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之恩尚且不曾回报,却先给师尊惹来诸多麻烦,身为弟子不肖至此,后悔已是无用,只得勉力弥补一二了。 虞展微微收拢十指,七根巨柱上的无数细线好似无数触手,在甲二周身肆意张扬,但那些怒线却从甲二身上快速拔出,只留下了十余根,仍旧把甲二控制在这人欲锁天大阵之中。 甲二的眼中红色稍褪,神智复又清醒过来。 ……已然是第二回了,但第一回他还能自行控制,到了第二回时,那诡异的力量仿佛更强,居然让他不能自控。 但神智一旦清醒,又被囚禁阵中,甲二飞快查探过大阵情形后,也发觉了此时的情景与他事先所想有些不同,而月华与虞展的对话,自然也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虞展道:“让他……带我……” 月华冷静开口:“甲二是我师尊座下得力之人,若是不将前情告知,恐怕他不会答允,还望你稍等片刻,叫我说给他听。” 虞展仍旧不断汲取着四面而来的七情六欲,却不曾出言拒绝。 月华于是就把这虞展与炎华之间的纠葛,以极简洁的言语,都说给甲二知道。 甲二的阅历何其丰富,待他听得“书生”“情错”“执念”“变为魔头”等等言辞后,心里顿时骇然! ——身为徐子青近身侍奉的大管家,在此次徐子青来到北域查探时,也让他得知此回要寻觅人魔之事,甲二自也是仔细放在心上。如今他听月华这般一说,就有一个猜测! 能在短短时日里,从普通凡人化作一尊魔头者,不是人魔,又是什么? 一时间,甲二心里也不由感叹。 他那少主为寻人魔去了最有可能的妖魔横行之地北域,孰料人魔竟是因他座下弟子生成,不过这人魔口口声声都在挂念炎华公子,仿佛是一位思者,由对炎华公子相思之情而成就人魔之身,说不得…… 甲二有了计较,就不再试图出手。 方才他一来便使出手段,也算是有些冲动……这多半也有人魔周围那魔意对人七情六欲影响之故,在他刚刚出现——不,或许是攻击那魔意外围时,就已是无声无息落于他的身上,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若非有月华公子出言,他只怕就要疯魔在此了。 稍一想,便越发谨慎起来。 而且,既然人魔送上门来,又正好要去求见徐少主,这也正是大好的机会。 甲二一口答应:“若是你要拜见我家少主,只随我同去就是。” 月华心下微怔,不过他也马上明白,甲二如此爽快,这其中必有师尊的缘故,于是并不言语。 虞展却是面露欣喜:“当真?快带我去!” 他只想着,如今他的本领高强,若是那人不允,他也好将其捉来,逼迫他带他去见炎华……只要,只要能寻到那人,就可以见到炎华! 甲二则是笑道:“而今最好分道而行,我带你去见少主,且让月华公子回去门中,把所得之物交予炎华公子疗伤。” 虞展听了这句,看向月华时,眼里仿佛又生出几分恶念。 若是直接跟了过去…… 月华再度说道:“仙门里强者云集,你见不到炎华的,若你心疼他,不如让我先行回去。” 他是莲花,性情秉直,哪怕已是尽力委婉,也实在不够柔和。 但甲二却不同,他也知道人魔因是执念入魔,有时便会有些错乱,情绪翻转实属平常,于是立时开口:“月华公子回去宗门后,也好将你对炎华公子情意告知,待少主应允下来,你只管带着你们的孩儿前去,到那时,岂非便是一家团聚?” 虞展眼眶里魔气一缩,喃喃念道:“一家……团聚……” 甲二点头:“正是。”随即他面色严肃,“可你若是执意要闯入仙门,我便是拼了自爆,也要让你重创,到那时,炎华公子知晓你如此为难他的兄长,怕是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虞展的魔气不断翻滚,自己好像陷入了无边挣扎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艰难地伸出了手,把月华的禁锢、以及那人欲锁天大阵,全都解开。 他口中也终是吐出一个字来:“……好。” 甲二到这时,终于松了口气。 他最后说的那一句话,是威胁是建议,却也是实言。 倘若人魔最终不曾被他说服,他也的确会自爆元婴,极力将人魔留下。 ——如他们这等大乘期的星奴,之所以心甘情愿被人驱使,还有一个好处,便是元神早已与周天星辰殿里星奴宫中元神灯相连。 若是他们乃是尽忠而死,则即使肉身毁损、境界全无,元神也会被那元神灯摄回,好生蕴养。此后自有仙宗护送这元神托生,来生若有灵根,则可以被直接收纳为宗门弟子,从此再不是星奴了! 这亦是,那许多境界低的星奴也情愿效力的缘由……只消能奋力进阶到大乘,那么便可多出一个来生的机会。 当然,来世资质如何尚未可知,不用自爆自是再好不过。 月华脱了禁锢,先听到了一声娇柔的“嘤咛”,只见一直被放置一旁的天狐胡雪儿,此刻正好悠悠醒转。 他也担忧那喜怒无常的虞展又要转换主意,当时也不管胡雪儿尚且不明就里,便立时将她抓起,一同急速遁行离去。 而另一头,七情之柱虽说已然消失,但其中那些怒线,却是仍有丝丝缕缕,缠绕在甲二的身上。 虞展吸收了无数欲望,面容与□□肌肤上的黑色纹路也更加诡异,似乎是活物一般,一直延伸到身体各处。 然后,他哑声开口:“走。” 甲二知他是人魔,为求立功,自是无不听从。 但虞展却出乎意料,照旧一步一步,往前行走,且每走一段路程,七情六欲仍在不断涌来…… 他想要见到炎华,可也记得当时无力。 若是想要有十足的把握,他还需要更强,更强一点……他知道,他走得越远,就能够变得更加强大——就如同他记忆里,那悍然立于苍穹下的神魔一般! 在那次同安谨姝分别之后,徐子青和云冽继续走访了数处暗坊,也仍旧如同先前那般换取许多凡人、修士魂魄,暂且收拢起来,预备留待日后遇上安谨姝,再请她将其净化,而若是遇不上了,则交由宗门,可由宗门委托寺庙,也同样能够度化这些魂魄,叫他们安稳轮回。 同时,师兄弟两个亦将近处几个城池也已走遍,但鬼灵门与血神宗分别所在的两个大城则不曾前去,那里魔影重重,仙道中人进去,不仅地位极低,更可能要受到种种盘查,对他们着实不利。 不过这些时日以来,两人也不曾发觉那奇矿下落,尽管也曾在一些城池的地下暗坊中打探到些许奇矿的消息,可具体情形也是未知,即使他们遇上了落单的血神宗门人,竟也不能盘问出来——哪怕他们用出了仙道中人轻易不肯使用的搜魂手段,也只能瞧见那邪魔作恶多端,但事关奇矿者,居然也不比在外的修士多知道几分。 唯一还算有用的,便只有血神宗里,唯独长老中的少数几人,知道这奇矿如何炼化,也要权力极重者,方知奇矿具体下落。此外不论采矿之人,亦或是淬炼之人,都只是在睁眼闭眼之间,就被传送阵送去,全然不能得知真正所在。 由此可见,血神宗对那奇矿把持极为严密,等闲之人根本接触不到,更莫说亲眼去瞧一瞧那是什么物事了。 好在鬼屠阴山借助奇矿顺利结婴后,奇矿名声已然赫赫,即便还有许多魔门不及两大巨擘,可若是联合起来……这里的形势,越发复杂,而将来的劫数,说不得就是应在奇矿之上? 内中纠结处,徐子青暂时也不能窥得明白。 而就在师兄弟两个慢慢查探时,三月多的时日已然过去,此时,鬼灵门与血神宗的联姻——也就是那鬼屠阴山与血神子成婚之日,正要到来。 609 609、 ... 血神宗。 蜿蜒的血色山道上,一个身着赤紫长袍的英俊男子快步而行,他周身血气滚滚,短短几度挪腾,已然穿越这条小道,来到了一座山崖之上。 他才刚刚接近,就有一股血浪扑鼻而来,那浓郁的血气蒸腾,仅仅是逸散出来的这些,就已叫人眼睛都睁不开,呼吸都无比困难了。 这山崖叫做血神崖,而崖下的山谷里则有沸腾血海,唤作“血神谷”,“血神海”。 血神海足足有九重之多,乃是宗门秘地,只有极受宗门看重的人,才能领到血神令,进入到这血神海中。 赤紫长袍的英俊男子手持血红令牌,把它往空中一抛,这令牌刹那间变化得十分巨大,载着这男子极速往下,直入那重重血海之中。 此人所去之地,是血海第八重,这本应是大乘期修士才能抵抗血气腐蚀而进入的地方,但他去拜见的那个人,却是只凭借如今的出窍中期在里面驻扎——除却偶尔出去历练以外,那人几乎从不离开这血海,只在那里苦苦修行,这般的状态,至今已经有了数百年。 穿过重重如同绸带一般缭绕的血浪,男子走进血海深处。 在这里,无数的血带好似锁链,在不断缠绕着最核心之处坐着的一人。 那是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周身不着片缕,只有血雾环绕,为他遮蔽。他的肤色极白,面貌刚毅,但此时他猛然睁眼后,登时就现出了几分邪异来。 男子的眉心处有七道血纹,这是《血神宝典》修炼到第七重的表现,等到第九重时,九道血纹会形成一种符箓,就有惊天动地的威能——在此之前,历任的血神弟子都不曾有如此能力,哪怕到飞升之际,至多也不过是成就了第八重! 而这一位,仅仅在如今的年岁里,已经达到第七重,可见他天资超卓,正是这无数年来,修炼《血神宝典》者中最为出众的门人之一! 赤紫长袍的男子走来,极用心地行礼,他不敢有半点不恭:“弟子见过师尊。” 且不说他如今身为对方的弟子,许多事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下,也不说这人多年前的赫赫声名,只说他失踪多年被认为早已陨落,却又在回归后连番突破,短短几百年达至如斯境界,且极快地再度进入核心,掌握了内门极大的权柄,甚至得到宗门重用,更发现了奇矿存在,发掘了奇矿的用法——如此多的功劳,还有那深不可测的心计,都让他不敢违抗,也是发自内心的惧怕。 魁梧男子——血魄魔尊漫不经心地开了口:“血戾,吉时要到了?” 赤紫长袍的血戾恭声道:“正是,血蛏那个蠢货正洋洋得意,要娶来鬼屠那个女魔头。那个贱人虽是水性杨花,却一直死守阴元,血蛏想必以为能在新婚之夜摘取过来,但据弟子所知,恐怕他是白白要将自己送给那贱人做了采补才是。” 血魄魔尊冷笑一声:“你不必将他看在眼里,这蠢货只是明面上的血神子罢了,却只有历代传承血老与宗主方知,被‘血神子’掩在身后默默无闻的众人之中,才隐藏着真正的血神子……血戾,你已然接受了血印,不要让本座失望!” 血戾自然连声说道:“师尊请放心,弟子拜师时早有誓言,待弟子成就宗主之位,必然会向那东域发出战书,也必然会一统四域,扬我血神宗神威!”他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东域仙门西域皇朝南域势力,本来都是庞然大物,不过如今师尊寻到了奇矿,我血神宗掌控此物,再以此操纵魔门诸多势力,定能极快收拢魔道,成为真正的魔道霸主!” 血魄魔尊点了点头:“很好,你自当有此雄心!”然后,他再将双眼合上,“鬼屠嫁来必然要窥探我宗奇矿之事,那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还需对鬼屠多加留意。她是个聪明的女子,若是能够拉拢,也不妨先和她虚与委蛇。” 血戾又是称“是”。 血魄魔尊才摆摆手,让血戾退下:“你且去喜堂,随同迎亲,切不可让旁人钻了空子,否则不止是那蠢货丢脸,我整个血神宗的颜面,也都要被踩在脚底。” 血戾自然再度答允,这才退了出去。 等他彻底离开这血神海后,再把方才一直护持住自己的防御法宝取出——果然,上面的光芒已经有些暗淡了。第八重血海,的确非同凡响,他且不说在里面修炼,只多站立一会儿、多说了几句话,就已然将这法宝削弱至此。 他的师尊……究竟是多么可怕? 心里的惧意一闪而过,血戾重新恢复成阴郁而高傲的模样,又快步离去了。 他现在最需要做的,是与众多同代师兄弟——也就是那些明面上的“血神子”竞争失败的众人一起,去给血蛏那蠢货做个陪衬,前往鬼灵门迎亲。 徐子青和云冽站在厄娄城外,能清晰地看到那座城池上空已然被大能者虚空封锁,却又大喇喇地不知借助了什么法宝,将其中景象清晰显露出来。 那里有巍峨楼船凌空横渡而来,无数黑衣人、赤紫袍人分别站立在那相对的楼船之上,乌压压成群结阵,气势磅礴。 还有黑云滚滚,血雾缭绕,在周围无数魔道法宝竞显魔光,还有影影绰绰无数邪魔隐匿其中,分别簇拥在两座楼船周围,当真是震撼无比! 无疑,这两座楼船,一为鬼灵门所有,一为血神宗所有。 厄娄城位处鬼灵门与血神宗之间,而当代血神子血蛏接亲之地,也就设立此处。 两位即将成婚的元婴老祖,各自坐在那楼船之顶。 鬼灵门的楼船上,有一名绝色女子傲然而立,她生得极美极媚,仿佛只一个颦笑、一道眼波,都能勾起男子心底最深沉的欲望,而她在这新婚之日里,依旧同以往的每一日般,穿着的是她惯以为常的黑衣。 肤白胜雪,貌比春花,如同艳鬼一般的妖娆入骨。 这便是鬼屠阴山。 数百年间最为出色的女修之一,这倾殒大世界里,唯独能同她相比的同代之人,也只有空灵仙子安谨姝了。 当鬼屠阴山出现之后,两旁的魔云血雾中,就有许多修士都在蠢蠢欲动,他们无不被她美貌所摄,却只敢暗暗垂涎,而不敢当真露出妄念。 在血神宗的楼船之顶,如今成婚的郎君血神子,眼里也不由得露出了痴迷之色——他也生得英俊逼人,气度不凡,可是当他与鬼屠阴山相对而立时,却似乎在风采上略有不及…… 鬼屠阴山轻笑一声,微抬那□□的皓臂,她手腕上的玄色臂环里,登时就出现了一道黑光,化作一条长绸,直接往前方铺展开去。 另一头,血神子同样打出一道红光,化作了一座血桥,正迎长绸而去。 不多时,二者相连。 血神子晃身而来,虚虚站立在长绸之上,对鬼屠阴山伸出了手。 那鬼屠阴山妖媚一笑,把手抚上,与他携手同行,一齐踏上了血桥。 这正是邪魔道成婚仪式之始。 下一刻,情景突变。 只见那血桥两侧,都密密麻麻出现了无数不同袍服的邪魔修,而他们每一位的手里,都捏着一个仙道修士的脖颈。 之后,就好像在进献什么祭品,那鬼灵门捉住的仙修身上陡然显现出一阵黑光,他们的面容顿时变得极其扭曲,头顶之上,也有一道虚影被缓缓抽出,让他抽搐颤抖不已,痛苦至极,哀嚎不止。而血神宗捉住的仙修则是仿若被人吸取了鲜血,不仅肌肤在刹那间就失去光泽,饱满的肉身也立刻干瘪下去,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居然就化作了一具干尸,看起来狰狞可怖。 这一拨人倏忽间弄出了许多尸体,而围观的邪魔修们却越发兴奋起来,而这些尸体被狠狠摔落下去,聚成尸堆,又有另一拨的邪魔修替换了前一批,同样各自抓住了仙修,也同样炮制出类似的尸体。 就像是以此为贺,在鬼屠阴山与血神子自那血桥上走过的一段路程之中,不下于七八拨的同门邪魔,都这般施为,待他们做完,便自下方飞出许多其他势力的邪魔道修士,各自用了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他们捕捉而来的仙修,作为那两尊元婴老祖成亲之时的余兴趣事。 那些仙修被折磨得越狠,惨叫声越是凄厉,就好似这成婚的喜气越是浓郁、气氛越是热烈一般…… 这样的成婚场景,不仅仅是在厄娄城里的邪魔修尽数可以看到,也大喇喇地被周遭万里之内的所有修士瞧了个清楚明白。 魔头们这般放肆,可说是视北域仙修如无物,半点也不曾将他们看在眼里。 这一瞬,所有看到如此景象的仙修,都不由得捏紧了十指。 魔头猖獗……可恨!太可恨! 徐子青深吸口气,按捺住胸中翻滚的怒火。 云冽周身杀机一个迸发,又在呼吸间收敛进去。 还是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即便再如何想要直接去绞杀那些聚在一起的魔头,可到底人手不够,那被至少是大乘期以上修士封锁的虚空,也绝不是轻易就能够破坏。 徐子青握住自家师兄的手,心里忽然下了一个决定。 610 610、 ... 鬼灵门与血神宗的联姻到底十分顺利,尽管北域里仙道中人尽皆十分恼怒,可形势比人强,此域中也几乎没有能中型以上的宗门门派,以至于再如何义愤填膺,却不能成就一种势力,也就无法真正与他们对抗。 仍旧只能是“忍”。 很快鬼屠阴山与血神子携手进入血神子的楼船,随即那楼船腾空而起,化作了一道艳红光芒,急速刺破苍穹而去。 邪魔道还有盛典,可是在已然彰显过魔威后,那仪式的细处,却再不会给四面八方的诸多北域民众看到了。 徐子青看向云冽:“师兄,如今我等劳碌数月,也不能真正寻到奇矿下落,若是想探得更多,唯有……” 云冽略点头:“潜入血神城。” 徐子青神色微敛:“……是。” 师兄弟两个决意冒险,就不再迟疑。 两人立时回归到暗哨之中,跟凌迁相见,同时,也去见过了早先被他们吩咐以另外路途赶来北域的星级弟子们。 如今在这里跟随徐子青和云冽身边听从使唤的,是徐子青座下的两位二星女弟子童苒苒与尤霞文,她们两个每位麾下还有两支金丹卫队,在到来之后就被徐子青安排与凌迁配合,为的是增强暗哨搜集消息之能。 至于其他的四位星级弟子,他们在来到之后匆匆拜见两位师兄,就立刻分散开去,深入这北域广阔之地。 两个女弟子虽说也想要与其他师兄弟们一般独自前去打探,不过她们也知道自己的攻击之力弱了些,且对此地不甚熟悉,担心反而坏事,就按捺住心里蠢动,听从了徐子青的言语。 果然,有她们与其麾下星奴们相助,五陵仙门的暗哨也因此变得更为隐蔽强大了。 徐子青这次要与师兄同去血神宗所在城池,就把童苒苒与尤霞文更交代数句,叫她们不论听到事关他二人的什么消息,皆不可轻举妄动,随后还给两人各自一块木符,为的就是联络之用,也叫她们放心。 之后,师兄弟两个就心无旁骛,前去血神城了。 ——在这里,有两个女修打理,就有化神甚至出窍的星奴坐镇,再不必不放心的。 血神城。 这一座城池与其说是城池,不如说是血神宗豢养奴隶之地。 在城中入住的凡人为羔羊,仙修如蝼蚁,都是任由邪魔道踩踏,无法脱身逃离。 一入城里,可见内中行人神情麻木,多如行尸走肉一般,只在许多身着血色长袍之人长鞭之下辛苦做工,目中皆无光芒可言。 左右商铺中,往往有一些仙修用其真元打磨仙道法宝,待将其中的不同属性真元驱逐之后,再以精血炼化己身真元,就还原成如同初初炼制成型的法宝一般,可供邪魔修用己身魔气淬炼了。还有许多铺子售卖魔道灵药,它们常常以人血、真元催生蕴养,故而也要有不少用上不少仙修——而邪魔道中人,则只需督促,将其奴役罢了。 此类情景,在血神城里屡见不鲜,众多仙修也习以为常,他们修为低下,早已被血神子下了那血神咒操纵,神魂俱在他人之手,若是想要离开,就会在刚刚踏出此城刹那引爆那法咒,将他们炸得一丝不剩! 而自外面进入血神城的仙修,不论是因为什么缘由,都会被血神宗通缉,待他们被血神卫捉拿到手,就也会成为血神城里的奴隶之一,再也没有从前的自由风光。 在这里,被奴役着的仙修境界不等,虽说金丹期元婴期的仙修极其罕见且早已被血神宗摄走,可筑基期化元期的修士,在这里却绝不少见。 统统,都陷入绝望了。 这一日,城门外走来两个青年,他们周身的气息不强不弱,大约在金丹初期,从头到脚,都被笼罩在一件斗篷之内。 如此能隐匿住大半气息的斗篷,守城的城卫尽皆认得,那是影篷,也是许多邪魔修喜爱之物。 然而,若是这两人要进入血神城,却不能就这般不露形貌。 于是当他两个交了灵石之后,便被要求取下兜帽来。 这两个青年似乎顿了顿,但并没有拒绝,在城卫提及后,就分别把兜帽放下。 在兜帽里,显露出两张较为普通的脸——看起来果真很是年轻,但那魔气却是实打实的真切,且他们二人眉心间都有一股恶气沸腾,显然是修炼了同一种魔道功法,看起来更是一对同门。 城卫没查出不妥,就将他们放行。 血神城里,除却血神宗之人外,还有不少邪魔修乐于来此。 只要他们能缴纳大笔灵石,就可以借助城内弥漫的澎湃血气,修炼自己的魔功。 每一年每一天,如这两个年轻邪魔修来到此地者,都是不少。 更有许多邪魔道的厉害人物,都愿意进城碰一碰运气——除却修炼魔功外,或者有几分可能被血神宗收为弟子也未可知? 血神宗借此狂敛资源,年复一年,发展壮大。 那两个青年进城后,将兜帽复又拉起。 这样的人有无数个,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目。 自然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面容在拉起兜帽的那一个刹那,又再度发生了变化。 无疑,他们就是决定潜入血神城这危险之地的徐子青与云冽了。 在到来之前,有作为暗哨的凌迁掌柜相助,他们得知了许多进入血神城所需注意之事,而进城之后许多常识之事,也全数记了下来。 果然在进城时被城卫拦住,要查验他们的相貌,不过这倒不怕什么,两人境界远远胜过那筑基期的城卫,自然在那一刹那可以用幻术将其蒙蔽,进城之事便也是轻而易举了。 这师兄弟两个最需留意的,乃是在城里不论见到什么,不论得知什么,都不可轻举妄动,即便是嫉恶如仇以杀止杀的云冽,即便见到满城叫他们憎恶的邪魔,都不能下手诛杀。 血神城,正是诸多血神宗魔头的根基之地,在这里,种种令人发指的行径,俱是十分寻常…… 徐子青佯装无事,默然走在城中大路之上。 以他们“金丹初期”的修为,等闲的血神卫并不会刻意为难,那商铺里的掌事们,也会尽力招揽客人。 在这对师兄弟之间,素来由徐子青对人沟通,但即使他向来温厚,善于与人相处,却也从不曾觉得似如今这般难受。 他没有逗留太久,只是根据凌迁提供的消息,很快来到了城内的一座血崖前。 它坐落在与血神宗遥遥相对的血神城接近核心之地,许多血气从血神宗所在的庞大建筑群里迸发而出,又在半空像是被什么物事弹回一般,以一种极诡异的角度,落在了血崖上。 霎时间,这血崖表面也笼罩上浓浓的血气,越是高的所在,那血气也越是浓厚。 而血崖下,有许多血神卫把守,还有一些看起来是血神宗弟子之人,分别手持纸笔,一面从来到此地的邪魔们手里收取大笔灵石,一面在不断地记录什么。 付出灵石最多者而被痛快放行者,事先贿赂者,在得到一块令符后被他人骤然下手抢夺了令符者,比比皆是,在此处只要不对血神卫出手,那便没有任何秩序,也没有人追究任何有关互相残杀之事。 徐子青和云冽见状,只觉得乌烟瘴气。 他们站立在队伍最后,眼见前方有数人一齐围攻刚刚得到了令符之人,杀了个血流成河,也是仿佛毫无所觉般,来到了那负责收取灵石的血神宗弟子身前。 徐子青递出去一个储物袋,哑声说道:“要最好的。” 那血神宗弟子用神识探查过里面的灵石,眼里露出一丝贪婪的光:“可以给你最好的,但这里的数目……只够一间。” 徐子青并不多话,再取出一个储物袋递过去。 血神宗弟子见到,很是满意,他心里几乎生出了浓浓的恶念,看向徐子青时更是恨不能直接将其诛杀,把他手里的灵石全都抢过来——但是他仅仅只是想了想,却发觉这人的同伴仿佛将目光看来,顿时叫他仿佛被无数长剑凌迟,惨嚎不已,痛苦难言——不,这只是幻觉。 因为对方的警告,给了他这样强烈的幻觉。 几乎在立刻,这血神宗弟子知道了对方的实力远比自己强大,就按捺住所有恶意,给出了两块特殊的令符。 他不是对手,但他上面还有核心的师兄,只要他能打探到利益足够,区区两个初来乍到的新人,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 现在明面上,他可不能太冲动了。 徐子青和云冽冷淡地拿了令符,穿过这些血神卫,走到了血崖之上。 他们要的修炼室在靠近崖顶处,也是对血神宗看得最清楚——甚至堪称一览无余的所在。 在这里,血神宗若是有什么大的异动,他们都可以尽快发觉。 至于刚才接收到的恶念…… 如果那个血神宗弟子能带来分量重的血神宗核心弟子,就是他们师兄弟两个的机缘到了——这也算是一个突破口,他们刚才的刻意为之、花费了不少灵石,在这时也应当奏效才是。 到了那房间之外,二人并未分别走进不同的修炼室,反而是进入了同一间里。 徐子青叹了口气。 他希望那个看起来格外贪婪的血神宗弟子,可不要让他失望了。 611 611、 ... 许是徐子青运道好,也许是魔道兴起时仙道亦有一线生机,那个接待了师兄弟两个的血神宗弟子虽说自身实力,但他既然能来这血崖做这收取灵石的、极有油水的活计,还那般贪婪……他的背后,的确是有一位身处血神宗核心的弟子。 甚至这位血神宗弟子,竟是从前参与血神子竞争的许多备选中的一人——尽管后来争夺失败,可这名唤“血蒙”之人,仍旧属于核心弟子中地位极高的一位。 在听得自家堂弟告知了有新来的肥羊花费起来手笔颇大之事,他想着近来此代血神子血蛏刚刚娶来了那鬼灵门的妖娆佳人春风得意,心里嫉妒难以发泄,干脆就应了堂弟所言,要去找那两个新人好好搜刮一次,还要把他们抽魂炼魄,才能稍解心头郁闷! 血蒙这样的核心弟子地位极高,来到血崖之后,就亲自点了他的堂弟邰安志来招待,而他到血崖修炼时,血神宗弟子必然会让他随意挑选房间入住,是不需要分毫花费的——自有大把人来奉承恭维。 邰安志在其他同门和血神卫们满含妒意的目光中,昂首挺胸地带着堂哥血蒙,一直往血崖的最高处行去。 他很得意,不仅仅是因为堂哥的到来让他赚足了面子,更多的是,他要有大笔的进账了!到时候,那两个人的魂魄精血等等自然都归了堂兄,但是他们身上的财物,堂哥肯定会给他分上一份的…… 正想着,那血崖虽高,于修士而言倒是不难攀爬,若非邰安志起了炫耀的心思,只消一道遁光,两人便可到达高处。 血蒙也并非为了他这堂弟,只是他想着要酝酿一门神通,最好以绝强手段直接将人拿下,也以免做得太过明显,叫人暗中议论。 很快,两个邪魔修,终是到了那两间相邻的房间外。 邰安志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传音进去:“两位道友,邰某尚有一事忘了同尔等交代,还望快些开门,待邰某说明缘由!否则若是不慎恶了本宗,恐怕还是对两位道友不利了!” 没多久,里面的人看来也对血神宗有所忌惮,传音道:“撤去禁制了,进来罢!” 便已将门禁开放。 如此举动,让邰安志心里暗喜之余,也更骂了一句“愚蠢”,可若是对方不这般愚蠢,他又怎么能得到好处?他乐滋滋地给自家堂哥使了个眼色,一推门,就让堂哥先行进去了。 他只等着收灵石就好…… 血蒙也酝酿得差不离,他闪身而入,进门刹那悍然释放神通,就想要将对手一举擒下——但他却哪里能够想到,那房中人的想法啊,居然与他的想法一般无二? 他只觉得自家的神通声势赫赫释放出去,却被里面的人祭出真元大手一抓,顷刻间变作了粉碎,如此剧变叫他心里一震,登时觉得不妙。然而他此时想要撤出已然不及,房中又迸发出一道凌厉剑光,使他只觉得喉头一冷,自己的六阳魁首,居然便生生给人斩了下去! 失去意识之前,血蒙最后一个念头竟是:房中……有两人。 他们配合得那样默契,只一个照面就取了他的性命,叫他连半点声音也不及发出! 外面等待的邰安志并不知自己的堂兄已然丧命,还在兀自欢喜,不过就在下一刻,他便觉身不由己,给一股大力猛然一拽,自己也进入房间之内。 再过得一个呼吸工夫,他还没能看清房中两人,就也没有意识了…… 房间里,两个修士兜帽放下,正是两位相貌绝佳的青年,只是即使他们穿着影篷,却也清清楚楚地昭显出来,他们是两位仙修。 ——根本不是那邰安志所以为的、初来乍到的魔门新人。 地面上的无头尸体里,一尊黑色的元婴从丹田处尖叫着跳了出来,立即便看到了这两个仙门人物,心里恍然明白了什么。 只是他即使叫声再大,房门一关,就什么声音也不能传出去了。 徐子青对这见财起意的邪魔修可没什么怜悯之心,见到那元婴钻出,当即并指点过,就生就数十草茎,飞速织成笼状之物,把那元婴立刻禁锢其中。 随后,那血蒙元婴也反应过来,他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愤怒地撞了撞笼子,才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闯到我们血神宗来!仙道修士难道就这点本领,居然暗中伤人吗?” 血蒙心里还有几分侥幸,期盼着混进来的两个仙修是虚伪迂腐之人,能被他的言语挤兑住,放他一条性命。 但可惜的是,不论是如今的徐子青,还是一直以来的云冽,面对邪魔修时,都绝非心慈手软之辈。 邪魔修诡计多端,徐子青擒住他,本意便不是从他口中得出什么消息来,而是要把他制住,对他……搜魂。 于是,血蒙便见到其中那个相貌看着温和的走过来,眼里杀气毫不掩饰,竟是、竟是……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心里登时有些绝望,更有不甘。 这一瞬,血蒙也见到因着还未结丹已经死得透透的堂弟身体,对他痛恨之余,更是后悔不已。 他若是不曾来这一回,必然就不会…… 可惜后悔已然无用。 徐子青对这邪魔并无丝毫怜悯,他甚至不用手指去点住那元婴的眉心,只在心里一个动念,刹那间,草笼急速收缩,自八方十面勒住那元婴的“身子”,再过得片刻,所有的草茎都密密麻麻地刺进了邪魔元婴之内,把其中蕴含的消息,尽数汲取过来。 与此同时,徐子青看着刚刚抓住的一个光团,细细寻找这元神力的得用之物。 慢慢地,他的目光微亮,总算是找到了点什么。 云冽开口:“如何?” 徐子青笑道:“这头邪魔来历不凡,本是血神宗核心弟子里的佼佼者,原本同当代血神子相争,败北之后,地位依旧举足轻重。此回他本要发泄一番,却被我两个除去,他记忆之内,对血神宗内情形所知颇多。” 云冽略点头,知晓师弟还有下文。 徐子青果然又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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