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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悠闲的掩上门。 走廊的灯光昏暗,从他身上拉开一道长长的阴影。 他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慢慢悠悠的打开门。 洗手间有衣架,挂着衣服。 随后他摘下高高的礼帽,假发,把脸上的油彩一点点卸干净。 狰狞夸张的魔术师慢慢脱去了狰狞的小丑面具,露出下面极其美丽精致的脸。 白炽灯映得青年的脸美丽又近乎诡秘的惨白,金色碎发在他眼瞳中打下一片细碎而透明的阴影,却没有面对夏知时的任何楚楚可怜。 在那张精致完美的脸颊上,只有天生的微笑——这反而带着一种空洞而精致的无情,就像一尊由上帝精心打造的微笑玩偶。 他不紧不慢的解开扣子,脱掉宝蓝色的披风和外套,以及内里的领结和雪白衬衫,露出结实有力的八块腹肌, 他只是看着瘦削一点,然而衣服一脱,却极其有力。 他整个人仿佛一把无鞘的杀人刀,即便有着微笑的薄衣,也遏制不住内里散发的雪亮寒芒。 …… 他换下了所有的衣服,如同脱下一张画皮,露出无情空洞的内里来。 他仿佛扮演累了的演员,对着镜子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歪歪头,摘下了隐形眼镜。 修长有力的手拿起衣架上的休闲装穿上。 而随着衣服套在身上,他的气质和表情也在细微处慢慢改变了,唇角微微翘起,眼尾再垂下一点,脸部肌肉放松一点,仿佛给一块石头披上了一张生动的人皮—— 转眼,那阴森诡秘,活跃于杀戮舞台上的小丑魔术师,就摇身一变,又成了楚楚可怜的可怜男大学生。 镜子里的大学生眼尾浮起了一点晶莹泪光,脸上却依然没有表情的微笑着,他看着镜子里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脸,语调精准的掐着一点惹人怜爱的哭腔,“夏哥……” 他修长而戴着薄茧的手轻轻抚摸光滑的镜子,眼尾含泪,嗓音哽咽,“怎么办……我杀人了……” 然而那含着泪的琥珀色眼瞳,却如同浸泡在冷水里的琥珀石珠,没有温情,只令人毛骨悚然。 宴无微歪歪头,好似也不太满意,就在宴无微琢磨怎样才能更“温暖”一点的时候,手机震动起来。 “……” 他拿起了手机。 是monster那边来接应的人。 一般找他做事情,都会去联系陈愚,再由陈愚联系他。 但monster这样派人上门来…… 是在警告他吗。 有意思哦。 “啊……是要招待的客人啊。”宴无微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懒得戴什么面具似的,把手机扔到兜里。 空气中弥漫的浅浅香味让他感觉很不错。 他想,那就来吧,这场演给夏哥的大戏,舞台搭的好好的,就是还缺了个演员。 Monster派来的是个男人,个子跟宴无微差不多高,西装革履,拿着公文包,戴着眼镜,蓝色领结,戴着一款金表,看起来很正经的样子。 他显然不喜欢这座破败疗养院的氛围,一直皱着眉头,看见宴无微更是惊讶—— 青年一头金发在白炽灯下显得很浅,是那种薄薄的,近乎透明的浅金,这衬得他皮肤很白,眼睛更是温顺下垂的小狗眼,唇角上翘,带着一点慵懒笑意。 他不敢相信,大名鼎鼎的K居然是这么个看起来乳臭未干……而且居然长得这么漂亮的青年。 青年打量了他一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容更深了些:“那我们找个地方谈吧。” * * -------------------- 预警?大概是中二病出没吧……嘛,反正宴宴只要出场就挺中二的?? 第170章 chapter170 ============================ “是这样的。” 斯格尔把资料从公文包里取出来,给宴无微看,“……这是monster先生可以给你的酬劳。” 斯格尔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青年接过资料,随意的翻了翻,就放到了一边——斯格尔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但是他还是忍耐了一下,向宴无微传达着自己上峰的想法:“monster先生,希望您能尽快处理掉目标,方式不限,酬劳的话,您尽管开价。” 宴无微兴致缺缺的点头:“嗯。” 他掀起眼皮,看着男人,仿佛对他本人很有兴趣的样子,忽然打断他:“你叫什么名字?” 斯格尔顿了顿:“斯格尔。” “哇。”宴无微:“名字真不错。” 斯格尔心中暗骂,果然是没教养的神经病。 但他想到任务,脸上依然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另外,上峰因为一些私人恩怨,还希望您能处理掉另一个目标……” 宴无微散漫的“嗯?”了一声,“另一个?” 斯格尔从公文包里拿出了资料,给宴无微。 宴无微接过,随意扫了一眼资料。 随后斯格尔就看到青年一顿——他笑了。 青年面孔是极其精致美丽的,他笑起来的时候,琥珀色眼瞳仿佛盛着窗外一瓢明媚的月光,带着一种奇诡的魅力—— 斯格尔想,这是个美丽又极其危险的人物。 让人情不自禁的联想到色泽艳丽的冷血毒蛇,又或者是皮囊魅惑的无情狐狸。 “呀……”宴无微看着照片上熟悉的脸孔,笑得更愉悦了:“你们上峰……想要我杀他?” 照片上的少年穿着黄色的卫衣,插着兜,站在高台上往下面的小巷看,耳垂上枫叶耳钉微微闪光。 “这位是高的妻子。”斯格尔一板一眼的说:“高很爱他。” “高杀死了苏相远,苏相远曾经是monster先生的挚爱。” “所以,monster希望他可以死在高的面前。” 没等斯格尔说完。 眼前的青年忽然笑出了声,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乐不可支似的,笑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了,“哎呀……这样,这可真是……” “这可真是……”宴无微含着笑意把资料按在桌子上:“太有意思了。” 斯格尔只皱眉看着他,耐心问:“……您可以答应吗。” “当然……为什么不答应呢。”宴无微笑眯眯的,“毕竟看起来是个很弱小的孩子呢。” “不过。”宴无微歪歪脑袋,“我答应下来你一个要求,你也答应我一个要求好吗。” K答应了,斯格尔心中稍稍一松:“您尽管提,不管是钱还是……” “哎呀,怎么这样严肃。”宴无微单手托腮,盯着斯格尔,笑吟吟说:“只是一个扮演小游戏啦。” 斯格尔闻言,觉得外界传闻k是个神经病的消息完全属实。 但他任务在身,老板要求他全权听从对方。 他摸了摸腰间的枪,安心了一些。 “只要你可以按规定念完台词。”宴无微仿佛没发现他的动作似的,眨眨眼:“我就把该死的人全部都杀掉啦。” 斯格尔点点头:“好——那要怎么做?” 宴无微看着光秃秃墙壁上陈旧的壁钟:“不急的,斯格尔先生,那么,我们先来换装吧~” 他睁大那双琥珀眼:“为了保证游戏的体验,我会为你化一个逼真的妆容喔。” 有一瞬间,斯格尔似乎感觉到了青年的笑容带着一点扭曲的血腥味儿,但再仔细一瞧,又一无所得了。 错觉吧,他想。 虽然心中厌恶,但他说话行事都很合乎规矩,并没有哪里招惹到对方。 是以,斯格尔也缓缓放心下来。 “但容我提醒一下。” 但他顿了顿,说:“高似乎快要查到这里了,K先生。” “听说他的妻子被人绑架了。” 他忍不住似的,试探说:“他好像怀疑凶手……在这边。” “那这可真是个……” 宴无微站起来,月光把他的影子深深拉长,埋在沙发的阴影中,他漂亮的面孔在月光下光彩照人:“大误会啊。” * 高颂寒几夜未眠,跟着警察一个一个将所有相关人员都排查了一遍。 通缉令在电视上循环播放,开出的高额的悬赏让人闻风而动。 警察局提供线索的人排着长队,然而给的不是假线索,就是想要捞一笔的骗子,反而让搜索难度变得更大起来。 在把第三十个胡言乱语的骗子赶出去后,警察瞄着高颂寒冰冷的脸色,“要不这边我来查,您先去休息?” 男人只冰冷的吐出了两个字:“不用。下一个。” 下一个是夏知舞室打扫卫生的临时工。 舞室的人都挨个问过了,没问出什么线索,这个临时工一来,顿时吸引了高颂寒的注意力。 “我有见到过这位先生,他经常来我们舞室跳舞……” 男性服务生对着警察说着,却忍不住瞄警察背后的男人。 男人长相英俊,穿着雪白整齐的衬衣,领带束紧,西装革履,看起来气势斐然,然而眉眼冷俊阴郁,浑身上下笼着着一层压抑至极的气息。 高颂寒:“你最后见他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男性服务生愣了一下,没想到高颂寒会突然对他讲话,回忆着:“他……好像在找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对,他在找东西,很慌,到处找,在舞室找不到,就出去找了。” 高颂寒:“他在找什么?” 男性服务生:“emmm……不太清楚,但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然后我在隔间打扫,听见有人建议他去便利店什么的……” …… 夏知失踪的地方在便利店不远处的小巷,监控有拍到少年半张有些仓皇的脸,随后没入小巷——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高颂寒的心脏钝痛的跳动起来。 他亲自来到了小巷,没有看到血迹,也没有看到斗殴的痕迹,看得出来下手的人是惯犯,行动非常的干脆利落,并且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 乱七八糟,似真似假的线一团乱麻的纠缠在一起。 高颂寒闭着眼睛,倚靠在木头椅子上,修长的手指蜷起来,一声一声扣着桌子。 他蓦地睁开眼睛,锐利至极:“把舞室的监控重新调出来。” 舞室的监控其实已经看过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碰巧,夏知三点失踪前的监控坏掉了,所以不知道夏知在做什么。 但高颂寒并不在意,他只盯着舞室所有没坏的监控,死死注意着每一个细节。 最后他的视线凝固在一个青年身上:“……” 舞室门口的摄像头并不是高清的,只模糊看见青年有一头灿灿金发,穿着散漫的白色休闲服,身高腿长,阳光刺眼,他的脸看不太清楚。 高颂寒让人把那个男性服务生找回来,冷静的指着监控里的青年,“那个让受害人去便利店的人,是不是他?”男性服务生辨认了一会,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他!啊,他一来就跟那个……呃,受害者搭讪,但是受害者没有理他的意思,他就坐在候客厅那个沙发上找了本书看,看了很久,我去隔间打扫卫生的时候,受害人很慌的在找什么,他还在那看书……然后我准备出来的时候就听见他模模糊糊的跟受害人说什么,便利店之类的话……呃,他们好像认识。” 高颂寒心中一寒,不知为何,他想到了那块蛋糕。 他立刻开始排查附近的监控。 一注意到嫌疑人,高颂寒发现附近监控里都有他的踪迹,他的行迹非常正常—— 高颂寒盯着金发青年的脸,不动了。 警察:“高先生?” 高颂寒眯起眼睛,从记忆里翻找出了这个人物—— ……宴无微? 宴无微怎么会在洛杉矶? 而随即,高颂寒的手机震动了。 高颂寒一顿,拿起来一看。 是绑匪发来的——一张燃烧的废弃仓库。 还有一张是少年躺在床上,安详的睡着的模样。 配图字。 下面是一个点火的小丑表情包。 高颂寒瞳孔一缩,随后他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派出去地毯式搜查的人打来了电话。 “高先生,发现了一个突然起火的废弃仓库!” 调查者语速很快的说,“仓库里有尸体,检验了血迹的dna……是夏先生的。” 高颂寒眼前骤然一黑! 他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忍住发自内心的那股恐惧战栗,咬牙说,“带我过去。” 他赶到了仓库,喧嚣的警笛声,嘈杂的人声,被烧成焦灰的纸箱,还有铁床上覆着一层白布的尸体。 高颂寒陡然觉得心脏像个肉罐头,被边缘锋利的铁勺生生挖空了,以至于冷冷的,布满了彻骨的寒意。 自从母亲去世后,他从未像这一刻这般惶然绝望,他的手无意识的,近乎无力的颤抖着——他的手总是很有力量,能轻易制住少年所有愤怒的挣扎,然而这有力的手,此时却变得这样孱弱无力,这样软弱不堪,竟连一块白布都掀不起来。 他茫茫然想,怎么这样。 是的。 从他下定决心让只只发现真相的那一刻,他便没再奢望过幸福。 他设想过他和只只到底会怎样痛苦的纠缠一生。 他曾在残忍欺骗后无情镇压少年所有的反抗,也曾小心翼翼的交出自己柔软的心脏,被少年冷酷的谎言碾成烂泥后无能激狂,他们互相折磨互相伤害,他们是伤痕累累却又纠缠至死的小动物,在爱的食物链两端遥遥相望。 ——无能为力的白鸟用爪子死死抓着他的心脏,无情虐待他的心肠,而他像只孤狼,只死死的,痛苦的咬住白鸟的喉咙,任由肚肠被白鸟的爪子撕扯的稀烂,也绝不松口。 但这份痛苦,却从不包括阴阳两隔。 被孤狼咬住喉咙的白鸟,还没来及抓碎他的心肠,就要被远处的冷枪,射穿了心脏。 白鸟颤抖着身体,血渍染红了漂亮的羽毛,缓缓闭上了漂亮的眼睛。 连那爪子也要无力的松开了。 纠葛被死神的镰刀斩碎。 从此再无爱恨。 他几乎要用泣血的嗓音问只只…… 你怎么这样。 …… 孤狼痛得几乎没办法呼吸,好像所有的冷静,所有的残忍,所有的决绝,都在这一块白布下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近乎令他心力憔悴的悲伤。 他简直要死去了。 第171章 chapter171 ============================ 还是助理帮他掀开了。 白布下面是一具焦黑的尸体。 高颂寒颤抖着手抚摸着那已经变成焦炭的皮肤。 火烧得很不均匀,有的地方是焦炭,有的地方还很新鲜,血迹也是这样。 高颂寒死死盯着这具身体,不过几步之遥,他却仿佛要耗尽一生的勇气。 他忽然想,如果只只那时候,没来救他就好了。 如果他带着经年无法释怀的伤痛,带着无人问津的孤独,带着那燎燎不灭的枫叶,死在母亲的注视中,就好了。 ……如果只只没有那样勇敢地把他从地狱中带回人间就好了。 ——如果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高颂寒眼瞳湿了,他颤抖的,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被烧到面目全非的尸体前,他几乎觉出了荒谬的痛苦来,他觉得上帝给他开了一个可怕的玩笑。 他慢慢地抚摸那块新鲜的地方,感受着那陌生的触感。 随后心中蓦地一松,如同大石落地。 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令他整个人竟踉跄几下,被助理扶住了:“高先生!!” “不是的。” 他劫后余生,对助理喃喃说:“不是他。” 仿佛神明眷顾于他,让他几乎潸然泪下。 只只死了。 他一个人活不下去的。 助理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发红的眼尾,以为他是疯了,只能连连点头,同情地安慰着,“是的,不是他,不是他……” 就在高颂寒沉浸在劫后余生般大喜大悲的感觉中回不过神的时候,手机震动了。 是张表情包,小丑手里的点火桶冒着熄火似的白烟,一脸惊喜,头顶闪烁着大大的英文字母—— (哈哈哈哈,开个有趣的玩笑!) 在助理眼中,高大的男人仿佛用谎言说服了自己,重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手机,眼尾泛红,神色竟似带上了杀意。 助理想。 dna都检验出夏先生的血了,boss还不愿意相信现实…… 哎。 就在此时,高颂寒又收到了一条消息,信号破译组破译出了短信发出的真实位置。 那是一家废弃的疗养院。 “凶手就在这里!” 高颂寒目光陡然一厉。 一刹间,助理猛一个哆嗦,竟觉冰冻三尺之寒。 * 疗养院。 小丑走了之后,很久,夏知的身体回过神来,眼泪开始控制不住吧嗒吧嗒地掉。 又过了很久,夏知的大脑才从宕机中缓过神来,哆嗦地抓着苹果,他的病号服都被眼泪打湿了。 宴无微……宴无微也被抓过来了。 夏知感觉异常的恐惧,这种情绪死死攥住了他,夏知几乎憎恨自己的软弱。 与悲伤,无力一起浮动的,还有一种浓浓的自我厌恶。 你看,你这个废物,如果不是因为你,宴无微会被抓吗。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活着,死掉不好吗。 夏知闭上眼睛,缓了一会,才从那种悲伤的泥潭里挣脱出来。 随后,一种浓浓的愤怒浮现在心头。 他一根一根的手指蜷缩起来,嘴唇翕动,重复。 “我没有错。” 他不去听内心不断重复,甚至越来越大声的悲伤与自厌,只用嘴巴重复着,“我没有错。” 错的不是他。 是强迫他的贺澜生,是顾斯闲,是高颂寒,还有这个小丑绑架犯。 宴无微被抓,也不是他的错。 他没有错。 他没有错。 天使和恶魔已经不见了,只有内心的声音混沌地尖叫着:“就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宴无微怎么会被抓!!就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放任宴无微的纠缠,宴无微怎么会被抓!!如果不是喜欢你,宴无微怎么会被抓!!就是你的错——” “你这个卑鄙的,无耻的,狡猾的,推卸责任的懦夫!” “你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余的!” “你毫无意义地存在着!你在浪费空气!” “你怎么不去死!!” 这声音振聋发聩,势必要让他自责,要让他内疚,要让他自伤,让他无地自容到头脸发热,最后一死了之。 少年被麻醉的身体不自觉地发抖,但他睁着眼睛,一字一字重复着:“我没有错。” “是他自己缠着我的。” “我拒绝过。” “我没有推卸责任。” “我不多于。” “就算我真的是烂泥里的渣滓,推卸责任的懦夫。” 夏知说:“我也要活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父母生恩,姥姥养恩。 yuki千辛万苦,把他从高墙中解放的救赎之恩。 他不是他自己。 他是被无数人爱的集合。 所以哪怕他卑鄙无耻,他骨血烂透,他肮脏下贱,他像狗一样匍匐摇尾。 他也要活下去。 他可以改变,但谁都不能让他死。 他自己也不行。 那个声音无理取闹起来——或者说,那是一种情绪,一种病态的悲伤情绪,它尖叫着:“但你就是死了比较好啊!!” 夏知闭着眼。 ——“活着”“我没有错”“错的是别人”“我并不下贱”“狗又怎样,萨摩耶多可爱”“吉他还没学”“海贼王还没完结”“宴无微还没死,我可以救他”“爸爸妈妈被高颂寒带来美国,我得看着高颂寒不对他们下手”“我很重要。”爸爸妈妈只有我一个孩子”“我19岁。”“长命百岁,我人生才过了五分之一”“19年,我从四岁开始上幼儿园,从此上了十几年学”“我学了好多年拳”“我打了两年的篮球”“我学了一年半的街舞”“我很努力”“我那么牛逼我为什么要死。”“没有我高颂寒那傻逼都被火烧成灰了”“有人爱我。我不多余。”“我被爱我的人需要。” 他一项一项说出他要活下去的理由,一项一项沉沉的压住那尖叫着的自伤,于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大,震耳欲聋,将那愤怒的自伤自责压制的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我不能死!!”夏知蓦然睁开了眼睛,胸口情绪激荡。 一死了之,才是真正逃避责任的懦夫! …… 夏知想通了,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地想通了,其实并没有用处。 没有药物,那种沉甸甸的悲伤还是压在心头,时不时地冒出一点头,像个诱惑的魔鬼。 它虎视眈眈地盯着少年心灵的缝隙,等到关键时刻就要给他致命一击。 但夏知并不在意。 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所有的精力都紧绷在要做的事情上,没空分精力给悲伤。 他一点一点地感受自己四肢可以调动的力量。 在高颂寒那里动不动被麻醉,久了,他的身体也产生了抗药性。 那些雇佣兵不知道,高颂寒也不知道,这是只有夏知自己知道的秘密。 所以那个小丑自然也不知道。 夏知慢慢思考着,他之前爬到了门口,小丑却没给他补药,只是给他重新包扎了一下腿部裂开的伤口。 是他忘记了?还是很自信?抑或是勾引他的陷阱? 夏知琢磨不透疯子的想法,便去琢磨他说的话。 小丑说,今晚是个平安夜。 夏知也玩过狼人杀,他知道,平安夜,广义上是指不会死人的夜晚。 所以宴无微和他今晚应该是安全的。 夏知这样想着,忽然想到了小丑给他的苹果。 ——为什么小丑会无缘无故送一个苹果给他? 夏知脏忽然漏跳了一拍。 他额头因为某种猜测,慢慢冒出了冷汗。 他记得,狼人杀游戏的平安夜,是指没有死人的夜晚没错,但那是第二天。 而凡是夜晚,都是有狼,是狼就会吃人,而且,狼还喜欢撒谎。 夏知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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