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像放电影一样,回溯着我最近一段时间的生活轨迹。公司、家、健身房、超市、还有……青河边。 等等! 我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不是青河边!是去青河边的路上! 我每周都会去一家叫“老李渔具”的店补充装备。那家店在一个老旧的社区里,社区门口有一个公益组织的宣传栏,上面贴满了各种海报和照片。 我飞快地再次抓起手机,点开地图,搜索“老李渔具”,然后放大周边的街景。果然,在渔具店旁边的那个社区入口,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蓝色宣传栏! 我把街景图放大到极致,虽然模糊,但我还是认出来了!宣传栏上一张关于“关爱失独儿童”的公益活动海报上,那个标志性的LOGO,就是一只抱着月亮睡觉的熊! “新月熊之家!” 我脱口而出,心脏因为激动而剧烈地跳动着。我立刻翻出江辰给我的名片,手指因为颤抖,好几次都按错了数字。终于,我拨通了他留下的那个私人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仿佛对方一直在电话那头等着。 “喂,林晚?”江辰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背景里传来嘈杂的人声和对讲机的声音,他显然还在忙。 “我想起来了!”我迫不及待地说,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好几度,“是‘新月熊之家’!那个行李箱上的贴纸,是‘新月熊之家’公益组织的LOGO!我确定!” 2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钟,然后,我听见江辰用一种压抑着巨大波澜的语气说:“你确定吗?” 沱儺膊陧焽撘榒鐊鞂齦栁陏鼵娮晞竆 “千真万确!我每周都路过他们的宣传栏,那个抱着月亮的熊,我绝对不会认错!” “待在家里,锁好门,哪儿也别去。”江辰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严肃,“我马上到你家楼下。”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住……” 电话已经被他干脆利落地挂断了。我握着手机,愣在原地。他怎么会知道我家地址?登记身份信息的时候,我好像只说了小区名字…… 不到二十分钟,门铃响了。 我从猫眼里看出去,江辰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门外。他换下了一身警服,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但脸上的疲惫却丝毫未减,眼下的乌青更重了。更让我惊讶的是,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我打开门。 “这位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张队。”江辰简短地介绍,然后侧身让我看他身后的男人。 那位张队看起来四十多岁,身材微胖,面相和善,但一双眼睛却透着洞察一切的精明。他对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林小姐,打扰了。”江辰开门见山,“我们需要你再确认一下。” 他说着,从物证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那枚已经清理干净的“新月熊”贴纸。虽然边缘已经磨损,颜色也有些发黄,但图案清晰可辨。 “就是这个!”我毫不犹豫地指着它,“一模一样!” 江辰和张队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箱子里的……”我咽了口唾沫,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那个我最害怕的问题。 江辰的目光沉静地落在我脸上,没有回避:“一具女性尸体,根据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超过72小时,死因是机械性窒息。” 我的腿一软,差点站不稳,幸好及时扶住了门框。 “根据我们最新的调查,”张队接过了话头,声音沉稳,“‘新月熊之家’的一名全职志愿者,方老师,从三天前开始失联。” 我后背的寒毛瞬间全部竖了起来。那个沉甸甸的行李箱,那股挥之不去的腐臭味,那个温柔的方老师……我虽然不认识她,但似乎在宣传栏的照片上见过她的笑脸。 江辰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我,他的手指不经意地碰了碰我的手背,干燥而温暖。 “谢谢你,林晚。”他说,“你提供的线索非常关键,为我们节省了大量排查时间。”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局里打来的。他走到一边接电话,眉头越皱越紧。挂断电话后,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怎么了?”张队问。 “尸体上,检测出了微量的特殊成分。”江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用于手竿竞技钓的添加剂,俗称‘鱼阿片’。” 我和张队同时愣住了。 “死者……也喜欢钓鱼?”张队疑惑地问。 “不像。”江辰摇了摇头,“我们查过她的社会关系,她是一个非常文静的音乐老师,业余时间都在做公益,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接触过钓鱼这项运动。” 江辰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突然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在你的钓友群里,有没有一个叫温志远的人?” “温医生?”我惊讶地抬起头,“认识啊,他是我们这儿有名的‘钓王’,市人民医院的副院长,人特别和蔼,经常在群里分享钓鱼技巧。怎么了?” 话说到一半,我突然顿住了。 温志远……温医生…… 一个模糊的画面在我脑海中闪过。上个月,我们钓友群组织了一次小型的钓鱼比赛,在郊区的一个水库。当时温医生开着他那辆白色的SUV来的,他从后备箱取渔具的时候,我无意中瞥见他后备箱的内壁上,有几道非常奇怪的、半月形的划痕。当时我还开玩笑问他是不是藏了什么宝贝,他笑着说是搬东西时不小心刮的。 现在想来,那划痕的形状,像极了…… “他后备箱的划痕!”我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像是指甲!人死命挣扎时,在光滑表面上留下的那种半月形划痕!” 江辰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闪过一道骇人的精光:“你确定?”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指甲划的,但我确定有划痕!”我急忙翻出手机相册,幸好我当时拍了一张所有人的大合照,温医生的那辆白色SUV正好就在背景里,后备箱还开着! 我将照片放大,再放大,指着那几道白色的印记给江辰看:“看!就是这里!” 江辰立刻用自己的手机拍下了照片,发送了出去,同时拨通了一个电话。他对着电话那头只说了一句话:“立即申请对温志远的车辆和住所的搜查令!立刻!” “我得走了。”江辰挂断电话,匆匆起身。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下脚步,转过身,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眼神盯着我:“林晚,从现在开始,锁好门窗,不要给任何陌生人开门,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打我电话。” 他眼神里的那种不容置疑的担忧,让我的心头莫名一暖。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小声嘟囔。 “答应我。”他执拗地重复。 “……好,我保证。” 江辰这才和张队转身快步离开。我透过窗户,看着他们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迅速消失在车流中。 我拉上窗帘,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瘫倒在沙发上。这一天一夜,发生的事情比我过去二十五年加起来还要离奇和惊悚。从一个普通的“空军”之夜,到卷入一桩骇人听闻的凶杀案,还认识了那个……奇怪又可靠的警察,江辰。 他为什么会知道温志远的名字?为什么会对我家的地址那么熟悉?又为什么,总是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带着满脑子的问号,我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我又回到了青河边,浮漂剧烈地抖动,我奋力扬竿,钓上来的却不是鱼,而是江辰那张严肃的脸。他的嘴唇在动,似乎在对我说着什么,可我一个字也听不清……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将我从噩梦中惊醒。 我迷迷糊糊地抓过手机,来电显示上跳动着三个字—— 温医生。 “温医生”三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驱散了我所有的睡意。我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坐起,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窗外,夕阳正缓缓沉入鳞次栉比的高楼之间,将天际染成一片浓稠的血色。我竟然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手机铃声还在固执地响着,像一道催命符。我盯着那个名字,脑子里一片混乱。接,还是不接?江辰的警告言犹在耳:“不要给任何陌生人开门。”可温医生……算陌生人吗?他是我们钓友群里德高望重的“老大哥”,是市医院受人尊敬的副院长。 万一……万一是我想多了呢?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并顺手点开了录音功能。 “喂,温医生?”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 “小林啊,睡醒了吗?”电话那头,温志远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慈祥,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看你今天没在群里冒泡,是不是昨晚熬夜钓鱼,累坏了?” “啊……是啊,有点累。”我含糊地应着,手心已经开始冒汗。 “是这样,”他话锋一转,切入了正题,“你上次不是说肩颈不太舒服吗?我托朋友从香港带了些特效的活络油,效果特别好。正好我刚下班,顺路,给你送过去?” 我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送东西上门?在这个节骨眼上? “不……不用麻烦了温医生!”我急忙拒绝,“我改天自己去医院拿就行了,怎么好意思让您亲自跑一趟。” “哎,说什么麻烦,举手之劳而已。”温志远在电话那头轻笑起来,那笑声此刻听来,却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再说,我也好久没见你了,顺便看看你。把地址发给我吧,我快到你家小区附近了。” 他的话语不容置喙,仿佛只是在通知我一个既定的事实。 通话被他突兀地挂断了。我握着手机,手脚冰凉。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一个平时只在群里聊天的钓友,就算关系再好,也绝不至于特意绕路来给我送一瓶活络油!这更像一个……借口,一个试图进入我家的借口! 我立刻拨通了江辰的私人号码,听筒里却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我心急如焚,只好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过去:“温志远说要来我家给我送东西,他好像就在我家小区附近,感觉不对劲!” 几乎就在我按下发送键的同时,门铃“叮咚——”一声,响了。 我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透过猫眼向外望去,只见温志远正站在我家门口。他穿着一身熨帖的白衬衫和西裤,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礼品袋,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来看望晚辈的长者。 如果不是知道了行李箱的案子,我绝对会被他这副伪装欺骗。 “小林,在家吗?开门啊。”他抬手又按了一下门铃。 我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大气都不敢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打字,再次给江辰发了一条信息:“他已经在我家门口了!” “小林?”门外,温志远的声音突然贴近了门缝,带着一丝疑惑,“我好像听到你手机响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瞬间,我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他听到了!隔着这么厚的门,他竟然听到了手机的震动声! 我清了清嗓子,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没、没事!温医生,真不好意思,我……我正在洗澡呢,浑身都是泡沫,不方便开门。要不,您把东西放门口就行了?真是太感谢您了!” 门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那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也好。”温志远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起来似乎并没有起疑,“不过这活络油用法有点讲究,我还是等你洗完,当面跟你说一下比较好。我就在楼下的车里等你,不着急,你慢慢来。” 我咬着嘴唇,看向手机屏幕——江辰依然没有回复。是没看到,还是在忙,脱不开身? “那个……温医生,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可能要早点休息了,”我绞尽脑汁地找着借口,“要不还是改天吧,我一定登门拜访,当面感谢您!” “身体不舒服?”温志远的语气里透出一丝“专业”的关切,“是哪里不舒服?你上次体检报告我看了,有几项指标不太好,尤其是肝功能,最好还是尽快复查一下。” 肝功能?我上周单位组织的体检,明明一切正常!他怎么会看到我的体检报告? 就在这时,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是江辰的回复,只有简短的几个字:“拖住他!我们马上到!别开门!别上车!” 看到这条信息,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我深吸一口气,对着门外,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啊,那好吧,温医生,那您稍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 我立刻冲进浴室,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制造出哗哗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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