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喟叹:“若是太累,伤着手筋,只怕事倍功半。” 缨徽低头看着匕首,沉默良久,呢喃:“其实,胜算根本就不大,对不对?” 王玄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崔君誉的布局精妙严谨,至少目前没有什么破绽,也正如崔阿翁预料的,就算都督知道,也不得不配合他们。 可那是檀侯,称霸十余年,至今无败绩的檀侯。 崔君誉希望缨徽做的,是拼死伤他,至少让众人知道,那不是不可战胜的神祇。只有打破神话,才能鼓舞士气,让万千将士有战胜他的信心。 而这一切要以缨徽的生命为代价。 运气好,死得痛苦,运气不好,连善终都是奢望。 就像谢家人。 王玄庄望着缨徽的侧面,那白皙如玉的薄薄肌肤下几乎能看见泛青的筋脉,身姿纤细,就像所有束于闺阁的世家女,孱弱娇贵。 她真是倒霉催的。王玄庄想。 不忍回答她的话,王玄庄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娘子,你想吃些什么,我去给你买。” 缨徽也看透了他的挣扎纠结,不忍再为难他,略作思忖,微笑:“还真有一样。” 少时被谢氏收养时,吃过鱼皮冻,用它拌上黄澄澄的小米饭,鲜香盈满唇舌。 她住在别馆,昨夜见到小厮这样吃,被勾出了馋虫。 这算不得名贵,王玄庄迟疑地问:“还有吗?只这一道够吗?” 缨徽点头:“够了。” 王玄庄立即出门去寻,大的食坊不屑于做这道菜,街边小肆他又担心不干净,便干脆买了鲫鱼回来自己做。 王大将军常年驻守边防,人也不娇贵,自然地挽起袖子在竹篓前挑选鲜鱼,须臾间,周围买鱼的人多起来,推搡之时,有人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 他认得那人,是李崇润身边暗卫假扮。 不敢拿出看,甚至不敢流露出半分慌张,照常买了鱼,回到别馆,关上门,拿出纸条同缨徽一起看。 看清纸条上的字,两人俱是一惊。 第44章 春光若隐若现 惊愕过后, 只是剩下长久的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此事艰险,崔君誉已尽力安排周全,但还是会有意外。 王玄庄将纸条投入手炉中, 火苗飞快吞噬纸条,顷刻间只剩冰凉的余烬。 他对缨徽说:“我连夜送你走。” “怎么可能?”缨徽道:“我若是这样跑了,岂不是承认了你我合谋。我跑得了, 崇润怎么办?” 王玄庄有些烦躁:“都督既然让咱们这么干,那必然是有万全之策。” “你相信吗?” 王玄庄缄默不语。 他不信。李崇润再精明强干,也不是神, 如今这种情形,自身尚且难保, 再从檀侯嘴里夺食, 恐怕那魔王一旦震怒,都别想善终。 缨徽坚定道:“我不会走。我来檀州, 就是为阿耶阿娘报仇来了, 我要阿兄活,要七郎活, 我不走。” “那有什么用?范炎已经看出兜鍪里的熏香古怪, 不让檀侯放在寝阁里。当天就算你献上酒,他喝了, 也毒不倒他。你拿什么杀他?跟他近身互搏吗?” 王玄庄设想过种种场景, 不禁冷汗涔涔:“只怕我也自身难保,娘子,你听我的, 咱们能跑一个是一个。” 缨徽不说话了, 她看向被王玄庄随意放在桌上的鲫鱼,突然问:“你会做糖醋鱼吗?” 王玄庄一怔, 呆愣愣地点头。 “我脑子乱得很,想吃鱼。”缨徽说。 王玄庄看看她,拔出别在身后的短刀,拎起鱼直奔厨房。 热腾腾的鱼出锅,放在案上晾着,待结成皮冻,再拌上小米饭。 从前缨徽生病或是别扭时,谢阿娘就做了鱼冻拌米饭来哄她,等她回了韦家,再想吃这些东西时,她亲生母亲却说这是不入流的饭菜,专给贩夫走卒食用的。 这檀州她不来便罢,既来了,怎甘心灰溜溜逃走。 缨徽边吃边对王玄庄说:“我看你还买了小黄鱼,给我晒成鱼干,我要留着吃。” 王玄庄一点脾气都没有,老老实实点头。 “别晒太干,要嫩生生的。” 王玄庄道:“你爱吃这个,我明天还去买。” 两人正说着话,白蕊来报,说檀侯身边的录事参军苏纭卿来了。 只有收拾起残羹,摆上茶瓯。 苏纭卿比在幽州时脸色更惨白,锦衣松垮垮挂在身上,像被抽干了。 偏他笑容和煦,一副谄媚样儿,殷勤地向缨徽介绍檀侯赏赐的东西。 “这是缠丝银香囊,这是蔷薇粉,这是连枝花样绣罗襦……” 琳琅满目的女子用物摆满漆盘。 缨徽内心抗拒,但当着众多仆从耳目,还得装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多谢檀侯,劳烦尊使代我向君侯问好。” 苏纭卿敛袖微微躬身:“某自当带到。” 他偏身看向阁中的红泥小火炉,微笑:“不知能否讨一杯茶水?” 王玄庄忙侧身相让:“参军请。” 缨徽向白蕊使了个眼神,她和红珠立即拥上,招呼跟随苏纭卿而来的仆从们去厢房喝茶。 三人进门,王玄庄将门合上,不敢离开,从门缝里观察外面。 苏纭卿浮起的笑容立即消失,拉着缨徽入内,压低声音道:“不管你们之前如何定的计策,必须从长计议。范炎曾在西京任神策军中郎将,他认得御用之物,也识得熏香。” 缨徽觑看他半晌,仍旧谨慎:“我听不懂参军在说什么。” 苏纭卿翻了个白眼,环顾四周,见到那把随意放在妆台上的匕首,断然道:“不能带,当日一定会搜你的身。” 原本他们也没那么傻,要直接带刀进去。 崔君誉买通了君侯府几个不起眼的小侍女,缨徽献舞后会借口更衣,届时那小侍女会偷偷将匕首塞给她。 只是如今变数丛生,这些计策还能不能用都是未知数。 缨徽道:“参军说笑了,这只是我用来防身的。” 苏纭卿自顾自说:“我有一计险招。” 缨徽正要张口继续客套,但想起如今处境,忖度片刻,道:“虽然我听不懂参军在说什么,但是参军既然想说,就说说看吧。” 苏纭卿道:“范炎此人奸诈、精明、见过世面,极不好对付。当年谢氏罹难,少不了他从中推波助澜。但这样的人,亦树敌良多。陈谦不喜欢他,孟天郊更是看他不顺眼,若是将矛头对准他,必定群起攻之,落井下石。” 火炉里木炭烧灼得正旺,闭门关窗,闷热不透气,缨徽以手扇风,稍稍驱散烦躁,“攻他做甚?”他又不是罪魁祸首,始作俑者。 “当然是把水搅浑。” 苏纭卿与王玄庄遥遥对视:“腹心内乱,才可趁乱取贼首级。” 王玄庄深谙兵法,知道当前局面,苏纭卿的计策乃上策。 谁让敌我力量悬殊呢。 但这个人…… 王玄庄又迟疑了,他看向缨徽,触到她询问的眼神,也下不了决断。 苏纭卿紧盯着缨徽:“我知你不信我,但你别无选择,只能赌一赌。” 缨徽的目光触及到他的瞳眸,那秀若芝兰的眸中满是血丝,像是正饱受折磨,带着无尽的疲惫。 她想起了梦中的燕燕,被她那样念着的夫君,应当不会是坏人吧。 仰头看向窗外的天,澄净无垠,不知英魂是否正徘徊着不肯离去。 苏纭卿说得对,连崔君誉那样老成深算的人都设计不出万全的计策,如此局面,她去何处求万全? 只寄希望于阿耶阿娘和燕燕,在天之灵跟随着她,保佑着她。 缨徽叹息:“请君详谈。” 神龙十九年,四月二十八,是檀侯魏铭的五十二岁寿辰。 他出身于乌罗护部,那里信奉长生天,曾有术士给他起六爻卦,说他在五十二岁这一年会有天劫,闯过去了,便会君临天下。 檀侯本来不想那么快灭掉谢家的。他犯天劫的日子临近,谢氏又以良善著称,他不想在这种时候造这种杀孽。 可是定州都督范炎告诉他,谢氏不死,迟早为心腹大患。 本来以为是官场倾轧那一套,没放在心上,正赶上靺鞨来犯,他大败一场,盛怒之下,又有范炎在旁撺掇,他才对谢氏下毒手。 杀就杀了,他魏铭不是优柔之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愈发怀疑当初是不是杀错了。 谢氏在定州威望颇深,而范炎根本稳不住局面,一年有余,已有许多不知死活的勇士跑来檀州试图刺杀他。 想起这事,檀侯就烦躁,随手将金樽扔了出去。 酴醾陈酿泼溅,赤金流光的酒樽顺着拾阶滚落。 孟天郊连忙起身安抚:“今日是君侯的大寿,祝君侯万寿无疆。” 檀侯黑着张脸,叱道:“你这会儿倒舍得来了,前几日死哪儿去了?” 孟天郊脸上闪过心虚,忙堆起笑,说:“臣急着来给君侯祝寿,随李都督快马回檀州,路上着了凉,在家静卧了几日。” 檀侯问:“那谢世渊不是跟你们一起来的,怎么如今还不见人?” 孟天郊笑说:“李都督年少轻狂,不免英雄惜英雄,舍不得了呗。” 檀侯冷哼:“孤料想就是那小儿有意包庇,说什么人在半路逃了,唬傻子罢了。” 孟天郊哄劝:“都是些蝼蚁,待寿宴过后再慢慢收拾不迟。” 正说着,侍女来禀:“君侯,韦娘子到了。” 孟天郊打趣:“这举世无双的大美人,到底是到了檀州。君侯,您莫要再动怒,不要唐突了美人。” 檀侯这才脸色好转,“请娘子。” 缨徽今日穿上了那件桃红色的薄绫舞裙,袅袅娜娜地走进来。 舞裙是半臂衫,边缘缀着流光闪烁的珊瑚和赤金碎片,下面一条细长白皙的藕臂,腰肢细若柳枝,裙纱透光,随着步态春光若隐若现。 第45章 “请君侯满饮此杯” 重檐下悬着铜铃, 随着步态叮咚、叮咚,衬得周遭幽静,使人的注意力愈加集中在眼前婀娜的女子身上。 她眉眼冶艳, 经得起端详。 缨徽在玉阶前止步,盈盈拜倒,“妾拜见君侯。” 嗓音若清泉击缶, 悠扬悦耳。 檀侯愣怔了片刻,如梦初醒,忙说:“平身, 娘子请到近前来。” 缨徽拎起裙摆,拾阶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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