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宴席过半后,傅黎便消失不见了。 关满妹清楚他是去找那个女人了,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计较了。 “这女人也是自作孽,拆散一对有情人,现在还不是孤零零一个。” “别多嘴了!” “本来就是,本来傅黎一个外交部长,关冠英一个机关干事,现在要是在一起该是一对多美满的眷侣。” 细碎的声音飘进了关满妹的耳中。 可她却始终一言不发。 宴会结束,她平静地收拾好家里的卫生后,便独自一人走到了房间里。 她坐在窗口,透过青绿色的木窗看去,外头是一颗光秃秃的银杏树干。 同样景色她已经看了三十年了。 直到天色黑了。 她默默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套在了房梁上,自己也站在了凳子上 “扑腾”一声,凳子倒地。 她叫关满妹,在结婚三十周年这一天,自杀了。 …… 关满妹没想到自己还能活。 再度睁眼,她本以为自己是被救了,一起身却发现了不对劲。 窗外的银杏树竟是茂密繁盛的。 视线一扫。 红彤彤的挂历上,1982年5月12日的几个大字刺入眼中。 关满妹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不知呆滞了多久,她才终于明白自己竟然回到了三十年前,回到了她和傅黎刚结婚三个月的时候。 打开房门走进客厅。 入目是崭新的老式桌椅,天花板上的风扇叶“噗嗤”地转着。 关满妹神色恍惚地站在那儿,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她一抬眸,就看见了年轻时候的傅黎。 他一身笔挺的白色衬衫,俊美的面容不失凌厉,眉眼柔和却又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气势。 这是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也是她强大、自信且疏离冷漠的丈夫。 失神间,傅黎将手中的袋子放在了桌上,淡漠说道:“今天你家里人都会来,多做点饭菜吧。” 说完,他看也没看她就走了。 关满妹顿了一瞬,才上前拿起菜进了厨房洗菜。 冰凉的水透过手掌沁入心脏,她感觉自己好像身处一个真实无比的梦。 她又回到了那个做了三十年的噩梦的开端。 她被亲生父母找回,却因被人下药失身于傅黎,两人被迫结婚的噩梦开端。 时针走到了六点。 关满妹将最后一道菜端出来,一个面容英气的女人上前接了过来。 她叫关冠英,现在是宣传处最年轻的干事,任谁来了都要说一句不愧是关家的女儿。 如果20年前,两人没有被抱错的话,关满妹也许便是她现在这样。 关冠英笑着夸赞道:“满妹嫁给傅黎三个月,厨艺比之前好多了。” 关满妹眸子颤了颤。 做了三十年的饭菜,自然与现在天差地别。 关满妹抿紧唇,不知道该回什么,许久没有接话。 她的沉默却引来了饭桌边关父的怒斥:“杵在那里做什么?别人和你说话也不知回应,简直像个木头一样!” 关母劝着:“好了,老关,少说两句。” 随即,她又看向傅黎道:“傅黎啊,我知道让你娶满妹你心里有气,是我们关家对不住你……” 说着说着,关母就红了眼睛。 关冠英闻言,立即拍着她的手臂:“妈,都过去了。” 关满妹宛如木桩子一样,直直站着看着面前眼熟的这一幕。 上辈子她不知道看了多少回。 一开始她还会解释:不是她给傅黎下的药,她也是受害者…… 可无论她说什么,也没有人会相信她。 他们说她无耻,他们说她恶毒,他们指责她居然用这种下贱的手段抢夺自己妹妹喜欢的人。 关满妹一开始也会委屈、悲愤、难过。 后来她眼泪干了,喉咙也哑了,心才终于不痛了。 关父跟着叹气,余光瞟到面无表情的关满妹身上,气更不打一处来,当即冷喝出声:“你还有脸站在那里?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有教养的东西!” 一旁的傅黎蹙了蹙眉,唇一动,试图打断。 关满妹却开了口,许久未出声的声线干哑不已:“爸,你说我没有教养,你教过我什么?” 关满妹是真的单纯的疑惑。 她的亲生父母,教过关冠英读书明事理,让关冠英进了机关当上了干事;教她的大哥关临擒拿格斗和军事知识,让关临年纪轻轻成为海军少尉。 可她关满妹呢? 在她被认回来的这半年,连这句爸字都不是关父教她说的。 关满妹这句话一出,满堂静寂。 以往半天打不出一个屁的关满妹居然学会讽刺了? 关父气得涨红了脸,站起来就要给关满妹一巴掌,却被傅黎一把拦下了。 “关伯父,歇口气吧。” 傅黎说着转身又看向关满妹,沉声道:“你父母毕竟是长辈,念你两句听听就算了。” 念她两句? 关满妹如同一潭死水的眸子泛过一丝涟漪。 自从她回到关家,就一直被‘念’。 “你这个字太丑了,没有冠英的一分好。” “你就不能改改你的仪态,一点都不像冠英,英姿飒爽。” …… 可是,她有什么错呢? 关满妹从小生活的环境与关冠英完全不同。 她被抱错后,长在农村。 每天,她天不亮就得起来割猪草喂猪,做饭洗衣服。 一家六口人的家务全压在她的身上,她没有时间学习,更没有时间练习仪态。 甚至关家人找到她时,她差点就要被嫁到大山里给弟弟换彩礼。 这样的关满妹怎么可能和从小接受优良教育的关冠英相比呢? 关满妹想了很多,却一句话也没说,越过他们径直回了房间。 门一关。 将身后的呵斥隔绝在门外。 不知过了多久,关家人终于走了。 关满妹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床帐愣愣出神。 门倏的被推开,傅黎大步走至床边,眉宇微皱,俯瞰着她:“你今天怎么回事?是那里不舒服吗?” 他语调微沉,带着质问。 但关满妹始终一言不发。 傅黎眉间更深了,他语气不耐起来:“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听见这话,关满妹的心像被烫了一下。 上辈子,这句话是她经常问傅黎的,那时傅黎给她的回答就是‘沉默’。 一日一日,一夜一夜这样地过下去,像是钝刀子割肉一样,几乎将人要折磨死。 到最后,她疯了一样摔东西试图引起他的关注,却一无所获。 直到那一次,关满妹将玻璃砸向他,碎片刮伤了傅黎的手臂。 可傅黎只是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冷冷骂了一句:“疯婆子。” 那是傅黎第一次骂她,也是伤得她最深的一次。 因为她终于发现,原来自己早就被生活折磨成了一个疯子。 从那以后,关满妹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每天面无表情,行如死尸……直至最后自杀。 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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