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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在镇口的主干道附近,守株待兔、静静地观察。 他们很清楚……玩家,才是自己的对手,也是自己唯一需要警戒和注意的目标。 至于像方尽这种有特殊功能的NPC,则是可以利用的资源…… …… 话分两头,再看镇子另一边。 一处冷僻的所在。 一条无人的小巷。 两个人,正面对面地站着。 他,带着剑。 他,也带着剑。 他是江湖中赫赫扬名的剑者,棉道人。 而他,只是“张三”,一个走在人群中绝不会有人去多看一眼的路人。 “道长,你我素不相识,何故将我截于此地啊?”话是这么说的,但张三问这话的口气,却丝毫不像是在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传说……”棉道人对张三的话不以为意,他自顾自地讲道,“武林中,有一个神秘的杀手,没有人见过他真正的长相、或听过他真正的声音;也没有人知道他年纪究竟有多大、武功到底有多高。可以确定的就是……他每一次出现,都会变成另一个人,就连那个人身边至亲之人,也很难分辨出真假。” 棉道人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说实话,贫道也未曾想到,竟能在此时此地,遇上武林中最神秘、最可怕的杀手……‘镜’。” “哦?”镜冷笑,“那我倒是好奇了……既然连别人身边至亲之人都分不出真假,你又是怎么看出……我就是‘镜’这件事的?” “巧合。”棉道人只回了两个字。 两个字就够了。 镜想了想,言道,“你认识张三?” “认识。”棉道人道。 “你是他什么人?”镜道。 “他是我的恩人。”棉道人道。 “一个山里的猎户是你的恩人?”镜疑道。 “人总有运气不好的时候。”棉道人又道。 “明白了……”镜也不需要再追问更多关于那方面细节了,他转而问道,“那你又是怎么看出我是假的呢?” “很简单。”棉道人回道,“为了报答张三的救命之恩,我曾传了一套独门的内功心法给他。” “但我的身上……没有那种内功。”镜接道。 “没有。”棉道人也道。 “而我的长相、声音……都和张三一样。”镜接着说道。 “一模一样。”棉道人道。 “难道我就不可能是他的孪生兄弟?”镜问道。 “即使是孪生兄弟,也不可能连走路的姿态都一样。”棉道人道。 “你就没有想过……或许张三他由于某些原因而失去了你传给他的内功?”镜又问道。 “想过。”棉道人道,“但那并不能解释这个‘张三’是如何跟王穷牵扯到一起的。” “呵呵……原来如此。”镜笑道,“你一直都在暗中监视着王穷的住处是吗……” “正是。”棉道人坦然承认了这事儿,“所以,当我看到一个身上并没有我那独门内功的、和张三完全一样的人出现时,我就知道……张三已经死了,而我眼前的人,是……你。” “嗯……这确是巧了。”镜点点头,“真没想到……一个普通的猎户竟会认得棉道人,而且身上还带着一种我查探不到的内功。” “为什么是张三?”问这个问题时,棉道人的表情很冷,声音更冷,“难道他的身份有特殊的价值吗?” “呵呵……”镜笑了,“‘没什么特殊’,正是其价值所在啊。”他娓娓言道,“化身为那些‘特殊的人’,是很危险的,只有在任务需要时我才会那样做;而其他大部时候,我都是以‘张三’、‘李四’、‘王五’这样的身份活着。”他得意地接道,“藏木于林的道理,你总该懂吧?所以,像‘张三’这样的身份……我是随时都会备着十来个的。” 言至此处,镜停顿了几秒,再道:“呵呵……不过,从眼下的事情看来,下次我‘取’这种身份时,还得多留个心眼儿才是。” “你已没有下次了。”这一瞬,棉道人的杀气、剑气,已随着话音笼了过来。 “呵呵……是吗?”镜还在笑,笑得甚是轻松;下一秒,他的嗓音忽然一变,变成了棉道人的声音,“那我也只能请道长……多多指教了……” 第1250章 剑神一笑(六) 谢无花已在门外站了许久。 他并不着急。 即便让他在这里站上一天一夜,他也不会因此而失去耐性。 好在,门里的人,也没让他等那么久。 在那“许久”之后,屋里传出的轻微的脚步声,随后,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男人。 他高大、英俊,目光冷峻,气势凌人。 雪白的长衣和腰间的长剑是他的标志。 冰冷的气质和寡言的性格则是人们对他唯一的印象。 “哼……总算是肯出来见我了吗?”门虽是开了,但谢无花仍是站在距离门槛儿三步之遥的距离上,丝毫不敢冒进。 冷欲秋闻言,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位长了一张方脸的年轻人。 “怎么?你该不会……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站在你的客房外吧?”谢无花见对方不接话,便又试探了一句。 “察觉到了。”两秒后,冷欲秋终于是开口说话了,他的口气很冷漠,言语间还伴随着一些略显违和的、细碎的停顿,“你一来我就察觉到了。” “呵……”谢无花笑道,“这么说来……我站在门外的这段时间,你一直就在屋里犹豫着是否要开门咯?” “并没有。”冷欲秋回答。 “哦?”谢无花不明白他的意思,故而用了个语气助词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我不想开门,也不想理你。”一息过后,冷欲秋补充道。 “哈!”谢无花又笑了……冷笑,“那你现在又为什么把门给打开了呢?” “我要去茅厕。”冷欲秋的答复可谓言简意赅,关键是……还无法质疑。 说罢这五个字,他就向前迈步、走出了房间,并随手带上了客房的门。 他就这么淡定地从谢无花的身边走过,完全无视了后者,大步流星地朝着客栈的一楼去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时,谢无花,还是站着。 他自是不会追上去跟冷欲秋理论的,因为这世上只有无赖和傻瓜才会去拦一个要上茅厕的人并进行某种辩论。 谢无花不是无赖,更不是傻瓜。 这一刻,谢少爷只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一种名为“漠视”的侮辱。 冷欲秋的反应说明……他把谢无花当做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让后者的等待变得毫无意义。 谢无花很想发火,却又发不出火来。 因为在他思考着如何爆发的过程中,他忽然意识到,除了“名门之后”这个头衔之外,他的确是没有其他任何理由不被人漠视。 虽然谢无花出来行走江湖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但他却没能在江湖上留下半点事迹。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得到冷欲秋的重视呢? 当然了,谢家少爷的“碌碌无为”,倒也不是他能力不行导致的……事实上,谢无花可说是文武双全。 “文”这方面,即便他不像秀才那般擅长咬文嚼字,但“知书达理”这个词儿他还是担待得起的,仅这点,在遍地糙汉的江湖中……已算是鹤立鸡群了。 而“武”这方面呢,作为谢家的长子长孙,他自然也是得了祖上真传的,放眼整个武林,在同辈中恐怕是找不出能与其比肩的人物来了。 然而……有能力,并不一定就会有作为。 江湖这地方,是很滑稽的…… 在这里,“麻烦”这个词儿,几乎能和“机遇”画上等号。 它很可能会给你带来各种各样的损失,比如财产、名誉、亲人、朋友、生命等等,都有可能伴随着这个词的出现而消失。 但,它也可能为你带来同等的利益…… 在江湖中,一个从未被麻烦找上门,也没去自找过麻烦的人,肯定是失败的…… 而谢无花的尴尬处境就是:由于谢家的名号,很多麻烦的“人”和“事”儿都会主动去避开他。又由于他的身边始终有刘伯这么个老江湖跟着,很多没有去避他的麻烦人和麻烦事儿……也都被刘伯设法给挡开了。 这便造就如今这个“在江湖上混了大半年还是毫无作为”的谢家少爷。 “少爷。”没过多久,刘伯那熟悉的声音便打断了谢无花的思绪。 刘西来对谢家的忠诚和感情是极为深厚的,当年因惨败落下残疾的他,在生理上已注定无后,再加上他本来也没有亲人活在世上了;因此,看着谢家少爷长大的他,早已将其当成了自己的孙儿一般。这也是为什么……当谢无花向自己的祖父提出要去江湖中“历练一番”的时候,老家主会安排刘伯跟随少爷同行。 “你还好吗?”刘伯见少爷没回话,便关切地追问了一声。 “不太好。”谢无花知道刘伯一直在暗中看着自己,所以并未对后者的忽然出现感到意外。 “你不该那么‘礼貌’的。”刘伯也知道少爷受了委屈,但他绝不会用那种哄小孩儿的方式去劝解对方,他会很直接地指出事情的关键来。 “是啊……”谢无花叹道,“我好像还‘没有资格’对他‘礼貌’。” “的确没有。”刘伯道。 “您该在我决定要来的时候就告诉我的。”谢无花道。 “那时候说,你恐怕未必能懂我的意思。”刘伯接道。 “嗯……”谢无花沉吟半秒,“……也对。” “不过,现在明白过来……也不晚。”刘伯道。 “呵呵……”谢无花的笑容又回来了,“对,不晚!” …… 冷欲秋回到房间的时候,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 他迈门而入,随手带上了门。 对于自己的房门被人敞开的事情、以及屋里坐着两个人的事情……他都像是没看见一样,不做任何反应和评论。 此时,谢无花和刘西来,正在冷欲秋的房间里坐着喝茶。 茶是小二刚刚送上来的,用的茶壶和茶杯也都是新的。这些都是刘伯特意吩咐的,他可不想使用别人房间里的茶具,因为那些东西上很可能已经被下了毒。 “我们有话问你。”这次,先开口的是刘伯。 冷欲秋却没有理他,只是默默地回到了床边,坐下,摆出了打坐的姿势。 “马大胡子是你杀的吧?”就算对方不应声,谢无花还是接着刘伯的话,问出了想问的问题。 而在床上打坐的冷欲秋,这会儿则是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 “你装蒜也没用。”谢无花不依不饶,继续道,“即便你能瞒得过天下人,也瞒不过我……”他顿了顿,“凭你的坐姿、站姿、走姿、还有呼吸的方式……我就能看出你除了剑法之外至少还精通两种掌法和一套腿法,并且身负上乘的内功心法。” “是又如何?”这时,冷欲秋终于说话了,但他的眼睛还是闭着,语气也是轻描淡写。 “马大胡子的致命伤、同时也是他身上唯一的受击处,是打在肋下半分。”谢无花接道,“在这个镇子上,能看出那个位置是‘双形催命掌’罩门所在的人,不超过二十个;能在实战中一掌便打中那里的人,不超过十个;而你……自是这十人之一。” “当然,仅凭这点,还不足以证明你就是凶手。”下一秒,刘伯顺势接过了话头,“真正让我们断定是你的依据在于……我们能够确信,马大胡子肋下的那个掌印,是由一个用剑之人的手掌打出来的。”他微顿半秒,“或许你自己注意不到,但练不同兵器、不同武学的人的手,是会有各种些微的差别的,比如剑客的虎口处……” “刘西来。”忽然,冷欲秋打断了刘伯的话,这也是他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加入与这两人的对话,“你不用跟我一一说出你那些推断的细枝末节……”他的语气依旧淡定,眼睛也还是闭着的,“我可从来都没有否认过‘是我杀死了马大胡子’这件事。” 此言一出,刘伯和谢无花皆是一愣,两人迅速对视了一眼后,谢无花又道:“哼……你现在倒是挺坦然的样子,既然如此,你杀人的时候,又为何要以掌代剑……遮遮掩掩?” “以掌代剑,并非为了遮掩什么。”冷欲秋道。 “哦?那是为何?”谢无花又问道。 “只因他不配死在我的剑下。”这就是冷欲秋的答案。 这个答案听起来很像是狡辩,但当这句话从冷欲秋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谢少爷和刘伯瞬间就确信了……他没有说谎。 “这么说来……他该死?”刘伯没有问对方杀人的具体动机,他知道那种问题是越界的,所以……他问了个听起来有点儿像废话的问题。 “该死。”但冷欲秋那铿锵有力的答复,却让问题本身也变得有意义了。 “你为何要在此时、此地动手?”刘伯又道。 “在什么地方动手、什么时候动手,以及……”冷欲秋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杀死什么人……”这五个字,俨然就是说给屋里这两人听的,“……都是我的自由。” “看来……是我们多管闲事了。”刘伯毕竟老辣,他已察觉到了气氛有变,赶紧找了个台阶想拉着少爷一块儿下去。 “是的。”冷欲秋也清楚对方的意思,冷冷回道。 “既然事情是这样……我们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刘伯站起身来,作了个揖,“叨扰了冷大侠,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他一边说着、做着,一边朝旁边的谢少爷使了个眼色。 谢无花也很懂事,立马随着站了起来,冲着冷欲秋抱拳拱手道:“得罪了。” 两人表面上是客客气气,实际上身体和神经都已做好了应对攻击的准备。 “不打扰您休息了。”刘伯随即又道,“我们这便告辞……” “别着急走。”没想到,这时候……冷欲秋竟然主动发话了,“我还有话要说。” 这句“还有话要说”,让刘伯和谢少爷的冷汗唰唰地下来了…… “冷大侠……还有何指教?”刘伯问道。 “你们就不想知道……”冷欲秋接道,“马大胡子为什么‘该死’吗?” 听到这句话,刘西来的脸都白了,因为他的本能已告诉了他冷欲秋想干什么。 “不想!”刘伯几乎是吼出了这两个字。 “因为他打扰我‘练剑’了。”冷欲秋却好像没有听见似的,继续淡然地说道。 这一瞬,刘西来突然跪下了,他的身体在颤抖,他的声音在颤抖,他的灵魂……无疑也已在颤抖:“冷大侠!这话……老夫我一个人听就可以了!我们少爷年少无知……无心冒犯,他还有大好前程……” “不行。”这是冷欲秋第二次打断刘伯的话,也是最后一次,“我要他也听着。” 听见那个“不”字,刘伯便绝望了,当那种绝望显露在他的脸上时,他仿佛瞬间就老了几十岁……从一个精神矍铄的武林前辈,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刘伯!您这是为何?”谢无花还不完全明白状况,虽然他已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他还丝毫没有体会过江湖那真正残酷的一面。 “人们总以为,做错了一件事,只要及时发现、承认错误,便还可以弥补……可以有第二次机会。”冷欲秋说着,睁开了眼睛,“但我,不喜欢给人第二次机会,因为我不想让别人觉得……他们可以在我面前‘错上一次’。”他的语气冰冷,眼神亦是冰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世人都有一种共识……只要事后低声下气地下跪、哀求、忏悔……就能弥补之前的无礼、冒犯和伤害……” “因为那是大多数人都认可的,那便成了‘理’,继而又可能变成‘法’……” “但是,世上的事情……真能像这样‘顺理成章’吗?” “世人觉得偷盗者罪不至死,被盗者便只能接受;世人觉得强奸者罪不至死,被强奸者也只能接受;世人觉得欺善霸市者罪不至死,被欺压者亦只能接受……” “但那些做决定的人,那些‘大多数人’,那些满口道德仁义的人……又有多少曾体会过重要之物或辛苦所得被人盗走时的滋味,有多少人切身尝过被人强奸的滋味,又有多少人知道经年累月遭受欺压却敢怒不敢言的滋味……” “屈辱、悲伤、绝望、委屈、难以形容的压力……这世上真有一套‘理法’,能准确地衡量出受害之人的痛苦,并给出相应的惩罚吗?” “至少在我看来,是没有的。” “但我……自己想到了一种相对公平的法子,很简单的法子——让受害之人,去决定怎么处置那些犯错之人。” “当然,每个人的评断标准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在街上被人撞了一下肩膀就要杀人家全家,还有的人被扇了耳光还说无所谓,甚至会把另一边脸也凑上去。” “所以我得承认……我的这种法子实际上确是不如‘法理’来得合适。” “它只能适用于少部分人……” “……比如我这样的人。” 在今天以前,谢无花和刘西来做梦都不会想到冷欲秋竟然会一次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来。 江湖上也没有人听冷欲秋说过这么多话,因为……听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其实,冷欲秋并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他只是个性格古怪的人。 他极端得内向,以至于在人前多说两句就会紧张。 所以,他平时很少说话,也几乎不结交朋友。 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他才会彻底地放松下来,打开话匣子,头头是道地跟眼前之人聊上一会儿。 而那种“情况”就是……他准备把对方杀掉的时候。 第1251章 剑神一笑(七) 当剑锋划过刘西来的咽喉时,他的心中只剩下了“悔恨”二字。 有牵挂,才会有悔恨。 刘西来牵挂的东西,并不是自己的生命。 二十多年前,当他败在“紫竹居士”手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当自己是个死人了。 而在他失去了一切的时候,是谢家对其伸出援手,让他能重新像个人一样活着。 所以,那之后的人生,刘西来不是为自己活的,而是为了谢家而活……为了报恩而活。 比起自己的性命,刘西来更在乎的是谢家的荣辱和得失。 可惜,他还是没能保护好谢无花。 刘西来的确是老了,四十岁前,“手眼通天”从未有过看走眼的时候,他唯一一次错估了对手的实力,是在四十岁以后;而那一次失察,便直接让他断送了自己的江湖路。 今天,他又一次看走眼了,而且这次的错误……更加严重。 在冷欲秋说出那句“在什么地方动手、什么时候动手,以及杀死什么人……都是我的自由”之前,刘西来依然认为情况还在掌握之中。 但那句话出口之时,冷欲秋的气息变了…… 那一刻,他不再敛藏那汹涌的剑意、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杀机。 也正是在这一刻,刘西来发现了一件事,一件可怕的事——冷欲秋的武功修为,比他预估得高出很多……非常多! 从刚才开始……冷欲秋就不是在床上打坐,而是在练剑。 或许有人会奇怪,一个人坐在床上、盘着腿、闭着眼……也算是在练剑? 一般来说……不算。 但冷欲秋显然不在这个“一般”的范围内。 当一个人的武功到了一定的境界,其练功方式便不滞于形;对于那种人来说,“形”的修炼比起“意”的修行来反而显得效率低下。 当然,那种人很少,放眼整个武林,都可说是凤毛麟角;即便是谢家现在的家主谢修文,也还没有达到这个境界。 可是,冷欲秋这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却已经拥有了这样的修为。 于是,看明白了这些的刘西来赶紧改变态度,设法脱身;他以为……凭着谢家的威名、以及自己放低身段的态度……对方还不至于因为这种程度的冒犯而出手。 然而,冷欲秋接下来的话,却让刘伯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非但不让二人离开,还讲出了自己杀死马大胡子的原因,正是因为对方打扰他“练剑”了。 这番话,在谢无花这天真的少爷听来,只是有些奇怪;可落在刘西来的耳中……简直犹如丧钟的轰鸣。 事已至此,刘西来选择了跪下……他最后的那句话,便是在宣告自己愿意舍弃生命和尊严来保谢无花一命。 然,就连这个要求,冷欲秋也没有答应。 或许……谢无花还算比较幸运的,到死他都没明白这个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他不用像刘伯那样经历惊愕、恐惧、痛苦、绝望、并最终带着悔恨离开人世。 他只是在惊讶中死去,死得很快,也没有什么痛苦。 …… 尸身倒地,宝剑入鞘。 冷欲秋坐回了床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剑,杀人不沾血。 但他这个人,却是有几分嗜血的。 他喜欢在刚刚死去的人身边,闻一闻那新鲜的血腥味儿。 这种气味,是胜利者才能享受到的,它能提醒冷欲秋……失败的代价。 “你还是老样子……”忽然,房间里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一个温柔、沉厚的男声,“只要能找到哪怕一分一毫说服自己的理由,就迫不及待地杀人。” 冷欲秋听到这个声音时,竟是露出了笑容。 那不是冷笑或是嗤笑,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的笑容。 “呵……你来得还真快啊。”冷欲秋笑道。 在他说话的同时,房间里已多出了一个人来——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 这间客房的门窗都没有开过,房里也没有可以躲人的梁柱和柜子,就连冷欲秋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但他就是进来了,而且来得悄无声息。 “出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帮手,让任务提前完成了,所以我早到了半天。”蒙面人如是回道。 “帮手?”冷欲秋闻言,面露一丝疑色。 “放心,这两人一定可靠。”蒙面人道。 “居然能从你口中听到‘一定可靠’这四个字……”冷欲秋念道,“莫非……他们是……” “对。”蒙面人知道他要说什么,所以直接打断道。 “原来如此。”冷欲秋点点头,“那么……计划照旧?” “那是自然,不过……”蒙面人说着,低头看了看地上那两具尸体,“你也真是会给人惹麻烦,你知道这两人是谁吧?” “知道啊。”冷欲秋淡定地回道,“不就是谢家的少爷和管家么……”他顿了顿,“明日一过……整个武林都将与我们为敌,我有必要特意去顾忌是否会多几个姓谢的吗?” “唉……”蒙面人叹了口气,“也罢……你说的也是事实。” 叹息未止,他已迈步上前,拾起了谢无花身旁的佩剑。 “这丁香剑就交给我吧,可能会有用处。”蒙面人拿起剑来,转头对冷欲秋说道。 “嗯,若你能把尸首一块儿处理掉,那就更好了。”性格内向的冷欲秋在这人面前却显得很是放松(而且他这会儿并没有想杀人),竟然在用玩笑的语气和对方讲话。 “少做梦了,你自己想办法去,要不然你就让他们陪你一块儿睡。”道完这句,蒙面人就从屋里消失了,和他来时一样,无声无息、无影无形…… …… 同一时刻,客栈一楼,冷欲秋的房间正下方的那间客房。 “呃……这是血吧……” 抬头望着天花板,看着一丝丝从木板缝隙中渗下来的血滴,用一种郁闷的表情念道。 这会儿他本来是想吃一点剧本里的食物来补充体力的,没想到刚准备动筷子,食物上就被淋上了一些免费的“酱汁”。 “看来楼上出事儿了啊。”同样坐在饭桌旁的也看了眼天花板,顺势接道。 “不如……咱上去看看?”剑少想了想,言道。 “反正这饭也吃不成了,那就上去看看呗。”别看剑少是“江湖”的管理层,但在这支两人队里,不怕妹子才是“领导”,具体怎么行动还得听她指示。 “好。”既然领导发话了,剑少也没二话,起身就走。 不怕妹子也和他一起出了房门,两人转了个弯就从楼梯上了二楼。 狂踪剑影可不是谢无花,他可不讲究什么江湖中的“礼貌”,一来到冷欲秋的门前,他就是“乓乓乓”一阵儿砸门。 “有人吗?”剑少不但拍门,还要叫门,前半句说完,他还觉得不够妥当,所以立刻又接了句,“有活人吗?” 屋里的冷欲秋也是愣了,心道:“这是什么路数?镇上的江湖中人应该都知道我住这间屋,他们也不可能这样来叫我的门,但他的声音和态度也不像是店里的伙计;难道……是个不懂规矩的官差?” 他一边推测着,一边已走向了门口。 由于感觉不到屋外的人身上有内力,冷欲秋对“愣头青官差”这个结论还是颇有把握的,虽然这种人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但闭门不出这种法子对于这路人却是不管用。 吱—— 几秒后,冷欲秋打开了房门。 一对青年男女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且,他们俨然是江湖人物的打扮(和绝大多数武侠世界观的剧本一样,系统对NPC眼中的玩家形象进行了调整)。 冷欲秋的毛病犯了,开门后,他只是默默盯着两名玩家,嘴里却是半个字都没蹦出来。 剑少和不怕则是立即发现了房中的尸体,随即又对视了一眼。 按理说,这种时刻,应该是屋里的人先说话,但冷欲秋就是不开口,于是乎……场面陷入了僵局,气氛也略有些尴尬。 “刚杀的?”大约十秒的沉默后,狂踪剑影忍不住了,他没话找话般问了冷欲秋一句。 冷欲秋心里也在犯嘀咕,这两人好像并不认识自己,而且对屋里有尸体这件事情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和恐惧。 “嗯……”冷欲秋思索了一秒,点了点头。 “哦……”剑少也点点头,“那什么……尸体的血渗到楼下来了,我们就上来看看。” “哦。”冷欲秋应了一声,没有更多的表示。 “哦什么哦啊。”这时,一旁的不怕看不下去了,“咱们的饭菜都滴上血了,房间的地板上也有,你‘哦’一声就完啦?” 冷欲秋还真没想到对方非但不害怕,会摆出了这种强硬的态度,他暗忖道:“这两个……八成是初出江湖的雏儿,所以他们不知道我是谁……也不识得地上的死者是谢无花和刘西来……” 念及此处,他忽然觉得这两人有点好笑了。 “那按照姑娘你的意思……”一息之后,冷欲秋开口回道,“又当如何呢?” “废话,赔钱啊!”不怕理直气壮地说道。 冷欲秋淡定地应道:“哦……那你们要多少?” “这可说不好。”不怕道,“讲道理……赔的钱得足够我们去换间房的吧。” 冷欲秋点点头:“这话好像有点道理。”说是这么说,可他却站在那儿没动,隔了五秒后,又一次开口,“但我想知道,若是我不赔,你们又能如何?” 冷欲秋有钱。 就算他没钱,躺在地上的那两具尸体身上,也有足够多的钱。 而且冷欲秋从来不是一个爱钱的人,对他这种人来说,钱能产生的驱动力已经接近于无。 因此,他的这种反应,绝不是因为他舍不得赔钱。 此时此刻,冷欲秋只是出于兴趣在行动。 当然了,他并没有打算杀人,他觉得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这两人都还没有死的必要。 冷欲秋只是想要给这对“初出江湖”的男女一点教训,告诉他们——江湖并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想“帮助”眼前的二人:让一个人早点了解到这个世界的不公以及力量的重要性,的确算是一种善举。 没有领教过无耻的人根本不会理解真正的高尚,脱离实际的道德也只是另类的愚蠢。 本来……确是这么个事儿。 然,冷欲秋遇上的并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江湖菜鸟,而是凶残的异界旅客…… “哈?”见对方的态度这么嚣张,狂踪剑影当时就有点不爽了。 没错,他不认识冷欲秋。 如果他认识……在此他很可能就会选择冷静,从而触发一条与冷欲秋合作的剧情线。 但没有那种“如果”…… 江湖这二位收集情报的能力是比较一般,但论刚正面的能力,那可是绝不含糊。 狂踪剑影一听对方问出那种问题,脱口而出就是一句:“那我就来教教你赔字怎么写呗。” 第1252章 剑神一笑(八) 狂踪剑影的反应在冷欲秋的预料之中,但他的实力……却远在对方的估计之外。 冷欲秋本没有打算对眼前这两人拔剑的,因为他认为没有必要。 然而,当剑少的手搭到剑柄上的刹那,当他的战意和剑意从眼神中迸发的瞬间,冷欲秋的神色……变了。 一种本能让冷欲秋退后了一步,当他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手,也已握住了剑。 “怎么可能?”那一刻,冷欲秋脑海中闪过的是疑惑和震惊。 但他还不及细思,狂踪剑影便已出手。 乒—— 剑锋,在空气中急速碰撞。 但凡能看清这次交锋的人,定然都会惊叹于双方力量和速度。 然而,这一击发出的声响……既不响亮,也不厚重。 那声音就像是两个玻璃杯轻轻相碰,轻盈而温和。 这一剑过后,剑少和冷欲秋,皆是神情陡变,且各自又后退了几分。 “原来如此……”冷欲秋当即心道,“查探不到内力并不是因为他的内功弱……而是因为他的功法独特、无法查探。” “有没有搞错……这家伙居然这么强?还是说这个剧本世界中的NPC平均水平就这样儿?”剑少心中也是惊疑不定。 “还未请教……”冷欲秋很少会主动请教别人的姓名,但这次显然是个例外。 “皇甫明康。”剑少一字不差地报出了自己的真名,他的本名在这个武侠世界中听起来倒是丝毫不违和。 “好。”冷欲秋没有报自己的名字,也没有去问对方究竟认不认识自己,他只是道了声“好”,随后便收剑入鞘,还顺手从怀里取出了一张银票,“我赔钱。” 说着,他就伸手将银票递了过来。 不过,剑少却没有去接。 “不必了。”狂踪剑影冷冷言道,“钱我们有。” 这言下之意就是——这件事,咱们讲的是道理,只要你有赔偿的意愿就行,至于这钱……给不给都无所谓。 “但我觉得还是赔给你比较好。”冷欲秋的手并未收回,“你就当帮我个忙。” 他的意思则是——对我来说,这钱给了,事情才算完,否则我会觉得亏欠了别人些什么。 “那好吧。”剑少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同时他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当自己决定拔剑的时候,便已错失了和这个NPC合作的机会,现在他只能接下钱,结束这个事件,并接受对方将和自己继续保持“中立”关系的局面。 于是,江湖这二位玩家收下了钱,离开了二楼,并立即到掌柜那边换了间房。 在与客栈掌柜交涉的过程中,他们方才知道冷欲秋是何人,以及他在这次事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但这会儿他们再去感叹自己和NPC打交道的能力差,也是为时晚矣。 …… 另一方面,王穷的宅邸中。 谷物的香气、棉絮的味道、稻草和柴禾的气味、以及一丝焦味,混杂在一起,飘散在屋内。 王穷惬意地坐在炕上,吃着糕点、喝着热茶。 第一眼瞧见他的人,多半会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农家汉子,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会是个富可敌国的活财神。 “庄主。”门外,传来了程威的声音。 他站在门口,腰杆儿挺得笔直,即使周围根本没人在看,他在说“庄主”二字时,也保持着一脸的肃然和恭敬。 “进来吧。”王穷随口应了一声,说话时嘴里的东西都还没吃干净。 “是。”程威诺了一声,方才挑开门帘入了屋。 “稳婆那边怎么讲的?”王穷知道对方前来禀报何事,所以直接就问了。 “回庄主,是处子无误。”程威也是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答案。 “嗯……”王穷点点头,沉默了几秒,又问道,“程威,你怎么看?” 程威愣了一下:“您是指……”他的确不知道这个问题具体是在问哪个方面。 “为了这个女人,我用了多少银子、时间和人脉……你都是知道的。”王穷接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好奇,我是为了什么吗?” 程威低头应道:“庄主,我们做下人的,不该问的,就不……” “哎~”王穷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现在不是你问我,是我问你。”他微顿半秒,“怎么想的……你就直说。” 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虽然程威一直在王穷身边鞍前马后,但关于这个女人的事,他确是知之甚少。 “依属下愚见……”斟酌片刻后,程威回道,“庄主可是打算迎娶这位姑娘?” 这个推测,乍听之下虽有些肤浅,但实际上是很靠谱的。 的确,王穷不缺女人,但“情人”和“夫人”是两码事。 王穷年过四十,从未正式娶妻,他也从来没有为一个女人费过那么大的功夫;再加上,他还特意安排好了稳婆来验明正身…… 根据这种种迹象,程威才得出了这个结论。 “呵呵……”王穷笑了,“在理……”他顿了顿,“但不对。” “那……”程威又提出了另一个假设,“是为了赠与他人?” 王穷笑着摇头:“你猜对了一半。” “属下愚钝,还请庄主明示。”程威不猜了,一个精明的部下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停止发问,即使一开始就是主人让他问的。 “我要她帮我去杀人。”王穷接道。 程威目光微动,念道:“她的武功很高?” “不高。”王穷道,“用江湖上的说法……三流而已。” 程威道:“可您花在她身上的银子,至少能请十个一流高手为您卖命了。” 王穷道:“呵……但我想让她杀的人,就算是请上二十个一流高手来,也同样是有去无回。” 程威沉默了。 按理说,他此刻应该问一句“谁?” 但他没问,他不敢问,也不想知道。 可王穷却想让他知道:“你怎么不问那是谁?” 程威道:“属下……不敢。” 王穷道:“呵……那表明你已经猜到一二了。” 程威也不能否认:“是的。” 王穷道:“但我想让你知道十成,而不是一二。” 程威道:“谢庄主信任。”他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王穷道:“我要杀的是当今天子。” 纵然已隐隐察觉到了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但在听到时,程威脑中还是嗡然作鸣,巨大的压力瞬时让他的胃中翻江倒海:“敢问庄主……为何?” 王穷道:“因为他要杀我。” 程威点点头,他没有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很清楚,王穷自会有办法去知道…… 所以,王穷说皇帝要杀他,那皇帝就是要杀他。 “他为什么还没动手?”程威问道。 这确是个问题……皇帝要杀人,难不成还要等? 王穷冷哼一声:“哼……他已经动手了。”他右手握拳,有些愤然地言道,“而且……比我快了一步。” 程威闻言,神色一变:“您是说……他的刺客已经出动了?” 王穷道:“何止是出动了,都已经来到我面前了。” “庄主!”程威听到这儿,脸都白了,他噗一下就给跪到了地上,“莫非是怀疑属下我……” “哎~不是说你……”王穷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别过头道,“别一惊一乍的,起来说话。” 程威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重新站了起来,稍稍冷静一些后,他略一思忖,接道:“那您是指……那个‘张三’?” “他和刺客确是一伙的,不过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王穷说着,又往嘴里塞了块糕点。 程威这就有些不懂了:“庄主……那刺客究竟是谁?” 王穷耸肩:“就是那个女人咯。” 在他说出这句之前,程威不懂,而他说完之后,程威就更是一头雾水了。 “不明白是吧?”王穷道,“我跟你说说,你就明白了。” 程威抱拳拱手:“庄主请讲。” 王穷用茶水送下口中剩余的糕点,清了清嗓子、理了理思绪,言道:“首先,我问问你……可知道‘镜花水月’?” “属下不知。”程威摇头回道。 虽然他也曾是江湖中人,但跟了王穷那么多年,程威和江湖的关系早已很淡了,那些比较隐秘的消息,除非王穷有指示,否则他也不会刻意去打探和了解。 “那是四个杀手。”略微停顿后,王穷便接道,“四个鲜有人知、却从不失手的杀手。” 这话,是一种很高的评价。 就一个杀手而言,“鲜有人知”,要比“从不失手”更加可怕。 “传说,这四人各有一项本领,天下无双。”王穷道,“而那四项本领分别就是……‘镜’的易容术,‘花’的美貌,‘水’的内功,和‘月’的轻功。” “易容术?”程威的反应挺快,“难道那‘张三’就是……” “对,他就是‘镜’。”王穷接道,“他送来的那个女人,则是‘花’。” 他撇了撇嘴,好像是在回味自己刚才吃的点心,短暂的沉默后,复又开口:“而‘花’,也是那四人之中唯一一个有机会杀死皇帝的人。” 听到这儿,程威渐渐跟上了王穷的思路:“这就是庄主不惜重金将其抓来的原因?” “对。”王穷点头道,“想杀皇帝,就得找到‘花’……‘镜花水月’这四人都很不好找,但半个月前,我却因一件异事,意外地掌握到了‘花’的行踪。”他抬眼看向了程威,“那件事……你应该也知道的。” “半个月前……”程威喃喃念道,“您可是指……羽王‘猎狐遇仙’一事?” 他说的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因为这不算是“江湖事”,也算不上什么“朝野事”,非要划分一下,大概算是一个风花雪月的故事…… 大体情节也不复杂,就是一位颇有势力的王爷,在一次外出打猎时,在某个湖边“偶然”地遇到了一位貌美如花、倾国倾城的“仙子”,随后他就把那位美女“请”回了府上,并以礼相待,奉为上宾,希望有朝一日能打动美人芳心。 当然了,这个故事中的逻辑问题是很多的,最主要的有两个:其一,就算羽王色迷心窍,他身边的人也应该明白……这个女人出现得很蹊跷,而且来路不明,怎会让他带回王府?其二,就算大家都接受了那种设定,他一个王爷要霸占一个民女会有多难?怎么地都不能进入这种备胎追女神一般的节奏吧? 总之,不合理的部分相当突出,这也使得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大打折扣;只是……那个年代,通讯基本靠吼,口口相传、以讹传讹,最后传得面目全非的故事比比皆是,比这还离谱的也有,所以这个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的故事,也没有太多人去质疑。 直到……这个故事传入了王穷的耳中。 王穷的情报网,遍布江湖、朝野、民间…… 因此,他能知晓许多别人一辈子都不知道的事,也能做出很多别人绝对想不到的推测。 虽然王穷也不是百分之百地确定,但他至少有五成把握——正在羽王府上做客的那位“仙子”,就是镜花水月中的“花”,而羽王则是她的目标。 推理到了这一步,王穷便立即动用自己的关系,准备执行一个“从羽王府里劫一个女人出来”的任务。 王穷明白,羽王一死,那个女人便会不知所踪;像她那样的杀手,一定会在任务完成后的第一时间消失。所以他要快,以最快的速度把那个女人找来,否则他很可能会错失掉这难得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于是,他找上了“榆岭四绝”;那四人或许不是最佳的人选,但确是在那个时间点上最合适的选择了。 然而,从那四人出发算起,近十天过去了,最终将“花”带到王穷面前的人,却不是榆岭四绝,而是“镜”。 “属下……还是不明白。”程威思索了片刻,又道,“依庄主所言,镜和花都是来杀您的?” “是。”王穷道。 “可‘花’是您主动派人去带回来的。”程威道,“而且……她的目标不是羽王吗?” “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王穷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接道。 听到这句话,程威的思绪又被打乱了,他顺着庄主的意思重新将事情理了一遍,终于,整整三分钟后,他恍然大悟:“那羽王‘猎狐遇仙’的事……是皇帝的安排?” “你总算是想到了。”王穷点点头,“我说了,皇帝要杀我;但想杀我王穷……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他很清楚,一旦我察觉了他的杀心,就会立即采取行动,先下手为强。” “想透了这点,他便布下了这个局……” “也只有皇帝,才能让一个王爷替他演戏。” “这出戏就是为了给我看的,因为只有我才能从那出戏里看出‘花要行刺羽王’这件事。” “而我……也确实中计了。” 程威这回紧跟上了王穷的思路,接道;“而那个‘镜’……应该是一种‘保障’,如果没有意外,他便不必出手,但很显然……意外发生了。” “嗯……”王穷应道,“传说……‘花’可迷尽天下的男人,只要看她一眼,男人就会被她彻底迷住,甚至有人会心甘情愿地被她杀死。所以,她仅凭三流武功,也从未失过手……”他顿了顿,“虽然我事先叮嘱过榆岭四绝,不可由男人去确认‘货’的面貌,途中也不可以看她;但我想……他们八成是没做到。” 他的推理很准确……从王府把花劫出时,四绝之首“邹亭”……即那位“大哥”……真的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货”;四绝中武功最高的他,是负责断后的,“货”则由另外三人火速带离。 问题就出在他们那个老三的身上,此人平日里就颇为好色,烟花柳巷没少去;但偏偏就是这种人,还觉得自己定力特别好。仿佛他那见到庸脂俗粉后也跟狗一样的德行到了真正的绝色佳人面前就会变成坐怀不乱的状态。 事情就这样起了变化,当老三看到“花”的容貌后,由“镜”假冒的老二朱诚就知道,这人是留不得了,否则铁定坏事。于是,在邹亭与他们会合之前,他就杀了老三。 对此,四妹也没什么好多说的,老三的确是自己作死。 至于邹亭赶到弥兕客栈之后的事,便如前文所写的那样……老三的死,让他也产生了好奇;邹亭和老三的区别就是——老三以为自己是个定力很强的人,而邹亭真的是个定力很强的人。 可惜,在看到“花”之后,邹亭的心,也乱了。 他开始思考自己的任务…… 王穷自然不会告诉他“我要让这个女人去杀皇帝”这种逆天的事情,他用了一个更简单的理由——我要和这个女人上床。 很简单,也很有说服力,但在邹亭看到那个女人后,这种理由、这种目的,就成了一种极为不安定的因素。 “花”的美貌,已足够让一个像邹亭这样的男人放弃巨额的报酬,并给予她自由……而其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在她的心中占有哪怕寸许之地。 当这个念头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决绝时,邹亭也丧命了。 事已至此,镜也没必要再装下去……杀死老三还算顺理成章,但杀死邹亭……真正的朱诚可没有那么高的武功。 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把榆岭四绝杀了个干净,将这几人与客栈里的无辜者们一同付之一炬,再亲自把“花”送到了王穷的面前。 “庄主……”程威想通了整件事后,顺势来了一记马屁,“……神机妙算,属下佩服……” “呵……”王穷笑道,“若真是神机妙算,在和镜说话的时候,我就该把事情想明白了。”他单手托腮,又抓起一块糕点,“但实际上呢……当你把她‘还是处女’这件事告诉我时,我才堪堪把思绪理清楚。” “呃……”程威又有些不懂了,“对了,属下却是不知……那女人是否是处子,有何干系?” 王穷道:“关于镜花水月的事,我还知道几件,比如……他们四个是亲生兄妹……” 他说到这儿,程威心里的另一个疑问——“为什么镜没有对花动心”也被解开了。 “比如……花从来没有让任何一个男人得到过她……”王穷还在说着,“又比如……镜除了声音相貌之外,还可以模仿别人的武功招式、乃至内功都一模一样……”他随便举了几个例子,没有说尽,便将话题带了回来,“总之,考虑到羽王的为人……关于‘花’的身份,没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了。” 他这一提醒,程威也反应过来了……那羽王好色可是出了名的,人称色中的恶鬼、花里的魔王;稍有几分姿色的女子,被他瞅见了,基本都不会放过。从他府上掳出来的女人还是清白之身,本身就很反常。 “嗯……”程威沉吟道,“这下……属下就全都明白了。”他微顿半秒,接道,“既然庄主已洞悉了对方是来杀您的,倒也好办……属下这就安排一批硬手……当然,全部都是女子……立即去把那‘花’斩草除……” “等等。”王穷打断了他,“谁说要杀她了?” 程威又愣了一下:“这……您的意思是……先关起来?” 王穷端起茶杯,喝上一大口茶,用茶水漱了漱口,然后顺势就从炕上下来了:“不用,我先去和她聊聊。” “什么?”程威差点儿就把这两个字喊出来了,但他终究是忍住了。 “庄主……”程威道,“您方才不是还说……男人只要见了‘花’的样貌……” “呵……”王穷笑了,“不是我说,是‘传说’。”他背起双手,“那种鬼话……反正我是不信的。” “但……”程威面露担忧之色,“榆岭四绝……” “哈哈哈……”王穷大笑出声,“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就认定那传说是假的,而且现在就要去一探究竟。” 程威道:“那万一……” 王穷含笑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边朝屋外走边道:“万一是真的,那我便是死在这传说之下,又有何妨?” 第1253章 剑神一笑(九) 夜幕,悄然降临。 荒原之上,一队骑行的人影向着长城的方向疾行而来。 当他们的身影出现在月色下模糊的地平线时,这一行三十余人便纷纷下了马,将马朝着反方向放了回去。 接着,他们就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厚布,裹在脚上,在白雪覆盖的原野上中徐徐趟行起来。 渐沉的夜色给了他们很好的掩护,这一队精悍的壮士就这么悄然来到了长城脚下。 他们,是带着使命来的…… 这三十七人,皆是来自大金(此处指后金)的、最杰出的勇士;他们奉了可汗的直接命令,要进入中原,执行一项秘密的任务。 这项任务可能会花很长的时间,长到可以用他们剩余的人生来计算。 这项任务也非常得危险,危险到一旦败露他们就会立刻丧命。 但是,他们并不在乎,他们早已下定了决心,要为这使命奉献自己的一切。 因为他们的成功,可能会改变整个大金的命运。 当然了,在这项计划中,大明自然是扮演着反派和牺牲品的角色…… “巴爷,看过了,附近的烽火台上确实没人。” 说这话的中年汉子,穿着件很常见的袄子,打扮得和中原人别无二致。 而接受他汇报的“巴爷”,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和打扮。 很显然,这些人是打算在中原“长期潜伏”的,在出发之前,他们都已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不但可以讲非常流利的汉语,对于自己的身世、来历……他们也都能做出一番周详的解释,而且基本没有什么破绽。 “嗯……”巴爷沉吟了一声,接道,“纳坦,你带头先上,确认上面没有异常后,给我们信号。” “是。”纳坦得到命令后,当即行动,他退到离城墙数米远的地方,脚下一踏(此时他们已将脚上的布解去),便飞跃而起。 随后,他又在半空中借城墙蹭了几脚,就这么一路游墙而上,颇为轻松地来到了长城之上。 不多时,底下的同伴们就看到他探出头来,打了个“跟上”的手势。 于是,剩下那三十余人,也都在巴爷的率领下,用类似的方式攀上了城墙;对于他们这样的高手来说,跃上城墙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好……一个不差。”待最后一人翻过城垛时,一直都默默记着数的巴爷压着嗓子言道。 下一秒,他便准备下令跳墙“入关”了。 不料,忽然…… “诸位,暂且留步。”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仅仅这一句话,就让在场的三十七人浑身一震,他们几乎在同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做出了戒备的反应。 “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紧接着,那男人又说了一句话。 同时,一个黑咕隆咚的物体便从烽火台上被扔了下来。 凭着月光、以及颇为出色的眼功,那些后金勇士们在东西尚未落地时便已看出——那是一个人头。 人头落地,刚好滚落在了纳坦的脚边,虽然那头颅的长发已散乱地抖开、遮住了其一半的面目,但纳坦一眼就看出,这就是他事先买通的那个“总旗”,正是此人……撤走了今夜本该在这个烽火台上站岗的士兵。 “巴爷,这是……”纳坦即刻转头,想要提醒巴爷一声。 不过巴爷似乎不需要他的提醒,只是抬起一手,示意对方不用说下去了。 “来者……何人?”一息之后,巴爷抬头望着烽火台,一字一顿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他没打算再去掩饰任何事,因为当他看到人头的那一刻,就已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必是一场厮杀。 “呵呵……”听到这个问题后,那烽火台上的人也是轻笑一声,并顺势提高了声音,朗声吟道,“万里长城第一关……” 这第一句话说完,他的身影已出现在了烽火台的边缘。 “千年风雨铸萧残……” 第二句话音落地,森冷的月光恰好照在了那人手中的武器上……那是一杆长枪。 “百万雄兵今不在……” 第三句出口,此人便持枪纵身一跃,在空中翻卷半周后,下了烽火台。 “孤枪一胆……倦梦还!” 待那最后三个字出口,已是挺枪一杵,傲然而立。 虽然他这诗算不上多工整,但言辞间那份霸气可是货真价实。 众勇士定睛一看,只见一白面(相对那时的大多数男人而言,大部分玩家都显得白净清秀)青年,身着一袭造型奇诡的黑甲,持枪肃立。 虽然今夜的月色不算明亮,但他的盔甲还是散发着明晰的光晕,他手中的长枪也在透出阵阵难以名状的寒意。 “哼……”巴爷见得此人,先是冷哼一声,随即又赞道,“好!”他顿了顿,“好一个‘孤枪一胆’!” 说到这儿,他干脆提高了嗓门儿,对身后的同伴们喝道:“弟兄们!这小子也算条好汉……给他个痛快!” 他这一声令下,那几十名后金勇士几乎在同一瞬冲了出去。 城墙上的空间很窄,那么多人要去攻击同一个目标,理应是很困难的…… 但,这些后金勇士们却可以做到。 他们的配合非常默契,默契到无需言语……亦可天衣无缝。 不到一秒,那三十六人已整齐地散开,分为了正中、空中、两翼……并齐齐向倦梦还杀来;这无疑是他们第一次在长城上作战,但他们的表现得却像是在做一件已经演练了无数次的事。 快! 这是倦梦还的第一感觉。 即使作为一个身体素质早已突破了人类极限的玩家,他也不得不对眼前这些敌人的速度暗暗心惊。 但,最可怕的并不是速度,而是这些人的行动模式…… 他们不是一个人,却胜似一个人。 这群后金勇士就好像是一个由三十六个身体组成的整体,其中每一个部分都在为这个整体而服务,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安危和生死…… 他们的攻势如怒涛一般层层推进、汹涌连绵,即便冲在最前的人被枪刺穿、扫断、乃至被能量震成肉酱……后面的人也不会有任何的迟疑——他们会继续进攻,直到达到目的为止。 面对这样一支队伍,若没有足够的决心、或是借助弓箭等远程手段,即使派十倍于他们的人数去迎战,也很难说谁胜谁负…… 而眼下,倦梦还可是“孤枪一胆”,名副其实的“一夫当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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