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晚,雨又大又急,垂直下落,连成线,再织成细密的大网,把留在体育场打球的梁倏亭和戴英困在屋檐下。 闲聊间,戴英问起了宁柠。他的语气随意,像是无话可聊才不得不提起。可是梁倏亭却无法随口回答,他难得认真思考一番,像个成熟的、有担当的男人,说自己一辈子都会保护好宁柠。 雨声喧哗,戴英没有对他的话做出任何评价。他突兀地站起来,喊了一声:“梁倏亭。” 他就这样生硬地中断话题。 “我想起来实验室有几把备用伞。我去拿过来,你等我一会。” 他把话丢下,不等回应,埋头奔跑进雨中。大雨模糊了戴英的身影,像小小的落石融进沉塘,连水花都轻得毫不起眼。 过了十几分钟,戴英的身影从雨雾中慢慢显现。他打着一把破破烂烂的旧伞,手里则拿着一把看上去崭新的伞,走进屋檐下,把新伞递给梁倏亭。 “回家吧。”他说。 明明进入了屋檐的遮蔽范围,戴英仍然低低的打着伞,将上半张脸隐藏在伞的阴影下。 几滴水珠划下他的脸颊,坠落进雨中。 梁倏亭不明白自己是根本没有在意,还是时间久远忘却了细节。戴英在实验室拿了伞,再打着伞从实验室走过来,脸上的雨水应该早就干透了。 原来他哭了。 原来戴英早就在梁倏亭面前哭过了。 淅淅沥沥的雨在梦里下了整夜,第二天,胸口久久不散的钝痛伴随梁倏亭清醒过来。窗帘开了一条缝,阳光咄咄逼人地刺进眼里,梁倏亭看向身边,戴英睡在他怀里。 他睡得相当沉。梁倏亭松开他,翻身下床,难得他没有跟着醒过来。 将窗帘拉好,梁倏亭走出卧室。手机里有许多来自梁母的未读消息,他不急着回复,先洗漱完,冲好咖啡,再将打算做给戴英当早餐的面包放进烤箱复热,才坐下来打给母亲。 “亭亭?”梁母很快接起电话,劈头盖脸地问,“小戴还好吗?” “嗯。”梁倏亭看了眼卧室,压低声音说,“他还在睡。” “小戴回家了?”梁母声调都扬了起来,“你们和好了?” 在梁倏亭和戴英这里,“和好”的定义相当微妙。 他们之间虽然接连发生一个又一个的摩擦与争吵,但与此同时,双方也都在极力避免关系破裂。他们没有吵到必须先“和好”才能继续下去的地步,但是,引发矛盾的源头也一直得不到根除。 梁倏亭垂下眼,诚实地回答:“我不确定。” 梁母被他堵得没话说,长吁短叹了好一阵,才蔫巴巴的鼓励道:“亭亭,你要多想办法……” 这时,卧室那边传来了开门声。梁倏亭对母亲说“稍等”,转过头,看到戴英从房门里探出脑袋,一双睡得迷迷瞪瞪的眼睛四下张望,正找他在哪儿。 梁倏亭在餐厅,因为角度的问题,戴英在卧室门边并不能一眼看见他。 “怎么了?”梁母提心吊胆地问。 梁倏亭挪动几步,和戴英对上视线,戴英睁大双眼,做口型问:谁啊? 他的眼睑有些水肿,双眼一瞪,更显得圆滚滚的。 只是和戴英的一个照面,梁倏亭身体里那股从梦里延伸出来的沉郁情绪就被抽离走了。他对母亲说:“没事,戴英醒了。妈,我们晚点再聊。” “好,好。”梁母一叠声应下来,当即挂了电话。 戴英走出来,问他:“是阿姨打来的?” 他的嗓音沙哑到像失了声,一开口,先把他自己吓一跳。 “没关系,只是问问你的情况。”梁倏亭说着,抬手摸了摸戴英的额头。 温度正常,没有发烧的迹象。但梁倏亭还是谨慎地问,“你感觉怎么样,嗓子疼不疼?” 戴英没顾上回答他,先后知后觉地懊恼起来:“对了,我又没考虑叔叔阿姨的感受。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梁倏亭没有提醒他,他对梁倏亭不告而别的次数可比对他父母来得多。 “给你测个体温,好吗?”梁倏亭耐心地说,“用额温枪,很快。” 戴英闻言,捂着额头感受了几秒,不甚在意:“我感觉很好啊?” 梁倏亭不再费口舌,转身去拿额温枪。滴的一声,电子屏显示37.5度。戴英果然有点低烧。 额温偏低,测腋温可能更高。有数据作证,戴英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那……我跟领导请一天假?” “嗯。”梁倏亭点头,“先在家吃药,如果没有好转,我们就去医院。”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飞快。戴英打电话请假,吃药、吃早餐,躺进房间睡回笼觉,再睁眼时,已经是十一点多。 梁倏亭坐在床边的沙发上,面前放着他居家工作时会使用的那台笔记本电脑。戴英有些懵:“你怎么没去上班?” 梁倏亭说:“我想陪你。” 他抬头直视戴英,补充道,“是我想陪你,不是你需要我陪。这样没问题吧?” 戴英一愣,半晌说不出话。 梁倏亭继续看笔记本,也不说话。 “我……”戴英慢吞吞的嘟囔,声音很小,像是自言自语,“我想喝口水。” 梁倏亭合上笔记本,问他:“温的可以吗?” “凉一点。”戴英看懂眼色,又改口,“烫一点也行。” 梁倏亭端来一杯温水,戴英到底嫌烫,吹了几下才肯喝。一边喝,一边抬眼打量梁倏亭,见他表情还不错,便放松眉眼,悄悄舒了口气——戴英生了病,被人照顾,竟会感到理亏心虚。 “要不要再喝一点?”梁倏亭问。 戴英摆摆手,把杯中的水喝完:“不用了。” 梁倏亭拿走水杯,再次给戴英测温。这一次数值正常,戴英退烧了。梁倏亭安了心,戴英也如释重负。 一边收拾着医药箱,梁倏亭问:“昨晚你几点到的家?” 戴英沉默了。 “很晚吗?” “还好……大概十点多。” 戴英离开那会儿,年会刚刚过半。就算是蹬自行车,九点也该蹬到家了。 想到戴英挂断的电话和突兀的关机,梁倏亭有了一个猜测:“你遇到了什么事?” 戴英噎了一下,说不出口。梁倏亭重复问了一遍,他才以硬邦邦的口气说:“我……坐错线路,兜了个大圈子。” 他说得含糊不清、难辨真假。但可以肯定他回家路上并不顺利。 犹如对镜自视,梁倏亭照见了自己的傲慢与矜骄。 昨晚,站在宴厅里没有追出去的那一刻,他没有认真思考戴英的处境。戴英的衣物被红酒浸湿,他在冬夜穿着湿衣回家,很可能受凉感冒;再往深了想,戴英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挂人电话还关机,应该并非出自故意。 当时当刻,梁倏亭自身的感受——他被爱人推拒的挫败与沮丧占了上风。他认为戴英过度强调自尊,可是在他心说“算了”的时候,他的自尊何尝不是胜过了一切。 梁倏亭忍不住伸手抚摸戴英的脸颊,动作轻柔,充满怜惜。 他说:“对不起。” 戴英的眼睛迅速泛出一层水光。他垂下眼:“我也要说对不起。” 梁倏亭摇头:“我不会对你生气,当然,我父母也不会。你带了特产给他们,不是吗?有空我们一起去送。” 戴英的声音含在喉咙里,似是有些哽咽了:“……我们周末就去。” “好。”梁倏亭捧住戴英的脸,凑过去亲吻他,“你愿意怎样,我们就怎样。” 第40章 梁倏亭和戴英决定周六去看望梁父梁母。 他们和梁母约好时间,梁母喜出望外,提前几天就开始定菜单,买新的餐具和家饰,兴奋地告诉儿子她把周六安排得有多么棒。 没人能够预料到,周四,一通电话打乱了计划。 戴英老家的亲人告诉他:他的父亲住院了。 戴英雷厉风行地请批年假,买下当晚回老家的车票,迅速交接工作,急急忙忙回家收拾行李。 到了这时候,梁倏亭才得到他的通知:“我要回老家待几天。” 梁倏亭中断工作回到家,看到戴英将行李箱平摊在地上,一边往里扔东西,一边夹着手机和人通话:“……我晚上十点到车站。不用,真的不用,我打车去医院就好了。” 戴英扔进行李箱里的衣物乱七八糟,没有来得及叠好。梁倏亭蹲下去,将堆成小山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整齐叠放。 “……我先收拾行李,晚上见面说。”戴英放下手机,问梁倏亭,“你怎么回来了?” 梁倏亭反过来问他:“你没想过我会和你一起去吗?” 戴英愣了愣,像是被这句话颠覆了认知,脱口就问:“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去?” 他丝毫不觉得,梁倏亭和这件事有半分关系。 梁倏亭停下手中的动作,抿紧唇,轻微地皱了皱眉。 戴英回过神,似乎也觉得的自己说得有些过火,不由懊悔起来。 一时之间,他们都闭了口,没有预兆的陷进一场无声的对峙。他们都太理所当然了——梁倏亭理所当然地认为戴英的事就是他的事,戴英则理所当然地认为梁倏亭和他的家事没有任何牵扯。 “时机不太好。” 沉默被戴英轻声打破。 他向梁倏亭解释,“我爸生病住院,我回去肯定是天天往医院跑。你第一次去我老家见我家人,我们总要好好地招待你。下次有机会,我安排个更好的时间,我们双方都提前做好准备,不觉得更好吗?” 戴英总能找到理由。合情合理,具有说服力。 梁倏亭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可他也知道戴英并不是认真思考过理由才拒绝他的,他总是瞬时的、下意识地拒绝后,才回过头找到理由。 “时机不好,我可以不去叨扰你的家人。但是,这不影响我陪你一起回去。我可以开车载你,给你跑腿,甚至只是在路上陪你说说话,总好过你一个人抗。” 梁倏亭说着,刻意停顿了一会,尽量以平静准确的口吻和措辞表达自己的想法。 “戴英,对于你的事,我不可能无动于衷。” 戴英愣着,一时屏住了呼吸。 他把手机捏得死紧,不小心按到侧边音量键,将声音调至了最大。应用软件不适时地弹出广告,提示音巨响,惊得他整个人猛地打了个颤。 仿佛是过于紧绷的弦被彻底拉断,他深深呼吸,反而放松下来。 “我很久没回老家了。而且……我爸再婚了,我和他的新家庭接触得少,我先自己一个人回去,适应几天,再叫你过来陪我,行吗?” 他眼神恳切,甚至带上了几分请求。 让戴英愿意缓冲几天再接受梁倏亭的陪伴与帮助,而不是完全把人“拒之门外”,已经算是朝着正确方向迈出了一大步。 梁倏亭不想太过急进,更不想给戴英施加过多的压力,从而爆发出新一轮的争吵。哪怕他们之间的关系迟迟难以得到改善,也不能再让争吵刀割一般消耗他们的感情。 “好。”于是梁倏亭说,“我等你消息。” 当晚,梁倏亭将戴英送到车站,目视他推着行李混在纷纷拥拥的旅客中,不消一会就失了踪影。 此后数日,梁倏亭都在等待中度过,一天、两天、三天……他内心的焦灼感滚雪球般越来越大。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 他真的能等到戴英的消息吗?没人能够保证,他等来的会不会是戴英独自去,又独自拖着行李回来,挂着疲惫的笑容对他说“我一个人也可以”。 那将意味着梁倏亭又一次——几乎是每一次,都错失陪伴戴英度过难关的机会。 戴英离去的第四天,梁倏亭加班到入夜。高强度的工作麻痹了一部分焦灼感,也带来疲劳和压抑,以及咖啡因依赖。 他起身想为自己倒一杯咖啡,却听到电话响起。 是戴英打来的。 “喂,梁倏亭?” 戴英的语气带着难掩的高兴,“我爸恢复得很好,医生说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你这两天有空过来吗?对了,我这边是小地方,但也有出名的景点,趁着我年假没结束,我可以带你逛一逛……” 戴英絮絮叨叨的,一会说他父亲,一会说景点,仔细听,能听到戴英旁边有位中年女人时不时的插话,提醒他说这个、说那个,可能是戴英提到过的他父亲的再婚对象。 夜晚的城市灯火通明,点点光亮比星空更加闪烁,落进梁倏亭带笑的眼中,驱散了累日的阴沉。 他说:“我马上过来。” 戴英老家没有机场,当天最晚一班直达的列车也开走了。梁倏亭不想等到明天,他从车库里选了一台满油的车,决定即刻开过去。 六个多小时的车程,不近不远。梁倏亭中途只休息了一次,最终在凌晨三点抵达了戴英出生的这座小城。 梁倏亭找了医院附近的酒店入住,稍作休息。天亮后,他在酒店吃早餐,透过窗户看到清早的街道上车来人往。在这个时代,即使是内陆小城,也有着匹敌大城市的繁忙路段。 梁倏亭打给戴英,告诉他:“我正在医院附近。” 戴英大惊:“你说什么?” 他问清酒店的地址,十分钟之后,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梁倏亭身前。 几天不见,戴英看上去瘦了一圈,眼底挂着淡淡的青黑,嘴唇干燥泛白,明显是休息不足。他一见梁倏亭就上上下下将他看了一遍,心疼地问:“你连夜开车过来的?” 梁倏亭的情况或许不算“连夜”。他途中休息过,一抵达就睡了,因为醒来能见到戴英,他心情好,睡眠质量相当不错。反观戴英,倒像是接连熬了大夜的样子。 梁倏亭将戴英抱进怀里,抚摸他的后背,以拥抱来丈量。 戴英果真瘦了。 “我没事。”梁倏亭说,“可以的话,我想去医院看望叔叔。送什么礼物合适?我带了一些滋补品,但是不清楚叔叔是否用得上。” 戴英想了想,说:“我爸可能不肯收。” 梁倏亭本来以为他会拒绝,就像他一直以来拒绝了很多梁倏亭试图送给他的礼物。但是戴英脑袋一歪,却说:“我偷偷拿到他家里放着好了。他比我还要面子。你见了就知道了。” 说完,戴英自己先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借着拥抱传递给梁倏亭,令梁倏亭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在戴英的建议下,梁倏亭没有拿出他专门带来的昂贵滋补品,只在医院外的水果店买了个接地气的果篮。 三人间的病房住满了病患。戴父在最靠里的那张床。另外两名病患都穿着病院服躺在床上,而戴父手上扎着留置针,却整整齐齐穿着羊毛衫和西装裤,和一名中年妇人一起坐在床边等待。他见到戴英和梁倏亭走进来,便立刻站起身,朝他们点了点头。 恰如戴英所说,他父亲确实比他更好面子。 戴英清了清嗓子,向双方介绍:“这是我爸和覃阿姨。” “爸,覃阿姨,这位是梁倏亭。” 戴父乍看上去和戴英不像。戴英应该更像母亲。但是继续看下去又觉得父子俩的身形、轮廓和气质简直如出一辙,都是高高瘦瘦的,英气十足,不笑的时候有些难以接近,笑起来又阳光开朗,满眼真诚。 梁倏亭向戴父伸出手:“叔叔,覃阿姨。初次见面,我是梁倏亭。” “哎,你好。”戴父握了握他的手,笑起来,面上的冷漠化开,露出一副和蔼近人的模样。握完手,把笑容一收,又恢复到严肃冷漠的状态。 “祝您早日康复。”梁倏亭递上果篮——虽然他绝不会看得上这样的礼物,这礼物也与他本人的气质格格不入,但覃阿姨乐呵呵地收了下来,戴父看起来也很满意。 “谢谢你啊,小梁。你也看见了,戴英他爸爸现在不太方便,不能好好招待你,过两天他出院,我们在家里摆饭,你来家里吃饭啊。这两天先让戴英带你在市里转转,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戴英都知道。”覃阿姨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戴父则在旁边不时地点一下头。 看上去,戴父是那种传统的寡言家长,孩子的教育和交流都交给夫人、以夫人为桥梁,要是覃阿姨不在,三个男人估计没什么话好聊。 以覃阿姨为主力的聊天开展得十分顺畅,可是没过多久,覃阿姨就站起身,遗憾地说:“我先回家买菜做饭,老戴,还是吃一荤一素一汤啊?” 戴父点头:“随便做点就行了。” 戴英也跟着站起来:“覃阿姨,我送你。” 覃阿姨拉住戴英的手让他坐下:“不用,小梁在这里,你陪着和你爸说说话。我坐公车回去。” 戴英看向梁倏亭,有些犹豫也有些为难。看来他接送覃阿姨是这些天来的惯例,但是梁倏亭来了,他也不好撇下梁倏亭。 梁倏亭看清形势,对戴英说:“没关系,你去送阿姨,我在这里陪叔叔聊一聊。” 戴英不放心。他扶着梁倏亭的肩,看向父亲:“爸,要不我今天先让他回去吧。” 戴父摇头:“没事,你去送你阿姨,我和小梁再聊两句。” 最终,戴英有些震惊地和覃阿姨离开了病房,他一步三回头,似乎觉得父亲做不出这样的事。 如梁倏亭所料,没了覃阿姨在中间说话,戴父长久地沉默了。他盯着果篮里的大棚草莓,像是想把草莓上的每一粒籽都研究明白。 梁倏亭打量起病房里属于戴家的这一隅,寻找可聊的话题。病床旁的行军床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主动向戴父搭话:“叔叔,这是戴英睡的吗?” 这张行军床有些年头了,中间向下凹陷,显出了一个人的轮廓。 戴父应道:“是他睡的。我住院办手续,夜里陪护,骑电瓶车接送我老婆给我送饭,都是他一个人搞定。” 指尖触碰到行军床的表面,粗糙且冰凉的质感带来一阵疼痛,顺着血流充斥梁倏亭的整个心脏。 梁倏亭一时没有接话,好在,戴父说完这句话后,竟神奇地打开了话匣子。 “他虽然腿有残缺,但是什么事都能做好。我本来想着他自己都要人照顾,我住院不是什么大病,干脆别告诉他。但他覃阿姨说,如果不告诉戴英,他以后知道了,可能会觉得我嫌弃他腿脚不方便,帮不上忙,他心里反而要难受。” 戴父重重叹一口气。“小梁,你别见怪。这是他性格里不好的一点,也是好的一点。而且他很孝顺,他想着他妈妈,我再婚他难受,但我孤零零一个人他也难受,我和你覃阿姨搭伙过日子,他支持我。他从小就懂得体谅长辈。” 戴父说的每个字,梁倏亭都能理解。戴英的倔强和坚韧,戴英对长辈发自内心的敬爱,梁倏亭一点一滴看得清清楚楚。 “我明白。”梁倏亭说,“他好在哪里,我都明白。” 戴父望着他,有些出神,突然问:“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梁,梁倏亭。”梁倏亭的名字并不常见,怕不能准确传达,他将自己的名字打在手机备忘录里,递给戴父看。 戴父接过来,眯着眼睛默念了几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感叹道:“原来就是你啊。” 梁倏亭问:“您早就知道我?” “嗯。”戴父掏了掏口袋——这是老烟枪的习惯,心里有事,下意识就去摸烟盒和火机。口袋里空荡无物,他的手抬起又放下。 “那时候……跟现在得有十年了吧。戴英在医院做康复治疗,我没怎么去陪过他。他残肢痛和幻肢痛很严重,医生说装假肢能帮助减缓痛苦,但我感觉没有用。有几次他痛得倒在地上哭,意识都不清醒,我才去了,听见他喊过你的名字。” 第41章 在停放电动车的区域旁,绿树葱郁,投下大片阴凉。冬日的艳阳虽然刺眼,但若站在阴影里,却又太过森冷了。因此,戴英让覃阿姨在阳光下等待,他将车推出树荫,再载上覃阿姨回家做饭。 小小的电动车开上路,速度适中,稳稳当当。覃阿姨的手搭着戴英的肩,问他:“你真的不用留下来陪小梁?” 戴英摇摇头:“我爸好像想跟他聊几句。没事,他什么事都应付得过来,倒是我爸叫人担心,他平时跟我都没什么话可说。” 戴英相当笃定。覃阿姨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对梁倏亭无条件的信任,以及自然流露的自豪与夸耀。 买好菜回到家里,戴英给覃阿姨打下手,两人配合起来,不到一小时就能把饭菜做好。 戴父和覃阿姨居住的这套房子是单位的老家属区。低层住宅,布局老派,灶台靠窗户,窗外就是相邻两栋楼共用的地上停车坪。覃阿姨住得久了,邻里开的什么车她都认得,所以当一辆挂着外地车牌的陌生名牌车开进来时,她瞬间就注意到了。 她把正在摘菜的戴英叫过来,打开窗,让他认那辆车,“你看,是不是小梁的车?” 戴英只看了一眼就确认是梁倏亭的车,不免有些发愣:“他怎么过来了?” 戴英拿出手机打给梁倏亭,电话接通,戴英“喂”了一声,梁倏亭同时从车里走下来,一边出声回复他,一边抬头寻找他。 这时节,小区里的树养护得不如医院里好,叶子掉光了,剩下三两根细瘦的灰色枝条。物业也不勤快,枯败干瘪的落叶满地散落。梁倏亭抬眼寻找戴英,起先眉头微蹙,显露出淡淡的焦躁,等他找到戴英,所有的焦躁收敛下去,又沉甸甸的,压低了他整个人的气场。 或许是他的神情太严肃,也或许是因为他全身的穿着都是深色的。在这个暗淡陈旧的场景里,他来得毫不突兀。 覃阿姨看向戴英,果不其然,戴英的眼里浮现出了担忧:“怎么了?我现在下楼,你等我一下。” “砰”的一声关门,接着是逐渐下降的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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