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救天下百姓于水火。 他观察李崇润数月,他有勇有谋,亦有仁心。 从禁绝五石散,到开仓赈灾,他虽狠,却并未像别的藩将,视人命如草芥。 在艰难中保有一丝仁善,尤为难得。 谢世渊没有时间慢慢择良主,冲动也好,私心也罢,临死前的托付,就是他了罢。 李崇润有些意外,很快镇定,忖度良久,又端凝谢世渊,问:“谢将军是有条件的吧。” 谢世渊声音朗朗:“吾妹缨徽,温文纯良,求都督善待。”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坚决:“她只能做正妻。” 第35章 “我就这么让你信不过?” 花厅里陷入长久的寂静。 谢世渊并没有催促李崇润做决定。 只是站在堂前, 目光坚定,等着他做决定。 李崇润像在胸前梗了块石头。 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难受极了。 缨徽背弃他时, 也曾赌气。 可随着小莲花的出生,他渐渐想通。 此生只得一妻,非卿莫属。 与王鸳宁只是长辈们的期望, 根本没有下定。 甚至于,两个当事人有默契。 都在竭力回避这门婚事。 不然,王鸳宁为什么要躲去龟兹。 他李崇润又有什么情谊要给沈太夫人守丧。 可是这要求被谢世渊提了出来。 还是以他家传的兵符做交换——他受尽酷刑, 都不肯供出其下落的兵符。 李崇润闷顿许久,终于忍不住问:“谢将军往后做何打算?” 他口口声声誓死复仇。 可李崇润觉得, 他亦有难以割舍之人。 不像是义无反顾的姿态。 谢世渊果真没有像从前那般立即笃定地回答要复仇。 人就是这样, 若是谢家刚被灭门时,他恨不得立即生啖仇人血肉。 可是耽搁了这么久, 与俗世的羁绊日深, 竟也会生出一些难舍之情。 那要如何呢? 将兵符献上,扶持李崇润。 等着他慢慢羽翼丰满, 直到能与檀侯魏铭相抗衡? 不可能! 亲人罹难惨境历历在目, 让那狗贼多活一年已是不孝不悌。 难不成要让他继续安享富贵、受八方朝拜,风光个几年再死吗? 谢世渊咬牙, 决绝道:“某复仇之心不死, 定要去檀州取贼性命。” 他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李崇润将手搭在圈椅上,仔细端详他。 突然觉得, 他和缨徽竟有几分想象。 那样憎恨、不舍、贪生、赴死的矛盾神情也曾出现在缨徽的脸上。 一瞬刚硬, 一瞬柔软。 他一怔,好像明白了什么, 森森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爬。 顷刻间袭满四肢百骸。 谢世渊见李崇润沉默,忍不住叫他:“都督,不知谢某所请,意下如何?” 李崇润如梦初醒,皱眉看他,“谢将军,在你们的心里,我就这么信不过吗?” 他乖张过,阴狠过。 可若非缨徽三番五次抛弃他,总是在重要抉择时舍弃他。 他又何至于此? 难道所有的事,都是他自己的错吗? 谢世渊不料他这样说,倒是无措。 斟酌半晌,才道:“不是信不过,只是……人之将死,总是期望将最好的留给至亲。” 他微微垂首,眼眶不自觉红了,“谢氏已经没有人了,就让葡萄替我们,好好地活下去吧。” 李崇润说:“她会好好的。” 四目相对,都是聪明人,已毋需明言。 谢世渊走后,李崇润坐在花厅里自斟自饮。 蓦地,看向隔扇,“徽徽,人都走了,你要愣在那里到几时?” 缨徽这才拖着曳地裙纱,慢腾腾地从隔扇后走了出来。 她曾经以为,一切都不一样了。 在分离的几年里,阿兄成了亲,有了孩子。 已与她渐行渐远。 可是刚才听他要用誓死守护的兵符来换给她一个正妻之位。 听他留遗言一般恳求崇润善待她。 她恍然发觉,其实一切都没有变过。 谢家人一直都倾尽全力、别无所图地爱她。 哪怕彼此之间毫无血缘。 这份爱,真是她此生拥有过的最好的东西。 缨徽不语,只有清泪划过。 李崇润盯着她,问:“你是不是想过,要替谢世渊去檀州报仇?” 缨徽深吸了口气,缄然不语。 李崇润从圈椅起身,慢慢走到她跟前,气愤中含着幽怨:“韦缨徽,你是我的妻,是莲花的母亲!” 缨徽倏然抬头,双目通红:“可是我从哪里来?未见得我生下来就是谁的女人,谁的母亲!” 这副戾气毕现、蛮不讲理的模样,倒像回到了从前。 李崇润一怔,情不自禁想要抚摸她的脸。 挟掉她脸颊上肆意流淌的泪水。 被缨徽偏头躲开了。 她穿着红绫襦裙,纤薄的身体微微颤抖,竭力平复急促的呼吸。 她轻声说:“我知道的,我是莲花的母亲,要对她负责。我的心很乱,七郎,对不起。” 不是真觉得对不起他,只是没有力气与他争吵。 李崇润当然知道。 他读懂了她脸上的疲倦,闭了闭眼。 在自己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快步离开。 当然,要加重守卫,特别是贴身的侍婢,换上几个军中的探子。 日夜看管住缨徽,绝不让她做那等离谱的事。 等缨徽察觉到李崇润对自己的监视时,已经是五日之后的事了。 檀侯派出的宣抚使孟天郊要回檀州。 李崇润在瀛台设宴践行,文武朝官作陪。 酒过三旬,孟天郊趁着酒劲,笑着指了指自己身边的郎君,“苏参军擅剑,我见都督身边的中郎将很是不俗,不如让他们两个比试比试。” 他所说的中郎将就是裴九思。 而他身边的郎君,是前几日檀侯派来的录事参军苏纭卿。 三州战乱不休,匪寇不绝。 檀侯担心孟天郊出意外,特意派了苏纭卿带兵来接应。 而这位苏参军,在檀州司纠举六曹。 虽为降将,但仪表赫赫,文采斐然,又善逢迎。 是檀侯魏铭跟前的红人。 缨徽躲在瀛台里的一座瑶楼里。 以穹柱遮挡身体,看着这场热闹的宴席。 如今看似平静的局面下早已成了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她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只是想来看看。 那个妖魔般恶毒的檀侯,身边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也许这些人,日后就是阿兄和她需要对付的。 白蕊和红珠帮她,又以莲花做掩护。 这才躲避过李崇润的耳目,偷偷溜了出来。 听到“苏纭卿”这三个字,缨徽不自觉屏息。 然后轻轻探身,想要看一看他。 他约莫二十五六岁。 身着赤锦襕衫,远远望着,肩背平直。 颇有些朗月清风的隽永。 扶风苏氏,是燕燕的夫君。 在谢氏灭门后,他投奔了檀侯。 苏纭卿闻言起身,笑着说:“裴将军是李都督心腹,我这等微末小人,岂敢与之过招?” 虽然说着谦虚的话,但从膳桌边拔出了佩剑。 裴九思看向李崇润。 见李崇润朝自己点头,这才双手抱拳施礼,然后迎战。 两人都很年轻,都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 招式干净伶俐,在满桌宾客注目下,极具观赏性。 都无意争先,让对方难堪。 在过了几招后,各自退让,算是平局。 孟天郊却不满意,捋着胡髭道:“人人都说苏参军文武双绝,甚得君侯倚重,怎得在外面也不知尽力,为君侯争些颜面。” 苏纭卿微笑,不卑不亢:“使君见笑了,君侯威名远播,身边高手如云,岂会需要我来给他争颜面?单说他身边的拓跋护卫,能从人的步态行姿中看出是否习过武,这种本事是我一辈子都赶不上的。更不用说贴身护卫的四大金刚,八大罗刹……” 缨徽靠着穹柱,心想,阿兄太过冲动了。 且不说他是谢家人,到了檀州会不会立即被拘禁。 就算侥幸能走到檀侯面前,也必是重点防卫的对象。 只怕还没等拔刀,那什么金刚、罗刹的刀已经先挥过来了。 能靠近他的人,必然是不令他设防的。 她想得出神,不再关注宴席。 李崇润放下酒樽,瞥了眼瑶楼。 髹漆的穹顶大柱边有一片绯色裙角,蜀锦团绣的花纹。 正是今晨,他亲自为缨徽穿好的。 眼底闪过一片晦色。 孟天郊似乎与苏纭卿不睦,当众又为难了他几句。 都被苏纭卿不急不缓地挡了回去。 宴席在日暮时散去。 孟天郊醉得酩酊,被几个美貌侍女搀扶着回了别苑。 苏纭卿却流连于瀛台,迟迟不肯走。 李崇润敷衍够了这群小鬼,把他留给裴九思招待,正欲离去。 谁知苏纭卿快步追上李崇润。 声音压得很低:“都督可不要犯糊涂,檀侯称霸三州多年,赫赫威名,可不是能轻易撼动的。既然已经逃脱,何必再去送死。” 这话说得隐晦,但聪明人自然听得懂。 李崇润微笑:“我幽州向来忠诚,不曾冒犯檀侯,苏参军为何要对我说这样的话?” 苏纭卿意味深长地看李崇润,“忠诚?像李都督这样的少年英雄,为夺神器而杀兄杀侄,谁会信你忠诚?就像有些人,就算真打扮成俘虏的模样送上去,谁会信他能苟且偷生,曲意顺服?” 说罢,负袖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廊台萦水间。 李崇润怔忪片刻,想起什么,立即返身。 他屏退仆婢,独自上了瑶楼,将躲在那里的缨徽逮了个正着。 第36章 “你舍得我吗?” 缨徽正蹲在穹柱前, 抱着膝。 歪头看摆在窗前的一株瓶花。 重瓣相叠的芍药,花团锦簇,浓艳绮丽。 可是叶脉蜷起, 边缘已有些泛黄。 像是热闹的盛宴,最终走向了四散流离。 她曾经有个执念,此生不再与阿兄分开。 可是世事流转, 身不由己。 这个执念已然不可能。 退而求其次,也有舒心的时候。 但许多事情永远横亘在那里。 逃避得过一时,逃避不了一世。 缨徽思绪有些分明, 低下头,望着地砖的缝隙出神。 李崇润疾步进来, 抓住她的胳膊, 把她拖拽了起来。 “若是再这么不听话,我只能把那两个丫头送走。”他面含愠色。 那两个伶俐又忠心的侍女, 最擅长助纣为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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