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 王玄庄道:“可李崇游势力起得太快,若不及早对付,只怕将来摁不下去了,你要如何取而代之?” 李崇润微笑:“所以,需要你。” “要我做什么?” “谢世渊铮铮铁骨,从他身上也得不到什么了。你不如替我向檀侯投诚,就说幽州私扣钦犯,妄加刑讯,图谋不轨。若是檀侯信得过,肯派兵相助,我愿重整山河,幽州世代仍效忠檀侯。为了表示诚意,我愿意违背四哥,将谢世渊偷出来送往檀州。” 王玄庄久久不语。 李崇润问:“你怎么了?” 镇武将军话音低徊:“一定要这样吗?用忠烈傲骨搭青云梯。” 李崇润倾身看他,双目凉得彻骨,“你第一天认识我吗?为了那个位子,我杀了阿兄,杀了侄儿,双手沾满至亲的血,难道我会在乎一个不相干的人?” 漫长的静默。 王玄庄下定决心:“就按你说得做。但有一点,檀侯要活口,不能让谢世渊死了。” 两人又谈了些事。 李崇润起身送王玄庄出门。 王玄庄瞥见他圆领襕袍上露出一截脖颈。 上面胭脂斑斑。 不禁冷笑:“檀侯好色,对昔日都督府里的那位小娘子十分垂涎,你若想投诚,何不割爱。” 李崇润眉目沉冷:“我只卖命,不卖我的女人。” 王玄庄讨了个没趣。 将他送走,李崇润疾步回来。 绕到屏风后去拉缨徽。 今日胡闹过甚。 贵客到时他几乎是被堵在了床上。 缨徽的衣裳落了一地。 来不及整妆回避。 只得让她躲在屏风后。 李崇润尚未尽兴。 撩她的发丝,想要亲吻。 却觉她的手冰凉入骨。 循着摸上去,整个人都在发抖。 “怎么了?怕了?” 李崇润问:“觉得我狠毒?” 缨徽身陷惊惧中,说不出话来。 李崇润摸了摸她的额头。 弯腰与她相抵,“阿姐,你还记得吗?我小时候被大哥打得奄奄一息,躺在游廊上,像条狗一样。那么多人经过,无一人相救。只有你,你救了我。” “我早就发誓,绝不让自己再陷入那样的境地。” “其实在我眼中,这世间糟糕透顶,没什么值得珍惜,没什么不能伤害。唯有你,让我觉得日子其实并没有太难熬。” 他吻她的脸颊,“所以,你不能怕我,也不能离开我。” 缨徽像是泡在一潭冷水里,骨缝都冒寒气。 李崇润久久得不到回应,冷下脸。 在她耳边吩咐:“搂住我。” 缨徽颤抖着抬胳膊环住他。 他把她搁到床上。 第17章 “我欲离开七郎,改嫁郎君” 李崇润居高临下地看着缨徽。 抚平她鬓前乱了的发丝。 温柔发问:“所以,阿姐还是想要走吗?” 缨徽不语。 他弯腰。 凑到她耳边,蛊惑:“想也没关系啊,你不要骗我。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你想走,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送你去想去的地方。” 饱含柔情的诺言。 他有一双薄薄的唇。 吐出来的声音隽若春水。 让人不禁沉溺其中,至死方休。 如果不了解他,也许会当了真吧。 可惜,缨徽自忖愚钝。 唯有与他,朝夕相处,洞若观火。 她摇摇头,落拓又低沉:“我没有地方可以去,若七郎不要我,我只有流落街头。” 李崇润搂着她。 却目光如刃,寸寸割剐过她的脸。 眯起了眼,认真判断她是否在说谎。 缨徽仰头看他。 眸若清波荡漾,有破碎的粼光。 他终于心软,拥她入怀。 抚揉她的背,亲吻她的脸颊。 如他昔年缠着缨徽撒娇:”我就知道,阿姐舍不得离开我。” 情话蜷蜷,下手却狠。 一番纠缠,离开时他轻笑:“唬你罢了,你跑得了么。” 缨徽觉得他疯了。 这疯狂不止在床帏里,还在朝堂上。 如日中天的李崇游终于登高跌重。 起先只是在议政时,一个兵曹参军事提出叛军久剿不灭,是前锋大将庸碌无为之过。 应当及时换将,重整旗鼓。 谁都知道,剿灭叛军的主力大将是李崇游的内兄侯远。 他借平乱之故,铲除异己。 往各个要塞重位上都安插了自己的人。 此举,无疑是在打李崇游的脸。 偏那个兵曹参军事轻易动不得。 因为他是沈太夫人的族侄。 经此序曲,朝堂上彻底划分了派别。 彼此泾渭分明。 沈太夫人阵营的人合力举荐由李崇润担任平叛先锋。 这等情势,就算李崇润一言不发,李崇游也开始防备、打压他。 先是镇戍议事上,无人通知李崇润列席。 他所挂的屯田侍郎头衔儿,被安排了左右副将。 接管了几乎全部庶务。 接连数道举措,是想把李崇润架空。 李崇润冷眼看着他这四哥跳梁小丑般的动作。 终于,在每月十五的览翼堂议事上,他不请自来。 还带了左右副将的首级。 首级是被装在锦盒里,裴九思端放在李崇游面前的书案上。 堂上众臣哗然。 李崇游倒镇定,只是面色暗沉,掠了眼,问:“七弟这是什么意思?” 李崇润着官服站于堂前,云袖曳地。 缓缓道:“此二人贪渎赈灾粮草,罪不容恕,已被我就地斩杀。” 他招了招手,裴九思奉上口供等文书。 “这是证据。” 李崇游冷笑:“七弟擅刑讯,要这些东西很容易吧。” “四哥不要这样说。” 李崇润微微一笑:“若要这样说,那四哥执掌神器,想要贪权揽功也是十分容易的。莫忘了当初在长兄棺椁前的誓言,共掌权柄,共扶幼主。四哥嫌我碍事,可兵符一分为三,凭你自己调得动幽州边防吗?” 堂上再度像煮沸了水,议论纷纷。 分兵符之事所知者寥寥。 如今昭示,许多追随李崇游的藩将心里起了嘀咕。 谁都知道,所谓平乱不过是关起门来的小打小闹。 而边防重军才是幽州的根基。 李崇游被当众揭了老底,怒不可遏。 吼道:“幼主已经死了!去哪儿扶幼主!” 李崇润朝坐于首席的朝官摆了摆手。 那人十分乖觉地让出座位。 他撩袍坐下,“阿玮尚未弱冠,向来康健,死得实在蹊跷。四哥不是说弟弟擅长刑囚吗?在被四哥架空、无事可做的几日里,弟弟腾出手查了查,查出来些东西。” 刑官揪着两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上堂。 李崇游立即道:“今日商讨政事,莫要捣乱。此案自有判司审理。” 李崇润的目光一一掠过堂前众人,“你们中不少是长兄生前的得力干将,受他深恩,予以爵禄。难道就不想知道,他的独子何以英年早逝?” 堂上一片寂静。 须臾,一个城隍官站了出来。 双手合揖:“四郎君,既然事情已经翻出来,不如就让七郎君说下去。孰是孰非,相信文武众臣都会有个判断。好过不明不白,谣言满天。” 话已至此,李崇游已经被高高架起。 若他执意阻止,等于当众认下了杀侄的罪行。 他被迫允了。 裴九思揪起那两个人的头发,迫他们把脸朝向众人。 “都认识吧。” 李崇润道:“虽然这两名侍卫跟在阿玮身边不久,但曾随他主持长兄祭典,诸位都是眼明心亮的。” 其中一人颤巍巍说道:“我们受了四郎君指使,在玮郎君的鞍鞯上做手脚。表面光滑,内里插了数十道银针。随着骑行,银针慢慢扎入马背,马自然会受惊发狂。四郎君又买通了军医,在玮郎君受伤后怠于治疗,致使玮郎君不治身亡。” 李崇游轻哼:“七弟,你莫不是以为这么几句话,就能把事情栽到我身上?” 侍卫跪爬到云台前,稽首:“四郎君,你不能这般过河拆桥,你说过会保我们兄弟性命的。” 李崇游当然甩得干净。 侍卫恼羞成怒:“我们怕被兔死狗烹,特意留了后手。” 他从衣襟里摸出一块玉玦,“这是密谋时我偷偷从四郎君身上取下。四郎君口口声声不认识我们,我等低微之人又有何机会取得郎君近身之物!” 裴九思接过,一一给朝官看过。 幽州李氏祖上出身草莽。 李寻舟发迹后竭力粉饰门庭,一应做派仿照上京世家勋贵。 各个郎君洗三时,皆赐予尧山玉玦。 堂上不乏元老,不可能不认识。 李崇游欲要辩解。 李崇润又让把军医押到堂上。 军医的口供与侍卫完美契合。 堂上李崇清昔年的心腹旧将们已经变了颜色。 李崇游自觉控制不住局面,悄悄吩咐了副将出去调兵。 这边势如水火。 缨徽那边却是辰光静好。 在无边煎熬下,她下定决心要破釜沉舟。 李崇润不大限制她的自由了。 借口外出礼佛,去了清泉寺。 寺内佛光煌煌,香火鼎盛。 她上过三柱香,去了小佛堂解签。 那里没有沙弥,却有郎君在等候。 薛昀正双手合十,虔诚祝祷。 听得响动,从蒲团上起来。 他微笑:“我还以为七郎君派人诓我,不想真是娘子。” 缨徽摇摇头:“他可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是啊,七郎出了名的阴狠狡诈。 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必要从人身上撕扯下血肉。 薛昀出身贵胄,锦绣膏粱郎君。 自幼被奉承惯了。 何时被当众殴打,颜面尽失过。 偏偏幽州局势诡谲,轻易动他不得。 薛昀恨得牙根痒。 言语中也带了些怨气:“那娘子是为什么?看我笑话?” 缨徽走近他,浓密的睫毛下眸子清澈柔蜜,“我只问一句,郎君曾说想娶我,可是真心?” 薛昀惊诧,很快品出了味儿。 那等刻薄寡恩的狠人,想必不好伺候。 再加上伺候枕席日久,名分迟迟未定。 想来小美人是烦了。 薛昀最初是贪恋美色。 被李崇润打了一顿后,则是憋着口气非要将这女人弄到手不可。 他纨绔惯了。 情话随口就来:“自然真心,若有半分掺假,叫我天打五雷轰。” 缨徽以扇掩唇,笑靥如花。 她生就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弯如新月,不尽妩媚醉人。 薛昀一时被勾住。 半晌才回过神来,急着确认:“娘子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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