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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辰称得上素不相识,但以古人的眼光来看,婚约存续多年,他二人远比寻常人亲密。 “这个嘛。”虞茉耸耸肩,“自然是——” “霍源,你在这里做什么。” 赵浔略带不耐地打断,凉凉道,“温姑娘在里间坐着,不去她面前献殷勤?” 话音落下,霍源红着耳尖快步离开,连“告辞”也忘了说。 虞茉被逗笑,杏眼弯成弦月,乐不可支道:“你逗他做什么,这下更不敢和表姐搭话了。” 赵浔冷沉着脸,将绘得栩栩如生的糖人递与她:“所以呢。” “什么呀。” 他顿了顿:“方才的答案。” 虞茉不免语滞,心道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怎么还如此介怀江辰的存在,怪道惦记着名分。 遂隐晦地勾住他的尾指,带了真意认真哄道:“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好。”赵浔反握住她,“明日在榻上再说一遍。” 第78章 变故 东方欲晓,鸡鸣起伏。 虞茉顶着微微泛青的眼起身,在铜镜前秀气地打了个呵欠。 见状,鹂儿半是狐疑半是关切道:“小姐,昨夜没睡好吗?是凉了还是热了,总不能又是在偷瞧话本吧。” “没有的事……” 话虽如此,看着镜中睡眼惺忪的人,虞茉纳闷极了。 按说夜里赵浔不曾造访,则少了人折腾自己,她该神清气爽才对。结果呢,卷裹着被褥滚来滚去,兀自发愣许久方入梦乡。 仿佛刚一阖目便到了时辰,又被匆忙唤醒。 “小小姐,记得用了早膳再出门。”高嬷嬷端来新鲜出炉的软嫩豆花,添了足足两勺霜糖,再捻起蒲扇替她吹凉。 虞茉瞬时精神,不赞许地道:“嬷嬷,您当我是瓷做的人儿么?快歇着罢。” 高嬷嬷抿唇直笑,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咱们家小小姐虽不是瓷做的,但在我们心里是珠宝镶出来的玉,可不得仔细养着。” 鹂儿盘好发髻,择一支金镶玉的簪子,也跟着玩笑道:“小姐将活计都抢着干了,让一院子人白拿工钱,害得我母亲夜里都睡不踏实呢。” “就你嘴贫。” 插科打诨后,虞茉清醒了十成十,“咕嘟咕嘟”喝去半碗甜豆花,牵着鹂儿一道往外走。 仆从已将布施用的东西搬上马车,文莺等女护卫也候在阶前,只等她来,即刻可以启程。 今日要去的寺庙,盛名仅次于大佛寺,其中属姻缘最为灵验。 江夫人镇日听幺儿念叨提亲,可每回见了温序,来不及开口,对方便皆耗子见了狸奴般躲着。无奈之下,想趁便来庙里求一卦,看两个小辈究竟有没有缘分。 虞茉对此一无所知,她正透过纱窗打量烟雾缭绕的街市,鼻间氤氲着食物香气,光是闻着也足够治愈。 她掐指算算,从出发到上香、再到下山,半日怎么也够了。 赵浔会依言来接么?他赶得及么? 忽而,一辆阔气的青顶马车驶近,有小厮扬声问:“车上坐的可是温二小姐?” 听语气似是熟识,虞茉便命车夫回话:“二小姐不在。” 原以为小厮这便要打道回府,不料他讨巧地咧嘴一笑,作揖:“既非温二小姐,则是莫姑娘咯?” 闻言,文莺径直掀开纱帘,警惕地打量几眼后解释:“是楼家的马车。” 生人之中,知道“莫雨”的唯有七皇子和楼心琼。 她原也对楼姑娘的品性生有好感,命车夫放缓速度,礼尚往来地问起:“是我,车里坐的可是你们家五小姐?” 隔空问话的功夫,楼家马车骤然停下,车夫神色慌张。 虞茉不得不也令人勒马,朝文莺道:“过去看看?” “听小姐的。” 恰直婢女搀着楼心琼下了车,目光在半空相撞,温婉地笑了笑。 车夫用手背抹了抹汗,回禀说:“五小姐,车轴坏了,怕是走不了了。” 虞茉歪头端详,果真瞧见一道裂痕,又扫见婢女抱出来两筐长香,随口问:“楼姑娘是要去上香?” “正是。”楼心琼面露焦急,但语速维持着稳重,“再过几日是我母亲的忌日,但......” 话音顿了顿,似有些难以启齿。 可触上虞茉不含杂质的视线,倾诉欲陡然升高,无奈道,“但也是姨娘的生辰,不好明目张胆地祭奠亡者,免得害寿星触了霉头。是以想赶早去东门寺,岂料半途马车又坏了。” 竟同样是个宠妾灭妻的。 虞茉登时有些气愤:“坐我的马车好了,我今日也是去东门寺。” “当真?”楼心琼喜出望外,眼眶也红了一圈。 而文莺半蹲下身,用丝帕抹净沾惹的淤泥,笃定道:“痕迹很新,也很齐整,是有人用利刃划出来的。” 车夫听后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怪道我瞧见肖松鬼鬼祟祟的。” “罢了。”楼心琼似是习以为常,语调温和地宽慰道,“这里暂且交给你们了,我随莫姑娘先走,回府另差辆马车过来接我便是。” 于是,楼心琼并一位丫鬟上了温府马车。 索性内里宽敞,又皆为女子,大家说说笑笑,正好做个伴儿。 见虞茉在仆从面前并不摆架子,楼心琼难免感叹:“莫姑娘人生得美,心也善。” 丫鬟也接话,颇有些劫后余生般地道:“幸而遇上了莫姑娘,否则今日去不成,明日还有旁的要事,拖来拖去只怕赶不上趟儿。” 虞茉笑而不语,将自制的爽口果茶匀与她们。 经此一遭,她与楼心琼的关系倒是拉近许多。虽不到袒露身份的时候,但只言片语停听下来,对方无疑是另一位原身,令虞茉很难不生出恻隐之心。 “楼姑娘,等上完香我还有别处要去,用不到马车。若是楼家未派人前来接应,届时,你便坐我的回去。” 楼心琼长睫迟缓地眨了眨,隐隐透出泪意。好半晌,轻道一声“好”,又偏过脸去掩饰眸底的狼狈。 虞茉安抚地拍了拍,心道,同是天涯沦落人。 ... 二人在山脚分别。 虞茉往西走出百步远,见江夫人并几位婢女在凉亭中等候。 “见过江夫人。”她款款施礼,“布施所用之物已准备妥当,不知该安置在何处?” 江夫人亲昵地拉过虞茉的手,示意她朝下看,说道:“命他们送去官道旁的棚子里就是了,慈幼局在附近,一会儿有好些稚子过来。” 为人母,最见不得孩子受苦。 虞茉了然:“难怪您特意交代,说除了馒头、粥食再多备些纸笔。等上完香我再来看看,若正巧遇上,还能问一问可有什么缺的。” “好孩子。” 江夫人慈爱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她容貌肖似旧友,却多出了几分灵动神韵。再思及月前,虞茉历经险恶,此刻竟能俏生生地立在这儿,何尝不是苍天垂怜。 “我扶您上去。”虞茉露出惯用的讨巧笑容,对付长辈可谓是百试不爽,半嗔半喜道,“有友如此,夫复何求?我好羡慕母亲。” 江夫人被她逗得合不拢嘴,正好试探口风,低声问:“温启回京也有几日了,你觉得,他比之阿辰如何?” “......” 虞茉神情有一瞬的碎裂,忙垂首作出忸怩状。 毕竟是小女儿家,羞于启齿乃是常事。江夫人深表理解,拍拍她的手背,笑道:“行行行,不为难你了。” 一行人相携登上山顶,早有香客云集。 寺庙中心是一颗硕大的古树,约莫两人高,但枝叶足足延伸了三丈远。 不少年岁轻的小娘子买了丝绦,面红耳赤地系好,而后对着满树飞舞的红意祈愿——觅得好郎君,白首不相离。 虞茉忍不住多瞧了两眼,遭江夫人打趣道:“一会儿你也来系一条,讨个好彩头,将来嫁个如意郎君。” 她腮畔微烫,按捺着羞意点了点头。 文莺点燃长香,由虞茉亲自插上,再跪坐至蒲团,祈求逝者安息,生者福寿安康。 她在心中道:“表兄已经搜集了姨娘的罪证,至于虞长庆那边,也不知因何日渐憔悴,竟是不大管事了。等过两日,长公主设宴,我会寻时机当众揭穿虞蓉和其双亲的真面目。‘虞茉’、温夫人,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但是,世间爱你们之人远远多于害你们之人。” 默念完,伏地三叩首。 等虞茉出了殿门,从鹂儿口中得知江夫人已经前去问卦,闲来无事,干脆回至“姻缘树”下,琢磨着写点儿什么系上去才好。 思忖的功夫,竟再度遇见了楼心琼。 倒也不能说巧,毕竟少女谁人不怀春。虞茉眨眨眼,笑着问楼心琼:“你属意什么样的郎君?” “敬重妻子即可,旁的也不敢多求。” 可楼家在京中并非末流,家底也厚实,身为嫡女,何至于悲观至此。 虞茉虽纳罕,但不好过问私事,只将色泽最鲜亮的一根丝绦递了过去:“祝你得偿所愿。” 闻言,楼心琼睫羽颤了颤,而后抬眼直直看向她。 “怎么了?”虞茉歪头。 却见楼心琼嘴唇翕动,最终浅淡地一笑:“多谢。” 因字迹不堪入目,虞茉鬼鬼祟祟地寻了个僻静角落,用仅有自己能读懂的拼音写下:虞茉和赵浔长长久久。 她喜欢高处,遂踩着石块,踮脚将丝绦挂好。回过头时,撞上楼心琼略带揶揄的笑眼。 “莫雨姑娘,若是不嫌弃,我请你喝杯茶如何?” “好啊。” 虞茉一口应下,无他,只楼心琼不似娇蛮跋扈之辈,又年岁相当,兴许能成为朋友。 她实在太怀念校园里好友成群的日子了。 于是差鹂儿去知会江夫人,另派一护卫下山,免得赵浔久等。 文莺并楼府婢女行在后头,她随楼心琼往前,好奇道:“楼姑娘是东门寺的常客?” 楼心琼轻车熟路地领着她往竹林深处走,羞赧地道:“长公主与住持皆是爱茶之辈,我曾有幸在二位跟前奉茶,得了几句谬赞。之后每回来寺中祈福,亦会为住持他老人家煮茶,久而久之便熟悉了几分。” “原来如此。” “说起来,莫雨姑娘的婢女为何配了刀?” 虞茉顿了顿,神色纠结道:“她并非婢女,而是护卫。” 寻常人家的护卫多是身材健壮的男子,再不济便是膀大腰圆的嬷嬷。文莺瞧着纤瘦,又无弱柳扶风之感,也不怪楼心琼将其当成婢女。 她不想对新结识的友人扯谎,但若贸然托出实情——文莺实乃太子殿下安排的人,反倒招惹异样眼光。 遂主动换了话题,指着不远处的花圃问:“可是到了?” 楼心琼收回眼,点了点头,示意婢女去取茶具。自己则与虞茉在石桌前坐下,一面闲谈一面俯瞰山中景致。 她见树木过分葱郁,几乎辨不清绿叶底下的山道和香客,隐隐生出不安:“此地未免有些偏僻。” 文莺实则也不放心,执剑踱步一圈。 身后,楼心琼指向林间跳蹿的黑点,颤声道:“那是——山匪?” 第79章 声声娇 除去文莺,还有一女护卫名唤文雀。 她原本在竹林外巡视,听闻山下传来重而繁多的脚步,神色匆匆地请示:“两面皆有人,余下一向是峭壁,只能朝东走了。” 于护卫而言,拼死也要保全虞茉,至于楼心琼,并不在大发善心的范围。且对方将虞茉引来此处,究竟是巧合还是早有图谋,犹未可知。 是以文莺果断将虞茉护在身后:“小姐,我们走。” “莫雨姑娘。”楼心琼脸色惨白,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惧,哀求道,“救我。” 寻常男子落入山匪手中也难以逃脱,更何况是娇滴滴的小娘子。若当真被掳走,等待的只会是生不如死的凌辱。 而虞茉在和平世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几乎不曾见过血,在此瞬间,恐慌与纠结只多不少。 但她强迫自己冷静,尽量客观地想了想—— 文莺和文雀亦是女子,虽有武功傍身,可带着自己这个累赘,能否化险为夷还难以断定。她做不到理所应当地将护卫、婢女看作是牺牲品,所以只能努力自救。 虞茉提起裙裾奔跑,因喘息剧烈,断断续续地道:“文莺武功最高,先去搬救兵,我会自己跟上文雀。楼姑娘,你既熟悉东门寺,给我们指条明路。眼下泥菩萨过江,谁也没有通天本事救人,但我们几个好好配合,还有转圜余地。” 时间紧迫,来不及多加商议,文莺听后,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悄然塞于她袖中:“小姐,你不能出事。” “你也保重,能跑就跑,万万不可恋战。”虞茉屈指轻推,令匕首彻底没入。 她无暇猜测文莺隐晦动作后的涵义,但历经过刺杀,与其天真地依赖旁人,她更习惯为自己保有退路。 于是文莺独自迎着山匪而上,试图杀出重围;文雀则领着虞茉和楼心琼往唯一安全的小径跑去。 肺部和胸腔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虞茉不敢停,也狠心不回头打量楼心琼。 不合时宜的恻隐之心只会拖累文雀。 而赵浔一贯言出必行,他既允诺来接自己,兴许已经到了山脚。只要顺利躲上一阵,三人皆存活的几率很高。 楼心琼痛苦地捂着胸口,但见虞茉更在乎两个仆从,无意帮扶自己,不得不卯足了力跟上,说道:“前头有柴房,料理炊事的小沙弥偶尔会经过。” 身后,山匪蒙着面,冷刃寒光、高大魁梧,正踏着雷霆般的脚步声追近。 文雀踩高端详过地势,作出决断:“小姐,你往柴房跑,那头有窄道可以通向正殿,我留下来断后。” “好。”虞茉知道,少了自己,护卫们反而容易脱身,重重吸一口气,埋头继续往前。 楼心琼应是跟了上来,偶尔踩过枯枝,会发出“噼啪”动静。 这无疑宽慰了虞茉,因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旁人落难,也做不到牺牲自己解救旁人。 “楼姑娘,你瞧见白烟了么?”虞茉喜出望外,大声道,“应当有沙弥在此。” 话音将落,后颈一寒,有独属于男子的宽大掌心掩住她的口鼻。虞茉下意识屏住呼吸,却仍是闻见奇异花香,思绪登时不太清明。 她急中生智,软软地倒了下去。 意识朦胧间,被当货物般扛起,余光所及只瞥见男子的鞋靴,非上乘亦非下等,虽沾了黄泥但总体洁净,极不符合虞茉对山匪的刻板印象,倒符合温府此类殷实人家的仆从规制。 是楼家内斗还是虞家的手笔?是冲她来,还是冲着楼心琼? “噗通——” 虞茉被扔至草垛上,她竭力忍住痛呼,认真装死。 男子离开片刻,有更轻盈的脚步进来,居高临下地端详几眼,复又抱怨着“难闻”退了出去。 她侧耳倾听,柴房内仅余自己的呼吸,不知楼心琼被安置在了别处,抑或原本便与“山匪”是一伙儿的。 好在马上见了分晓。 窗下,略显趾高气昂的女声在说话,仅有只字飘入,拼拼凑凑,似是在问:“你的人可有把握解决那两个婢女?” “难。”楼心琼颤着声道,“她们似乎并非寻常婢女,拳脚了得。” “怎么不早说,若平白拖累了我,你们楼家也休想摘得干净。” “是我疏忽。”楼心琼话中带了真正的惊惧,深深望一眼房中昏迷之人,自我宽慰,“不妨事,有七殿下为你断后,等今日过去,一切都能了结。” 闻言,虞茉渐渐品出那道熟悉的女声是谁——孟家三小姐,七皇子的心上人,孟璋兮。 是因知晓了自己与赵浔的关系,认为她挡了贵女参与太子选妃的道? 幸好还有匕首。 她悄悄呼气,稳住如雷心跳,一寸一寸地从袖中掏出。 因被当成毫无还手之力的弱女子,唯有胸前被随意缠了几圈麻绳。虞茉狠心割破手指,借由痛觉维持清醒,再反手缓慢磋磨。 外间,孟璋兮连连怒斥了几句办事不力,着人即刻去追杀文莺、文雀,又催促:“你快些进去,不是在演什么双双落难的戏码么?至少装装样子。药也已经备好,半途会有‘忠仆’来救你,至于里面那个,就没那么幸运了。” 虞茉眉眼一凛,大颗冷汗自鬓角滑落。 但来不及细想,楼心琼已经神色凝重地进了屋,很快,有人端来兑过药的茶水。 “等等。”楼心琼警惕地嗅了嗅,“味道不对,是我准备的声声娇么?” “比那更管用,放心喝吧。”孟璋兮不想在此地久留,见赵恪到了院外,放松下来,懒得再多费口舌,示意仆从直接动手。 听闻并非致命毒药,虞茉生生按捺住反击的念头,顺从地被钳着下颌灌入。 她正在“昏迷”,半数茶水喂了衣襟及身下的干草也无人起疑,又歪头吐出些许。即便如此,仍有一股邪火在体内流窜。 该如何形容此种感觉? 像是困倦之时连喝十杯美式咖啡,既睡意昏沉又精神亢奋,而且口干舌燥,有汹涌热意涌上面颊。 不会是,传闻中的媚药吧...... 一旁的楼心琼被喂下更多,反应较自己热烈,但先前去取茶具的婢女悄然出现,搀着人坐起:“小姐,‘恰巧’带了解毒丸的沙弥马上过来,您忍一忍。” 做戏做全套。 楼心琼紧抿着唇,重重点头。 虞茉瞅准时机,抬肘击于婢女脑后,对方眼睛清明一瞬,在她再次抬肘前面朝地倒了下去。 而楼心琼因不断上涌的药效反应迟钝,有心启唇呼喊,却被塞入大团布料,仅能发出“呜呜”的残音。 她趁势从后窗翻了出去,谁知正有人巡视,当即唤道:“不好,她醒了。” “......” 糟糕。 顷刻间,她暴露在赵恪与孟璋兮的视野之中。 意识到自己并未蒙面,孟璋兮手握成拳:“必须杀了她。” 原本只是想由“山匪”毁了虞茉的清白,令她安分守己,莫要肖想太子妃之位。可若被知晓实乃楼心琼献计、孟家做主安插人手,便只能杀人灭口了。 “别过来。”虞茉咬破舌尖,迫使自己镇静,将匕首横于身前,“七皇子,我知道你并非主谋——” 孟璋兮脸色骤冷,打断道:“让她闭嘴。” “等等。”赵恪抬手,示意蒙面人退下,与赵浔有两分相似的眉眼透着寒意,语调亦是冰冷,“为、何、无、人、事先知会我。” “怎么,你也看上她了?” 赵恪掀了掀眼皮,烦躁之意攀升至顶点:“你想死,可以,别拖累我。” 孟璋兮曾几何时从赵恪口中听过如此薄情的话语,登时摇摇欲坠,含着哭腔道:“你忘了吗?若是没有我,你早便没命了。” 提及救命之恩,赵恪面色稍缓,朝虞茉走近一步,却是对着孟璋兮说:“你可知道我为何不同意动她?” “为何。” “上一回见她,是在东宫。” 孟璋兮惊诧得瞪大了眼:“东宫......” 如此说来,连圣上与皇后娘娘也知晓虞茉的存在,甚至已经到了纵容的地步。否则,凭她一介民女,身份未明,如何能逾矩住下。 而点拨至此,赵恪仁至义尽,他温声道:“姑娘,你知我有求于九弟,我不会害你。” 虞茉不信,她看向柴房后的小径,后退一步:“你放我走,等见了阿浔,我会告诉他并非是你的主意。还有,让追杀我两个护卫的人都回来。” “好。” 若她死在孟璋兮手里,太子迁怒,母妃便当真没了活路。赵恪主动顿住以示诚意,转头问,“解药呢?” 孟璋兮已经跪倒在地,抽噎着不言语,还是底下人代为答话:“只为楼家小姐备了一份,尚在途中。” “啧。”他不耐地将仆从踹翻,试图上前稳住虞茉。 “不用再说了。”虞茉继续后撤,面颊红透,湿发狼狈地贴着鬓角,但双眸清亮,“放我走,换我替你求情。” 于赵恪而言,这无疑是巨大的诱惑,遂点了点头,命众人让道。 她脚步已然虚浮无力,凭借着求生欲跌跌撞撞地跑,但体内邪火猛蹿,旁的还好,只是渴得发慌。 恰见山壁处有汪浅潭,身后也的确无人追来,虞茉改了道。 虽在夏日,潭水冰冰凉凉,她俯首喝了两口,再掬一捧打湿面颊。 舒服,但远远不够。 仗着水性好,她勉力褪了鞋袜,一头栽入水中。凉意缠身的瞬间,药效被压制,她短暂地活了过来。 -- 早朝结束,赵浔原本该回书房处理琐碎公务,但相识至今,他与虞茉从未分开如此之久。 既然坐立难安,干脆换了常服出宫。 兴许是马上便能见到她,躁动的心绪竟渐渐平息,也能自如地看进去奏折。 且在母后的“撺掇”下,长公主的残荷宴会比往年提前几日,紧随其后的是围猎。届时,能将彼此的关系公之于众,她也能真正成为他的。 想了想,赵浔提笔写一行批注,命人多增设女眷喜爱的游戏。 待行至东门寺山脚,他为避嫌,特地远离了江府的马车。但差庆言前去打听,得知江夫人入庙不久,在“等候”和“上山”之间选择了后者。 大不了装作是巧合,即便会被虞茉埋怨,但他的确想早些见到她。 思之如狂,约莫便是此种感觉。 储君低调出行,仍少不了暗卫跟随。不一会儿,有人来报,道是瞧见了七皇子身边的侍从。 算算时间,赵恪已经解了禁足,竟直奔东门寺? 赵浔喉头紧绷,冷声道:“庆姜带三人去南门,庆炀往西,庆言继续上行,本宫往北,遇事及时放信号烟。” 恰见虞茉身边的女护卫下山,对方见太子殿下来得如此快,微有诧异,恭敬回禀道:“江夫人去问卦,小姐则遇见了楼府五姑娘,应邀品茗,差鹂儿和奴婢分别前来报信。” “楼家人。”他记得楼心琼。 虞茉对其赞赏有加,可赵浔不觉得那双眼睛是不谙世事之人所拥有的,甚至,曾撼动长公主忽略家世做局说亲。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赵浔折眉,“带路。” 练家子脚程快,待东宫众人顺着林间反常的痕迹从偏僻小路登上山顶,正见赵恪候在一侧。 “九弟。”赵恪迎上前来,还未开口,被一脚踹至粗壮树干。腹背皆受创,顷息间有鲜血自唇角溢出,滴落至衣袍,绽开朵朵红梅。 赵浔压抑着滔天怒气,拧眉,扫过形容狼狈的楼心琼,径直问:“她人呢。” 孟璋兮已被安排先一步离开,余下楼家几人,赵恪并不关切,且正需要替死鬼,遂提先喂了哑药。 闻言,不甚在意地用袖摆擦去猩红血渍,边咳嗽边指路:“虞姑娘不信我,顺着小道往正殿去了,等见到她你就......” 话未说完,赵浔已经消失在眼前。 察觉到颈间多了利刃的锋锐凉意,赵恪不再动弹,只叹息道:“我手里有解药,不过,你们主子也是解药。” -- 找到虞茉时,她整个人浸在寒潭重,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若非是顾念着口鼻需要呼吸,似是恨不得将脸也沉入水底。 赵浔摸向腰侧,发觉随身携带的药瓶竟不在身上,里头存放着太医院研制的解毒丸与滋补丸,以备不时之需。 仔细回想,终于忆起是更衣那会儿放在了梳妆台前。但因思念着虞茉,他有些魂不守舍,匆匆忙忙出门,忘了带上。 好在她唇色红润,眉目也舒展,瞧着不像濒死。既如此,差人回宫去取也是一样。 赵浔踏入水中,带了点小心翼翼,用手背轻触她的脸侧:“茉茉,我来了。” 虞茉闻声睁眼,因意识不清,挣扎着要远离,但目光触及熟悉的清隽面庞,瞬间怔住。 忍耐了一路的委屈、惊慌、疼痛,如同有了宣泄口,化为泪滴潸然而出,在水面漾开一圈一圈波纹。 他将人揽入怀中,动作很轻,仿佛虞茉是一尊易碎的瓷器,安抚道:“别怕。” 赵浔有心细问——她可知自己中了何种毒,都有哪处不适。 好一并由侍从转告太医,以便对症下药。 岂料虞茉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滚烫红唇嘬着喉间凸起,发出响亮而暧昧的水声。 答案不言而喻。 他面色愈发冷沉,胸腔也猛烈起伏,铺天盖地的恐惧压过了怒意,令稳稳托着少女的双臂也打起细颤。 “阿浔。”虞茉低低地唤,原就清甜的嗓音更是百转千回,小手也难以自控地贴上冰凉肌肤,不断地抚摸、不断地索求。 赵浔身形僵了僵,回眸,有些意外侍从为何没跟上。 又转念一想,方才赵恪能坦然地在山道旁等他,定然是知晓虞茉中了媚药。也许有解药、也许没有,但事关虞茉,无人敢靠近。 四周既安全,赵浔便由着她胡乱亲吻锁骨,可内心深处仍不想趁虚而入,思忖过后,试图将她重新放回水中。 “乖乖在这里等我。”赵浔安抚地拍了拍,温声哄道。 他以为潭水能压制毒性,自己则匀出空隙去问一问解药,抑或差人回市集采买,但虞茉如何肯放手。 好比空腹之人试图通过睡眠来遗忘饥饿感,但面前忽然被摆上香气四溢的佳肴,这时,居然将佳肴撤回,还令她继续入睡。 是可忍,孰不可忍。 虞茉难耐地解着他的蹀躞带,抽噎道:“你亲亲我。” 腰侧未解的长剑被动作牵扯着撑顶起衣袍,隔着濡湿后贴身的布料危险地抵着少女柔嫩肌肤。 “唔。” 冷刃和寒潭同样能令她舒适得轻吟出声,红唇也跟着张启,循着本能哀求,“亲亲我。” 他非圣贤,反而,在虞茉面前从来带了最深沉最热烈的欲念。 也许替她纾解也能解除药性。 赵浔如是想着,在岸边坐下,将她横放在膝上。 轻薄夏衣几近透明,勾勒出玲珑身形,仅一眼,赵浔的气息几乎比她还要紊乱。 此刻的虞茉仿佛是浸了香蜜的花枝,俏生生地生长在崖边,诱使胡蝶不知疲惫地飞舞、凑近,直至能够采撷。 她无措地挺腰,将饱满双唇送至赵浔眼下,用细碎哼吟索求他的怜惜。 赵浔不再忍耐,也忍耐不了分毫。垂首衔住,舌尖轻刮,再略略收力吸吮,像是旖旎捉弄。 而带着薄茧的长指描摹过如莲裙摆,下意识地按压湿漉漉的布料。 虞茉抖了抖,在此一瞬,竟觉得耳畔有春暖花开的响动。 第80章 容纳 幽涧寒流,绿树葱葱。光影透过枝叶间隙投落,化为跳跃斑点,轻踩上石岸边拥吻的少年少女。 浸湿后的衣料贴合着身体,山风一吹,本该觉得冰凉才对,可虞茉像是偷喝了长蛇与人参酿成的大补药酒,一股接又一股的热意在血液间流窜,以致她双颊酡红,意识也烧得迷蒙。 而赵浔吻得很急、很重,衔弄她略见红肿的唇,不知疲倦。 若在往常,虞茉兴许会哀怨地撩他一眼,责怪赵浔鲁莽,是狗男人。但此刻,些微疼痛反而激起了内心深处的悸动。 她心跳如雷,循着本能张臂环抱住他,无声地诉说渴望。 赵浔也趁势将她拥得更紧,恨不得能够合二为一,好填补道不明的空虚。 唇齿交缠的亲密身姿在水面投映下倒影,活色生香。 她未着罗袜的足尖逐渐不安分地拍打水面,激起朵朵浪花,飞溅至胸口或脸上。 赵浔垂眸,短暂疑惑一瞬,却在她欲言又止的为难神情里品出某种意味—— 像是欲念嗷嗷待哺,却羞于启齿,只用隐晦地方式提醒他。 赵浔失笑,默契地给了台阶:“穿着湿衣不难受吗?” “难受。” 她飞快地答,耳尖绯红,很是欲盖弥彰地移开眼。 宽大掌心掐着虞茉的侧腰,令她能稳住身形,而后长指灵巧地解了衣带,再一鼓作气剥掉了湿哒哒的绸白亵裤。 甚至,他顺手拧了拧,像初相识的日子里一般,抛至矮枝等待风干。 少了遮掩,视线所及俱是赏心悦目的景象。 赵浔直白地垂眸端详,呼吸急促且灼烫,拂过她泛起薄粉的肌肤。 霎时,消退些许的热意一股脑回至体内,虞茉无比庆幸自己正坐在他膝头,不至于丢人地软倒在地。 “茉茉听说过赶海么?” 她被再度吻住,话音自相贴的唇隙溢出,模糊不清:“听过。” “你可知如何从蚌中取珠。” 迎着虞茉迷离的眼,他指骨一压,声线低沉地道:“南地临海,渔民常在潮落前去沙滩拾取贝类。其中以珍珠最为珍贵,但深藏在蚌壳里,轻易窥不得。” 赵浔随军远行时曾入乡随俗地尝试过。 需得将蚌壳推开,露出内里天然孕育出的珍珠,水涔涔,光亮夺目,无外乎比之金银愈加珍贵。 她抽噎着控诉:“你懂的很真多。” 赵浔轻笑一声,垂首埋入她颈窝,方便动作,解释说:“为了让茉茉高兴,不是吗?” 虞茉却也无法反驳。 毕竟同样是生手起步,偏偏他早已炉火纯青,以何种方式皆能取悦她。 过于汹涌的悸动焚烧了理智,虞茉快不能细听蚌中取珠的民俗故事,双腿如鱼尾般摆了摆,催促:“快点。” 平素嫌重的力度,此时将将好;平素嫌急的速度,此时倒成了慢。 赵浔顺从地屈指点了点,见她蜷缩起身子,瞳孔微微涣散,故意停顿:“做我的太子妃。” “嗯?” 他加重力度搅弄,重申道:“做我的太子妃。” 当少年储君要同人谈条件,威逼利诱,虞茉岂会是他的对手。 细吟化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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