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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了,徐公子请接令牌。” 徐子青双手接过,入手颇沉,又有些冰凉。 宿忻见到这枚令牌,也带了笑,催促道:“徐道友,领一等令牌的外盟人要给盟祖敬上三炷香。快些去罢!” 徐子青也晓得这是规矩,当下诚心点香敬献,又鞠了躬,才回转来,对何长老笑了笑:“劳烦长老。” 何长老连称“不敢”。 宿忻却伸手拉了徐子青袖子,快言道:“我引你去别处走走,来罢!” 徐子青身不由己,给他拉了出去。到外头,他才问:“宿道友,这令牌可是有什么说头?”单听了这一等二等的,就晓得里面必然有些门道。 宿忻道:“外盟令牌分为三等,一等令牌乃是外门最好的牌子,待遇也是最好。你这般出众天资,合该得一枚好的。” 徐子青笑道:“还要多谢宿道友斡旋。” 宿忻摆摆手:“说这个作甚?你修为高了,我也有好处嘛!” 他说得轻巧,徐子青却也有几分明白。但凡是哪个大势力里头,凭借贡献自然可以得上不同的待遇,徐子青初来乍到,便是资质再好,初时得了个二等就了不得了。这一等令牌,怕是得与盟里交往更深,才敢给他。 如今宿忻特意陪他前来,又是摆架子又是跟他热络的,才让那欲要献媚的何长老首先就拿出这一等令牌来,便是一份大大的人情。 徐子青也不是矫情之人,他心里认下这份人情,就不再多言谢意。 宿忻也是心知肚明,见状亦是欢喜。 随后他便带徐子青又走了几个地方,告知他盟内的规矩、行事方式,也陪他认门,给他讲解诸般事项。很是尽心尽力。 散修盟分内外,外盟散修类同客卿,来去随心,凭修为、贡献与入盟年月长短得不同令牌,居不同住所,得不同待遇。 而内盟则是散修盟核心,但凡是要在散修盟沾手诸事项者,哪怕便只是杂事,亦都是内盟中人。宿忻所认下的师尊乃是当代盟主,他自然被称之为少盟主,然而下一任的盟主,却未必是他。 散修盟以这知事阁为界限,往里头走有一条颇长的石阶,沿山石蜿蜒而上,便是前往内盟的通路。 知事阁左右两面皆为外盟,左侧是修士居,得三等令牌、二等令牌的客居修士皆可凭借令牌入住,亦有人数不等仆役伺候。右侧则灵气更加充沛,为得一等令牌的修士客居之处,唤作“高客居”,也与交易堂相近。 宿忻与徐子青将这几处尽皆说了,又道:“众散修间当无仇怨,若有龃龉,亦不可在盟内动手。”他想了一想,与他告诫,“徐道友性子软和,客居修士且有桀骜不驯之人,若是道友不欲与他纠缠,可寻知事长老调解。”他说到此处,又是眉毛一竖,“倘若在交易堂里遇着那不知好歹之人,你便尽管报小爷的名字!” 徐子青知他好意,便点头道:“在下明白。” 说了这些,宿忻便又引徐子青前去右侧高客居。 穿过交易堂那七层宝塔,就见一处内湖,上架一座石拱桥。周边风景明秀,灵气盎然,十分动人。 拱桥后是一座矮山,山上隐约有数角屋檐探出,互不相挨。三五妙树错落竖于诸屋舍旁,又有流水淙淙,鸟语花香。 果然是好山、好水、好景致! 宿忻引徐子青自石阶蜿蜒而上,说道:“我散修盟如今得一等令牌的不过三十余人,这山上的屋舍却有百间,无人入住的还颇有许多。徐道友,不知你愿住在何处?” 徐子青温声道:“清静些、人少些的地方即可。” 宿忻挑眉,他料到也是如此。想了想,先介绍道:“这山名为灵窍山,因山腹中蕴有灵窍而得名。这灵窍原是一道给人挖得断裂了的灵脉,只剩下一截,积年日久,形成了这个灵穴。里头的灵气四散而出,遍及整座灵窍山,屋舍灵窍近的,灵气越浓;远的,则相对疏淡。” 不过勿论是远的近的,总比旁的地方灵气更多了。 徐子青曾经看过杂书,内中亦有提起灵脉之说。谈及天地灵气积年累月会形成一条灵气脉络,而这条脉络凝成实质,就变成了灵脉。 灵脉之中出产灵石、灵珠,断脉若无人挖掘,便常会形成灵穴。而修士若能在灵穴中开辟一处洞府,修行起来可谓事半功倍。 且灵脉灵穴最大的好处,却在于其五行平衡。 不论修士修习的功法属性为何,吸收此处灵气后,都能自动凝成与同法同属之灵力,便无需想方设法排出不同属的杂质灵气了。 徐子青为单灵根,并无普通修士这等困扰,可如若在灵气浓郁处修行,吸收灵气时自然愈快,也是大有好处。 49 宿忻特意将灵窍之事说与徐子青听,便是有心要给他一处好的屋舍。徐子青自然不会不领情,便笑道:“就请宿道友安排罢。” 闻得此言,宿忻也是一乐,就一摆手:“我思来想去,倒有个地方不错,你随我来?” 徐子青道:“敢不从命。” 宿忻抬步就走,看着便是走得熟了的。这石阶颇有些弯弯绕绕,也少不得陡峭之处。不过于修士而言,尽皆算不得什么困难。 到山腰上,右侧延伸出一条更窄的石路,乃是呈盘旋状向上,连接了一片凸出的宽阔岩石。 宿忻踏上这石路,带头前行。 徐子青跟上,与他一同在路上绕了半圈儿,越是往里头走,越是觉得有几分阴凉,光线也颇暗了些。 他就往四周张望一眼,原来有两株极粗壮的树木自上方横斜穿出,扩着极大的蓬盖,能将顶头烈日布下的灼热光芒尽皆荫蔽。而那蓬盖大小,恰恰就把整块石岩都遮掩了住,自上方向下看,当只能瞧见一方绿荫;自下头往上看,却是连屋角也瞧不到,唯独能见着这大块山岩,光秃秃的像个倒扣的锅子。 一间朱红木、碧青瓦的屋子就在这两株巨木之下,瓦片与树叶颜色相仿,又多了几分掩蔽的作用。 屋舍很新,徐子青才踏上这山岩,就觉出一股清新木气扑鼻而来,沁人心脾。而此处灵气极为浓郁,甫一呼吸就是一道凉气入喉,五脏六腑都爽快起来。 徐子青略看了看,饶是他心境再如何平和,见到这一处修行宝地也不由得生出许多喜悦之情。这等充沛灵气,恐怕比起秘境湖底洞天之中,也差不了许多了! 宿忻虽说脾性大些,心思却不粗豪,自打领徐子青来到此地,他便用心打量了他的神情。此时自然见到徐子青目中满意之色,唇角也是扬起:“看来此处还算对了徐道友的心思?” 徐子青正色道:“此地极好,多谢了。” 宿忻眉目间神采飞扬:“你喜欢便好,屋舍外有宗祖布下的禁制,道友只消持此令牌,便能进入其中。不过一道令牌只能对上一间屋子,道友若是看定了,可就不能再换了。” 徐子青知他已是拿了极好的出来,自然不会贪婪不止,就笑道:“已是十分满足了。” 宿忻也笑起来:“如此我便不多打扰。”他说时送出一柄赤色玉剑,说道,“徐道友若是寻我,可使这玉剑传书。它内中有我一丝意识印记,自是能妥当送入我的手中。” 徐子青接过,先说道:“多谢。”又说,“之前与血魔一战,收获颇多,在下正要闭关几日。待出关后,在下恐怕要寻道友一同印证一二,也以免有所遗漏。” 他因好友云冽提醒,明了承璜国事中乃是天道借刀,事毕后,即便现下不显,修行时亦必有所得。宿忻虽是偷听盟中长老推算,以人力窥得天机,到底也介入此事,定然也能得到好处。 只是再天大的好处,也要及时消受,不然时机已过,就是枉然。 徐子青与宿忻相交不久,不好直言提醒,不过这般婉转说来,宿忻若愿与他印证,必然也会闭关静思,便不会错过了。 果然宿忻一拍额,笑道:“正是正是,难得遇上这样的敌手,不好生省思岂不是暴殄天物?我亦闭关,待出关后,与你相见!” 徐子青微微一笑:“宿道友,数日后再会。” 宿忻也拱手:“到时再会!”说罢转身御剑,直冲而下,已是迫不及待。 徐子青目送他离去,而后回转身,往那屋舍处行走。走不多远,便有一股无形推举之力袭来,止住了他的步子。 这想必就是禁制了,虽是柔和,但果然无法破除。 徐子青且不用令牌划动,将意识沉入储物戒中,却是问了好友:“云兄,你瞧一瞧这禁制,可能破除么?” 云冽并未现身,只抬起眼睑,就说道:“布下禁制之人修为在我之上。” 徐子青一怔。 他与云冽相识久矣,但有什么遭遇,云冽应对起来皆是毫无难处。长远下来,徐子青便有些“云兄无所不能”之感。如今听得云冽这般说,他便颇有讶异。 不过转瞬徐子青又是一笑。 云冽给人观感太过高深莫测,即便徐子青将他当做至交好友,却也是敬重非常,不敢多有造次。现下觉出这云兄也有力所不及之处,便反而在心中更生出几分亲近来。 他正如此想着,就听云冽又道:“此禁制并无恶意,有护持之用。” 这便是说,勿须担忧?徐子青弯起唇角,笑语晏晏:“多谢云兄,我这便进去了。”说完,他走上前,将手中令牌就禁制划下。 顿时一片彩光闪过,令牌上镀起一层薄膜,像是一个符箓,很快隐没在令牌之中。而后这令牌也仿佛多了一道极内敛的光华,变得霎时鲜活起来。 徐子青不由称奇,这散修盟果然底蕴非常,不愧是在这昊天小世界中盘踞已久的绝大散修势力。 往前走了两步,禁制在后方再度封合起来,徐子青再抬头打量,便可见到有淡淡的白雾缭绕于整块山岩之上,想必就是这屋舍所踞范围了。那白雾,该是禁制显化,他若在这里修行,当无人能够侵扰。 心中越发觉得满意,徐子青抬步进屋,见内中陈设颇为雅致,与从前在客栈里、灵船上所见相比都要胜过几分。 屋舍里除却外堂与寝舍外,另有一间静室,正是修行所用。静室内很是空旷,唯有地上摆着一个白□,看着便清净喜人。 徐子青四处看看,也并无所需添置之物,就暗自点了点头,决心就此闭关。 刚有决意,忽然令牌发出一抹波动,徐子青微微讶异,出门去看。 果然有人触动禁制,乃是一个小僮,一个妙龄少女。这小僮作侍童打扮,而少女装束也如婢子,尽皆十分恭敬。 见到徐子青出来,反倒是小僮上前一步:“徐仙长,青峰与妙月前来服侍。” 徐子青反应过来,这两人想必就是入住高客居、手持一等令牌的修士配备仆从,专为侍奉他衣食住行而来。他想了一想,并未推拒。 且不说前世里徐子青就有许多人贴身服务,今生在徐家也见识到许多仆婢,本就是习以为常。单说这二人既来到他这处,便已算是他的仆从,若是不要,旁人便会以为这两人获罪于他,恐怕要惩罚他们。徐子青虽并非定要人服侍之人,却也知晓仆婢生存不易,自然不会为难。干脆收下,也省心省事。 想及此处,徐子青微微一笑:“青峰打理我这院落,妙月做则安排食水洒扫。我这几日将要闭关,自会在静室外布下禁制,你二人切勿接近,以免受伤。” 散修盟中想必是担忧这些地位高些的外盟人以为他们安插人手,故而派遣而来的仆婢皆是武者,身体强健却绝非修士,自然万万不会伤到他们,更不能探听功法、秘密等事。 青峰妙月不曾料到这位新主人如此温和,都是心下一松,态度仍是服帖:“是,徐仙长。” 徐子青想了一想,又道:“我便去了,你二人可住耳房,自行安顿罢。”交代完了,他便径直回去静室之中。拼了几日不用食水,也要先将那一战多多回思。 · 因徐子青其心性平和,故而每次入定都毫无阻碍,这一次也无例外。他刚盘膝坐在蒲团之上,默默运起《万木种心大法》第八篇,使灵力在体内汇聚,先绕任督二脉行小周天一十八次,再自此二脉起,往已打通的十二条经脉循环,行大周天三十六次。如此往复,做一百零八回,才算是初初暖身。 而后他再运行功法,头顶穴窍打开,引天地灵气不断灌入,由单灵根洗涤而下,直入丹田! 这一吸收天地灵气,徐子青霎时觉出了和以往的不同之处。 往日里灵气进入虽快,却也不曾如今日这样如洪流一般倾泻而下,十分骇人!那灵气滚滚而来,厚实无比,隐隐更有混沌之感。这些灵气才入丹田汇聚就立时由厚实化作无限生机,显现出木气特有的生气来。 徐子青只觉得浑身穴窍都仿佛享受得要发出□一般,正如被温水抚慰全身,甚至每一处经络、肌肉、骨骼,全都熨帖舒适无比。 果真是在灵窍附近,吸引而来的灵气皆为灵窍中散发而来的五行平衡之气,省却了木属灵根过滤天地灵气的工夫,立时进境也快了许多。 因着感觉这般舒畅,徐子青不仅运功更快,而灵气也灌入更加凶猛。可徐子青却全无不适之感,反而越发觉得欢愉起来。 灵气化作灵力,飞快地往堪堪打通了数个穴窍的经脉上冲去,这一回却畅通无阻,毫无滞碍地连续打通四五个穴窍!而灵力更不肯停止,竟继续向前,又往下一个穴窍奔涌而去! 徐子青也觉得甚是奇怪。 若是往常他遭遇这般情形,虽是欢喜,却也要略停一停,内视一番以防进展过速、损伤经脉。 可这回他却并无半点不妥之感,反而是理所当然,心境上也隐有超脱之意。 灵力一往无前,区区几息工夫又连续打通了七八个穴窍。正这时,徐子青脑中忽然浮现出若干画面来。 他仔细分辨,正是陷入血魔阵法、与血魔对战时种种情景,一帧一帧犹如画卷,清晰无比地展现眼前,纤毫毕现,记忆犹新。 徐子青心里渐渐生出一种领悟,他似乎从血魔的手法中,窥见了一种只有更高层次的修士才能触摸的东西。 这些东西玄而又玄,原本是他这个境界无论如何也无法触碰的,却在这个时候刻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即便一个是修魔,一个是修仙,但“道”的轨迹、天意捕捉、规则边缘等都有相通之处,徐子青在此时将它们记了下来,印入识海。即便是现下无法理解,可当他境界将到之时,这些刻录下来的东西就会给他莫大的帮助,让他能够更快地找到属于自己的道,亦或是巩固、坚定他自己的道。 让他更快地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噗噗噗噗噗——” 连串的爆响,身体内部的经络极快地再度被打通数个穴窍,第十三条经脉通畅了! 灵力再顺着另一条进入,再度无畏向前,如摧枯拉朽一般,把穴窍挨个儿地穿刺过去。往日里牢不可破的穴窍们,在此时竟好似纸糊的一般,根本无法有半点抗拒之力,就立时全部被捅破了…… 还有三个穴窍……两个穴窍……一个穴窍! 第十四条经脉也被打通了! 徐子青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形成一个青色的气团。 身体中好像有某个关卡被撕开,整个身子也越发轻盈起来。 他的修为已经到达了炼气八层! 缓缓从入定中醒来,徐子青睁开眼,看着自己的双手。 因为刚刚有庞大的灵力在身体百骸中穿行,这手掌也显得格外润泽修长。 他如今已然明白,因为诛灭了血魔,天道的确给与了他极大的好处!在血魔一战中,天道也的确赋予了他与宿忻两人足够的幸运和优容。 徐子青闭目回想。 自踏上仙途来,他曾遭遇过一次心魔,便是因着七彩幻蝶之故,勾起他生死之间的绝望与对前世亲人的思念。 幸而那一次顺利渡过,有惊无险。 然而仙途之上,步步心魔,他怎能安枕无忧? 徐子青自身所知的另一心魔,便是他那传承于前世的心境桎梏。 他不杀人。 即便是徐子青曾在秘境里出手多次,却从未夺取半条人命。哪怕卑鄙无耻如田亮和徐紫芊,也是徐紫枫赠予徐紫棠的剑气所杀,而非徐子青动手。 徐子青不可能永远不动手,即使他一直不曾遇见非取人命不可的情况,但终有一日,他终会碰上难免沾上鲜血的时候。 可从不杀人性情温和的徐子青,在遭遇那情形时若是不能克服这桎梏、稍一手软岂不是就要了自己的性命? 徐子青不能每次都让好友云冽相救,如若总是如此软弱不堪,便是云冽不言,他亦会自惭形秽,不敢与友人相见了罢。 只是他虽知己身弱点所在何处,亦知这便是下一次心魔所在,偏偏不知该如何去除掉它,更加打磨心性。 这一次天意借刀,给徐子青的头一个好处,就是让他除掉了这个心魔。 血魔作恶多端,不除不足以告慰那丧命于他手中的无数南人修士。 这等至恶之人,便是仁善如徐子青,亦生出几分杀意来。 可在杀死血魔的同时,他亦杀死焦涂。 焦涂无辜,他却不能手软,徐子青不得已而为之,事后果然心中难安。 此时他却又得知,焦涂虽然身死,却魂魄无恙—— 连番起落,种种矛盾,大义与小节抉择,焦涂坦然赴死。 而虽然焦涂赴死,却又有无尽希望。 徐子青到底也是铮铮男儿,成全了焦涂,也成全了自己。将前事想得通透明了,便不再挂怀,因而成功渡过心魔。 以徐子青本性,从此他虽是仍不愿轻易出手夺人性命,却再也不会无法下杀手了。 除此之外,第二个好处便是因心魔除、心境升后,修为连连突破,竟直接到达炼气八层,可谓飞跃,足足省却他一年甚至数年苦修。 而还有第三个好处,便是与血魔这原本已化元期巅峰的修士对战时得来的经验,以及那些体悟。都是弥足珍贵。 这一次可说是收获累累,便是淡定冷静如徐子青,心中也难免泛起一丝涟漪。 不多时,他深吸一口气,安抚了这片刻的情绪,也压下了那缕喜悦。 不过到底徐子青还有几分少年心性,不免低声呼唤起来:“云兄,云兄。” 云冽应声而出,白衣委地,姿态冰冷:“何事。” 徐子青面上带笑,语声也有几分轻快:“此番修为大有进境,全是云兄指点之故。因而忍耐不住,想要对云兄说说。” 云冽眼一抬,已将徐子青变化尽皆收入眼底,说道:“不错。” 徐子青得云冽此言,越发欢喜:“云兄诸般恩德,子青感激不尽。” 言罢就将之前突破与心境变化等事全数说给云冽知晓,徐子青到异世久矣,最亲近之人莫过于这栖身于储物戒中的好友,勿论何事皆对他言无不尽,是为与其分享之意。 云冽并不插言,直到徐子青都说完了,才微微颔首:“你能破除心魔,吾心甚悦。” 徐子青笑意也越发浓郁起来。这还是头一次云冽明确表示愉悦,虽说并未能见到这好友露出笑面,却也让徐子青心满意足。 不过此言说完,云冽又道:“与血魔一战于你大有裨益,你应多做揣摩,不可轻忽。” 徐子青轻咳一声,也是收敛了神色,肃然道:“我省得了,云兄。” 而后云冽身形变淡,极快地又消失无踪。 徐子青也不再多想,当下再度入定,重新开启头顶穴窍,一边依功法运转灵力,一边细细回思与血魔对战中事。 一时间如痴如醉,不知时光飞逝。 50 五日后。 密闭的静室中,无数灵气挤压一处,将整个房间撑得密密实实,全无半点缝隙。然而在中间却形成一个漩涡,将周围灵气拧成一圈圈长绳,绕着这漩涡不断旋转,最终汇聚起来,往漩涡的中心直直灌入。 漩涡的中心,蒲团上,正坐着个面容俊雅的少年修士。 他双腿盘起,两手置于膝上,拈起一个奇怪的法诀。 这少年头顶穴窍之上,倒灌的灵气犹如一条长龙,争先恐后地飞扑而下,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的眉心青光隐隐,丹田处更是微微发热,若是有人细看,甚至整个身子都笼罩了一层蒙蒙淡光,仿佛被白雾包裹,有仙人飘渺脱俗之相。 良久,灵气忽然动得更快,少年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忽然间一声炸响! 少年四肢微颤,双目陡然睁开—— “呼——”他口中喷出一团青气,而后将其重新吸入腹中。 少年两眼中青芒内蕴,神色肃穆,终于他十指掐出数个法诀,才喝了一声,将周身气机全部收敛起来。 这时候的少年满身温润平和,一瞬间仿佛从仙界进入凡世,让人觉得亲近。 而他眼中、周身、丹田处的青光异象也都慢慢消失了。 “总算略有小成。”徐子青轻轻一笑。 他入定这些时日,全然沉浸在那血魔与他和宿忻的对战之中。无论是宿忻还是血魔,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被徐子青拆分了无数次,又重新推演了无数次。 这样不厌其烦地反复思考,徐子青不仅把宿忻出剑轨迹牢记于心,也终于看清楚血魔布阵手法。 徐子青自然不是要学那等残忍恶毒的邪魔道“尸魔蚀骨大阵”,而是从血魔布阵手法中,推衍出部分高阶修士的修炼之道。 血魔那时候借助的是焦涂的身躯,所以修为颇弱,然而境界却在。那般玄妙的手法,一旦沉溺进去,就是心醉神迷。 除此以外,徐子青也解决了一个隐患。 因为尸魔蚀骨大阵太过难缠,为了破阵,徐子青曾释放出嗜血妖藤来,吸尽了阵中血雾,大阵也因此而破。 然而这妖藤虽因乙木之精的关系顺利被徐子青降服,成为他号令万木之本,可到底天性桀骜嗜血,即便内心臣服,毕竟戾气太重,一个不慎,就要本能反噬。 徐子青修为还不足以压制妖藤,因而以往都不曾让它放开吸食血肉。这回事急从权,徐子青给妖藤解了禁,妖藤便卯足了劲儿饱餐一顿。 只是那阵中的血雾俱是人血汇聚变化而成,同时这些南人枉死,血中含有绝强的怨气、怒气、冤气以及恨意。 这些负面情绪对于血魔而言是增加大阵威力的上好养料,于妖藤而言也是美味佳品,可当徐子青入定之后,刚触碰妖藤、与它沟通,就被这些情绪倒卷而来,几乎要侵蚀了他的神智。 幸而徐子青生平没有太多贪恋,性情也温和仁善,所以道心还算坚定,乍一感应到这些负面情绪,他确是觉得有些冲击。不过很快就稳定下来,立时吸收天地灵气,运转《万木种心大法》安抚妖藤,使妖藤自本能中清醒,重新变得乖顺起来。 而后妖藤与徐子青联手,才慢慢化去了那些南人种种怨恨愤怒,也由此心境更加清透了。 徐子青有些庆幸,还好他是有心要稳固炼气八层修为,运行法门去主动触碰了妖藤。不然若是哪次他冲关入定之时妖藤意识突然忍耐不住、爆发起来,他不说是走火入魔,恐怕也要大大吃一些苦头了。 收了功法,徐子青站起身。 他站起时,整个室内灵气就仿佛失去了牵引,忽然散去了。 走出静室,徐子青挥手散去禁制,就看到外头隔出了一个小院。 院中青峰在做洒扫,而妙月则人如其名,有些巧妙心思。她以篱笆围出几个小小花圃,内中栽种了几株清香花木,也颇有些灵气盎然的模样。 徐子青刚现身,那两人已有所觉,纷纷停下手中之事,前来拜见。 妙月很是玲珑乖觉:“徐仙长,可要现在用饭?” 徐子青微微一怔,他确是腹中饥饿,原想予青峰一些金玉之物,前去购置食材回来。不曾想妙月却忽出此言。 青峰见状,急忙解释一番:“仙长乃是持有一等令牌的贵客,盟里却是心甘情愿招待,食宿之类,皆无需仙长亲自过问。” 原来在散修盟外盟中,领取了三等令牌的散修能有客居之地,领取二等令牌的散修多出仆婢伺候,而领取一等令牌的,除却这两者之外,连平日里的饭食也皆有散修盟里供给。 徐子青如今远远未达到辟谷的境界,自然在食之道上颇要有些开销,如今宿忻给他争取了一等令牌,倒是省事不少。想到此处,他对宿忻这看来任性的少年,也有了些许旁的观感。只觉得他虽鲁莽,亦不缺体贴细致之处。 于是他便一点头,笑道:“正腹饥,摆饭罢。” 妙月与青峰闻言,相视一笑,青峰立即去搬了一张石桌过来,双臂上筋肉暴突,显然力气不凡。而妙月则快步绕去侧屋,那处做起了一个小厨房。因不知新主人何时闭关出来,妙月等人早已做好饭食,时时温热保存,不敢有丝毫怠慢。 不多时,饭已摆上。 修士用饭皆以玉制器具盛放,食用之物也需得含有灵气。徐子青略扫一眼,就见桌面上摆了三个白玉盘,有两道素,一道荤。 素者为一盘灵瓜,一盘灵菜;荤者乃是兽腿肉,观其灵气,竟为一阶妖兽身上所取而来。主食则是一碗灵粮,内中灵米白细晶莹,灵气内蕴,颗颗分明。略一嗅,就觉得清香扑鼻。 徐子青不由感叹,这散修盟也算下了心思。 妙月偷眼打量新主人神色,唯恐伺候不周,要被逐下山去。想当初她被选为灵窍山婢子,多少姐妹羡慕不已,如今要是受了责难而被驱逐,还不知要落成个什么笑话呢! 徐子青却不知婢子心思,他只端起碗,慢条斯理地开始食用。 前世今生,他皆是大户人家的子孙,坐卧行止间都自有章法,一举一动均是优雅自然,不失半点风度。 妙月与青峰在旁见了,也心中暗赞,各自越发尊敬不提。 一时气氛静谧,徐子青用饭无声,不多时,用完了,才放下碗筷,任妙月将诸般器具都收拾了去。 徐子青便问:“这几日可有事来?” 青峰连忙说道:“回禀徐仙长,确是有人来寻访仙长。” 徐子青微怔:“何人?” 青峰恭声道:“是少盟主。” 也是因着如此,青峰与妙月侍奉徐子青时更加小心翼翼。他两个在散修盟日久,自然识得宿忻,亦知他是个极难缠、不好惹的人物,性子也相当高傲率性。可便是这么个人物,不止是亲自前来拜访徐子青,更听闻他闭关之后就立时离去,只嘱咐他两人要精心照料……如此一来,他们怎能不加倍妥帖仔细! 徐子青想了想:“宿道友何时来的?” 青峰道:“就在昨日。” 徐子青闻言,心里有些了然。 他闭关数日,宿忻修为略逊于他,出关之日也要早些。不过他倒是言而有信,说到做到,并不食言。 想到此,徐子青便取出赤色玉剑,一拍祭出。那玉剑化作一道赤色遁光,急速破空而去,转瞬消失眼前。 做完这个,他便坐在石凳上,安心等待宿忻前来。 果不其然,才过了不足半刻,那天边就生出一道火红云霞,犹如一颗流星,直直扑来。眨眼间已到近前,砸在地上,顿时化作宽袍大袖的美貌少年,顾盼神飞,风采奕奕。 少年收起飞剑,神色很是飞扬:“徐道友,你出关比我略晚一日,所得如何?” 徐子青微微一笑:“略突破一重关卡,我观道友,亦是大有所获。” 宿忻很是爽快,直接坐在徐子青对面。 徐子青微拂袖,那妙月青峰识得眼色,已是极快地奉上香茗。 宿忻端起喝了一口,笑道:“我同你一般,修为进了一层,如今是炼气六层的修为了。后头的穴窍亦是冲开数个,想要更进一步亦不远矣。” 他极为欢喜,面色红润,越发显得容色惊人。 徐子青只觉很是赏心悦目,便也一笑:“那便恭喜道友。” 宿忻却又道:“除此之外,我亦有些玄而又玄之感,却不知如何说出。” 徐子青想了想:“可是因血魔出手而生出的感悟?” 宿忻击掌:“正是,莫非徐道友也是?” 徐子青略点了点头:“血魔境界比你我高出数重,如今不懂也是理所当然。不如先将它记下,日后境界提升,再行领悟。” 宿忻也以为然。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那与血魔之战互相印证,你我互相增补。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香茗也不知换过几回,终是说得尽了。这番印证下来,两人只觉得彼此灵力更加凝实,也察出许多错漏处,比起之前自己领悟的轻浮之感,可算是踏实多了。 于是双双相视一笑,齐齐停了下来。 宿忻闭眼领悟了一会儿,再睁眼时,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奇异:“徐道友,此番我来寻你,除却要与你相护印证闭关所得外,其实还有一事。” 徐子青有些讶异:“何事?”又笑道,“宿道友尽管直言。” 宿忻轻咳一声:“是关于血魔肉身之事。” 徐子青愣住了。 只听宿忻又道:“于承璜国你我设下计谋,以‘声东击西’之计取得血魔肉身。”说到此处,他便有些赧然,“事毕后我一心想要邀道友来我散修盟,竟也将它忘了个干干净净。” “昨日出关,师父召见于我,询问我诛魔之事。我直言相告,为其提醒,方才想了起来。” 的确如此,何止宿忻不曾想到,便是徐子青,也是忘却了。 想那时他寻得血魔肉身,就收入了储物戒中,割断其与血魔联系,使血魔不能轻易召唤肉身、非得先将他除去才可。 而后便是与血魔大战,因战得激烈,绞碎血魔元神之后,他便是大大松了口气,心境也有松懈。再有宿忻邀他入散修盟之事,这般下来,居然就没忆起。 思及此处,徐子青面上又不由露出些许古怪之色。 寻得血魔肉身后,他那好友云冽嫌弃那肉身,宁愿行于戒外,也不肯进入储物戒中。可与血魔之战后,云冽点除宿忻部分记忆,就重又进入储物戒里……如今想来,莫不是那时云兄也忘了血魔肉身所在? 若当真如此…… 徐子青心中生出几分笑意,却按捺下来,暗中决意绝不会与云冽提起。 他正了正面色,说道:“血魔肉身仍在我手中,若是宿道友想见,我将它取出来就是。” 宿忻也是担忧徐子青将肉身遗失,如今听得还在,便是心下一宽:“倒不是我要瞧他,只是师父怕我扯谎,要亲眼一见,才肯信我。” 徐子青了然:“盟主忧心于你,理所当然。这肉身我便交予你,便算是我入盟之礼。” 宿忻听罢,大喜:“如此甚好,师父定然欢喜!” 徐子青也不多言,轻轻拂袖,就将那肉身放置于不远处的空地上来。 血魔肉身一出,顿时卷起了强烈的血腥之气。 同时整个山岩上都弥漫着让人心惊的窒息感,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仍然是枯干犹如骷髅,浑身筋络明显,血肉薄薄覆于骨架之上,就像是被剥了皮的尸体。 那张脸上七窍俨然,五官也全不成形,更是毫无毛发,使人一见心悸! 宿忻第一次见到血魔肉身,猝不及防之下是双目圆睁,随即捂住口鼻,几欲作呕。这等奇形怪状,未免也太过恶心…… 他也不愿多看,抬手打出一个储物袋,直接把血魔肉身收了进去。顿时周围气息一清,宿忻伸出两根手指,嫌恶地拈起储物袋上系着的丝带,再远远地将它扔在桌上。 徐子青见状,忍不住轻轻一笑。 宿忻回过神,见徐子青拿忍俊不禁的模样,也略为尴尬:“徐道友,见笑了。” 徐子青摇头笑道:“宿道友赤子心性。血魔肉身的确很是……在下初见时,亦觉难以忍受。” 宿忻听他此言,也觉得心里颇为熨帖。他素来不爱与人相交,与徐子青交往言谈时却是如沐春风,对他不由生出几分好感,于是便是直言:“徐道友,我和你相识几日,颇觉投缘,不知能否唤你一声‘子青兄’?” 徐子青也对宿忻这爱憎分明的性子很是欣赏,自然不会拒绝,就说道:“此乃在下的荣幸,宿道友请便。” 宿忻一摆手:“子青兄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谦逊守礼,对那些个旁人还有些必要,对我却无需如此。我唤你‘子青兄’,你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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