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比之与女子的接触,萧澹澹倒不大在意同萧岺月如何,他只觉大堂兄掌心温暖,是他不曾想到的温暖。 从前在府中,每逢节庆家宴,因他常年抱病,再者口不能言,与人答话场面并不好看,因此极少出席。他只在堂姐萧淳出嫁时远远见过大堂兄萧岺月。因要送轿,萧岺月身着一袭白绢衫,行动时衣如雪发如墨,远见其卓然身姿,萧澹澹不由得想不愧是萧氏之月,是未来的家主。又因为萧岺月冷颜如霜,似乎不大好亲近,萧澹澹从未设想有一日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堂兄会牵着自己多加照拂。 他此刻在想,萧岺月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堂妹的来历。 在萧澹澹神思游走之际,捧着甜汤苦寻他的崔嬷嬷一眼便瞧见了他,更瞧见了他身旁的公子,又急又疑地上来察看。 萧岺月见这老妪满面急色,心知她并非有意怠慢,便只道:“街上人杂,不能轻易放女郎一人。再者……”萧岺月斟酌了一下,道,“往后再有不周,可往南斋报与岑安。” 南斋是萧岺月居处,岑安则是南斋管事。萧岺月这话便是往后要为萧澹澹撑腰,崔嬷嬷自然道好,忙施礼谢过。 萧岺月看她手上捧着的瓷碗,蹙眉道:“外食不洁,须加小心。” 这时萧蘋招手要跑来,萧岺月便放开萧澹澹,嘱咐崔嬷嬷道:“贴身跟随。” 崔嬷嬷被主人家这样子几番指责,心下委屈,再一想她的小主人虽是男儿身,可年岁尚小,生得又肖似其母,是极为出众的美人模样,难怪不知情的大郎君要斥责自己,果真是自己太不小心。 她正懊恼,萧澹澹却接过她手里的瓷碗,揭开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递到她嘴边。崔嬷嬷摆手:“老人家不敢吃甜,你吃吧。” 萧澹澹就着碗沿喝了一口,齿颊间尽是饴汤甜香。崔嬷嬷见他喜欢,也不管萧岺月怎么说了,柔声道:“吃吧,咱们不似那么娇贵。” 崔嬷嬷是萧府老人,早年便在萧澹澹父亲萧夔院中。萧澹澹生于二月,二月子是为不祥,那时适逢萧骐染病,府中更添议论。萧夔因一些过往在萧府中处境尴尬,更不敢在这时惹太多非议,便假称其妻得女,并劝妻子温氏将孩子送到兄嫂处抚养。温氏含泪应允,将可靠的崔嬷嬷指派了去娘家照顾幼儿。温氏的父亲曾以军功授材官将军,本是少府中平平无奇的属官,家世亦寒微。但温氏少有美名,便被聘为萧骐第四子萧夔妻。温家自温氏的父亲故去后家计越发艰难,温氏的兄嫂不得已迁出建康,定居在了万年县。崔嬷嬷在萧府时只需日常服侍主子,到了温家既要照顾萧澹澹,又要帮忙温氏夫妇俩操持家务。待到萧澹澹晓事,他也要跟着舅舅一起做活。 后来萧夔设法为妻舅谋了一个万年县典簿之职,生计稍有好转,温氏夫妇便殁于时疫。崔嬷嬷带着萧澹澹辗转赶回建康,好不容易将人送回了本家。没想到那时温氏刚诞下一个死婴,正是体虚气弱之际,闻听兄嫂过世,只来得及同儿子相处数日,便气血攻心香消玉殒了。萧夔乃知此子果然不祥,他终生不得志,更逢妻子俱亡,一心想再弃了萧澹澹。崔嬷嬷抵死不从,萧夔无奈,只任得老仆妇去,自己只管关在屋内喝酒。 萧骐早知四子无能,并不加以理会,直到听说他酒后暴毙,心中到底戚戚,便将温澹澹改回萧姓,记入了家谱。但在萧府其他人心中,萧澹澹到底是来历不明的不祥之人。 萧澹澹在萧府默默无闻地过了五年,在这个上元夜却像被拨动一角的宫灯,身难自主随势而动,或许一切都将不同了。 最新最全,实时更新,永久免费 天意昔曾许 眼看元月过去,二月草长莺飞,春草抱回的小狗已然活蹦乱跳,有几次跑出院子害春草寻了许久。 这会儿小狗又不见了,春草出去找,屋里留崔嬷嬷陪着萧澹澹读书。从前在温家,表兄温诚比他大了几岁,权当是他的私塾先生,教他读书写字。萧澹澹从小充作女儿养,温诚一直以为从萧家抱来的是个小表妹。后来长大些萧澹澹开始跟着舅舅学竹编,做些器物卖了换钱。温诚便对父亲颇有怨言,逼着家里把萧澹澹也送去学堂读了两年书。后来萧澹澹恢复本姓,一来无人发话,二来他自觉学识基础差其他兄弟姐妹太多,便不提去家学读书的事,只在自己屋里得空看看书习习字,并偷偷学些算术。 二月至,他不大喜欢的生辰要来了,若他是女子,及笄的时候也快到了。一旦及笄,婚事将定,那他便要走上无处可退的穷途。崔嬷嬷一再劝他逃走,萧澹澹却不肯。他父亲一生活得荒唐,母亲活得憋屈,对他不可说没有亏欠,但父母同舅父母生养之恩不可灭,他若以萧澹澹之名出逃,于家族是羞耻、于逝去的长辈是辜负,他不能让他们背负教养不力之过。想起祖父萧骐冷峻严酷的面庞,萧澹澹不禁颤栗,亦不敢轻易向他请罪。他从回到萧府起便在积攒银钱,一心要带崔嬷嬷和春草一道离开。他想到的唯一出路是报死。原本他有意求助对他颇存善意的三叔,但后来经崔嬷嬷之口得知父亲小时候曾害得三叔腿疾复发,才致他再难站起,便不敢再有这样逾越的念头。可如今,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人却仿佛成了救命稻草。 上元节后萧澹澹同从前一样,依旧偏居一隅。他这里鲜有人踏足,前些日子萧蘋却频频过来,只一股脑朝着他说话,又要逗小狗玩,热闹了一阵。后来萧蘋回西州,这里便又冷清了。 崔嬷嬷心里可惜,却不能说什么。下午日头好,她坐在门槛上给萧澹澹缝小衣,萧澹澹坐在一旁看书。不知何故,萧澹澹忽然说出蚊蝇般小声的话:“嬷嬷,要、大一些。” 崔嬷嬷看他脸上又是涨红,笑道:“同嬷嬷说话羞什么,知道,我们澹澹在长大。”她平时在人后便不喊女郎,也教着萧澹澹男女之分。在她心里盼着萧澹澹能有一日恢复男儿身,娶妻生子,好好过日子。 手上的小衣是素色的,崔嬷嬷问:“想不想绣些花样?” 萧澹澹摇头,半晌以后小声问她:“嬷嬷,我真的、算长大了吗?别的、别的男孩子是不是这样?” 崔嬷嬷晓得他问的意思。今晨醒来他觉得身下有湿意,直觉不能告诉春草,便在春草去端早膳的时候悄悄告诉了崔嬷嬷。 崔嬷嬷告诉他这是男子出精,他长大了就会这样。 以为小主子明白了,原来他还在想这事。 崔嬷嬷望着他头上的双丫髻,心中叹息,面上笑道:“当然算你长大了,你同旁的男孩并无二致。” “可我为什么会,为什么会出那个东西?”萧澹澹犹觉得不对,害怕自己做错了什么。 崔嬷嬷放下针线揉了揉他的脸,柔声道:“长大了会这样。比方你累着了,或是什么都不做都有可能,无妨的。”但她旋即又想到春草,春草刚有了初潮,也快要是个大姑娘了,恐怕以后更要回避一些。 崔嬷嬷觉得萧澹澹实在辛苦,忍不住抱过他,安抚道:“澹澹什么都很好。” 长大一些后崔嬷嬷很少再称呼自己澹澹,萧澹澹不知她今日何以这般,想来或许是感慨自己成人,便喜道:“我长大了,便能照顾嬷嬷了。” 崔嬷嬷欣慰,正想叫他宽心,却听得得的脚步声,是春草匆匆赶回来,气喘吁吁道:“我找不见毛毛了。” 崔嬷嬷松开怀抱,起身抱怨道:“知道它爱乱跑,便将它关着好了,平白总是惹事。我随你出去找,这回找回来定要把它关起来。”她搁下针线盘,将没缝完的小衣塞进碎布料里,起身跟上春草。 萧澹澹也一道出门,一起去找活泼的小狗毛毛。 毛毛是棕色小犬,如今扑进春草绒绒的花园里还是挺显眼的,只不知它到底是钻进了哪里找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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