞过耳畔,而是要点中他的脸面了。 “师兄你……”徐子青叹一口气,“……当真利落。” 他说罢,也是眉心一动,内中一线青光迸发,青云针也直朝云冽面门打去。 便是有来有往了。 云冽立住不动,只以手指轻点。 指尖剑气犹如离弦利箭,在空中发出“嗤嗤”风响,那每一道剑气都是恰恰与青云针对撞,任凭那青云针将剑气打碎,却仍是毫不吝惜。 徐子青被剑气笼罩,自然能领会其中之意。 既是喂招,就是要让徐子青用招起来更为纯熟。 其实自打大比时徐子青领悟到青云针这神通雏形,就渐渐有了当真属于自个的对敌手段。此后不论是《四季剑法》还是符箓之道,便都成了辅助之道,其中许多精义,早已被他融入到青云针之中。 而这青云针,才真正是他最为厉害的杀手锏,也是他的头一个神通雏形。故而其余小道,都要先放在之后,需得将这神通完善,才是他的道路。 这时云冽所谓喂招,就是以不同力道放出剑气,让那青云针来对抗,而后剑气力道逐渐增加,也将青云针更加打磨起来。 因此这喂招不过就是云冽与他师弟的一场陪练,对云冽几乎没什么作用,但徐子青却是获益匪浅。 如此足足对练两个时辰,云冽的剑气已然逐渐更加凝聚,往剑罡之处转化,而徐子青的青云针上,杀气也越发凛冽起来。 终于云冽忽然收手,徐子青骤然一惊,也让青云针暂且浮住不动,问道:“师兄,怎么?” 云冽说道:“你气力不济,不可继续。” 徐子青这才反应过来,霎时感觉身躯酸软,丹田里居然也更加干涸起来。他便不由微微苦笑,把青云针收了回来。再一看云冽精气饱满,竟是毫无消耗的模样,顿时暗叹,也不晓得何时方能积累到师兄那般雄浑的底蕴,果真是越行进,越觉自身浅薄,越窥天道难求。 想罢后,也不消云冽再度提醒,徐子青就再吃下一粒一元丹,打坐调息,将真元回复过来。待睁眼,他已察觉青云针与他联系更加紧密,上头的力量似乎也更加圆融些许,就也有些放心。 而后他想了想,终是好奇说道:“我以为,神通与剑意有些相通之处,师兄以为如何?” 云冽闻言,也坐于他的对面,答道:“俱从领悟而来,皆以无形化有形,原本就是相通。” 徐子青一喜:“既然如此,请师兄指点于我。” 云冽略沉吟,心念一动,周遭竹林就有动摇。 一片竹叶倏然飘落,正自两人之间穿过。 下一刻,云冽双目里金芒一闪。 “刷!” 轻响过后,竹叶被自中间斩断,化作了两片落下。 云冽说道:“剑意锋锐,可微可巨,微则精细,巨则勇悍。” 剑意巨大时,勇悍无匹,之前大比之上,云冽以一道剑意扫过,就能将十数人送下演武台。而如今剑意精细使出,能将落下的竹叶以意念分割,就是于微小而精妙上的用处了。 紧接着,又有数十竹叶尽皆落下。 云冽一动不动,只目中金光闪动,就让它们齐刷刷全都被劈成两半,仔细看去,每一片的切痕都是一模一样,斩断的部位,也是一模一样。 之后云冽再一张目,剑意直透一片竹叶,那竹叶猛然炸开,化作齑粉。 徐子青见状,也是目中青光一闪。 随即青云针破空而出,把余下几片竹叶穿过。 然而此时竹叶却不是被斩开,而是爆裂了,变成许多碎片。 不过徐子青此时也发觉,他的青云针用将起来,其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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