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物这些还是常常会有,和尚会从宽大飘逸的袖子中变戏法般地拿出来,却不一定拘泥在生辰日那一天。 楚晚宁想,大概是自己长大了,长大的人就不会每年都过生辰。 他问怀罪是不是这样,怀罪怔了一会儿,看着禅院里终年翠碧的苍天巨柏,半晌,摸了摸楚晚宁的头,说,是啊,晚宁已经很大了,再过不了几年,就要弱冠了…… 怀罪那时候没有看他的眼睛,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望着薄暮的残阳。 天边的一缕鲜红倒影在和尚眼里。 像血。 楚晚宁没来由得觉得怀罪的神情很复杂,他涉世未深,有许多词藻他只在书上见过,但从未能从生命中找到具体的表征。而那一刻,他仿佛意识到怀罪脸上的笼着的,一半像是他读到过的“残忍”,一半又是“伤心”。 他不知道提及自己弱冠,师父为何会流露出这般表情,但他就是觉得心头发堵,替怀罪的难过而难过。 他站起来,而怀罪仍坐在他旁边,他就大着胆子,摸了摸怀罪的光头,笨拙地哄眼前的大和尚。 “师尊,不要不开心,等我弱冠了,我给你过生辰。” 怀罪僵了一下,然后一下子垂下头去。 楚晚宁没有瞧清他当时笼在阴影里的脸。 半晌怀罪沙哑着笑道:“长大的人都不过这日子的……小孩子才过。”顿了顿,在楚晚宁未及说出更多话时,霍然起身。 宽大的僧袍和袈裟在晚风里飘摆,当时和尚的身影是那么高大,他站起来,便遮去了落在楚晚宁身上的所有斜阳血色。 “不早了,为师有些事要外出一趟,你……你好生晚习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再后来,之后的漫长二十余年,楚晚宁再也没有得到过一句“生辰喜乐”,从来无人祝他又渡一岁,愿他余生安康。 直到归隐南屏。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有了自己的人生安稳,有墨燃会真心实意地念着他的生辰,想把过去那些岁月都补上。只可惜这份牵挂终是晚了太多,楚晚宁已在过去的孤独里,习惯了被人遗忘。 也习惯了遗忘自己。 完全不记得还有“生辰”这回事的玉衡长老,在小院里皱着眉头陷入了深思——墨燃这是怎么了? 是最近自己有什么让他不高兴的地方吗? 还是外头有什么大事发生? 不然怎么无论是宗师墨燃还是帝君墨燃,这几天都这么怪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之前解释过好多遍滴东西,今天有涉及到所以再写一遍嗷~就是男子弱冠照理是20,但之前因为墨燃赐表字的原因,我把这个世界里的男子弱冠时间设定在了15,但是正常的古代岁数是20,20,20!不要混淆误会嗷~~啵啵!比心! 第348章 番外《争宠(六)》 未时。 距楚晚宁生辰, 还有四个时辰。 踏仙君稳稳落在孤月夜掌门书房的房梁上, 忍不住在心里大声为自己喝彩。时间这么紧, 世上也只有他才能于天地间这般来去自如。毕竟御剑也不可能如此之快, 无法短时往来于五湖四海,但他不一样, 他会空间传送术。 踏仙君可太为自己骄傲了。 “漫天花雨云彩, 需要捕作到‘艾斯艾斯啊’级别的人类——姜, 姜姜姜夜岑姜藏门,才能兑换。”糕霸天的话犹在耳边。 而自己当时非常警惕且严肃地问:“什么叫‘艾斯艾斯啊’级别?” “则也四妖语。”糕霸天道, “就四嗦,非仓难捕到,四被我们妖族标为增稀人类的人。” 难捕捉? 踏仙君在心里冷哼一声。 那要看是谁出马,对他而言,捕捉姜夜沉也不算难事。 他从描金漆朱的梁上俯瞰下去,姜夜沉喜静, 厌憎与人接触过甚,因此房内没有任何侍童,只他孤身一人, 坐在窗边执卷观书。 姜曦自战后受了重伤, 身体就一直不太好。他原本是个身形修颀,气势威严的男子, 但病榻上缠绵数月,整个人消瘦得很是厉害,如今他风骨仍在, 但容貌却苍白得厉害,未免就有些积威不足,显出些病态的颓美来。 不过美则美矣,踏仙君审美虽没毛病,他知道姜夜沉是个难得的大美人,但那又怎样,他人生中见识过的美人多了去了,也没见得他学会了怜香惜玉。 不懂得怜香惜玉的踏仙君瞄了一会儿姜夜沉,最终找准了一个角度,掏出自己怀里的盒子,咔哒一下将木盒打开—— “去吧,心想事成盒!” 说着就气势如虹地往下一扔,直突突地朝着姜曦的后脑瓜子砸了过去。 在他的想象里,盒子接触到姜曦脑袋的一瞬间,姜曦就该发出一道白光,然后“嗖”的一声迅速被盒子吸收进去,盖子“砰”地一声迅速关上,盒子震动挣扎,最后止于平静。 然后他就收复了艾斯艾斯啊级别的姜夜沉,可以获得云彩了。 可惜事与愿违,就在木盒即将触碰到姜曦的一瞬间,看似病恹恹的姜掌门竟忽然瞬影而掠,掌门身上宽大的青金色衣裳流动着丝缎柔光,顷刻闪到书房正中央。 完美闪避! 心想事成盒“啪嗒”掉在地上,姜曦盯着它看了一眼,阴森森地抬起头:“阁下何——” “人”还没说出口,踏仙君已跃下房梁,抬掌一挥,召出一道猩红色灵力锁链,朝着姜曦直掠过去。 姜曦神情一变,展袖后掠,避过第二次攻击。 踏仙君冷笑道:“好,一二不过三,第三下我看你还能逃?” 所谓一二不过三,其实是踏仙君欺负人姜掌门大病初愈,姜曦上辈子是和他交手过的,在他手下也走了不少招,最后才被暴力降制。但此刻姜曦一来猝不及防,二来没有杀气,三来身子还非常虚弱。 如此情况下,果然无法躲过踏仙君第三次攻击。 当猩红锁链再一次袭来时,姜曦本可闪开,但他喉间涌上一阵甜意,竟是刚才闪得太快,以至于病气上涌,忍不住垂首呛咳。 高手过招,一差即败。 姜夜沉瞬时被锁链牢牢束住,失去重心,蓦地摔倒在地。 他喘息着,抬起那双杏眼,狠狠地瞪将过去,却在看到踏仙君的脸时一怔:“……是你?” 踏仙君抚掌笑道:“放心,本座不杀——” 话还没说全,就听得姜曦怒道:“谁遣你来羞辱于我?” 踏仙君奇道:“本座怎么就羞辱你了?” 姜曦挣不开绳索,气得脸色发青:“薛蒙派你来的?” 踏仙君更奇怪了:“和薛蒙什么关系,你和他有什么过节,他为什么要羞辱你?” 姜曦却咬着薄薄的嘴唇不说话了,几缕微乱的额发,垂在他冰玉般苍白的脸庞上,一双杏眼在书房角落偏暗的光影中,发狠地盯着他。 “……啧,等等。”踏仙君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本座怎么忽然觉得,你眼睛长得有点熟悉啊?好像有个人和你有点像……” 姜曦身子一僵,立刻把脸转了过去,闭上眼睛,不再吭声。 踏仙君习惯性地伸手想把他的脸掰回来,但指尖还没碰到姜曦的下巴呢,就忽然想到这样不合适,这个动作有点暧昧,虽然他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再观察观察姜夜沉的眼睛,但若要楚晚宁知道了,八成是会不高兴的。 于是他迅速收回了手,还十分夸张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指尖自证清白。 算了,管姜曦像谁呢,反正他对姜夜沉的事情也没什么兴趣。 抓起来抓起来!把姜曦套麻袋,兑彩云去喽! 这样想着,踏仙君转疑为喜,指尖一抬,指挥着灵力锁链将姜曦横过去,往心想事成盒方向飘。 姜曦何曾受过如此待遇?他怒道:“放我下来!” 踏仙君根本不听,他指挥完了锁链,双手抱臂在旁边看好戏似的笑道:“你进去了就放你下来,里头场地宽得很,你放心,本座对你没兴趣,明天你完成了任务,后天本座就放你自由。” “你找死!!!” 姜曦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正欲再骂,却以被锁链押到了木盒前,锁链绕了一截到他身后,往他背上一戳。 “进去吧你。” “你……!”姜曦骂到一半,蓦地整个化作一道光,被瞬起的强力妖气吸纳到了心想事成盒里。 踏仙君十分得意,俯身把木盒拾起,冷哼道:“反抗本座?还不是得乖乖地束手就擒。” 刚说完这话,他忽听得书房外头传来脚步响动,踏仙君一顿。 谁? 来着在门口停下,轻轻的叩了两声,温沉道:“义父,药煎好了,您该喝药了。” 哦……是姜夜沉那便宜干儿子?踏仙君敛去笑容,这可有点麻烦,要让干儿子看到自己绑了他爹,岂不是要和自己打起来? 虽然他很乐于打架,但是楚晚宁生辰在即,还是准备礼物要紧。打不得,还是走为上策。 踏仙君这样想着,在对方还没进来之前,施法打开传送阵,将自己传送到了附近的扬州口岸。 而孤月夜掌门书房外,姜曦的养子敲了半天的门不见回应,皱着眉头犹豫片刻,轻咳一声道:“请恕晚辈冒昧。”抬手吱呀推开了房门。 进门之后,他愕然睁大了那双温温柔柔的眼睛,惊讶道:“义父?” 只瞧见空荡荡的一间屋子,窗前一卷书搁着,批注笔墨未干,而姜曦竟已不知去了何处…… 申时。 距离楚晚宁生辰,还有三个时辰。 踏仙君嫌街巷人太拥挤,于是掠走在扬州城的屋脊之上,一个轻功飞腾,衣袂飘摆,跃上了金粉耀目的文峰塔塔顶,坐在了巍峨的宝顶旁边小憩。 从这里往下去,能看到很远的街市,此时正近傍晚,路上行人如织,不过塔顶高耸矗立,倒是十分清净。 他打了个哈欠,把胳膊枕在脑后,倒在瓦顶上望着天空中渐渐烧起来的云霞——很好,姜曦已经抓到了,盒子里就有了漫天飞舞的飘花,楚晚宁看了一定喜欢。 时候还早,他可以再多抓几个所谓“艾斯艾斯啊”级别的人来。 踏仙君这样想着,伸手进衣襟里,摸出一本旧巴巴的树皮小册子,扉页上几个歪扭的字《人族观察纲目》。他翻开来,眯着眼睛瞧了几张。 “艾斯艾斯啊还挺多的。”踏仙君边看边摸着下巴喃喃自语,“但这书写的也太不详尽,只标明了哪些是年糕怪想观察的修士,却没有写捉来可以换什么。” 不过随后他又想,没关系,反正糕霸天说了,这些高级别人族能换到的都是好东西,自己有的是精力,抓人关鸡笼而已,这笔买卖不亏。 “姜曦,马芸,璇玑长老……”一个个看过去,忽然看到了自己和楚晚宁也名列其中。 踏仙君原本有些生气,心道这些乱臣贼子,居然敢肖想观察堂堂人界帝君和北斗仙尊,真是天大的胆子!但转念一思考,这簿子上只要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有姓名,若是没有他俩,那岂不就成了他俩被人看扁了? 这样一想,踏仙君又不气了。 他大致把册子上“艾斯艾斯啊”的人都看了一遍,心道:这里离桃苞山庄最近,不如先把马芸抓进来,看能换些什么。 说干就干,踏仙君立刻飞下了宝塔,打算往桃苞山庄捕获第二个珍稀人族。 可他还没开空间传送阵呢,就听得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咦?这不是墨兄吗?” 踏仙君吃了一惊,他披着斗篷外出,何人如此眼毒,一个模糊背影就能看出他的身份? 他蓦地回过头,瞧见文峰寺院漆作明黄的院墙外立着一位淡金色长发,眸若碧玉的英俊男子,皮肤是泛着淡淡柔光的象牙色,比探出院墙的那一树玉兰花还剔白。 金发男子五官深邃,抿着唇,背着手,靠在寺院墙边笑看着他。 “好巧,没想到会在扬州遇到墨兄呢。” “梅含雪?” 梅含雪淡笑道:“嗯,好久不见。” 踏仙君对梅含雪没什么好感,他上辈子被薛蒙捅了一刀,薛蒙可以不计较,但对梅含雪这个和薛蒙同仇敌忾的家伙,他还是不高兴多理睬的。 但他除了楚晚宁,对别人又不太上心,对梅含雪兄弟更是不加了解,不能从表情、动作神态里立即分辨出那双胞胎二人。 因此他眉头一皱,眼眸一扫,见这里只一个金发男子,便问道:“你是大的还是小的?” “……”梅含雪冰雪聪明,和踏仙君自然不一样,只一句话,几个神情,他便知道自己是认错人格了。 这位恐怕是前世的踏仙帝君人格,而非是他熟悉的墨宗师人格。 早知道就不打招呼了。 但既然声都已经出了,梅含雪也只好笑容不坠,眼中的热情却淡了不少,答道:“我还没问墨兄是新的旧的,墨兄怎么先问我是大的还是小的了?” “什么旧的?”踏仙君怫然,“你才是旧的!” 梅含雪摇头笑道:“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扬州?楚宗师呢,没和你一起?” 踏仙君一顿,这倒是提醒他了。 他来扬州是为了抓姜曦。 姜曦是艾斯艾斯啊,可以兑云彩。 哎……等等,梅含雪也是艾斯艾斯啊! 踏仙君眼睛一亮,看来在他去抓马芸之前,可以先抓另一个珍稀人族了! “……”梅含雪极善察言观色,见他神情有异,不由地后退一步,警觉地想要取出武器。然而踏仙君的动作比他更快,犹如一道黑色的疾光闪近身前。 “墨兄,你——!” 梅含雪还没来得及说出更多的话,就见得踏仙君打开了一只丑巴巴的小木盒朝着自己脑门摁了下去。 “什么东西!” 踏仙君道:“套你麻袋!” “墨兄——!” 一道金光闪过。 梅含雪消失不见了。 踏仙君迅速盖上了盒子,那俊朗的脸上露出了邪气的笑,紫黑色的眼睛里闪着志在必得的光芒,洋洋得意道:“又抓一个。” 两个了。 墨宗师那些小木头小贝壳小花哪儿能和他的艾斯艾斯啊人族比,这次争宠,墨宗师能赢得过他才有鬼! 他心满意足地晃了晃盒子,开启传送阵,前往桃苞山庄抓第三个人——马芸。 . 与此同时,心想事成盒中。 梅含雪冷不防被猛地收了进来,步履不稳跪跌在地。他从地上爬起,一边咳嗽,一边掸去衣袍上的灰尘,张着碧色的眼睛茫然地环顾四周。 目光所及,端的是山水田园,异象仙境,一草一木都与凡间不同,天空飘花,荷塘流金,屋舍精巧堂皇,还有一大片传出叮叮咚咚雅乐之声的花田。 这地方……是……哪儿? 他满怀疑问地张看间,忽然瞧见远处地上躺着一个人,那人浑身被锁链束缚,屈辱地躺在地上,染尽尘埃动弹不得。然而梅含雪阅人无数,对好看的容颜十分敏感,哪怕此人此刻十分狼狈,距离又远,但他依旧单靠看一个轮廓,也知那是个姿色极佳的人物。 咦? 这美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精灵宝可梦,就决定是你了,姜掌门! PS.姜曦之前写了10w存稿,但是因为温柔攻我写不好……所以后来暂时搁浅了,姜曦的攻虽然应当有养子一份,但也不知道是炮灰攻二还是攻一,白切黑还是啥属性,都说不好= =等我以后再好好想想,想到了最合适的再写,捂脸捂脸! 第349章 番外《争宠(七)》 美人当前, 梅含雪一贯注重自己的仪表。他拂干净了自己身上的尘灰, 抬手将有些凌乱的金发束起, 挽了个利落些的马尾在后面, 确保自己没那么狼狈了,这才谨慎地向远处那个躺在地上的倒霉鬼走去。 倒也不是说梅含雪太过镇定, 被传送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还如此淡然地关心自己的衣服有没有褶子, 头发乱不乱, 对方美不美。 而是因为他知道墨燃如今有楚晚宁管束着,不可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再何况,此地并没有任何邪气和杀气——除了躺着的这位凄苦佳人。 然而待他走近了,看清了“佳人”的脸,不由地一下子睁大了碧眼。 饶是再淡然,梅含雪都有些吃惊了:“姜……尊主?” 姜曦紧紧被锁链缚着,皱眉垂眼, 那位踏仙君可真是个猪啊,把人丢进来之后太高兴,居然忘了施法给他解开。 梅含雪无语片刻, 旋即快步走了过去, 半跪下来查看姜曦的状况。 踏仙君的锁链是对方越挣扎,勒得越紧的那种, 姜曦如此尊贵的人,自然是从未受过此等屈辱,一直在想办法挣开, 但结果却是被勒得极紧,梅含雪注意到他被反缚着的手腕处连皮都磨破了,深深几道红痕。 “……姜尊主?” 更让人感到不安的是,姜曦可能是病躯未愈,没能及时吃药,所以此时竟已经昏迷了过去,任梅含雪唤他好几遍,他也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 梅含雪心中不禁懊丧,唉,今日出门当真是没看黄历,怎会遇到这般麻烦事? 说句实话,梅含雪对姜曦多少是有些敌意的。当年在死生之巅山脚,他因看不惯姜曦愿意陪着那些声讨死生之巅的人而对姜曦冷言冷语,梅含雪素来云淡风轻,他无法理解姜曦对于权力的执着,更看不上姜曦当上十大门派尊主之后,那种被掣肘,束之高阁的模样。 更何况,薛蒙与姜曦一直不对盘,而且关系似乎总有些微妙。 梅含雪自然是亲近薛蒙的,所以心里愈发不怎么喜欢姜曦,不然像他这般玲珑心窍的人,之前又怎会如此明确地对天下第一富豪兼尊主报以冷脸? 梅含雪不禁有些头痛。 怎么就摊上姜曦昏迷了呢? 没办法,左右无人,他也只好管着。 梅含雪抬手探了一下姜曦领衽高叠的颈侧,只觉得搏动极为紊乱,触及的皮肤更是烧烫得厉害。 梅含雪心道不妙,收了手,唤道: “醒醒。” “……” “姜尊主,快醒醒!” 没动静。 梅含雪见情况不太乐观,只得跪坐下来,搭着他的手腕脉处,给他以昆仑踏雪的疗愈术暂且舒缓,可灵力一输进去,梅含雪就感到姜曦体内紊乱的炎阳冲撞,竟是一种暴躁的魔气在他周身运转着。 江湖传言,姜尊主大战时身受重伤,虽然勉强捡回了一条命,但身体却渐渐出现了异状。 想来就是如此了。 所幸梅含雪会水系疗愈术,压了一会儿他的燥火,半晌后,姜曦终于有些缓了过来。 他眉心微蹙,睫毛轻轻颤抖着,慢慢地睁开了杏眼。 那双眼睛显得很涣散,里头的一切都是乱的,又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东西。姜曦半睁了片刻,又闭了闭眼睛,用他那种使唤惯了别人的高高在上的口吻,疲惫倦怠地:“药……” 梅含雪无奈道:“没有药啊。” 听到他的声音,姜曦初时仍是昏昏沉沉的没反应,可顿了一会儿,忽然清醒过来,他骤然睁大眼睛,一急之下,咳嗽不已。 “你……怎么是你?” “不然您以为是谁?” 梅含雪问出这句话后,自己却先悟出来了,看姜曦刚刚苏醒时的样子,一副理所当然指挥人的语气,十有八九是烧昏了头,把自己当做他孤月夜的什么人了。 “我以为你是……”姜曦干枯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一阵邪火又涌将上来,逼得他浑身微微颤抖,冷汗浸湿了内衫。他骤然闭上眼睛,蓦地咬住下唇,竭力隐忍什么似的。 梅含雪知他一贯爱风头,喜面子,不愿狼狈。 会在晚辈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他一定是难受极了。 梅含雪虽然看不惯他,但也不至于恨他,何况梅含雪一向心善,不喜爱见人受苦,尤其不喜欢见美人受苦。 凭心而论,姜曦讨厌是讨厌。 但好看也是真的好看。 梅含雪叹了口气,问道:“姜尊主,您坐得起来吗?我来给您渡寒气,您应该会舒服一点。” 说着就想去扶他。 岂料手还没碰到姜曦的肩膀,就被激烈地挣开了。 姜曦喘息着,一下子抬起眼眸,那双杏眼明亮而湿润,像是陷入笼中的野兽,痛苦又警觉地,他沙哑道:“……别碰我。” “……” “走出离我三丈……十丈外……不,越远越好。” 梅含雪无语道:“但您有病……” 姜曦额发凌乱汗湿,脖颈动脉突突跳动着,怒道:“那你有药?” “……没有。” “那还不滚?!” “……” 梅含雪简直无话可说,他觉得姜曦真的很奇葩。一会儿讲理一会儿不讲,之前对薛蒙也是,一会儿很凶,一会儿又还好,这人真是……莫名其妙的…… 这边梅含雪和姜曦气氛僵硬,屋顶上,顶着荷叶躲起来偷看的糕霸天可乐开了花。太太太好了!有、有两个艾斯艾斯啊可以观赏!它要悄悄看看,看他们会不会打、打打起来! 对,暗中观察! 只要它不出声,就没有人能发现它,咩哈哈哈哈!! . 酉时。 距离楚晚宁生辰,还有两个时辰。 薛蒙坐在丹心殿的掌门尊位上,瞪着不速之客墨微雨。 “你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踏仙君手里还转着一枝刚从桃苞山庄折来的柳条——当真是便宜接客马了,他寻过去捉人,却扑了个空,马庄主外出云游去了,不在庄内。 踏仙君想了想,剩下的“艾斯艾斯啊”里,还是薛蒙最好抓,甚至不用抓,骗一骗就可以了。 于是他就转了道儿,来了死生之巅。 薛蒙瞪着他:“什么叫做你请我去盒子里玩一玩?有没有搞错,我手头事情很多,哪有功夫和你玩?” 踏仙君神秘兮兮道:“本座保证,你进去之后,一定会感到万分惊喜。” 薛蒙正批卷宗批得心烦,没好气道:“墨燃,你是不是有——” “病”字还没说出口,薛蒙就冷不防想到,哎,不对呀! 自己的生辰快到了,之前墨燃还来问过他想要什么礼物呢。 所以这其貌不扬的盒子难道就是…… 贺礼??? 薛蒙垂眼望着放在两人中间桌上的木盒,顿时转怒为奇。 墨燃说,进去之后有惊喜,那、那一定就是送他的生辰礼物了!自己居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还对着墨燃没好脾气,实在太不应该。 思及如此,薛蒙不禁有些尴尬,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咳……”他轻咳一声,别扭道,“你这也太……太早了点吧。” “早?”踏仙君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还是从善如流地飞快应道,“不早不早。再迟就来不及了。赶紧进去吧。” 薛蒙吧唧了两下嘴,偷眼瞄着盒子,想再矜持地拒绝一番,但他好奇心旺盛,踌躇之间还是好奇占了上风。 绷不住的薛蒙一下子眉花眼笑:“谢啦哥,那我就进去了。” “?” 踏仙君虽不明所以,但只要薛蒙能进去就是好的。 他立刻厚着脸皮道:“不客气不客气,请请请!” 当薛蒙也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不见后,踏仙君啪嗒一下扣上盒盖,心中十分欢喜——“第三个了。” 才短短几个时辰,他就抓到了珍稀人族姜曦、梅含雪、薛蒙,踏仙帝君果然宝刀未老。 还有俩时辰,他还能再抓! 死生之巅的璇玑和贪狼也是“艾斯艾斯啊”的人族,这两个也不能放过! 踏仙君壮志满怀地把木盒往袍襟里一收,披好斗篷,朝着长老居所行去。 而此时,心想事成盒内。 薛蒙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金色流水,雅乐田野,漫天花雨,还有冰晶风车…… 然而,所有的奇妙异景,都震撼不过院落里的两个人-- 昆仑踏雪宫大师兄梅含雪,半跪在扬州孤月夜姜掌门姜夜沉面前,正皱着眉头和他说着什么,而姜曦…… 薛蒙倒抽一口凉气。 梅含雪居然把姜曦给用铁链子锁住了! 姜曦好像还被残忍地折磨过!他的脸色看上去那么难看,额发凌乱,脸颊汗湿,眼眶潮红,这这这,这简直—— 薛蒙一下子怒嚷起来:“梅含雪!你干什么?!” 梅含雪一脸茫然地回头,见到薛蒙大步向自己走来,他摸了摸鼻子,还未及惊讶,也未及和薛蒙打招呼,就被薛蒙一只手搙着衣襟从地上拎着站起。 薛蒙另一只手指着姜曦,蹬鼻子上脸地就冲梅含雪恼道:“谁让你这么做的?你放开他!!!” 梅含雪:“???” “不是,薛掌门,你不要这么激动……” “姜夜沉虽然不是人,但也轮不到你来收拾!你为什么绑他!” 梅含雪怔了一下,琢磨过味儿来了,他忍不住笑起来,拉他的衣袖:“薛子明……你真是……噗,你在想什么呢?我绑他做什么?” 回应他的是薛蒙怒极的一拳:“我怎么知道你绑他做什么!我又没你这么变态!你还不放人?!” “……”梅含雪无故被骂了变态,心中十分委屈。 兄弟,他倒是想放啊。问题锁链是踏仙君缚的,这谁解得开? 正吵得不可开交,或者说,薛蒙单方面和梅含雪吵得不可开交,姜曦则闭着眼睛谁都不想理也不想看,院落外忽然又是嗖嗖两声异响。 薛蒙转头,顿时又吃一惊:“璇玑长老,贪狼长老?” 出现在心想事成盒里的正是一脸茫然的璇玑和怒发冲冠的贪狼。 “你们怎么也进来了?” 贪狼怒骂道:“还不是墨燃那厮,二话不说拿个破盒子往我二人脑门上摁,他找死!” 璇玑叹气道:“然后我们就到这里了。” 薛蒙:“……” 璇玑环顾四周,问道:“这里是哪里?尊主您怎么也在此处?还有梅仙君和姜……”看到被铁链束缚着的姜曦,璇玑脸色骤变,吃惊道,“啊,姜尊主?!” 这还得了,天下第一大派的掌门居然被捆成这般屈辱模样丢在田园之间。周围还都是死生之巅的人,这笔账该怎么算? 唯一不是死生之巅的人的梅含雪摸了摸鼻子,说道:“我也是被墨兄传送进来的。这位姜尊主虽然不太愿意搭理我,但他应当也是被墨兄强掳来了此地……对了。”他忽然看向贪狼长老,“阁下是死生之巅主掌疗愈的长老吧。” 贪狼没好气地:“怎么了?” 梅含雪道:“姜尊主似乎身体抱恙,我是个外行,只略缓得一二,还请您帮他去疗一疗伤。” 却不料姜曦苍白着脸,立刻阻止:“不必。” “可您……” “再消一炷香的时间。”姜曦闭目,喉结微动,缓着湿润的呼吸,“我便自己会好……不劳尔等费心。” 既然姜曦非要这样坚持,不愿让任何人碰他,其他人也没有办法,只得由着他去了。 梅含雪与薛蒙在心想事成盒所营造的这片天地间走了一遍,梅含雪问:“你怎么也进来了?” 薛蒙干巴巴地:“因为这是墨燃送我的生辰贺礼。” 梅含雪讶然:“生辰贺礼?……但你生辰不是还没到吗?” “提早送呗。”薛蒙道,打量着山水田园。自璇玑和贪狼进来之后,天空中忽然出现了漫天的星斗闪耀,虽然是黄昏,但这些妖力凝成的星云仍是闪闪发光。田野里也多了馥郁的花香,闻嗅于鼻尖,甜蜜怡人,不似凡俗味道。 “地方倒是好地方。”薛蒙说,“就是不知道他为啥要把你们都抓进来。” 梅含雪思忖片刻:“或许是想热闹些,给你庆生?” 薛蒙走累了,坐在田垄间,看着翻滚的金色麦浪,飘飞的柳絮和广袤的高天。 他自幼受尽父母宠爱,薛正雍白手起家,薛蒙很小的时候,死生之巅有段时日其实非常困窘,但即使这样,他爹娘也从没有含混凑合着度过他的生辰。 几乎每一年,他都会被赞美、宠爱、贺礼所包围,薛正雍总是力所能及地给他最好的东西,王夫人会亲手给他煮上一碗色香味俱全的寿面。 他就这么过了二十余年,无限幸福。 直到他再也没有了父母。 一直以来,薛正雍与王初晴就像两座山岳,横隔在薛蒙的人生路上,让他看不到死亡与衰老的可怖,让他始终保持着无畏的天真与灿烂。 他们离开之后,薛蒙的心脏失去了庇护,伤痛与残忍都直突突血淋淋地撞击在了他的血肉上,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是求不得,什么是无奈,什么是死亡。 可是,正因为他们毫无保留的爱,让薛蒙虽然过于自信,脾性骄纵,却始终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在小凤凰跳跳嚷嚷的身躯里,永远装载着属于王初晴的善良、温柔、怜悯,装载着属于薛正雍的正直、坚强、大度。 这是他们留在蜀中的火种,会照着死生之巅的路。 梅含雪走到他身边,坐下,风吹过他淡金色的长发,他将之捋到耳侧之后,转过头对薛蒙道:“既然这样……那我也提前祝你生辰快乐。” “……” 薛蒙毫无意义地用脚尖碾着地上的土,哼道:“不在乎。” “说来墨兄倒是挺用心的,给你造了这么漂亮一片天地。”梅含雪胳膊往后一撑,天际一行大雁飞过,他笑道,“若不是他是你哥,我都要觉得你是他心上人他才这么费神给你筹备礼物,送你这个惊喜。” 薛蒙又哼一声:“把你也抓进来庆生,我看是惊吓还差不多。” 梅含雪倒是不介意,笑道:“不过他准备的这么好,倒是把我哥给你的礼物都要比下去了……” 说完发觉自己失言,立刻闭嘴。 收礼狂魔薛蒙立刻竖起耳朵:“梅寒雪也给我准备了?” “……是啊。”真糟糕,说漏了嘴。 “他给我准备了什么?” “……不告诉你。” 薛蒙瞪他,瞪了一会儿,觉得似乎没可能从梅含雪口中再套出什么来,只得悻悻地把脸扭开去了。他佯作自己并不好奇,托腮看了一会儿风景。 梅含雪问:“可是话说回来……为什么墨兄会把姜夜沉也给你抓进盒子里?姜掌门和你很熟吗?” 薛蒙僵了一下,撇嘴道:“不。完全不熟。” 姜曦是什么东西,薄情寡义,与他爹爹薛正雍根本没法儿比,更配不上他娘亲。 这时候,璇玑长老在远处院子喊他们,似乎是又有谁被墨燃抓了丢进来了,而随着那人的进入,心想事成盒里飘起了袅袅仙雾。 薛蒙正好不用和梅含雪再深入讨论姜曦之事,他起身掸了掸土灰,大步朝着小院走去。 晚风吹着麦浪向他拂来,他顿了一下脚步,忽然从心底里涌出一股细微的酸涩。 他觉得这微风就像王夫人与薛正雍的手,温柔地抚过他的眉眼额头。 以后再也没有他们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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