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的关系,无需当真划清界限,免得将某人好容易疏散的心结重又堵上。 净过面,她在屋中转悠两圈,确认可疑痕迹皆被消除,踱步开门:“表姐起了吗?” 今日要陪温落雪上街,道是去楼家新开的食肆捧场。 温落雪与楼姑娘虽为点头之交,但对其品性赞不绝口,是以虞茉亦生有好感。 临出府门,撞见从大理寺回来的表兄。温启打量戴着帷帽的二位妹妹,笑道:“不在家中用膳?” “去楼家食肆。”温落雪掀开纱帘,随口相邀,“兄长晌午若无公务,要一起么?” 温启略作沉吟,点了头。 于是,兄妹三人坐上马车前往闹市。途径修葺中的桌棋铺时,温启还代为调换了几幅字画的位置,一时显得愈发雅致。 虞茉赞叹:“表兄也善丹青?” “谈不上。”温启耳尖微红,谦虚道,“只在祖父膝下学过几年。” 温落雪毫不客气地戳穿:“若他继续学,兴许比我如今要强。不过那时父亲嫌我烂泥扶不上墙,兄长便刻意藏拙,好留我一条生路。” “小雪天姿极佳,我不过是练得多了,仅此而已。”温启是个实诚的性子,不骄不躁地道,“要论‘善’丹青,需得提太子殿下,在学宫时——” “咳咳咳。” 冷不丁从表兄口中听见赵浔,她呛得泪眼蒙眬。 说来也巧,马车正好在食肆前停下,同时,外间传来霍源吊儿郎当的嗓音:“赌不赌?” 江辰略带不耐地应和:“赌什么。” “赌——” “里头坐着温二小姐,还是温启那小子?” 第75章 闯入 温落雪在家中何尝不是娇生惯养,但有了妹妹,竟开始显露出成熟一面。 见虞茉被茶水呛到,眉间噙笑,体贴地掏出方帕替她细细揩拭。 这一幕落入温启眼中,既新鲜也有趣。 他目光扫过虞茉被泪水浸洗过的清亮黑眸,惊艳瞬息,旋即暗道声“非礼勿视”,快速移开脸:“我去看看。” 方才只听见了霍源和江辰的声音,可温启掀开车帘,却瞧见四位公子。 个个身长玉立,将马车围堵在阶前,动弹不了分毫。 为首之人着一袭金纹黑袍,面容清隽,温启忙福身:“见过太子殿下。” 赵浔神色比以往冷淡,嗓音却维持着平和:“在宫外不必拘礼。” 一帘之隔的虞茉:“?” 这是扎堆来团建了。 而江辰早已收敛起满面不耐,贼兮兮地绕行至纱窗,朝里唤道:“虞妹妹,母亲托我给你带了礼物。” 早在昨日,江辰便得知温落雪有意去楼家食肆捧场,他估摸着,虞茉八成会跟来。是以霍源发出邀约时,眉也不抬地推拒了。 无奈霍源一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弄清缘由后,转头又知会了赵浔和周怀知。 于是莫名其妙的,变为眼下四人同行的局面。 不过,既要替虞茉暂且遮掩身份,那在明面儿上,她与太子殿下应是素不相识才对。 江辰得意地想,除去温启,在座诸人里,当数自己同她关系最为亲近。 等了几息, 温落雪率先出了马车,然后转头去搀表妹。 虞茉状似不经意地朝赵浔扫了一眼,竟“刚巧”与他的视线撞上,而后默契错开,看回笑嘻嘻的江辰:“什么礼物,太贵重的我可不收。” “喏,物归原主。” 他摊开掌心,将略显陈旧的荷粉色平安福递与她,“是从前温伯母为你求的,也不知为何落在了江府,这两日我母亲整理旧物时给翻找出来了。” “多谢。”虞茉双手接过,和温落雪咬耳朵,“是藏进荷包随身带着,还是放多宝格里呢?” 温落雪凑近端详,见针线因时间久远隐有脱落,提议道:“收起来罢。” 另一厢,温启正与太子攀谈,笑意比往常张扬,耳尖微红。 她不免勾唇:“表兄怎么见谁都害羞。” “仔细别让他听见。”温落雪有心为胞兄维系颜面,觑向江辰,转移话题道,“你跟来做什么。” 江辰理直气壮:“找虞妹妹玩儿。” 霍源也拨开人群挤了过来,折扇轻晃:“走,今儿殿下请客。” 自从得知霍源暗中恋慕表姐,虞茉看他的眼神便有些意味深长。只是尚不清楚表姐如何看待霍源,她道:“姐姐,你觉得呢?” 温落雪摇头:“让兄长陪他们好了,我们两个去找楼姑娘。” “可以。” 姐妹二人手挽着手进了大堂,楼公子见了,忙不迭上前相迎。 谁知眼风扫过紧随其后的几位,步子急转,径直越过温落雪和虞茉,慌乱而恭敬地道:“不知殿下要来,有失远迎。” 赵浔颔首:“烦请楼公子安排相邻的雅间。” 楼逍不胜惶恐,也大抵猜测是沾了五妹友人的光,将楼心琼唤来:“还不快将两位小姐领去春华间。” 他则亲自送赵浔一行五人去往隔壁。 江辰还欲同虞茉多说两句,被赵浔钳住手臂,甚至,抽空朝温启使了个眼色。 后者身为兄长,自是不希望外男对妹妹多加纠缠,不论是胞妹抑或表妹。遂抬掌抵住江辰的背,同时扯住探头的霍源,客气笑道:“里面请。” 江辰:“......” 霍源:“不是,我也?” “你也。” -- 今日来的皆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是以楼家子侄辈亲自上阵招待。 楼心琼的庶妹殷勤接过虞茉手里的帷帽,羞于仔细打量她,只躬身邀客人入座。 “这里由我看顾便是。”楼心琼柔和地笑笑,止了庶妹倒茶的动作,转头示意手脚更为麻利的婢女代劳。 楼心悦怔了一瞬,颇有些不甘,却紧抿着唇不发作,慢吞吞地掩上门出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虞茉垂首品茶,并不多瞧多看。 楼心琼也无意编排,将写有菜名的花叶笺递与姐妹二人,介绍道:“后厨新聘了位南地来的膳夫,专做解暑的冰饮,不知莫雨妹妹可有忌口?” “没有。”虞茉弯了弯眼睛,“我听表姐的。” 温落雪难掩愉悦:“京中有名无名的我都吃过,听我的就对了。” 说罢,做主选了三荤三素,外加七八道不易饱腹的甜点,供虞茉尝鲜。 待婢女领命退下,楼心琼侧目:“我同府里的妹妹们玩了几回桌棋,很是新奇,不知可方便采买一些放在雅间里?” 聊起生意,虞茉便不会“表姐长”、“表姐短”,思忖片刻,点头道:“自是可以。” 但温落雪略感担忧,双拳比了个相撞的动作:“会不会不太好。” “此举若是不妥,姑娘尽管回绝。”楼心琼后知后觉,带着歉意道,“万不可为了照拂我的面子行事。” 虞茉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她方才认真想过,桌棋社的客户群体应是用膳后结伴寻乐之辈,和专程来食肆、酒楼谈天而后顺带玩几局的,在客源上存在细微差异。 “我所求的并非是独大,而是家喻户晓,寻常人也能玩得。有楼家帮衬着打响名号,反而是我沾了光。” 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楼心琼由衷赞叹:“莫雨姑娘真是个妙人儿。” 虞茉羞赧地吐了吐舌:“纸上谈兵罢了。” 楼心琼趁便又问:“姑娘的铺面,似乎和太子殿下——有些渊源?” 平心而论,这并非是值得心虚之事,可虞茉仍旧窘得耳后热烫一片。 “那地界满是年岁轻的公子,再适合不过。”温落雪揽着妹妹,打起圆场,“若开在你家食肆跟前,尽是些叔伯,怕要无人问津咯。” “说的也是。”楼心琼应声,但笑意不达眼底。 ... 菜肴很快上齐。 出门在外,虞茉矜持地奉行食不言。且她在宫中小住过几日,笼统学了些规矩,倒颇能唬人。 雅间一片静谧,外头的响动便被无限放大。 忽而,温落雪捕捉到略略熟悉的声线,当即行至窗边,居高临下地打量,果真见虞蓉亦步亦趋地跟在孟璋兮后头。 虞茉睁圆了眼,心道冤家路窄。 因记得楼心琼不曾与人交恶,温落雪体贴地道:“要去和孟三打个招呼么。” “好。”楼心琼示意婢女开门,察觉到虞茉无意跟来,转头问,“在京中,低头不见抬头见,莫雨姑娘可要一起?” 虞茉笑着摇头,并不解释。 隔着一扇门,她听见表姐揶揄:“哟,今儿怎么没瞧见和你成双成对的七殿下。” “你!” 孟璋兮拢于袖中的拳头紧了紧,怒极反笑道:“七殿下犹在禁足中,若是温姑娘想念得紧,明日我入宫替你美言两句,不谢。” “那敢情好。”温落雪不甚在意地耸耸肩,目光投向缩在末尾的虞蓉,“你何时成了孟家人?” 虞蓉两边皆不想得罪,忙陪笑道:“偶然遇见,不知表姐竟也在此。” 表姐。 “......”温落雪绷直了神情,免得当众翻白眼。 但因存了探听消息的心思,还是腆着脸跟去了孟璋兮所预订的雅间,留楼心琼代为照看虞茉。 说来也巧,隔壁雅间的门正好从内打开,楼逍招了招手:“五妹,你之茶艺曾得长公主当众称赞。叔伯方才送了上好的空山新雨,不若来为太子殿下点茶罢。” 闻言,虞茉“噌”地抬首,火气直往外冒。 为楼逍差使人时高高在上的语气,亦为赵浔奢靡香艳的作风。虽然,大概率是楼逍为讨好贵人而主动献媚。虽然,赵浔本人应当还不知情。 可害得她动怒,那便是赵浔的错,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但门前,楼心琼已经恭敬应“是”,带着歉疚面向里间道:“莫雨姑娘,我去去就回。” “好......” 入口的甜酿瞬时不香了。 虞茉噘了噘唇,抱臂起身,在房中疾走两圈,犹豫着是否要去搅局。可又怕无端牵连了楼心琼,使得对方在楼逍面前难做。 不然,寻借口唤表兄过来,再由他出面? 转念一想,自己师出无名。总不能告诉表兄,她听闻旁的女子兴许会近身赵浔,遂不分青红皂白地吃味了。 传出去岂不是成了妒妇。 更加在意脸面的虞茉紧了紧拳头,忽然,闻见露台处半掩的窗柩被移开,撞倒一尊窄口花瓶。 她循声回望,眼前却蓦地罩下黑影,紧接着,面颊贴上热意阵阵的宽阔胸膛。 变故发生得太快,她根本来不及惊呼。反倒因红唇张启,遭“登徒子”重而急切地闯入,舌尖被含住,肆无忌惮地搅弄,腰后也缠上难以摆脱的力度。 “唔——” 虞茉仓皇抬眸,撞入一双熟悉的桃花眼。 而腰间玉佩随着剧烈亲吻而清脆相击,发出动听音节。 她该生气、该埋怨,可鬼使神差地卸了力,甚至微微踮起脚尖,令赵浔掠夺得愈加顺畅。 第76章 选妃 楼府婢女从东厨端来红荔,精致的瓷碟里拢共只有五颗,却足以展现对客人的珍视。 然而推开房门,三位小姐皆不见踪影。 名为子慧的大丫鬟环顾一圈,猜测贵女们兴许是去了孟三小姐所在的雅间,便轻轻放下,抬手示意众人离开。 殊不知,一帘之隔的角落里,赵浔正将少女紧紧搂在怀中。 口脂已被他悉数吞吃入腹,显露出原本的淡粉唇色,莹亮水润,因过度交缠而隐有肿胀。 虞茉深深吸气,嗔怪道:“有门不走,爬露台做什么。” 他避而不答,只施力抱着虞茉调换位置,双双藏匿于愈加隐秘的立橱一侧,兴师问罪道:“方才为何要对江辰笑。” “这是什么话,我见谁不都是笑的?”她嘟囔,“旁人见了我也以笑脸相迎呀。” 赵浔咬肌鼓了鼓,不大甘愿地接受她的说辞,低眸:“那又为何频频看向温启。” 逼仄空间内,桃腮被迫贴着他的胸口,启唇辩解时,引起阵阵莫名的战栗。 他难以自控地垂首,快要将人吻住,却听虞茉略带无语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在看你。” 桃花眼瞬间愉悦上挑,嗓音却因质疑犹带着冷意:“是么。” “所以,你偷偷摸摸爬窗,便是为了问这个?” “......”赵浔拣着不折面子的提问答说,“楼逍忽然将他妹妹叫了过去,我才知此间仅有你在,原想走正门,无奈温启跟得紧,事急从权才选了露台。” 虞茉踮脚在他唇角印了印,艰难忍笑:“好一个事急从权。” 竟不知乱吃飞醋也成了紧要事。 但又念起不久前的自己,顿时有些心虚,轻轻地问:“听闻楼姑娘所沏之茶香气四溢,令人回味无穷,你怎么不和他们一齐坐着欣赏。” 岂料赵浔听完眉心微拧,沉思后悠悠开口:“我姑母更善此道,你若想尝,回头带你去公主府。” “算了......” 牛头不对马嘴。 虞茉还想打听打听其他人,譬如表兄和霍源,可别在席间起了争执才好。谁知赵浔似能未卜先知,在她启唇吐露自己排斥的话语之前,重又吻了下来。 这回攻势温柔,宽厚掌心托着她的脸,不含情欲,却满是珍视。 她极快沉溺,循着本能回应,双臂在窄瘦腰身胡乱地蹭,颇有些爱不释手。 赵浔脊背僵直一瞬,不赞许地顿住:“别乱摸。” 却忘了虞茉从来吃软不吃硬,情急之下略显严厉的声线在顷刻间挑起了她的火气,偏要壮着胆子掐一把:“就摸就摸,有本事你别亲我。” 他被逗得眼尾弯翘,温声解释:“你若不收手,我怕是走不了了。” 果然,虞茉更加怜惜自己的淑女形象,忙推开他,紧张兮兮地张望一番:“表姐快回来了,你赶紧走呀。” 急于撇清关系的模样令赵浔失笑,正欲再温存片刻,忽闻长廊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有清和嗓音问道:“虞表妹,你在里面吗?” 是温启。 顿时,一个眉眼骤冷,一个惊慌失措。 “怕什么。”赵浔面无表情地吻了吻她的唇,凉声提醒,“我才是你未来的夫君。” 虞茉牵着他去往露台,头也不回道:“我要脸,谢谢。” “......” 在她态度坚决地驱逐下,少年撩袍翻过阑干,神情落寞,眸色甚至染上了不易察觉的可怜意味。 虞茉登时心软,细声道:“你随表兄一齐走正门便是。” 闻言,赵浔面上总算多云转晴,点了点头。 她垂首理好衣襟,快步去开门,恰直温落雪与楼心琼一道回来,不免诧异:“兄长,你杵在这里做什么。” “楼姑娘说,表妹独自在里间,是以想邀她过去坐坐,也能热闹些。”温启语气平缓地解释,“对了,殿下提出一会儿去周家画舫,你和表妹要去么?” 太子破天荒的邀约,换做从前,温落雪少不得要惊出几滴冷汗。 如今既知对方是未来的妹夫,便也无所忌惮,爽快应声:“行啊,那你别忘了转去铺子里带些棋盘。” 虞茉也佯作将将听见动静,悠闲地走近,探头:“表兄,你和霍公子还好吗?” “表妹如何知道......”温启耳尖红了红,“一切都好。” 这时,周怀知被谴出来将温启叫走,尴尬地摸摸鼻头:“那什么,我新赋了一首诗。” 温启丝毫不作怀疑,朝两位妹妹颔首,旋即跟着周怀知回去。 待门前清净下来,温落雪揶揄地戳戳表妹,正想着打趣两句,突然新奇道:“你的脸好红。” 目光移至唇间,又补充,“口脂也脱了。” “......” 短短几息的功夫,虞茉在心底骂了赵浔八百句。 幸而温家表姐十分纯洁,亲昵地揽着她进门,兀自推断:“定是吃了我最爱的烧鸭,怕你受不住,我还特地嘱咐少放辣子呢。怎么样,味道如何?” 虞茉舔了舔唇,作出意犹未尽的神情:“我独自吃了半盘,看来和姐姐又多了一个相似之处。” 见状,楼心琼不免艳羡:“你们两个,感情倒是极好。” 温落雪大抵知道楼心琼在府里的处境,忙安抚道:“你是长姊,那些个庶出的撑破天也顶多嫁作高门妾、寒门妻,熬至议亲,你的日子便会好了。” 议亲。 楼心琼喉头发涩,轻瞥一眼虞茉,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莫雨姑娘怕是也要议亲了?” 时人及笄后,皆由主母张罗着相看夫婿,短则一年,长则三年。 但虞茉答不上来,咽下口中的甜枣后,模棱两可地说:“看缘分吧。” “以姑娘的姿容。”楼心琼亲自为姐妹二人煨茶,眼睫低垂,辨不清神情,“何不参加来年的太子选妃。” “嗯?” 她险些遭茶水呛住,“太子选妃?” 楼心琼柔和抬眸,偏过脸看向温落雪,半嗔半笑:“这般大的事,你竟也不知会莫雨妹妹。” 因东宫妃位虚悬,圣上去岁提出待太子过了十八岁生辰,凡家中有适龄女子皆可自荐。再由女官择相貌、品性、家世出众者,于殿前参与选妃。 京中贵女,人人皆知。 孟璋兮频频打造好名声,正是为了选妃做准备。早前刻意设宴接近虞蓉,亦是想着将竞争对手先一步扼杀。 温落雪有意私下里同虞茉说这事,遂含糊道:“我自个儿的亲事都不上心,哪里会惦记着妹妹的。” 而虞茉有心掩饰不悦,无奈她从未进修过演技课,又生性不懂得委屈自己,干脆起身道:“我过去找表兄问点事儿。” 她决计不要内耗。 于是,在楼心琼关切的眼神中,虞茉大摇大摆出了房门。 温启见了她,理所当然地上前相迎。而赵浔落后一步,被江辰拉扯着坐下,面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人家表兄表妹说话,你去掺和什么。” “......”赵浔冷冷侧目,“你一个被退亲的人,又是以何立场和我说这番话。” 江辰气闷:“你!” 唯有霍源看热闹不嫌事大,悠哉悠哉地道:“不然怀知再去插一脚。” “我、我已经现作了三首诗。”周怀知苦着脸,“便是天塌下来也不想再作一首。” 虞茉碰上一贯和气待人的表兄,不自觉收敛起怒火,免得将人吓到,回头耳朵红、眼睛也红。 “可是等急了?”温启略表歉意,“今日原本应了陪你和小雪,不成想,反倒要求你二人陪我去画舫。” 闻言,轮到虞茉愧疚。 她岂会不知赵浔几人明为偶遇,实则是早有所料,特地缠上来的。 在此瞬间,甚至产生了丝丝怀疑—— 自己究竟因何选择要狗狗祟祟地谈地下恋?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还是以为某些人会克制一二、矜持一二? 但瞒都瞒了,若是毫无缘由便主动说破,怪羞耻的。 虞茉顺着话头道:“我过来是问一句,表兄稍后乘周府的马车过去?” “嗯。”温启弯了弯眼,解释说,“周兄今日兴致好,连作了几首咏莲诗。不过,个别措辞仍觉缺憾,留我一起探讨。” 内室,听了个全乎的周怀知,生无可恋地闭目。 -- 楼逍兄妹亲自将宾客送至阶前,温府、霍府、周府的马车已提先半刻钟候在外间。 赵浔抓着江辰和霍源走了,温启则与周怀知并行。 虞茉朝楼心琼再三谢过款待之谊,随表姐上了马车。 “你可知虞蓉为何跟着孟三?”温落雪半点也藏不住话,耳语道,“感情是孟璋兮将她当作了你,也不知怎地识破了,但笑脸已经摆出,想收也收不回。” 她轻轻“咦”一声:“可是上回姐姐提过的宴席。” “对呀,当夜还亲如姐妹,隔日就变了味。” 从时间来看,与七皇子在东宫意外撞见虞茉之事能对上。虽说赵恪仍在禁足,但圣上并未严苛约束,递信出宫或有人来探视,便宜得很。 虞茉道:“看来,七皇子已将我与阿浔的关系说了出去,只不过,'虞茉'乃已逝之人,所以怀疑到了虞蓉身上。” “原来如此。”温落雪加重咬字,笑着开口,“方才某人听见你家‘阿浔’来年要选妃,气得脸都红了。哎呀,那是圣上见太子殿下久不开窍,想着张罗些各式各样的美人,兴许能从中择出太子妃。但现在既有了你,选妃定然要取消咯。” “不提他。” “羞什么。”温落雪倾身,目光恰扫过她耳后的红印,狐疑,“遭蚊虫咬了?位置还挺刁钻。” 第77章 答案 温落雪好奇地搓弄着一抹红意,虞茉微微怔愣,极迟缓地忆起昨夜的荒唐。 定是赵浔抱着自己坐于铜镜前时弄出来的痕迹,薄唇几乎将她的后颈、耳廓、肩背吻遍,低低喘息声也仿佛犹在耳侧。 她脸色骤然涨红,握住温落雪的指节,生硬地转移话题:“表姐身上好香。” “你喜欢?”温家衣料所用熏香乃是出自姑母手中,温落雪笑道,“若是知道你回来,姑母定会高兴,可惜她正陪着乐菱表妹在京外拜访柏太公。” 虞茉心虚地应和:“等姨母回京,我随姐姐一齐登门拜访。” 说话的功夫,马车行至江边。 原以为众人会先行入画舫,不料掀开车帘,赫然见五位少年在树荫下等候。皆身着华贵衣袍,面容俊秀,很是赏心悦目。 温落雪拍拍胸脯,嗔怪道:“这排场也忒大,让我想起在学宫时的季考,太子殿下代老师监考,周公子和兄长批卷。” 闻言,虞茉下意识顺着话头问:“那霍公子和江公子呢?” “他们啊,捣乱呗。” “......” 察觉到幽幽视线,虞茉抬眸,与赵浔撞了个正着。 她可不懂得察言观色,辨不出对方是喜是怒。但想到某人留下的罪证害自己频频陷入尴尬境地,遂愤然瞪他一眼。 赵浔见状,面上漾开浅淡笑意,启唇唤住欲抬步走向两位妹妹的温少卿:“还未告诉我们,你替怀知改了哪几字?” 温启忙不迭顿住,一五一十地回禀。 江辰瞅准时机,脚下抹油,“噌”地溜至虞茉身侧:“明日,我护送你和母亲去上香罢。” “什么?”虞茉诧异地挑眉,“江夫人不是说,你要出城迎接大将军。” 这下轮到江辰困惑了,他不大确定地道:“我怎么记得是十七日。” 说罢,瞥向远处袖袍鼓风的清雅背影,唇角抽了抽,明白过来是谁人在从中作梗。 而温落雪是画舫常客,今日沾太子殿下的光,能进不对外客开放的顶舱,催促道:“聊完了吗?聊完了赶紧走。” 虞茉略带歉意地朝江辰颔首,随表姐踏上甲板。 “舅舅为何还不寻时机将我与太子的关系告知表兄?”她压低嗓音,略带好奇地问,“不是要由表兄出面劝服江公子么?” “呃......” 温落雪险些滑到,尴尬地努努嘴,心道以父亲容易六神无主的性子,怕是得拖个几日。遂答说,“今夜我敲打敲打兄长,让他主动去问父亲。” “也好,免得平白耽误了江公子。” 面对江辰亮晶晶的眼神,虞茉着实不知该如何回应。 当然,也不敢回应。否则赵浔醋起来,承受苦果的是她。 -- 顶舱宽阔,素白丝绦随风飞舞,配合着缥缈雨丝,颇有几分诗文中稠雾浓云般的韵致。 霍源对棋盘很感兴趣,拉着江辰和周怀知落座。赵浔与温启仍旧在探讨用词,无意参与,于是由温落雪补缺。 虞茉凭栏远眺,见岸边绿树成荫,来往人群络绎不绝,有卖货郎、算命摊,有腼腆的少年少女、温馨和睦的一家三口。 此情此景,仿佛是一帧一帧的电影画面,如何也看不腻。 “过来。”身后冷不丁响起赵浔的声音。 她回眸瞧去,发觉某人正与表兄坐在长桌两侧,遂歪了歪头:“我?” 赵浔颔首,一本正经道:“雨势要大了,仔细淋湿。” 虞茉摊开掌心,感受微雨砸落,认命地踱步过去。谨慎起见,她在距离二人皆远的位置坐下。 谁知赵浔半跪起身,亲自斟茶,在温启不掩惊恐的眼神中,温和道:“手艺生疏,温少卿若不嫌弃,尝尝看?” “是......”温启险些要行大礼叩谢。 而这时,赵浔已再斟一杯,刻意吹凉些许方递给虞茉。 后者并未深想,轻轻嗅过,一饮而尽。入口甘甜清爽,遂自然不过地伸手,示意赵浔续杯。 直至连饮三杯,她撞上表兄欲言又止的破碎神情,后知后觉地明白赵浔此举何意。 他分明在透过彼此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熟稔,将露头的、未露头的情敌统统扼杀在襁褓之中。 好有心机的狗男人! 察觉到虞茉怨怼的视线,赵浔不以为耻,勾唇笑道:“长公主过两日有意操办残荷宴,不知温少卿与令表妹可得闲?” 往年常在月末设宴,是以温启下意识叹说:“今岁为何提前了许多。” 赵浔把玩着茶盏,目光投向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虞茉,意味深长道:“大抵是兴致好。” 既开了话头,气氛渐渐活络。 和温启闲扯几句文章后,他状似不经意地道:“敢问姑娘芳名?” “......”既知赵浔是储君,平民百姓如何敢欺瞒,于是她噎了噎,没好气地答,“虞茉。” “茉莉的茉?” “正是。” 温启执杯的手顿住,乌黑眼眸不动声色地左右移视,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太子殿下似是对虞表妹一见钟情了。 以表妹的姿容,被少年郎倾心实属常事。只不过,素闻太子殿下不近女色,一时,温启既存有疑虑,又不免与有荣焉。 然而,不待温启消解复杂心绪,赵浔冷不丁提起:“听闻太傅大人有意为二位结亲?” 亲事乃私事。 太子殿下贸然过问,倒也不好指责对方逾矩。 登时,一口茶卡在咽喉,令不善掩藏神情的温少卿呛住,清秀面庞红透。 祖父的确曾有意让虞茉嫁回温家,但与江府的婚约未退,是以只能搁置。如今人死生复生,温启也接到家书,大意是回京之后先与表妹寻常相处,若能生出情愫再亲上加亲。 真正见过虞茉方知晓,她比预想中愈发鲜活生动,如同灿阳下艳丽的牡丹,存在本身即摄人眼球。且性情俏皮不失礼节,率真不乏骄矜,放眼京中也是独一份。 若说无动于衷,未免自欺欺人。 不过相识时间太短,温启尚不及深想,现下太子问及,他也断不能坏了姑娘家名声。 于是果决地摇了摇头。 赵浔心满意足地弯翘起唇角,却遭虞茉在桌下重重一踩:“......” 玄色官靴多了极浅的印记,而罪魁祸首佯作无事发生,顶着发烫的粉腮说道:“我去吹吹风。” 他顿了顿,跟着起身,朝难掩惊诧的温启直言:“失陪。” 至此,赵浔品出了作为“爱慕者”的便利。非但能光明正大地黏着她,还能将潜藏的竞争对手变为舅兄,一箭双雕。 温启恍恍惚惚地回了内室,在胞妹身侧坐定,等缓过神来,耳语道:“我怀疑,太子殿下喜欢虞表妹。” “......”温落雪利落地抽走霍源手中的牌,抬眸,见不远处的甲板上,江风吹起少女乌黑如绸缎的长发,有几缕拂过少年储君的下颌,他兴许是觉得痒,垂首笑了笑,而后屈指捻住,一面听虞茉撅着唇抱怨什么,一面细细摩挲。 简直不能再登对。 而兄长现在才发现,还真是“明察秋毫”。 -- 虞茉也的确在生气,只因赵浔今夜要与禁卫军统领商议围猎一事,匀不出时间出宫。碍于周遭人多眼杂,又不便将人拢在怀中轻哄,无奈道:“明日我去接你如何?” 她与江夫人约了为温怜上香,不必同乘,在山脚碰头即可,回府时亦当如是。 思忖片刻,勉为其难地应声:“那好吧,我要一下山就能看见你,不然以后休想再叫我留窗。” “好。” 这时,她瞥见三五稚童捧着糖人穿过长巷,眼眸发亮:“你去给我买糖人,要老虎和狮子!买两个,一个给姐姐。” 赵浔微微偏过头,见内室围着棋桌的几位正全神贯注,遂躬身在她唇角印了印,笑道:“遵命。” 另一厢,霍源输得精光,由温启接替。 他用浸了花瓣的清水搓洗过指节,纳闷儿道:“手气怎么这么背呢。” 再见温启甫一上桌便扳回些许,更觉气愤,干脆出了房门,也来至甲板。 霍源笑问:“他人呢?” 虞茉闻声回眸,指了指岸边:“去买甜点了。” 侍从拥簇着颀长身影在人群中穿梭,而摊主被稚童围得水泄不通,骤然见到少年,下意识朝他身后看了看,还以为会瞧见孩子。 “啧啧。”即便隔着距离,霍源仍是酸得搓了搓胳膊,随口道,“先前在别院住得怎么样?” 她如实说:“我很喜欢花圃里的秋千架。” 霍源扬唇道:“是我母亲的主意,舍妹小时候最爱花花草草,于是在她生辰时建造了那处别院。” “其实我很好奇,你们几个是如何玩到一处还成为朋友的。” “朋友?” 他受宠若惊地眨眨眼,旋即泄露出一丝得意,抱臂,佯作云淡风轻道,“浔哥儿当真说是朋友?” 虞茉重重点头:“你们逃学他顶包的朋友。” “......” 霍源斟酌过用词,正欲吹嘘一番,余光扫见金纹衣摆,顿时恶从胆边生,故意压低嗓音,“老实说,你喜欢江辰那小子还是浔哥儿?” 猝不及防的提问令虞茉怔了怔。 她与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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