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互看了一眼,同时点头。 “小裴爷。” “啊?” “你知道什么穴位扎下去,人就能醒来?” 裴笑瑟缩了一下,“大约是知道的。” 晏三合:“一会香点完,如果我昏过去,你无论如何都要把我扎醒。要不醒,你就在我身上扎一刀。” 裴笑脸色煞白:“晏三合,你换个人吧,我心脏不太行。” 晏三合扭头:“三爷行吗?” 三爷眸中像有碎冰闪烁:“你晕过去,就意味着心魔已经化解完。见陆时,还有没有必要?冒不冒险?” “有!” 晏三合沉默半晌。 “我解过那么多的心魔,还没有一个心魔化解完后,我这个解魔人还有一肚子话要问的。” 恰好这时的戏台上,莺莺与红娘扑蝶,勾得张生实在忍不住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莺莺转身,见是个年轻英俊的后生,俏脸儿一红的同时,忍不住又多瞧了一眼。 张生魂都没了,像只呆头鹅。 红娘把用扇子挡住两人的眼神,“小姐,我们回去吧!” “你们看,戏里小姐与书生相遇了,戏外呢?” 晏三合舌尖上泛起一点苦涩的味道。 “你们就不好奇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好奇那段锣声真正的意义?不好奇为什么一曲西厢,就能化了她的心魔?” 你好奇,我就好奇; 你想知道,我就想知道。 谢知非看着晏三合的侧脸,“好!” 一切安排妥当,晏三合什么后顾之忧都没了。 “下面,我们就陪她好好看完这出戏。” …… 戏,越看越惊心。 这时的戏台下,已经有看客窃窃私语。 “今儿这戏,虽然书生的扮相老了些,但举手投足间的味儿,却是正的。” “唱得也好,干干净净,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你们看他的眼神,亮的惊人。” “谁扮的?” “我好像从没听过这人唱戏。” “高低是个角吧!” 伴着鼓乐声,书生将手中的扇子一收,起嗓开唱—— “话说罢,心惆怅,一天愁锁眉心上,小姐啊…… 最后一个“啊”,一口气息绵延不绝,竟是反复盘桓低回数次。 台下观众,轰然叫好。 “菊”字包房里,除了晏三合外,余下五人都愣愣发呆。 黄芪: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一嗓子,该不止十年吧! 朱青:年近六十的人了,身段怎么还和年轻人一样? 李不言:回头,我得去我娘坟上,好好和她念叨念叨这个男人,不一样的凤凰男哩! 小裴爷:这世道一身秘密的人真多啊,我家老祖宗一个,眼前又是一个,都活成精了。 谢知非:御史、戏子;戏子、御史……谁能信?谁敢信? 谢知非的视线又偷偷瞄向晏三合。 她也一样。 如果不是那么多的巧合凑在一起,谁能相信早应该葬身火海的郑家小姐,如今还活着。 咦? 谢知非的视线又往回挪了一点,落在香上, 这香不对啊。 烧了半天,才刚刚烧着一点头,哪像从前,一阵风刮,一下子就烧完了。 惊吓太多,谢知非都麻木了。 “晏三合,你有没有发现,今儿这香,烧得特别慢。 “发现了。” 晏三合看着那团似有若无的白雾,低声道: “这香应该是不想错过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唱吧!” 是的! 分别太久,她一颦一笑都弥足珍贵。 谢知非又把目光偷瞄向晏三合。 眸里,温柔深藏。 …… 戏台上,陆时扮作的书生立在月色下,一个人自言自语。 “日间听法聪所言,说莺莺小姐,每晚必到花园烧香,且喜今夜月白风清,她若来此,我定能看个十分清楚也。” 他一步一步向花园,探头一看—— 月影下,站着一个婀娜少女。 那少女转身,粉面顿时像桃花儿染了春水,一双眼睛神采奕奕。 陆时在心里摇头。 这是戏里的崔莺莺,不是他心中的少女。 他心中少女的眼睛,比崔莺莺明亮太多,俊气之余,又有一股子诱人的妖气。 是的,妖气。 这是二十二岁的陆时,第一次见到十二岁的唐之未时,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感觉。 这种妖气,他在自己的生母袁氏身上也见过。 所不同的是,袁氏对所有的男人,都会无意识的散出这种妖气,而那个小丫头…… 只对他! 一般来说,三岁的孩子是没有记忆力的。 陆时有。 三岁零八个月的时候,他清楚地记得那个打雷闪电的夜里,闪进他们母子小院的男人,是陆府的大爷。 也是陆时名义上的大伯。 那天夜里,他就睡在娘的边上。 原来已经睡着了,一道响雷把他惊醒,睁开眼睛就看到赤条条的两个人…… 他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发出丁点。 床被晃得咯吱咯吱的响。 男人施展不开来,就把女人往地上一拎,让她扶着床沿,从后面…… 他们两人原本都闭着眼睛。 男人用力撞了下,女人的春眼被撞开,正好与他的眼睛对上。 恰好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散着一头青丝的女人,冲他魅惑一笑,手指竖在唇边,示意他不要说话。 这是多么美的一双眼睛啊,眼尾眯成细细一条长线,风致妖娆到了极点; 这又是多么美的一根手指啊,像青葱似的,指尖还泛着淡淡的粉红色。 三岁零八个月的他,嘴里无声骂出两个字:婊/子。 第380章 童年 婊/子这个词,是他小时候听得最多的。 他到哪里,这个词就跟到哪里。 三岁零八个月之前,他不知道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本能察觉到陆家上上下下看他的眼神,和看别的少爷的眼神不一样。 那一夜过后,他不仅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还明白了大人们嘴里的婊/子,就是他娘。 娘是个好看的婊/子,好看到什么程度,男人见了她就走不动路。 他被她搂在怀里睡过觉,知道她的腰肢有多细; 她用嘴亲过他的小脸蛋儿,所以他知道她的唇有多软,脸有多白…… 这么好看的娘,他却打心眼里恨。 从那天晚上开始,他宁愿一个人缩在墙角,睡鸡窝,睡猪圈,也不想再睡到那张床上。 他甚至连“娘”都懒得叫,有什么事情就用“喂”来代替。 她压根不在意,两个巴掌甩上来,插着腰骂。 “你又是什么玩意。我当初怎么就没一副滑胎药喝下去,把你这小畜生拉茅坑里。” 挨了打,他就绞尽脑汁报复回去。 故意夜里不睡觉,学狗叫,学猫叫,学狼叫; 故意在他们声音喊到最大的时候,往屋里扔石头; 最厉害的一次,他从外头捡了半张鬼皮面具扔进去,把男人吓得只剩下半条命。 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板子。 从前挨打,他会哭会嚎,那个闪电夜过后,他就不再哭嚎了,一声不吭地任由她打。 陆时在心里想,只要你不把我打死,总有一天我要打死你。 是的,他陆时打小就是个狠人。 仅凭这一点,他就知道自己是货真价实的陆家人。 采石这种买卖,一本万利,山就在那里,比的是谁本事大、路子野。 陆家人在六合县独占这买卖,手上不沾点血,身上不背几条人命,是绝不可能站稳脚根的。 至于他是陆家哪个爷们的种,那就不好说了,反正他那个便宜爹,从来没拿正眼看过他。 漂亮女人一旦耍得开,银子是不缺的。 那些男人为了睡到她,宁肯自己勒紧裤腰带几个月,更何况陆府的爷们,谁手上没个千儿八百的私房银子。 女人很舍得给他花银子,一年四季的衣裳,吃的喝的,样样都比陆府的少爷好。 可穿得再好,也没有人把他当少爷看,他们都骂他野种、畜生、杂种。 从前人家骂他杂种,他只会眼泪汪汪; 后来谁再骂他一句杂种,他就用石头直接砸过去,没有石头,他就用牙齿。 陆府的四少爷,就差点被他活活给咬死。 那年冬天,陆家祭祖。 他虽然是少爷,可从不允许进到祠堂里,只能等在外头。 四少爷那天也没进去,因为那天他的属相与祭祀犯冲。 大人们分得清楚四少爷和七少爷不能进到祠堂的原因,四少爷分不清楚。 四少爷扭过头,恶狠狠地看着他。 陆时形容不出那双眼睛,就像…… 就像…… 他的娘也被别的男人,从后面入了。 陆时还没来得及再细品品,四少爷就走过来,凑到他耳边说: “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你将来也是个被千人骑,万人睡的小乌龟。” 什么是小乌龟,陆时听不懂,但他听得懂这话是在咒他。 咒爹,咒娘,咒陆家祖宗八代,祖宗十八代,陆时都不会恼,但咒他…… 陆时立刻火大了。 偏这四少爷还不知趣儿,又恶毒道:“做龟有做龟的好,和你那个婊/子娘一样,能换银子哩。” 一句话,把陆时的火彻底烧了起来。 他想也没想,一把薅住四少爷的头发,凑过去一口咬上他的颈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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