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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结合地毯上被蹭出的磨痕……初步判断,他就是坐在这张椅子上被活活勒死的,断气后,凶手也没有搬动过他。” 说到这儿时,封不觉忽然看到了什么,他弯下腰,略微推开了死者的腿,从沙发椅的垫子上捡出了一个烟头来。 下一秒,他立刻转头看了一眼旁边小桌上的烟灰缸,那里面也有几个烟头。觉哥将两者拿到眼前比对了一番,还凑近闻了闻,确认是同一个牌子后,念道:“遇害时正在抽烟吗……” “所以……凶手是事先躲在这房间的某处,从背后偷偷接近目标,然后突下杀手?”斯科菲尔德推测道。 封不觉摇了摇头,回道:“这个房间里,能够藏身的地方只有床下、壁橱以及隔壁的浴室。”他走到浴室那儿,轻轻推动了浴室的门,木门的门轴即刻发出吱呀一声响动,“那些木制的门和家具,多半都会发出这种动静。凶手要是藏在浴室、壁橱这些地方,那出来的时候肯定会有声音。”他又来到床边,“至于床底下,要藏进一个成年人本就很困难,而且死者的脸是面向这张床的,出来时就会被看到。” “那……说明死者遇害前,是知道凶手和自己共处一室的。”斯科菲尔德想了几秒后道,“但是他没有防备。” 封不觉耸耸肩,说道:“嗯,凶手肯定是与丹尼斯相识的人。所以,当凶手走到丹尼斯的视线死角、取出凶器时,丹尼斯还在轻松地抽着烟。” “果然,凶手就在这栋别墅里吗……”斯科菲尔德若有所思地念道。 “怎么?听上去您已经有怀疑的对象了?”封不觉道。 “呃……只是些还不太成熟的想法。”斯科菲尔德道。 “不妨一说,警探。”封不觉道。 斯科菲尔德犹豫了一下,朝大门的方向(门保持着敞开的状态)扫了一眼,才略微压低了声音道:“我怀疑……是科尔斯顿老爷。” “哦?何以见得?”封不觉问道。 “您不觉得……那个老头儿显得太镇定了吗?”斯科菲尔德道,“他的言谈举止,可不像是刚刚遭遇丧子之痛的老人应有的反应。” “不,他的反应很正常。在您来之前,也就是他刚刚得知儿子遇害时,的确是很激动的,只不过他比一般人更快地冷静了下来。”封不觉道,“因为他不是一般的老头儿。”他顿了一下,“科尔斯顿身上至少有四个很明显的迹象表明他有过军队背景,丹尼斯也在我面前提到过这点。科尔斯顿见过的死尸或许比你我见过的活人都多,他的意志过硬,也足够理智,这种人是不会轻易崩溃的。” 封不觉一边说着,一边行到了窗户边上,“另外……您也看到了,科尔斯顿老爷需要拐杖的帮助才能行走,而这件案子的凶手,则必须双手持着凶器,靠近被害人。”他说话间,眼前一亮,似是在窗框边缘发现了什么,不过他的叙述并未停下,“何况……如果是和父亲共处一室,丹尼斯是不会背对对方,边抽烟边说话的,那样太不敬了。” “您发现了什么吗?”斯科菲尔德也注意到了封不觉的举动,快步跟过来查看。 “啊……只是破解了凶手逃出密室的方法而已。”封不觉用很轻松的语气回道,“这倒不是什么难题。”他用手指了指窗框,“看这儿……” 斯科菲尔德循着觉哥指的方向一看,发现了一抹颜色很淡、且边缘齐整的血迹,“那说明什么?” “说明凶手直接利用凶器,就制造了这个密室。”封不觉说罢,便打开窗户探头出去观看,“这别墅地基挺厚,窗沿距离外面的草地大概有一点七米的高度。”他说着,自己就爬了出去,反正这儿也只是一楼…… “嗯……除了科尔斯顿和奥利弗,其他人都有嫌疑。”封不觉翻身跳到屋外的草坪上后,念叨了一句,随后就开始低头检查脚印。 第011章 关于钥匙的推测 很可惜,别墅外的草坪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线索,因为这儿的草坪用的是假俭草。这种植物,夏秋季节生长最为茂盛,匍匐茎发达、再生力强。在这样的草坪上,除非可以去碾踏,否则脚印不会存留太久。 封不觉又抬头看了看窗沿和别墅外墙,那儿也没留下任何痕迹。不过他没有半点失望,因为他根本不急着找出真相…… “趁着天没黑,我想在别墅外围勘察一下,您要一起来吗?”封不觉对窗户里面的斯科菲尔德道。 “哦!好的。”斯科菲尔德自然不会放弃向名侦探请教的机会,他回道,“您稍等一下。”话音未落,他就转身离开了窗边,跑到房间门口,跟站岗的那名警员交代了几句。随后才折返到窗前,学着封不觉的样子,从那扇窗户里翻了出来。这警探倒也心细,他做动作的时候很小心,生怕碰到窗沿上那一抹血迹,破坏了证据。 来到屋外后,斯科菲尔德便在封不觉的带领下,绕着别墅巡视起来。 “封先生,您刚才说……密室?是什么意思?”斯科菲尔德问道。 “你看过爱伦·坡的《莫格街凶杀案》吗?”封不觉问道。 “呃……没有。”斯科菲尔德道,“我很少读小说。” “好吧……密室杀人,是所谓‘不可能犯罪’中的一种。”封不觉也不就文学方面的问题和对方多啰嗦了,直接说道,“进屋的时候,你注意到门上插着的钥匙了吗?” “嗯,是的。”斯科菲尔德回道。 “这种房门,有两种锁法。第一种是……门内的人,在门关闭的情况下,逆时针转动锁背面的铜帽形门闩;第二种是……门外的人,在门关闭的情况下,用钥匙在外面倒转两圈。”封不觉解释道,“发现尸体的卡萝尔夫人,是因为房门锁着,叫门也没人应,才会用钥匙去开门的。” 斯科菲尔德想了想,接道,“也就是说……在尸体被发现时,那间屋子的门窗都是从里面被闩上的状态。” “封闭的空间内,只有死者一人,没有第二人,但死者的死状却显示不是自杀所致。”封不觉道,“这种案件中,凶手使用的手段,就构成了密室杀人。” 斯科菲尔德应道,“哦……”他顿了一下,疑道,“等等,以眼前这件案子来说……如果凶手也有钥匙呢?” “您来之前,我已经在走廊里询问过众人几个问题了,关于这点,我当然也问过。”封不觉回道,“这栋宅子里,每间房都有两把钥匙,一把常用的,一把备用的。 备用钥匙全部串在一起,由管家亨德森先生贴身保管。我已经看过那串东西了,铁环是做死的,上面的钥匙皆无法单独取下,简直像是中世纪的地牢钥匙似的…… 由于亨德森突然发病昏倒了,目前备用钥匙暂由科尔斯顿老爷拿着。” “而常用钥匙,都是单独的一把。”他说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这就是我所住客房的常用钥匙,我在房间里一张桌子的抽屉中找到的。”他顿了一下,接道,“那些平日里空置着的房间,女佣会定期打扫,所以通常都不上锁,钥匙也就直接放在屋里。” 封不觉说话间,已来到了别墅后方,他转过一个弯后,继续说道:“既然案发那个客房的常用钥匙在卡萝尔女士手里,那么凶手拥有钥匙的情况,就有三种……一,凶手就是管家亨德森;二,凶手从管家手中偷走了备用钥匙,杀完人锁完门之后,又物归原主了;三,凶手设法复制了一把常用钥匙。” 斯科菲尔德道:“嗯……您判断这个房间是密室,也就是说,您认为这三种情况都不太可能吗?” “对。”封不觉回道,“首先,第一种情况,亨德森管家就是凶手。”他开始逐一解释,“这可能性几乎是零……因为那老头儿在看到尸体后直接就吓得心脏病发、险些完蛋。当时我与他近在咫尺,旁边又有医生在。如果那是装出来的,那亨德森先生就能拿奥斯卡奖了,而且鲍威尔医生也成了他的同谋。 当然,还有一种比较极端的假设——精神分裂症。比如……杀人的是亨德森管家的另一个人格,而主人格对此一无所知之类的。” “嗯……原来如此。”斯科菲尔德点头道。 “第二种情况,可能性同样微乎其微。”封不觉接着道,“因为这种做法的风险和难度都极高,偷钥匙时被发现也就罢了,如果在还钥匙时被发现,那杀人的事情等于是一并败露。而且从凶手偷走钥匙直到暗中归还的这段时间内,亨德森管家随时都可能发现备用钥匙丢失。这段时间恰巧是凶手行凶的时间,如果案发后亨德森把这个情况跟警方一说,那布置密室也就毫无意义了。” 没等斯科菲尔德回应,觉哥便紧接着开始说下一条,“第三种情况的可能性倒是大一些,但是……”他忽然停在了一棵树前,抬头张望了一阵,才接道:“……但是丹尼斯夫妇每年来别墅的次数有限,而他们每次来时,所住的客房并不是固定的。因为卡萝尔夫人比较挑剔,在不同的季节,她会选择不同的房间朝向。 凶手不可能预测到他们今次到底入住哪个房间,因此……如果是第三种情况的话,就说明……除了那些常年有人住的房间以外,凶手把其余所有房间的常用钥匙都偷出去备份了一把。 而他、或者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某一天,在杀死丹尼斯后,将房间伪装成密室。” “这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了。”斯科菲尔德接道。 “技术上来说是可行的,风险也不算太大。”封不觉道,“只是实际发生的可能性很低,而且……其目的性暂时成谜。”他绕着眼前的大树转了几圈,又朝别墅的二楼窗户望了一眼,然后便继续朝前走去,“综上所述……让我们姑且把凶手拥有钥匙的情况排除,再去考虑,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完成这个密室呢?” 觉哥的语气像是老师问学生,但他眼前那位五十岁的警探大叔却是满不在乎,一脸虔敬地问道:“想必和那窗沿上的血迹有关吧?” “其实方法很简单,用一根比较坚韧的线即可完成。只要实验个一两次,这栋房子里所有带窗户的房间,都可以这样玩儿。”封不觉抬手示意了一下别墅的方向,“外面我已经看完了,我们进屋吧,我去给您演示一下。” 第012章 案件重演 十多分钟后,封不觉领着斯科菲尔德和那名原本守在别墅外的警员,来到了自己的客房,准备进行密室布局的演示。 这间房基本就是案发现场的镜像,除了布置完全对称之外,门和窗的结构、材质也都是一致的。用来做案件重演是再合适不过了。 斯科菲尔德自然是满怀期待的,他想亲眼看看这位名侦探要如何破解眼前的迷局。 封不觉刚才已经在征得屋主同意的情况下,去杂物室里弄了个类似凶器的物件——一根断了的琴弦,此刻他将其拿出来,走到房间中间,回头对两名警员道,“既然条件充分,且不会破坏到真正的现场,不如我们先来重现一下犯罪经过吧。” “就是说……”斯科菲尔德应道,“由我们三个把案发的经过重新演一遍?” “两个就可以了。”封不觉道,“我来演凶手。”他将目光投向了斯科菲尔德身旁的那名警员,“这位……” “邓普迪,先生。”邓普迪警官用手微微抬了抬自己的帽檐,自我介绍道。这是个颇为高大的青年警员,和丹尼斯留着一样的小胡子,不过相貌和气质就显得平易近人许多了。 “邓普迪警官,你的体型和被害人比较接近,就由你来扮演一下死者吧。”封不觉道。 邓普迪跟身旁的上司交换了一下眼神,得到对方应允后,他便朝前走了半步并回道,“乐意效劳,先生。” “那么……咱们就开始吧。”封不觉伸手朝椅子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对邓普迪说道,“请你坐到那张沙发椅上。” 邓普迪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弯腰坐下。 封不觉说道,“请尽量坐得自然一些。” 邓普迪回道,“好的。”他说着,又往椅背上靠了靠。 “丹尼斯遇害前,就像这样,坐在沙发椅上抽着烟。”封不觉开始解说道,“而凶手,与他共处一室。”他走了几步,来到了邓普迪的侧后方,“房间的这一侧,全部都处于丹尼斯的视线盲区。这边有一个壁橱、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和通往浴室的门。” “在丹尼斯没有戒备的情况下,凶手有很多种方法可以不动声色地走到这块区域来。”封不觉举例道,“可能一,一边和丹尼斯谈话,一边来回踱步,慢慢走到对方的后面;可能二,宣称自己要上个厕所(浴室即卫生间);还有可能,凶手假意要到橱柜里取什么东西……”他边说边走,不知不觉间,已悄然绕到了斯科菲尔德的身后,“瞧,这非常容易。” “啊!您是什么时候……”斯科菲尔德愣道。他本来还在聚精会神地思考着封不觉所说的话,听到此处才意识到,名侦探先生已将第一个例子演示了一遍。 封不觉耸耸肩,走回了沙发椅那边,“人在没有防备的、放松的状态下,是很容易被偷袭的。可以说,这世上大部分人,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一种不设防的状态。” 他又举例道,“比如说,您正坐在一家经常光顾的餐厅中用餐,忽然,有一名服务员、或是一名顾客从您身旁匆匆走过,这时候,您的大脑会不会提醒道:‘要小心,这家伙可能会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刀,回身插爆你的头。’ 又比如,您坐在温暖舒适的家中,洗完了澡,正翻看着一本连载中的小说。这时候,您会不会考虑……就在您侧方的窗户外面,正有人用狙击枪在瞄准你。” 斯科菲尔德和邓普迪听到这话,皆是本能地朝房间的窗户那儿望了一眼…… 封不觉举起右手,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们的大脑,无法承担那种长时间不间断的、歇斯底里般的警戒任务。所以,只要思想上认定自己所处的环境是安全的,人就会卸下‘不必要的防备’。”他顿了一下,“再来看眼前这件案子……丹尼斯被害时,是身处父亲居住的山间别墅客房里,还是和一个熟识的人共处一室。他在思想上,当然不会警惕着‘对方有可能突然拿出一根钢线把我勒死’,可他万万没想到……” 封不觉说到此处,双手拿起琴弦,朝着邓普迪走去。后者虽然知道这只是在还原杀人的经过,但还是不由得紧张起来。觉哥的各种诡异言论和其诉说时的冷血口吻,都让这位警官感到后脊梁发凉。 “死者的身材和你很接近,后颈部正好能靠在沙发椅背的上端。对凶手来说,这是一个很适合发力的,理想的高度。”封不觉说着,拍了拍邓普迪的肩膀,“请体会一下,被人从后面突然勒住时的感觉。” “嗯……”邓普迪还没应声,封不觉就把琴弦放到了他下巴前方,“假设你的脖子此刻已被我勒住了,颈部以上强烈的充血感、窒息感正在夺去你的生命。那么,在断气前那仅有的一分钟里,你在慌乱和痛苦中,会作何反应?” “我会试着把脖子上的束缚解开,同时……”邓普迪想了想回道,“拼命将身体朝后顶。” 斯科菲尔德闻言,看向觉哥道:“现场地毯上的痕迹,还有死者脖子上的抓伤,都佐证了这些反应。” “还有呢?”封不觉示意邓普迪警官接着说。 邓普迪又体会了一番,忽然想到了什么,惊道:“我想我会试着去抓住凶手的胳膊或者身体。” “嗯……没错。”封不觉点点头,沉吟道,“只是……坐在一款底座扎实、重量也很沉的沙发椅上,脚下又是难以借力的地毯,在这种状态下被人从身后用钢线勒住脖子的话……即使死者奋力朝后方伸手,也是很难够到凶手身体的。” “前臂!”斯科菲尔德恍然大悟般在一旁接道,“死者在挣扎过程中,很可能会在凶手的手上、手腕、乃至前臂留下抓握的伤痕!” “嗯。”封不觉接道,“还不止如此……”他顿了一下,“通常来说,要勒死一个二百磅重的壮年男子,动作务必要快速、有力。不过,本案的凶手使用的是钢线一类的凶器,这是勒颈杀人最好的工具,不但易于隐藏,而且对行凶者的力量要求不高。就算是女人、或未成年人,都可以用这玩意儿干掉一名壮汉,职业杀手也常会选用这种方式杀人。” 觉哥说着,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手掌向前道,“然而……使用这东西必须注意的是,如果不做好防护措施,自己的手掌也很容易受伤。” 第013章 密室之谜 “杀人不是长跑或者骑自行车,不存在保留体力的说法。除非凶手是个杀人如麻、经验丰富的职业刺客,能够恰到好处地掌握出手的分寸,并对目标的各种反应有着充分的心理准备……否则,行凶者一定会全力以赴,用最大的力道去勒紧目标,直到被害人完全失去抵抗为止。”封不觉解说道,“那么,凶手的手掌,也势必会留下些许割伤或挫伤。”他用自己的手示意了一下,“受伤的位置,大致应在手掌边缘,小指根部的下方。纵使事先将钢线绕着手缠绕几圈来增加手掌的受力面积,在实际行凶时,大部分的力道还是会由这个部位承担。” “那这个案子不就等于是破了吗!”斯科菲尔德激动地道,“别管什么密室了,邓普迪,你赶紧去把这栋别墅里的人都召集起来,检查他们的手……” “先别急,警探。”封不觉用有气无力的口吻打断了对方,“别忘了我说的那个前提……‘如果不做好防护措施’。”他耸了耸肩,“只要凶手戴上一副稍微厚实点的手套,就能解决这个问题。而且,如果那副手套够长的话,其手部和前臂被死者抓出伤痕的概率也会大大下降。” 这盆冷水,顿时就将斯科菲尔德和邓普迪眼中振奋的光芒给浇灭了。 “不过您的想法没错。”封不觉道,“检查工作还是要做的,只是我们得清楚,即便手上没伤,也未必能证明某人就不是凶手了。”他还补充道,“另外,你们也看到了,死者流了不少血,他自己的手上也沾了许多。如果凶手没有戴手套,其手上就很可能沾到不少血迹,那他/她逃逸时就会到处留下血指印了。当然……虽说我认为这可能性不大……但也不能排除这个凶手在逃离前先去浴室里洗过手。” 斯科菲尔德点点头道:“嗯……那么,除了凶器以外,现在还要留意的就是一副沾着血的手套。” “不可能找得到的。”封不觉又道出了一个坏消息。 “啊?您说什么?”斯科菲尔德疑道。 封不觉直接回道:“凶手杀完人,并把房间布置成密室以后,所处的位置是窗外……也就是别墅的外面。他/她只要稍走一段距离,把凶器和手套朝山谷中一扔……谁能找得着?” “呃……”斯科菲尔德都不敢再接话了。眼前这位名侦探先生只要一开口,就能点出某条线索来,但两句话不到,就又把线索掐断。 封不觉这时已转身朝门的方向走去,“之前勘察案发现场时,我非常仔细地检查过……除了尸体周围,唯一能找到的一处血迹,就是窗沿上那抹极淡的血痕。因此……我的推测如下……”说到这儿时,他已来到了房门口,顺手将客房的门给锁上,并继续道,“凶手杀完人以后,首先擦拭了一下凶器,把线上的血迹尽可能擦净,放在一边待用。然后,他/她脱下手套,将其内外翻过来并捏成一团,也暂且放在一旁。接着,凶手就走过来锁门。当然了,我觉得有七成以上的可能,当凶手杀人时,那扇门就已经是锁着的了。” 觉哥说着,又回身往窗户那儿走去,“确定了门已从内部锁好后,凶手便拿上手套来到窗边,将钢线绑在了窗上。” 突然,封不觉在窗前站住了,面露难色,“呃……二位警官,你们谁会打活结的?” 这货不善于编织的弱点再次暴露了……虽然没什么关系。 “嗯……您需要打哪种活结?”邓普迪走过来问道。 “什么……竟然有很多种弄法吗……”封不觉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木然,因为谈话进入了对他来说如同盲区的领域…… “对啊。”邓普迪用手顶开警帽挠挠头发,“我有个大伯是水手,小时候他教过我蛮多种的,像双套结、渔人结、缩绳结、接绳结、八字结……” 此刻,觉哥看对方的眼神,就好似在说——“原来你就是传说中已然突破了系鞋带之术的超高校级的打结者”。 “总之……”封不觉干脆转移了话题,“你听我说一下,应该就知道是什么结了。” 这间客房的窗户,是传统的平开窗,左右两扇窗叶的中端,各有一个耙形的窗闩,封不觉用手指着其中一个窗闩的柄部道,“凶手就是把钢线的一端,绑在了这个柄上。然后他/她就翻到了屋子外面去,先关上了另一边的窗户,并嵌好窗闩。接着,让这扇窗的窗闩保持横着的状态,缓缓从外面将其关起。” “哦!我明白了。”邓普迪听到这儿,已知道了封不觉的意思,他接过觉哥手中的琴弦,三下五除二就将其绑在了窗闩的柄上,然后快速翻到窗外,一手拿着钢线的另一端,一手缓缓将窗户关起。接着,他便从窗缝中将钢线朝外扯出。 “对,就是这样……”封不觉对身旁的斯科菲尔德说道,“您看,线的位置,必须是卡在窗户下缘缝隙里的,这样凶手在扯线时,窗闩就会向下转动至嵌好。” 斯科菲尔德看到这儿也明白了,“当窗闩嵌好后,便是竖着的状态,继续拉扯,钢线的结环就会从闩柄的末端脱落。这时,活结会散开,那么最后只要把线给拉出去就行了。”他指了指窗沿,“在这个过程中,由于摩擦,线身便在窗沿上留下了血痕。” “对,虽然凶手为了避免这个设计败露,已擦拭过凶器上的血迹了,但想一丝痕迹都不留,还是很困难。”封不觉接道,“一般人在杀完人之后,都会想着尽快逃离现场。”觉哥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窗户,拉了邓普迪一把,帮他爬回屋里,“本案的凶手虽然事先已有了计划,但真正到落实时,心态不会和常人有太大差异。” 封不觉离开了窗边,在房间中踱步着说道:“如果他/她事先准备了另一根钢线专门用来布局,或是在行凶后到浴室里用水仔细地清洗过凶器……那我们破解这个密室的难度或许还会更高一些。” “通常是没人会做到这种地步的吧……”斯科菲尔德接道。 “呵呵……”封不觉笑了笑,这一声笑意味深长,让两名警员毛骨悚然。 “好了,谋杀的基本手法已经清楚了。”觉哥伸了个懒腰,朝门口使了个眼色,“接下来……让我们去和这件案子的嫌疑人们谈一谈吧。” 第014章 迟来的南希小姐 正当封不觉和两名警员穿过门厅,准备去和那位负责询问的警官碰头时,别墅大门外竟响起了汽车驶来的声音。 三人闻声后,自是驻足而立,将视线投向了门的方向。斯科菲尔德和邓普迪皆是面露疑色,而封不觉则依然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淡定状态。 前文已提过,封不觉对脚步声是有一定研究的。所以,当车上的那位访客走出车来,边掏钥匙边接近大门时,觉哥的脑中已经有了许多推断。 他当即开口道:“女性、二十到三十岁之间、体态匀称、穿长筒马靴,此刻……略感焦急。” 话音未落,门开了。一位二十六七,金发碧眼的美女出现在门前。她身着夹克和牛仔裤,脚上也确是穿着一双革制的长筒马靴。 “南希小姐?”封不觉试探着问道。 “嗯……是的,请问你是谁?”南希回答时,朝身穿制服的邓普迪看了一眼,“出什么事了吗?” “确实……发生了一些糟糕的事。”封不觉伸出手,分别介绍了身旁的两人,“这位是从镇上来的斯科菲尔德探长;这位是邓普迪警官。” 两名警员分别扶了扶自己的帽檐,礼貌地向女士致意。 “我叫封不觉,是一名侦探。”封不觉接着道。 “警察……侦探……”南希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封不觉说出“糟糕”这个词来,一是让对方有个心理准备,二也是种试探。在看到了对方的反应后,觉哥又道:“我想……还是由您的家人来告知您这个噩耗比较妥当。”他侧过身,朝二楼示意了一下,“他们在二楼的书房,和另一名警员待在一起,我们可以一起过去。” 南希犹豫了几秒,又将封不觉他们几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也顾不上自己的行李还在车上,便朝二楼快步走去。 封不觉他们三人也在后面跟上,不过由于南希走得很着急,很快就超前了一大段,把三位男士抛在了远处。 “不可思议。”邓普迪这时开口道,“封先生,您是怎么知道门外的人是什么样子的?而且连名字都能叫出来?” “听靴子踩在台阶上的声音、脚步声的频率、轻重等细微特征,就基本可以猜到来者的性别、体重和年龄。”封不觉回道,“至于名字……因为我之前已了解了一些洛夫克拉夫特家的情况,知道科尔斯顿还有一个女儿也会来别墅,所以看到她之后,根据头发的颜色、脸部的轮廓、年龄、装扮、气质等,我便推断她就是南希。 当然了……即使在门尚未打开的时候,我也猜测是她。毕竟这是个偏僻的所在,访客不会很多,如果是快……”他说到这儿停了一下,差点儿把“快递”俩字儿说出来,还好及时刹住车,改口道,“如果这家人在某处订了货,让店家定期送些生活必需品上门,那来得也应当是个健壮的男人,与刚才的脚步声不符。” 斯科菲尔德用敬仰的眼神看着觉哥,赞道:“不愧是名侦探,瞬间就能想到那么多!” “这个NPC搞什么呀……曾泰(《神探狄仁杰》中人物)附体吗……”封不觉在心里吐着槽,“把你的台词全部改成曾大人常用语录似乎也没差吧…… 像什么‘恩师真乃神人也!’、‘您的意思是……’、‘毫无破绽!’、‘有道理!’、‘恩师所言极是!’、‘您想到了什么?’、‘您是怎么想到的?’等等……把称谓变成‘封先生’之后说出来就算齐活儿了吧! 你这种看似毫无作用,实际却是侦探电影中不可或缺的推动者角色……在这只写了十四章的故事里面简直就是噩梦般的存在啊!你这样搞下去的话……本大爷为了维护自己的英明形象,一定会情不自禁地把真相迅速揭示出来的啊!” 封不觉最后忍不住轻声嘀咕起来:“不行……这样下去会撑不住的。适当的无理取闹已势在必行了……即使被当成神经病也无妨,反正只要最后把案件解决,别人也就没话说了。” “嗯?您说什么?封先生?”斯科菲尔德问道。 “啊?啊……没……没什么。”封不觉扯开话题道,“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可以更有效地帮我们找出凶手。”他挥了挥手,示意斯科菲尔德和邓普迪凑近一些。 两名警员也没多想,当即朝觉哥走近了几步,作洗耳恭听状。 “我的计划是……”封不觉压低了声音,在二人中间窃窃私语一番。 一分钟后,他说完了,斯科菲尔德和邓普迪直起身子,对视了一下,又看了看封不觉。几秒后,斯科菲尔德一脸正经地道:“这真是个好主意!” “哦?真的吗?”封不觉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干脆地赞成自己莫名其妙的策略。 “其实我以前在大城市当探员的时候,经常会对那些顽固的黑帮份子和毒贩子玩儿这招。”斯科菲尔德道,“他们都是老油条了,不使点儿手段不行。”他顿了一下,“只是……这间别墅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好歹也是小镇的探长,对他们玩儿这手,似乎不太好……” “而由您这位侦探出面,就好办多了。”邓普迪再旁接道,“我们警方并不需要为您所说的话负责。” “那太好了,双赢啊。”封不觉露出了微笑。 三人说话间,已来到了二楼会客室的门口,还没进屋,就听到里面传来南希惊讶的呼喊声,“噢!上帝!这不是真的!”后半句话已带上了哭腔。 “别太难过了,妹妹,谁也不愿意看到这事发生。”杰克回道。 这时,封不觉他们三个进屋了,扫视房间可见:沙发那边,负责询问的警员马克正在给卡萝尔夫人录口供,奥黛塔夫人正陪在卡萝尔身边轻声安慰着她;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坐着科尔斯顿老爷,他的脸上愁眉深锁,正与身旁的鲍威尔医生交谈着什么;巴顿独自待在房间的另一角,看上去坐立不安的样子;而杰克这会儿正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南希扑在他的怀里哭泣着。 “警官先生,请过来一下好吗。”封不觉对马克说道。 马克转头,先是看了眼斯科菲尔德的脸,见上司点了点头,他才走过来,对觉哥道:“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是的……”封不觉有意识地与房间中的每个人进行了一次眼神接触,然后故意的、略微提高了声音说道,“请借一步说话。” 第015章 询问开始 二十分钟后,书房中。 封不觉正坐在书桌后,随手翻阅着马克警官用于记录口供的那本小册子。而斯科菲尔德警探则坐在桌子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他们俩“征用”了这间房间,准备对嫌疑人们逐一展开单独询问。 “根据本案中已经确证的犯罪证据和相关信息,我们可以试着对作案人的犯罪心理作出合乎逻辑的刻画和判断。从收集资料、到归纳分析、再到推测结果,这三步是基本步骤。具体来说,就是运用演绎法……”封不觉正饶有兴致地向斯科菲尔德讲述(炫耀)着犯罪心理分析的理论。 “哦!演绎法!我有听过。”斯科菲尔德终于听到了一个明白的词儿,他接道,“是《福尔摩斯》小说里的概念吗?” “不,‘演绎法’只是一种说法而已,这个词可以有很多种意思。”封不觉摇头,“在本案中,我们更多需要用到的不是福尔摩斯的那套演绎法,而是所谓‘犯罪心理画像’中的演绎法。” “呃……那又是什么……”斯科菲尔德问道。 “推断犯罪者的心理特点,继而勾勒出他/她的一些生理特征、性格特点、日常习惯等,从而减少被怀疑对象的数量、圈定嫌疑人的范围。”封不觉解释道:“这并非是一门严格意义上的科学,但确是一种相当先进的侦破理念。”他舔了舔嘴唇,“在犯罪心理画像中的演绎法,分为两步,第一步,是通过与嫌犯交流,获取主要依据。这些依据可以是行为要素,也可以是犯罪心理痕迹要素;第二步,就是从犯罪心理学、物证技术学、侦查学等一般原理出发,联想犯罪行为或犯罪心理痕迹与特定嫌疑人之间的关系,并得出画像结论。 当然了,具体的画像步骤有五步十几个重点,我就不细说了,短时间内也说不完。反正……我估摸着……十年后这些课程就会被搬上警校教程的……以后就是学院派的天下了,会写报告的人升得比较快。” 咚咚—— 就在封不觉把话题越扯越远之际,敲门声响起,邓普迪警员在门外道,“卡萝尔夫人已经带到了,长官。” 斯科菲尔德和觉哥对视了一眼,后者很快点了点头,于是,警探便转过脸对外面喊道:“请她进来吧。” 门开了,卡萝尔夫人走了进来。她双眼红肿、泪迹未干,脸上昂贵的化妆品已然被手绢抹去了大半,那张本就算不上漂亮的脸,此刻看上去更是憔悴不堪。 “很抱歉,在这种时候,还要反复来打扰您。”封不觉说话时,邓普迪已从书房外面将卡萝尔身后的门给关上了。 卡萝尔回道:“没关系……你们也是职责所在。”她回话时的声音很低,略有些沙哑,这也是长时间哭泣的后遗症。 “嗯……请先坐下吧。”封不觉伸手示意了一下自己对面的座位。 斯科菲尔德适时上前,帮女士扶了扶椅子,让其坐下。 “谢谢您。”卡萝尔轻声对警探道了一句,便在正对着封不觉的位置上坐下了。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对方一坐下,封不觉就说道,“凶手就是这栋别墅中的某人,就在我们中间。” 对这点,卡萝尔也是有着一定心理准备的。哪怕她再怎么伤心,也不至于连这么显而易见的事都推测不出来。 “是……谁?”卡萝尔颤抖着问道。 “我的确想到了一些假设。”封不觉道,“不过在我完全确定以前,想先听听您的意见。” “我?”卡萝尔疑惑道。 “是的。”封不觉问道,“我想请您说说,您觉得凶手是谁?” 卡萝尔的眼神闪烁、目光不定,心中显然在思索着什么,但嘴上还是回道:“我……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来问我?” “呵呵……”封不觉笑了笑,“既然您不想说,那我就来阐述一下自己的推论好了。”他往椅背上靠了靠,语气轻松地道,“我认为……杀死丹尼斯·洛夫克拉夫特的人,就是你,卡萝尔女士。” “什么!”卡萝尔惊怒交加,声音也不自觉地高了起来,“你怎么敢那么说!我是多么的爱我丈夫!他死了我的心都快碎了,而你竟指责我是凶手!” “按照您所说的证词……”封不觉丝毫不受对方激动态度的影响,自顾自地接道,“在您开门前,门是锁着的。而您打开门看到尸体后,根本就没进房间,直接吓得瘫倒在了走廊里。”他耸耸肩,“可当我们赶到现场时,房间里的窗户全都从里面上了锁,根本没有其他出口,凶手除了拥有钥匙的您……还会是谁呢?”他故意胡诌道,“我看……您是先杀人,然后把房间给锁上,出去处理完了凶器并洗掉了手上的血迹后,再折返回来,佯装成尸体的发现者,以此来洗脱嫌疑。” “你……你这完全是胡说!”卡萝尔气得话都说不顺了,“我为什么要杀我的丈夫?” “动机吗……我想是因爱生恨吧……”封不觉举起手上的小册子,轻轻挥了挥,“根据马克警官询问所得的情况……您和丹尼斯一个孩子都没有,是吗?” “是的!那又怎么样!难道那犯法吗?”卡萝尔反问道。 “一对四十岁左右的夫妇,男方家境殷实,女方的家庭更是财势显赫。在没有任何生活压力的前提下,若夫妻恩爱,为什么会没有孩子呢……”封不觉念叨着,“虽然不犯法……但非常奇怪,您不觉得吗?” “这是我们的私事!”卡萝尔愤怒地说道。 “私事吗……呵……”封不觉若无其事地继续道,“那我这个外人就不禁要接着往下瞎猜了……您的丈夫,是否也像您爱着他那样……爱着您呢?他娶你,是不是还怀有什么别的目的?您也知道的,虽然洛夫克拉夫特家已算是一般人眼中的富翁了,但和您的家族比起来……” 第016章 卡萝尔的述词 “够了!”卡萝尔喝道,“请你……不要再去诋毁我死去的丈夫了。”她咬牙切齿地回道,“我们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她哽咽了一下,“医生说是我的问题……”她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因为她能说的也就到此为止了,“封先生,警探先生,我希望你们能对这件事保密,如果今天我在这儿说的话出现在了任何一家媒体上……” “明白……明白……”封不觉打断道,“如果这事儿传出去,那么亚萨利最大的财阀家族就会来找我们算账的。到时候……斯科菲尔德先生很可能丢掉饭碗和退休金。而我……八成会被装进手提箱扔进地中海。” 斯科菲尔德脑门子上的汗都出来了,他赶紧一脸严肃地道:“我以警察的荣誉和我个人的人格担保,女士,您的话绝不外传。” 封不觉依旧淡定地接道:“总之……既然有着这样的原因,那我想……是我对您误会了。”他毫不在意地推翻了自己刚才的言论,对卡萝尔道,“至此我所说的全部都是推测,而非指控,希望您不要介意。” “我想一般人很难对您的话不介意!”卡萝尔回道。 “您完全有理由生气,我很理解。”封不觉道,“如果我是您,此刻心里一定在想——‘丹尼斯真该把这个混蛋扔在路边不管’之类的……” 卡萝尔没有回应,不过她的表情已经承认自己被看穿了。 “还是让我们回到第一个问题吧。”封不觉笑了笑,“您瞧,您推翻了我的推理,我现在一筹莫展了,除非您告诉我一个值得怀疑的、有潜在动机的嫌疑人,否则调查很难进行下去。” 看到这儿,相信大家也明白了。其实觉哥的手法……就是先通过诬指和胡扯去激怒被询问者,然后再宣称自己陷入了僵局,好让对方说出一些普通询问中不会说出的信息。 归根结底,就是一个“诈”字。无辜者和凶手遭到指控时的反应必然会有差异。而当这两种人发现面前的侦探昏庸无能时,也会有不同的心理变化。 另外,进入房间者的顺序,觉哥也是精心安排过的,因为还有别的诈术……那招经典的“某某已经把你供出来了”就是其中之一,不过那就是后话了…… 斯科菲尔德身为一个老探员,对于这种分开审问的把戏,自然是颇有研究的。只不过面对眼前这个案子,他有不少顾忌。在手头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用“条子”手段去对付这群无前科的守法公民……是很不妥当的。就算最后破案了,人家也不会念他的好,要是没破案,那更是后患无穷。 而且这个“后患”可不是去上级部门投诉你这么简单……就像封不觉所说的,卡萝尔夫人的娘家可是亚萨利最大的财阀,“大”前面还要加上个“最”字。 这家人在这个国家中的能量有多大呢?举个例子就是:比如,一天半夜,你在一条小巷里倒车,意外撞死了他们家的某个家庭成员。那么,你会被判七年有期徒刑,卖房赔钱,赔到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吃完七年官司出来以后一无所有;同样是在一个夜里,你在绿灯情况下走人行横道过马路,他们家的人在街上飙车正好把你撞死了。那么,那位应该就是三年有期徒刑,缓刑一年,一年后因表现良好无需入狱。赔款倒也不少,不过价钱也就能买那位跑车上的一个车轱辘罢了。 综上所述,若是斯科菲尔德非但没能抓到真凶,还胡乱往这家人头上扣屎盆子,那基本上就可以提前退休了。他也别指望能找到别的什么工作,人家随便用点儿手段,就能在全国媒体上把你的名声搞臭,说你当警察以前是干牛郎的都行。 因此,警探先生根本就没有打过这方面的主意。 但他没想到,封不觉这个第三方人士,竟提出了类似的审问策略来,且自告奋勇地要求出面实施。 斯科菲尔德当然不会拒绝觉哥的提议,反正得罪人的也不是他们警察。再说封不觉可是个知名侦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万一案子真没破,你们有气冲他撒就是了…… “好吧……”犹豫再三后,卡萝尔终于还是松口了,“如果非要说个有动机的人……我猜……我真的只是猜测……” “别担心,我不会在其他人面前说您指控了某人的。”封不觉眼见对方上钩了,赶紧再送上一颗定心丸。 “或许是奥黛塔吧……”卡萝尔的视线转向了一边。 “女人真是种可怕的生物呢……”封不觉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念道,“从进屋以后,你们俩就一直是有说有笑,案发后也是一直是她陪在你身边,结果却还是说出了她的名字吗……” “哦?何以见得呢?”封不觉紧跟着问道,同时,他也向斯科菲尔德使了个眼色,示意警探别插话。 “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科尔斯顿老爷的遗产吧……”卡萝尔道,“丹尼斯是长子,对她这个后母最有威胁不是吗?而且……而且……”她欲言又止。 “而且,一个二十八岁的女人,嫁给一个五十五岁的男人,最初就是为了钱吧。”封不觉把对方说不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卡萝尔没有接他的话,只是低头不语。 “好了,我明白了。”封不觉道,“非常感谢您提供的信息,我会和警探重新考量一下整件案子的。”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于是就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算是下了逐客令,“请吧。” …… 卡萝尔夫人离开后,封不觉便吩咐门外的邓普迪去把下一名嫌疑人带来,随后便顺手关上了房门。 “您真是太犀利了,封先生。”还没等觉哥转身,斯科菲尔德就说道,“有些话,就算是我也说不出口。” “直说吧……刚才我那德行贱出汁儿了是吧?”封不觉笑着自嘲道。 “不不不……”斯科菲尔德笑着摆手,其实这神情就是默认了。 “有时候,为了达到询问目的。”封不觉用无所谓的语气道,“招人厌恶也是不可避免的。”他重新往书桌那儿走去,“无论对方是男女老幼、高矮胖瘦;也不管他们的高低贵贱、品格口碑;总统也好、乞丐也好,神父也好、流氓也罢。侦探的目的只有一个——从他们嘴里套出想要的信息。而不是赢得他们的喜爱。” “嗯嗯……”斯科菲尔德点点头,很是受教的样子。 封不觉接道:“所以……接下来,我会在不失风度的前提下,发表越来越恶劣的言论,您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第017章 科尔斯顿的述词(上) 注:本章中框起的部分为斯科菲尔德警探的内心吐槽。 …… 没过几分钟,敲门声又响起来了,门外还是邓普迪的声音,“长官,科尔斯顿老爷来了。” “请进来吧。”斯科菲尔德应道。 门开了,奥黛塔扶着科尔斯顿老爷出现在了门口。 两人进屋后,科尔斯顿也就不客气地坐下了,这毕竟是他的家,封不觉和警察们已经是喧宾夺主了。 “抱歉,我们想和洛夫克拉夫特先生单独谈谈。”封不觉对女主人道,“可以请您先出去吗?” “这……”奥黛塔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科尔斯顿,后者向她点头示意。 奥黛塔迟疑了一下,便朝门外走,出门前,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呃……警官先生们,亨德森管家已经醒了,医生说他并无大碍。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吩咐奥利弗去准备晚饭。” “我没有意见。”斯科菲尔德说道。 封不觉看向了科尔斯顿,主人貌似也没有意见,于是他回道:“那就劳烦您了,夫人。” 奥黛塔离开后,门又被邓普迪关上了,屋内剩下了三人。 斯科菲尔德还是坐在原位上,而封不觉却是开始绕着科尔斯顿老爷缓缓踱步。 “很抱歉,在这种时候,还要反复来打扰您。”封不觉开口道。 “没关系,你们也是职责所在。”科尔斯顿不卑不亢地回道。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封不觉接着说道,“凶手就是这栋别墅中的某人,就在我们中间。” 科尔斯顿的表情没起什么波澜,只是平静地回道:“您怀疑是谁?” “我的确想到了一些假设。”封不觉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说道,“不过在我完全确定以前,想先听听您的意见。” 科尔斯顿抬起头,对上了封不觉的目光,冷冷道:“你是想让我指控自己的某个家人吗?” “也不全是家人吧。”封不觉道,“亨德森、奥利弗、巴顿、鲍威尔,他们可没有一个是姓洛夫克拉夫特的。” “在我眼里,他们就是家人。”科尔斯顿回道,“我不愿去相信他们中任何一个是杀人凶手。” “具有杀害丹尼斯动机的人,难道您就真的一个都想不出来吗?”封不觉追问道。 “有啊。”科尔斯顿回道,“就是你。” “我?”封不觉道,“哦?呵呵……”他冷笑起来,一副欠打的表情,“您的依据是?”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依据。”科尔斯顿回道,“只不过你这人来路不明,听卡萝尔说,你是在半山路上突然冒出来拦车的,这很可疑不是吗?说不定你只是个冒牌的侦探,实则是个杀手什么的,杀了我的儿子之后,以侦探的身份作为掩护,将矛头指向其他人,这样正好可以洗脱嫌疑。” 对方说话间,封不觉已缓缓走到了书桌旁,拿起桌上的小册子默默翻看着。直到科尔斯顿这段话说完,觉哥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继续背对着对方翻页。 “你在听吗?”在接近十秒的沉默后,科尔斯顿又道。 “啊?什么?你说完啦?”封不觉回过头来,睁大眼睛,一脸贱贱的表情。 “不好意思,在你说到‘没什么特别的依据’时我就开始无视了。”封不觉接道,“有这句话垫底,后面的内容基本就是废话。” “哼……年轻人。”科尔斯顿冷笑,“想要激怒我的话,用‘假装无视’这种小孩子的把戏是否太可笑了呢。” “进行了一番脱肛而出的推理后,竟然还因为没有听众而感到不快了嘛……”封不觉报以相似的冷笑,“看来之前是太高估你了呢……” “就让本大爷来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推理吧!”封不觉眼神一凛,逼视着科尔斯顿道,“以爷爷的名义起誓!谜团已经全部解开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科尔斯顿瞪着封不觉问道。 “凶手就是你!”封不觉气势凌人地指着科尔斯顿念道。 “你疯了吗?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科尔斯顿可不是卡萝尔这等女流之辈,他镇定得很,还转头看了旁边斯科菲尔德一眼,“警探,这人真的是侦探吗?你们警方到底是什么态度?” 封不觉可不管他说什么,依旧我行我素地接道:“我已经破解了密室的迷局……在门锁住的情况下,凶手使用钢线一类的凶器杀死了丹尼斯,然后从窗口翻出,接着就利用凶器从屋外锁住了窗户。”他举起手上的小册子,“你对马克警官说,在案发前一个小时,鲍威尔医生帮你量了血压,之后你就一直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休息。也就是说,你有充分的时间溜到一楼客房,杀人、出屋、丢弃凶器,随后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科尔斯顿闻言,稍稍想了几秒,“这就是你的推理吗?”他冷哼一声,用拐杖跺了跺地板,“那请你告诉我,一个没有拐杖连走路都难的人,怎么用钢线杀人?又怎么翻出窗户?” 第018章 科尔斯顿的述词(下) “哼……”封不觉冷哼一声,“你是装的吧……”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但他还是指着科尔斯顿的腿道,“为了今时今日的密室布局,为了洗脱杀人的嫌疑……从三年前开始,就假装成双腿行走不便,在日常生活中用上了拐杖。” “你到底在说什么……”科尔斯顿都震惊了,这套理论简直匪夷所思……哪儿有人会为了谋杀自己的儿子,特意去装三年瘸子的?杀人前三天假装扭伤腿的效果不是一样嘛。 “但实际上……你的行动依然敏捷,以你这个退役老兵的身手而言,杀个人根本不在话下。”封不觉接着道,“至于动机嘛……我想今天在这个宅子里的所有人都看见了……你和丹尼斯争吵时,竟连放两枪,这说明你早就对他忍无可忍了,要不是碍于枪杀后太容易被查出来,你瞄准的可就不是天花板了吧。” “你!”科尔斯顿终于还是被激怒了,成为了觉哥嘲讽纪录中的一份子,他怒不可遏地吼道,“你这混蛋!你他妈的在说什么鬼话!” “怎么……被我揭穿以后恼羞成怒了吗……”封不觉保持着嚣张的神情,又说道,“还是说,你认为我这天衣无缝的推理中有什么破绽吗?” “喂……你这千疮百孔的推理中有不是破绽的地方么……”斯科菲尔德继续在心中吐槽着,由于觉哥所言实在太过扯淡,警探先生都不好意思开口帮腔。 “你……”科尔斯顿骂出几句脏话后,似乎稍稍冷静了一些,他还是个讲道理的人,所以回道,“我的身体状况,你们可以去问鲍威尔医生。”他瞪着封不觉的双眼,“如果你认为,医生也被我买通了,我可以向你出示国内最好医院开具的证明,以及我的保险记录。” 封不觉立即装出一副很尴尬的表情,结结巴巴地回道:“呃……原……原来如此吗……” 科尔斯顿又道,“那么,现在你还觉得,我杀个人不在话下吗?” 封不觉摸着下巴,沉吟道:“但今天你和丹尼斯的激烈争吵是事实啊……”他又作恍然大悟状,“哦!对!杀人的肯定是鲍威尔医生!你和丹尼斯吵完架并将其轰出去之后,便和鲍威尔在房间里密谋了杀人的事,他是执行者,而你是主谋。” “当时我只是让鲍威尔给我量了血压,顺便注射了今天的药物。”科尔斯顿回道,“这是我每天都要做的。”他顿了一下,“另外,鲍威尔医生为什么要替我去杀人?他又不是杀手,难道我随便对一个在别墅工作的人说,‘我给你一笔钱,替我杀个人’,那人就会动手吗?” “这就难说了……”封不觉说着,转身背对对方,缓缓朝书桌行去,这一刻,他的眼神变了,语气也变得冷峻起来,“若是下定决心想杀一个人,那总会有办法的。”他试探着道,“这就要看您和丹尼斯之间的矛盾到底严重到什么地步了……” “那是我的儿子!我们之间能有什么矛盾?”科尔斯顿反问道,“就算……就算有些争执,也不可能会起杀念的!” “哦?那请问……今天你们争执的核心是什么呢?”封不觉问道。 “这是我的家事。”科尔斯顿沉着嗓子回道。 “家事?”封不觉笑了笑,“恕我直言,如果凭这两个字,就能回避问题的话,那这个世界上估计会有一半的凶杀案录不到口供吧。”他开始误导对方,“从您和丹尼斯争吵、鸣枪,到他遇害、被发现,之间的间隔只有一个多小时。 科尔斯顿老爷,您也是个有见识的人,应该很清楚,无论是谁来查这个案子,最后你都是无法回避这个问题的——您和丹尼斯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争吵? 如果您现在告诉我,这事儿就只有我和斯科菲尔德警探两个人知道。案件告破后,也没人会再提起。但如果您坚持不说,使得案件被拖延下去……那总有一天,您会被迫在法庭的证人席、或被告席上进行回答。到时候会有陪审团、有记者、以及一帮看热闹的普通市民。问您问题的很可能是个仇富的、怀有偏见检察官,他会诱导您说出更多对自己不利的话来。而您的回答,全部会被法庭记录,乃至见诸报端。” “够了!”科尔斯顿就这么被封不觉给忽悠了,对于对方所说状况的顾忌,让这老头儿不得不下定决心,“既然如此……”他的视线分别扫过了封不觉和斯科菲尔德的脸,“我可以说出来,但你们得保证,这话不能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去,尤其是我的家人们。” “我保证,先生。”斯科菲尔德在旁接道,“我是个守口如瓶的人。” 封不觉也道:“放心,这些话绝不会传到这间书房以外的。” 至此,觉哥终于得逞了……他可从未怀疑过科尔斯顿,之所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让这位家主亲口说出……丹尼斯和其争吵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虽然先前巴顿已经向封不觉告过密了,但觉哥并没有完全信任那个园丁。所以,他要听科尔斯顿自己说。 当然了,即使此刻科尔斯顿说出的内容和巴顿所说的不符,也并不能证明巴顿就是在说谎。反正丹尼斯已经死了,科尔斯顿想怎么说都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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