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上有一种我曾经遇上过的……怎么说,棋逢对手的久违感觉。但比记忆中少了几分温柔,多出几分凌厉。”洛枫眉峰轻蹙,语速极慢,“但我又确定以前从未遇到过他。就算遇到了……”他浅笑道:“他一个19岁的小孩儿又怎么可能与我棋逢对手?” 梁正愣了愣,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年轻身影。 那人被留在了20多岁的美好年华,永远温柔地笑着,永远不会老去。 而他与洛枫的眼角,已经被岁月的脚步踩出细细的纹路。 洛枫见他盯着被单出神,转过脸问道:“在想什么?” 他一怔,不愿提及逝去多年的兄弟,生硬地纠正道:“宁城去年底就满20岁了。” 洛枫笑起来,眼角悠悠向上挑起,轻声叹息道:“是啊,20岁了……” “接过咱猎鹰的担子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了。” 完成整套障碍战术体能后,周小吉略有不支,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郭战蹲在他身边揉着他的肩背和腿,鼓励道:“没事没事,休息一会儿很快就会好起来!” 可是他们没有休息时间。 教官已经吹响集合哨,他们必须背着背囊跑向7公里外的靶场。 周小吉艰难地站起来,刚想说句什么,刺骨的凉意就劈头盖脸浇下。 尹天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瓶水,不由分说泼在他头上,厉声吼道:“给我坚持!跑起来!” 周小吉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浑身湿漉漉的,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在打颤。郭战在他背上拍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温和却坚定地说:“小鸡,我们走!” 周小吉狠狠咬牙,迈开被灌铅似的腿,紧紧跟随着尹天宁城。 宁城什么鼓励的话也没说,却会在他的喘息越来越粗重时,不动声色地放缓步子,稳稳地拉住他的手臂,拽着他向前跑去。 靶场已经被积雪覆盖,队员们的到来打破了它难得的宁静。 尹建锋没有给大家任何休整时间,上来就是“抢占有利位置射击”。 最后500米,为了抢到有支撑点的优势射击位,所有人都冲了起来。周小吉实在跑不动了,尹天拉住他朝宁城与郭战吼:“你们走!小鸡交给我!” 宁城与郭战对视一眼,立即心领神会,“丢下”昔日的吊车尾二人组冲向优势射击位。 尹天与周小吉落到了后方,尹天沉住一口气在周小吉耳边吼:“小鸡,再冲一把!看到左边第四个位置没有?那儿有个半米高的垃圾箱,你必须抢到那个位置,把枪架在上面,用蹲姿射击!” “那……那你……呢?” “我?”尹天在周小吉后脑削了一把,“你管我干啥?神枪手根本不屑抢支撑点,支撑点都是给你和宁城郭战这种初级射击爱好者准备的!” 周小吉接连深呼吸,眼看就将被后面仅剩的几名队员超过,忽然心里一横,吼道:“天哥,那我去了!” “去!”尹天往后看了一眼,又嘱咐道:“到了别急着瞄准,先调整呼吸护心跳,我教过你的,还记不记得?” 周小吉已经冲出好几米,头也不回地喊道:“记得!” 你给我说的话,我每一句都记得! 枪声震落了树枝上的雪尘,最先抵达优势射击位的宁城与郭战先后开枪。 子弹从95式自动步枪的枪口飞出,100米、150米、200米处的随机靶应声倒下。 宁城单手拧着步枪,向身边的郭战伸出手,郭战一把握住,借力站起。 枪声越来越密集,远处的山体渐渐浮起朦胧的硝烟,随机靶成片倒下,落入雪中消逝无踪。 周小吉蹲在垃圾桶边,一边急切地调整呼吸,一边专心致志地将步枪架上去。 这个射击位说不上好,但却是剩下的射击位中唯一有支撑点的。尹天将它让给了他,他便绝对不能让尹天失望。 急速跳动的心脏终于稍稍安静下来,体内沸腾奔涌的血液也不再毫无章法地乱窜。周小吉穿过准星盯住第一个目标,食指慢慢预压,直至彻底瞄准的瞬间。 “嘭!”子弹在纷扬的雪花中飞过,将远处的随机靶重重拉入雪地。 与此同时,尹天也开枪了。 他赶到得太晚,射击位不仅角度偏,而且没有任何支撑点。 他没有倚靠,甚至不能用稳定度更高的卧姿跪姿射击。 从他的角度若想瞄准随机靶,只能采取最困难的站姿。 周围空无一物,唯有他的身体是支撑点。 他平举起95式步枪,头稍偏向右侧,目光与准星、随机靶连城一线,食指像精确的机械一般扣向扳机。 世界安静得直剩下心脏跳动与血液流动的声响,扳机被扣到底时,他的身体仿佛已经与步枪融为一体,子弹就像一枚极其听话的棋子,从他的一呼一吸里冲入飞雪,带着他的心跳刺向远处的随机靶。 他是唯一一个10枪全部命中目标的队员。 且是以“无凭借站姿”这种最困难的据枪姿势。 随后,13项射击依次展开,积雪在大口径反器材狙击步枪的轰鸣中悄然融化,日暮之时,雪终于不再飘落,太阳在西天露出半面霞光。 洛枫睡了一觉,梦里回到了20出头的年纪。 那年全国特种大队组织联训,他与梁正跟着猎鹰的前辈们奔赴北部战区,和一帮同样年轻的兵哥儿住在破破烂烂的大宿舍里。 白天拼了命地竞争,晚上关上大门背着前辈打扑克。 大宿舍条件不好,床架不太结实,梁正在上铺随便翻个身就会带动整个铁床发出刺耳的声响。 洛枫霸道得很,不准梁正随便翻身,自己却在下铺想怎么翻就怎么翻。梁正愁眉苦脸地趴在上铺床沿瞪他,他理也不理,继续翻得随心所欲。 睡在对面的兵哥终于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来为梁正打抱不平。 那兵哥长得很好看,有微微上翘的唇角与英挺的鼻梁。上眼皮是恰到好处的内双,双眼睁大时目光灼灼有神,稍稍耷下时,那显山露水的双眼皮又泛出波澜不惊的柔情。 柔也柔得不过分,只有温润和气,而绝无阴柔媚态。 就如他整个人的气场一般,柔和而不耀眼。 就算是打抱不平,他眼中也似乎含着一抹淡然的笑意。 洛枫记得他叫小林子。 北风特种大队的人都这么喊,小林子来小林子去,偶尔还有人喊“大玉儿”。 洛枫与猎鹰的队员都以为他叫林玉,或是林什么玉。 女孩儿一般的名字,放在他身上竟然有种奇妙的美感。 但是在训练场上,小林子就成了最受瞩目的存在。 联训期间,洛枫几乎每天都会与他约战,胜负各半。 小林子最厉害的是射击,洛枫屡屡败在他手上,然后在格斗中挽回颜面。 小林子不喜欢别人叫他“大玉儿”,洛枫便时常向他使诈,比如趁他瞄准时大喊一声“嘿!大玉儿”。 他总是耐心地解释,一个“王”一个“玉”不念“玉”,那个字念“jue”,二声。 洛枫不依,照常跟着北风的人叫他“大玉儿”,企图惹他发火。 但他从来就没发过火,最“火大”的表情也不过无奈地撇下唇角。 可那唇角天生上扬,就算往下撇,也挤不出丝毫怒意。 联训结束时,“北林西枫”的称号已经在营里传开,洛枫抱了抱小林子,正儿八经地邀请他到西南来“公款旅游”。 小林子笑着应下,说一定来。 后来小林子真的来了,却不是到猎鹰“公款旅游”,而是和北风的精英行动小组一起,借道西南,潜入缅甸。 他再也没有回来,再也不能踏上故土。 洛枫不知道怎么就梦到了小林子。梦里的小林子还是旧时的模样,只是周遭被晕上了泛黄老照片般的色调。 小林子温和地说:“洛枫,跟你说多少遍了,我不叫林玉,更不叫林黛玉,叫……” 洛枫听清了第二个字,“jue”,王和玉连在一起,珏,不是玉。 但他始终听不清头一个字。 难道不是林? 梁正提着保温瓶回来,里面是一盅鸡汤。 洛枫胃口好,梁正带什么来他吃什么。每到饭点,护士就得跑来守着,生怕他吃得太多。 梁正收拾碗筷时,洛枫说:“我刚才梦到小林子了。” 梁正手一停,旋即“嗯”了一声。 “小林子,北风那个黛玉妹妹,你记得不?” “记得。”梁正盖上保温瓶,“黛玉妹妹的名字还是我起的。” “是啊……”洛枫半闭着眼,半晌才道:“一晃多少年了,重新为人的话,差不多已经是十多岁的小霸王了。” “小林子怎么可能是小霸王?”梁正并不急着洗碗筷,坐下来道:“他应该是学霸。” 洛枫低眉直笑,“也对。咱们这样的兵痞下辈子才会变成小霸王。” 梁正没由来地接了句:“像尹天那样吗?” 洛枫愣了愣,反驳道:“不,我觉得宁城更像小霸王。” 此时,宁小霸王正在室内格斗场里,将队友全数撩在地上。 他是当之无愧的格斗最强者,连郭战都无法撼动他在徒手搏击上的地位。 尹建锋走向场中,秦岳喊了句“首长”,中将充耳不闻,只道:“来,咱俩过过招。” 宁城并不怯场,更不退缩,两人左袭右挡连过十几招,看得早被放倒的尹天心惊肉跳。 余兴似的较量点到为止,尹建锋拍了拍宁城的肩,眼中掠过他看不懂的光。 第二天是“一对一谈话”,尹天焦躁得在宿舍来回转圈,既害怕听到自己的名字,又想早死早超生。 周小吉端端正正坐在尹建锋面前,神色紧张,眼睛睁得圆圆的,喉结上下滚动。 尹建锋问得不多,大多数问题都像闲聊一样,最后道:“在战场上,如果有队友需要你拿命去救时,你会怎么办?” 周小吉捏着衣角思索,脸颊很快因为情绪激动而泛红。尹建锋并不催促,只是细细地看着他,品味他眉间酝酿着的心绪。 周小吉忽然抬起头,说出的话却听似与问题无关。 “去年我们去西藏集训。攀登海拔6000米的雪山时,天气突变,边防部队的前辈带领我们往山下撤退。” “我是队里吊车尾的后进队员。因为担心我中途走丢,天……我的一位兄弟将绳索缠在我身上,另一端绑在他自己腰上。” “我踩进了一处暗裂缝,拉着他也跌落进去。我脑袋被撞了一下,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后来我们被救起来,他说裂缝很浅,我们在雪里躺了一会儿,队友就把我们挖出来了。” “我不相信。” “他不让我看他受的伤,什么都瞒着我。我跟队友打听过,他们也什么都不说。” “我知道裂缝里的情况一定很糟糕,糟糕到一旦有丝毫闪失,我们就……” “我欠他一条命。” 周小吉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尹建锋,“我其实很害怕当特种兵,我放不下父母……” “刚才您问的问题,我只能做出有限定条件的回答。” “如果需要我用自己的生命去换‘他’的,我愿意以命抵命。” 周小吉回来叫了尹天,尹天出门时紧张得同手同脚。 尹建锋只问了他一个问题:“被迫入伍,现在想来是后悔还是庆幸?” 尹天哑然,目光向下撇着,耳朵有些泛红,眉头皱得死紧,拳头也攥了起来。 尹建锋说:“别耽误其他人的时间。” 尹天张了张嘴,声如蚊蝇。 “再说一遍。” “……是庆幸。” 宁城最后接受谈话,一进去就是半个小时。 尹天越等越紧张,生怕尹建锋问出诸如“你和尹天是什么关系”之类的问题。 但宁城说,尹建锋全程都没提到他。 “那他问你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家庭背景问得比较多,感觉像政审一样。” 尹天松了口气,拍着宁城的背道:“难怪,你是资产阶级富二代嘛!具体问了哪些问题?你怎么回答的?说来天哥给你分析分析,提前判断你会不会被刷下去!” 宁城“嘁”了一声,白他一眼,挑着眉说:“我被刷下去?那你岂不是会被打回原部队?” 尹天又拍了他一掌,“怎么说话的?” 宁城大爷似的坐在下铺,拍着肩道:“来给城爷捶捶。” 尹天一阵猛捏,“这下可以说了吧?” 宁城一边享受一边开口,“你爸就问了我父母知不知道我在特种部队,对我入伍有什么看法。” “你咋回答的?” “据实以答啊。” “日!”尹天揪了他一下,“你告诉他你骗你爸妈?” “这时候不应该撒谎。”宁城说,“我不是去填过慰问礼的登记表吗?他权限那么大,随便一查就知道我有没骗我家里人。” 尹天一想也对,又问:“还有啥问题?” “还有就是查户口呗,问家里有哪些人,是干嘛的……”宁城撑着下巴想了想,“我说到我大哥留学期间去世时,你爸表情有点奇怪。” 尹天皱眉思索,“为啥?怎么个奇怪法?” “说不上来。”宁城耸耸肩,“也可能是我感觉有误。别担心了,城爷表现得非常出色,堪称最佳辩手!” 尹天推他一把,忽然问:“你哥叫啥?” “我哥?”宁城偏过头,“你又不认识。” 尹天也闹不清自己怎么会想知道他哥的名字,但反正已经问出口,不如就此打听打听,“说出来又不会少块肉!” 宁城倒不避讳,拉过他的手,在上面写了一个字,“宁珏,我哥叫宁珏,王字旁,右边一个玉。” 尹天心口没由来地一跳,似乎模模糊糊抓到了什么,却又没明白那究竟是什么。 宁珏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就连同音的名字也没有听过。 这天夜里又下了一场大雪,天光大亮时已是腊月廿八。 秦岳公布了入选精英中队的队员名单,20人中仅有3人落榜。 其中周小吉被调去六中队的信息技术岗位,而兵王宁城的名字却直接从猎鹰上划去。 秦岳走至尚未反应过来的宁城面前,以自己都觉得缺少气势的声音说,“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接你返回原部队的车已经准备好了。” 宁城怔怔地抬眼,仿佛听到一个无比荒诞的笑话,“你……你说什么?” 秦岳呼出一口气,竟被他那颤抖的声音与茫然的眼神震住,半晌才道:“你没有通过猎鹰的考核,现在已经不是猎鹰的队员了。” 飞雪被平地而起的狂风卷成没有章法的雪团,被撕裂,被撞击,被高高卷上阴云密布的天空,又被重重砸向毫无生气的大地。 同一时刻,来自猎鹰特种大队的慰问礼被送至宁城的老家。 人到中年却保养得极好的妇人微笑着拆开包裹,拾起放在最上方的信。 2秒后,笑容毫无征兆地凝固在她脸上。夹杂着悲伤的怒意就像西南山沟里的暴风雪,猛烈而疯狂地集聚在她眼中。 这一双眼,曾经流过太多的泪。 第68章 泛黄旧事 宁城颤抖着捂住额头,手臂上浮出条条青筋。太阳穴传来从未有过的剧痛,大脑就像过载运转的榨汁机,在电流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 终于明白秦岳所言之事时,他眼中的迷茫陡然转为盛怒,微颤的手指紧捏成拳头,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流沿着脊椎侵袭而上,似乎将浑身的血液都冻成了黑色的坚冰。 秦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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