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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一起的怨倡。 墨燃沉炽地喘息着,汗水汇集在腰腹,他去拥抱紧搂着被自己操到失神的师尊,下面密密实实地用力顶干着,耳边听到楚晚宁低沉压抑的闷哼与偶尔支撑不住的呻吟。 “晚宁……” 炽热的吻噙住楚晚宁微张的嘴唇,因为操弄得太狂热,墨燃颈间的经络血管都凸起着,烈火一般的温度,烈火一般的眼神。 他厮磨着他,纠缠着他,良久之后,在这缠绵的接吻和急促热烈的顶撞中,墨燃猛地将楚晚宁抵死在地上,一把捂住楚晚宁喘着的口鼻,只留那一双被操到失焦的眼。 他用力最后小幅捅了两下,然后猛顶进去,插得极深,脚趾抵在地面都因为猛力而微微发白。 “要射了……晚宁……是不是这里?” 楚晚宁已经快被他怪物般的暴戾与精力弄疯了,他双手无力地垂在冰冷的石面上,身体完全被墨燃打开,因为刺激与痛苦而不住轻微地发着抖。 墨燃低喘,嗓音性感,瞳色幽深,他一把掰过楚晚宁侧着的脸:“这里?嗯?” 硕大饱张的龟头就抵着楚晚宁身体深处的麻筋,一顶就让楚晚宁蓦地张开微阖的眼,眼尾有不甘屈辱的薄红…… 他在墨燃身下战栗,却被一双大手紧紧抱住。墨燃在他耳边浑厚炙热地喘道:“别动宝贝,要来了……啊……” 射精时男人低沉地闷哼,紧接着浓稠的爱液有力地喷涌而出,一股股全都浇打在楚晚宁体内最深处,激得楚晚宁也不禁阖眸痉挛,浑身都像有雷电穿过,酥麻至极,魂灵出窍。 “晚宁,舒不舒服?我搞得你爽吗?” 楚晚宁那时候往往答不出任何话来,不论是怒骂还是斥责,都没有。 他早已是失神的,一双修匀长腿大张着,腿间满是自己徒弟的精液…… 这之后,他们往往又会在大殿的宝座上,或者台阶上,甚至抵在墙上再做一次,踏仙君的激烈与狂野几乎是摧毁性的。 这种性爱如果是你情我愿的,可以堪称销魂,所以哪怕带着那么些报复与凌辱的意思,也依旧极度欢愉。 此时此刻,蛟山深处,踏仙君凝视着楚晚宁那张清癯的脸庞。 他不出声地回忆着当年的事情,心中却隐约升起一丝狭促的好奇。 他不知道当年楚晚宁究竟有没有过好奇,为什么自己精力旺盛至此,宋秋桐却无一所出。 其实他虽也曾宠幸过那个女人,可总是食不对味,且他也并不希望自己与宋秋桐有孩子,哪怕寻欢作乐,也都会避免让她有孕。他甚至不愿射在她柔软的温柔乡里,让她为自己孕育子嗣,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出身,他总觉得两个没有笃深情谊能够厮守一生的人,是不该有孩子的。 但说来也怪,他那么厌憎楚晚宁,却总是肖想着,要是他的楚妃被自己这样日夜奸淫,能怀上他的骨血就好了。 征服欲? 报复欲? 占有欲?还是比被强占更令人受辱的惩罚。 他不知道。 他就在这样的自我麻痹中,一次又一次地拽着楚晚宁与他一起共赴罪恶与情欲的深渊。 第269章 君莫相离 意乱情迷间,踏仙君扯落身下之人的腰封,衣袍散乱,露出下面青青紫紫的痕迹。他动作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又是晦暗又是炙热,犹如灰烬中压着两丛幽火。 过了一会儿,踏仙君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罢了……”他也知道如果此时自己再做,楚晚宁怕是能被他拆的骨肉分离。 “今日就且……饶过你……” 这一片隔世的岑静中,他终于松开怀里的人,没有再做什么太过份的事情。但还是低下头,喉结攒动,亲吻着恋人的眉眼,一路向下……最后落到脖颈间,森森白齿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然后才直起身子,顺带拉起了被压在桌边的男人。 粥煨熟了,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泡。 踏仙君粗手笨脚地替楚晚宁整理好衣冠,轻咳一声,嗓音依旧低沉,犹有余温:“粥好了,去,盛一碗。” 楚晚宁虽被他弄得云里雾里,但因他平日就喜怒无常,何况又觉得是梦,所以也没有太深究。何况好好吃饭总比寻欢荒唐要舒适得多,于是没再多说话,去揭开榉木锅盖。 “多盛些。” “……撑死你?” 踏仙君似笑非笑:“你试试。” 说着在桌边坐下。 虽然他很想凑过去看看楚晚宁这锅粥煮成了什么模样,但帝君的架子还是要端的,于是人模狗样地在桌边坐的端正,还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 不过,当粥真的端上来时,踏仙君也就没法儿漫不经心了—— 这粥煮的过了头,水也放的有些多,滋味咸淡都欠妥,哪怕还未动勺,他也清楚是自己后来再也没有尝到过的熟悉味道。 “吃吧。” “……” 踏仙君对着面前这只小碗出了很久的神,汤勺在其中搅动,却并没有把粥汤送入口中。 楚晚宁看了他一眼:“你再不吃,就都冷了。” “……哦。” 粥舀起来了,凑到唇边,又犹豫着放落。 楚晚宁终于觉出了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踏仙君笑了笑,依旧是邪气而轻蔑的,“煮的真差劲,不喝了。” “……” “这里太闷,本座出去透透气。” 他说完,将那纹丝未动的粥碗推远了,自己起身往门口走去。快到门外时,楚晚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若不喝。”楚晚宁的声音很平静,是被他折辱过很多次而淬炼出的平静,“我就整锅都倒了。” 反正他做给他的东西,十有八九都是被糟践掉的。 从最初被打落在地的抄手开始,就一直这样。 踏仙君一下子回过头来:“放着别动!……我是说……”他咳嗽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先放着。” “放着做什么?” “……不用你管。” 他撩开门帘出去了,到了屋檐下,便合上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其实已是尸体一具,再怎么像活人,也终究是活人不同的——他早已无法进食了。 当年在巫山殿自尽,又被寒鳞圣手制成活死人利用。寒鳞圣手通过时空裂缝来到了这个世界,而他则被留在了那个残破不堪的旧红尘里按着命令做事,就这样,近十年。 在这行尸走肉的十年里,他什么都没有再吃过。但他本也不贪食,所以从来不因此而感到任何的遗憾。 直到今天,坐在那一碗色香味俱差的蛋花瘦肉粥前,他才忽然觉得怅然若失—— 为什么他再也不是活人。 他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么几天,得到一个彻彻底底属于他的楚晚宁。 可他却连那人亲手做的一碗粥都不能再喝了。 楚晚宁煮的粥是什么味道的呢? 他就站在瓦甍下阖着眼帘回忆着,良久之后,他忽然抬起胳膊,遮住自己的眼睫,没有人看得清他此时脸上是怎样的神情,他露出来的,只有抿着的淡色嘴唇,还有线条伶仃的下巴。 后来他放下胳膊,睁开眼,眼尾微红。 他的记性不好,也不算太聪明。如果舌尖还能感知到一点点酸甜苦咸,他或许还能重拾回忆。可他骨血冰凉,唇齿无味。所以即使那碗粥就在面前,他也想不起来那究竟是什么滋味了。 他再也不会知道。 夜深的时候,他去找了师昧。 祭祀天宫前的寒潭边,那个俊美无俦的男人赤着晶莹的足,足尖拨弄着泠泠流泉,撩起星芒般的水光。 见他来了,师昧眉梢微扬,似是知道他的来意,神色冷嘲:“如此良辰美景,想不到帝君陛下不在密室陪着楚宗师,倒有闲情逸致来找我。” 踏仙君不愿与他绕弯,开口直接问:“你有没有办法可以让本座暂且变得和生前一样。” “……”师昧来回扫了他两眼,“尽管你是个活死人,但床笫之事应当是不受影响。” “没跟你说这个。” “哦?那你是说哪个?” “……吃饭。”踏仙君硬冷冷的,“本座想吃东西。” 师昧的眼色幽暗,若有所思地问道:“帝君莫不是想吃那一碗龙抄手?” “抄手除了我师哥,世上没有人能够做的好。” 师昧笑了一下:“难得啊,你今天居然能想起他。” 踏仙君对于师昧的记忆凌乱不稳,时而能回忆起来,时而又没有印象,但总而言之没有印象的时候居多,所以今日听他提起“师哥”二字,师昧不由地有些新鲜。 他问道:“嗳,你整天在蛟山和楚晚宁厮混着,怎么不想想你的明净师兄?” “……” 所谓对面不相识,大抵就是如此。 踏仙君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说过的,本座这具身躯阴气太重,在没有得到新的灵核彻底重生前,不应当去见我师哥。他是水属性,本座会伤及他。” 师昧半点没有说谎的羞赧:“确实如此。” “所以你问龙抄手做什么。”踏仙君冷眼看着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师昧就笑了笑:“我只是好奇这世上除了龙抄手,还有什么吃食会让尝遍珍馐的踏仙帝君念念不忘。” “……” “怎么,不愿意说么?” “……” “那让我猜猜,是楚宗师给你下厨了吧?” 见踏仙帝君的神色略变,嘴唇微抿,师昧就微笑道:“听说死生之巅的楚宗师做菜乃是一绝,最擅烹饪焦炭,你也真是有意思,这都能咽的下口。” 踏仙君的脸色愈沉:“你就说有没有办法,其他不必啰嗦。” “办法肯定是有的,而且我也早就和你讲过了。” 踏仙君皱起眉头:“是什么?” “老法子啊。”师昧柔声道,“早日取得墨宗师的灵核,把他的灵核换给你,你就能如生前一模一样了。” 一朵橘子花顺水飘了过来,师昧的足尖一掠一点,将洁白芬芳的花朵夹在脚趾缝隙里,芳菲虽白,却不如师昧的皮肤来得剔透细腻。 师昧笑吟吟地瞧着这朵困囿于他足尖,无法继续飘浮的花朵,说道:“我们两人一同努力,早一天拿到灵核,我就早一天得到你完整的力量,你呢,也可以早一天吃到自己想吃的东西。” 顿了顿,抬起柔若绒羽的睫毛:“见到朝思暮想的人。” “……” “所以多跟我配合些吧,帝君陛下。” “之前你要本座去孤月夜杀人,后来又要本座召唤珍珑大军进攻死生之巅,这些本座都做了。你还要本座怎么配合你,干脆一次都说了罢。” 师昧抚掌笑道:“好,真痛快。其实接下来也没有太多事情要请你做的,只剩下最后一件了。” “你说。” “跟我一起去天音阁,我们的这一盘棋已经下到最后了,收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踏仙君才注意到师昧身后栖着一只金色尾羽的鸽子,正是天音阁传讯的灵鸟。 “天音阁给你来消息了?” “是啊。”师昧伸出两根颀长的手指,夹着张薄纸,“都是好消息,一切都按我们的计划走。好人当起来不痛快啊,墨宗师倾尽灵核也要护修真界安平,但却没人给他将功折罪。” 他笑了笑,手指一捻,已咒法将信函瞬间叠成纸蝴蝶,抛给踏仙君。 “你自己看看。” “不必看了。”踏仙君接过纸蝶,却没有展开,他一双黑眼睛望着师昧,“你就说罢,何时动手。” “三日后审讯。再过三日后行刑。” “六天?” 师昧抚摸着金尾信鸽的翅膀,神情很温柔,可忽然间他的袖中窜出一条斑斓三角蛇,闪电般咬住了鸽子的颈脖,又在瞬间将那柔顺的鸟儿吞吃入腹。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间,师昧脸上毫无波动,像是早已习惯。 他笑了笑,拂开飘零的一朵残羽,抬头道:“不错,所以我们再在蛟山待三天,然后就去天音阁等着吧。” 羽毛落进了潭水里,涟漪温柔散开,打碎了岸上两个男人的倒影。 “他的灵核,会给你所向披靡的力量。这样一来,你想要的一切,就很快都能有了。” 这番对话完后,踏仙君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蛟山密室。 楚晚宁精神不济,原本好像是在看书的,但此刻却伏在桌上睡着了,一幅洁白衣袖像是初雪覆落招展。 他站在他身旁看了一会儿,其实也就是那么一个男人,一盏孤灯,一卷青书而已,他历遍人间繁华,阅过花团锦簇,什么美人美景不曾见过。 楚晚宁算什么。 有什么好看的。 他这样郁躁地想着,却喉结攒动,不可遏制地俯身拥住了男人,把脸颊埋进男人的脖颈间细嗅磨蹭。 “……”楚晚宁被他扰醒了,睁开眼。凤目中先是迷茫与温和,随后记起了眼前这个踏仙帝君的残暴,目光又蓦地森寒凌厉。 这些变化都尽数落入了踏仙君眼中。他心里头的烦闷与不甘愈发像野草疯长,最后他无法忍受,一把将楚晚宁抱起来。 “你又发什么疯——唔!” 一声闷哼,人已被抵在了墙上。 踏仙君炽热又绝望地亲吻着他,从脖颈到嘴唇,从嘴唇到下巴,他一边低沉地喘息着,一边问:“你喜欢我吗?” “……” “楚晚宁,你喜欢我吗?” “你干什么?为什么忽然……” 可是踏仙君似乎并不想知道他的答案,他只是单纯地想问这个问题而已,至于回答是什么,跟他也无关。 又或者是因为无论回答是什么,归路渺渺,都不能再回头,所以怎样都无济于事了吧。 “如果我不是踏仙帝君,我与你一样,成了一代宗师,你会不会心甘情愿与我在一起?会不会愿意待我好一点?” 他最后一口咬住楚晚宁的颈侧,吸血般的占有着。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怀里这个人是属于他的,而不是属于那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墨微雨。 可是垂落眼睫的一瞬,嗓音却沙哑了。 “你是不是终归喜欢那样的他,多过喜欢这样的我呢……” “墨微雨你到底在说什么!” 是啊,楚晚宁此时记忆错乱,只有前世的回忆,没有今生的印象。自然不会明白他的胡言乱语。 也大概只有这个时候,他是完全属于踏仙帝君一个人的吧。 他忽然觉得很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声音里甚至有些骄傲的悲惨。 踏仙君与自己的恋人交颈缠绵,到最后,他轻声地问了句:“如果我夺了他的灵核……你会更恨我吗?” 没有什么比被自己否定更无解的了。 踏仙君拥着怀里的人。 “可你本就是本座的人……” “不要背叛我。” 喃喃私欲的时候,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凄凉了。 大概孤独久了,再锋利刀也会被磨钝的。 “八年了。他重生之后拥有了你多久,我就一个人,在另一个红尘等了多久。” 寂寞巫山殿,飘零无故人。 “别再离开我第二次了。……第一次,我还能一死了之。但你要是走了第二次……我连死亡都无法选择了。”踏仙君蹙起了眉,眉目间阴郁与疯狂,悲伤与偏执共生,“我会受不了的……” 第270章 罪罚将判 三日期限转瞬即逝,第三天黎明破晓时,师昧来到了密室前。 踏仙君已经穿戴毕,依旧是一身黑衣战甲,腰肢劲瘦系着银光熠熠的暗器盒,腿修长,肩宽匀,双手戴着龙鳞皮套,腕上绑着千机匣。 他抬起眼,目光很冷:“你来了。” “准备一下,我们去天音阁。” “不用准备了,走。” 师昧打量他一番:“那么楚晚宁呢?” “喂他吃了药,睡了。” 师昧点了点头,但为防万一,他还是与踏仙君再重新进了密室一次。诊了脉之后,师昧道:“他的精力差不多也就在这几天会完全恢复了,得小心些。” 踏仙君对楚晚宁的战斗力倒是不怕,反而问:“记忆呢?” 师昧瞥了他一眼:“也一样。” “……” 无视踏仙君脸上的阴郁不悦,师昧起身,在密室内设下了蛊阵迷香,以确保楚晚宁不会忽然醒来,坏他谋划。最后又在出门时,于门上落了一个高级禁咒。 踏仙君蹙眉:“落这个咒做什么?这座山也没有别人,南宫柳也就是毛头小鬼的心智,没谁能进去救他。” 师昧面色不变,淡淡道:“家贼难防。” “谁?” “你不认识。”师昧叹了口气,“是一个我最亲近的人。不说了,走吧。” 两人离开了。 清冷冷的石室内,就只剩了楚晚宁自己。他仍在昏迷,两世记忆在盘绕恢复。 但是不止,就连师昧都没有觉察到,楚晚宁之所以缠绵反复了那么久,神识和回忆都还没有完全复原,并不只是因为他身体状况不好,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他要想起的,竟不仅仅是属于自己的回忆! 大约是因为一半地魂在墨燃身体里待久了,和墨燃的灵魂终日纠缠厮磨,地魂回归的时候,竟也给他带了些墨燃灵魂深处的记忆。 ——此时此刻,这些记忆成了最后涌入他脑颅的画面。他在做梦,梦到的尽是一些破碎不堪的往事。 他先是梦到了乱葬岗上,蓬头垢面的孩子伏在一个腐烂的女尸身上哀哭,涕泗纵横,泪眼模糊。 “娘……阿娘……有人吗?有人吗……把我也埋了吧,把我和阿娘一起埋了吧……” 然后梦到湘潭醉玉楼,墨燃浑身被打得青紫,蜷缩在一个狗笼里,暖阁内瑞脑金兽,香雾迷蒙,那个孩子被关在笼中,没有得吃,也没有得喝,他甚至无法转身。 有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孩童咧着嘴在嘲笑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还想当个英雄?我看你就是个笑话!呸!你这辈子都是个笑话!” 唾沫吐过来。 小墨燃闭上眼睛。 楚晚宁的睫毛也在颤抖。 墨燃…… 接着,他又梦到熊熊火舌犹如吊死厉鬼在楼宇上徘徊扭曲,森然起舞。 到处都是哭喊,燃烧的梁柱塌落,有人在尖叫,浓烟滚滚。 少年墨燃坐在这通天的火光中,面目极冷,眼神平静,他低着头,膝上搁一柄血迹斑驳的刀,手里捧着一串葡萄,在慢慢地剥着紫皮。 “都结束了,阿娘。” 墨燃显得很安宁。 “可是我见不到你啦……我杀人了,手上都是血。阿娘,我死后要去地狱的,再也见不到你。” 墨燃……墨燃…… 忽地眼前起了光亮。 是一个女子温柔的脸庞,眼尾微微上挑。 是谁? 楚晚宁觉得那个女子眉宇之间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低头认真做事的时候,格外鲜明。 她细细缝着手中的粗衣。 “阿娘……”有孩子的声音,在轻若蚊吟地唤着。 女子闻声抬头,便冲着他笑了:“怎么醒了?” “我做噩梦了……肚子好饿……” 女子便搁下衣衫,张开臂膀,温柔笑着说:“又做噩梦了?好啦,别怕,燃儿来阿娘怀里。” 燃儿……墨燃…… 楚晚宁闭着眼眸,心中也不知是怎样苦涩的滋味。 太苦了。 只是看着,都觉得这日子是干瘪皱缩的,每一日每一夜都那样难熬。 阿娘…… 这是他第一次瞧见墨燃娘亲的长相,他忽然就明白为何当年无悲寺外,小墨燃会本能地揪住自己的衣袍相信自己祈求自己,也忽然明白通天塔前,那个少年为何会朝自己走过来,执着地央求自己,收他为徒。 少年灿笑着说:“因为你看起来最好看,最温柔。” 当时,所有人都在背后笑墨燃眼瞎,嘲墨燃会拍马屁。 其实不是的。 不是的…… 他不是瞎,也不是拍马屁,是不能说出真相,也不能哭闹,不能拉着楚晚宁说:“仙君,你低头的时候,其实有些像这世上曾经待我最好的那个人。她已经不在了,你能不能理理我,能不能代替她,再多看我一眼。” 我好想她。 墨燃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忍着心中莫大的苦涩,忍着上涌的泪。忍着楚晚宁的冷漠与忽视。追在后面,故作从容地嬉笑,骗过所有人。 谁都不必知道他的过往,谁也不能分享他的苦痛。 他只能如此灿笑着,通天塔下,那笑容太热切,太渴慕,偷藏着无穷无尽的思念,就这样将楚晚宁灼伤。 墨燃睁开眼睛。 他不在死生之巅了,他在一间极其狭窄的囚室。这里四壁灰蒙,唯一的光亮来源于玄铁大门底下的一个送饭小口。 囚室的顶端镌刻着秤砣的纹章,他知道自己已在囹圄之中。 这是天下第一公正公平的判审圣殿,独立于十大门派之外的修真界第一公堂。 天音阁。 他躺在里面,喉咙烧疼,嘴唇皲裂。 周围很静,静到耳膜中能生出空荡荡的风声,能听到魂灵的呓语。他花了很久才使自己涣散的意识聚拢—— 他其实觉得自己上辈子就该有这么一天了,但命运待他终究还是厚道的,让他苟且两世,到这一生才与他将罪孽清算。 “墨燃,吃饭了。” 不知躺了多久,在这里,时光都是模糊的。 他听到有人走过来,把饭食从洞里推给他,一块油旋饼,一碗汤。 他没有起身去接,那个天音阁的侍从也没有与他再说话,脚步嗒嗒,很快便行远了。 楚晚宁怎么样了? 死生之巅怎么样了? 那些摧毁的棋子最后都何去何从了? 他昏沉沉地,一直在疲倦地想着这三个问题,想了很久,才愿意认命,知道谁也不会告诉他答案。 他如今成了囚犯。 他坐起来。 胸口一阵阵地疼,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曾经汹涌澎湃的灵流已然不知所踪。他靠着墙壁发了会儿呆—— 原来灵核破碎之后,竟是这种感受。 召唤不了神武,施展不了法术,好像乘风破浪的鲲失去了尾,腾云驾雾的鹏没有了翼。 他蜷在角落里,黑眼睛茫茫然望着前方。 墨燃忽然很难过,但那难过并不是因为自己而起,他想到了前世的楚晚宁,天道轮回,他终于也切肤体会到了楚晚宁当时的无助与痛苦。 他很想和那时的楚晚宁说一声对不起。 可是迟了。 一切都不能再回头。 他困在屋子里,那一只饼和一碗汤从热到冷,从冷到冰凉。后来他开始吃饭,吃完了这一点东西,就再也没有人来过这间囚室。 他又成了童年时那个被关在狗笼子里的墨燃了,但这屋子的待遇比狗笼子好了实在太多,他居然能舒舒服服地躺着。 他就躺在这片黑暗里,时醒时寐,但醒与睡都不是那么重要,在这个屋子里,他像是死去了。 墨燃昏沉地想,或许他就是已经死去了呢? 或许这一生,就是他躺在通天塔之下的棺椁里,魂魄未散间,做的一场好梦。他把那三十二年的人生如走马戏晃过眼前,五光十色,喜怒悲欢,最后都都成了冢中枯骨。 他微微卷起嘴角,起一丝笑。 他竟觉得若事实当真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很累,走了太久,挣扎了太久,前方是地狱还是人间,他都已不那么在意,他只想休息。 他心里很衰老,其实从楚晚宁殒身时,就已经彻底地坍圮下去,苍老下去。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行善,在弥补,他在找寻能医好这种衰老的药。 可是他找不到。 他斗了那么久,不屈不挠厚颜无耻地求了那么久,如今他斗累了,求累了。这辈子,他失去了娘亲,失去了师尊,失去了挚友,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偷来的亲眷,失去了虚妄的英名。 现在,他连灵核也失去了。可他依旧被带到了天音阁,依旧无法逃脱修真界最严厉的责难。 他终于死心,他知道自己再也得不到宽恕。 他墨微雨是一座丑陋畸形的残山,浩渺冬雪遮去了他的疮痍。 但是雪化了。 他的黑暗也好,他的可怖也罢,都无处匿藏。 他做不了墨宗师,从他沾染第一个无辜之人的鲜血时,他这一生都注定只能是踏仙帝君——他焚琴煮鹤他磨牙吮血他面目狰狞他禽兽不如——他该死。 他死了,天下欢呼。 不知是他被困在禁室的第几天,门开了。 天音阁的弟子走进来,一言不发地用捆仙索将他绑缚住,而后一左一右拽起他,将他拖到外面。 他们带着他,穿过一条漫长漆黑的甬道。 墨燃沙哑着,昏沉沉地开口,说了这些日子来的第一句话:“他们怎么样了?” 没有人理会他。 他被扭送着,走到尽头。天光乍起,墨燃像是在暗黑里蜷缩太久的恶龙,早已瞎目烂爪,在这样刺眼的强光中显得那样困顿和不安。他根本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光芒,他想捂住眼睛,可是手被反绑着,于是他只能低头,浓密的黑睫毛下浸出泪水—— 他耳目昏聩,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唯有嗅觉是鲜明的。 他闻到风的气息,人海的气息,花草树木的气息,他被推了一下,于是犹犹豫豫地往前走。 慢慢地,耳朵能适应这里的嘈杂了。 他听到许多人在说话,窃窃私语声汇聚在一起就像是江潮。潮水是能涤尽污垢的,但潮水也能将人溺死。 墨燃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他很虚弱。 此刻已虚弱到了极致。 “跪下。” 押解他的人在推搡他,他跪下来,日光在高天明晃晃地照耀着,照着他憔悴枯槁的脸。 没有想到外头会是这样的一个艳阳天。 “就是那个墨宗师……” “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在天音阁看到他被公审,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墨燃耳中嗡嗡的,眼睛逐渐能看到些东西,但依旧很不清晰,他只能借着睫毛的浓荫,微阖着眸子,张看着眼前的一切—— 是记忆里那个天音阁的公审台。 他年少时,曾经和薛正雍薛蒙一同看过审判的地方。 但他已从看客,成为了众目之下受审的人。 台下人潮如鲫,拥挤湍急,这些是前来天音阁围观审讯的普通百姓,四海散修。他看不清任何一个人的面孔,也看不到那些人脸上究竟是怎样的表情,只觉得那些交头接耳的脑袋凑在一起,成了高低起伏的麦浪。 然后,他又抬头望去。 四壁高台耸立,台上坐着各个门派的来客。 碧色的是碧潭庄,红色的是火凰阁,黄色的是无悲寺……然后他的心蓦地揪拢,真奇怪,他竟还会觉得疼。 他看到那一片熟悉的银蓝色,整个看台上最安静,也是人最多的门派。 死生之巅。 他眨了眨眼,不管不顾眼睛的刺痛,极力向那个方向望去——可他看不到,他看不到薛正雍在哪里,看不清谁是薛蒙谁是贪狼长老谁是璇玑,他找不到王夫人。 到最后,审判台上,他依旧望不见那些他最挂心的人。 “死生之巅墨燃,系儒风门第九城城主,南宫严私生子……”高台上,木烟离清清朗朗地以扩音术在陈述着,声遏流云,“……故当严加审讯,不可错放,不可错判……” 墨燃没有听进她的言语。 这样明锐的嗓音对于一个幽闭已久的人而言,实在是太过刺耳了。 木烟离不疾不徐讲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飘入墨燃耳中的,断断续续都是“杀人偿命”“居心叵测”“修炼禁术”这般残缺不全的词藻。 最后他听到她说:“扫除重犯,还施公道,此天音阁立命之责也。” 木烟离说完了话,旁边走来了一个天音阁弟子,那弟子来到墨燃跟前,逆着炫目阳光,投下墨一般漆黑的影。 “张嘴。” “……” 见墨燃没反应,那人便“啧”了一声,粗暴地掐起他的下巴,往他口中灌入了一壶苦咸的药汁。 “咳咳咳——” 墨燃不住咳嗽,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吃东西了,胃陡然接触到这样浓烈的浆水,刺激得几近痉挛,竟似要干呕而出。 那人捏着他的咽喉,不让他动弹,逼迫他把那一壶药水全都吞下去。冰凉的液体像是蛇滑入肚肠,翻江倒海,要把五脏六腑撕裂掏穿。 墨燃脸色铁青,他想吐,真的想吐。 可是他不吭服软,不肯求饶,他甚至不愿意自己眼角有泪淌落。他半生倥偬,卑贱日子过得太多了,但这不意味着他就没有尊严。 药水被尽数灌落,那人松开他,他重重喘息着。 羽翼颓丧,疲态俱现。 却依旧有着孤鹰濒死前的凶狠。 天音阁的人在向五湖四海而来的看客在照例解释着—— “此乃诉罪水。” 墨燃唇齿苍白,垂眸竟笑。 诉罪水……呵,诉罪水,他怎么会不知道? 这种药水,无罪之人绝不可喝,只有成了天音阁的审判犯人,才会被灌下这种汤剂,而后就会意识昏沉,尽述生平所犯大罪大错。 那个天音阁弟子解释完了,便走过来,在墨燃唇边轻点,以扩音之术,让每一个人都能听见他的话语。 墨燃闭目蹙眉,胃里头似有刀绞。 他在忍,因为忍得太辛苦,浑身都在发抖,镣铐叮当作响。他脸色苍白,眼白慢慢往上翻,他匍匐在刑台上痉挛着……抽搐着…… 他仍有意识,可那意识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他耗尽了自己全部的毅力去与药性对抗,但仍是摆脱不了—— “我……杀过人。”到最后,仍是痛苦不堪地闭着眼睛,沙哑开口。 他褴褛不堪的嗓音,踉跄走过每一个角落。 众人都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望着台上的人。 木烟离在高台上睥睨垂眸。 “杀过多少人?” “……太多了……不记得了……” 下面已有百姓变了脸色。 “第一次杀人时,你几岁?” “十五。” “杀的是修士,还是凡人?” “凡人。” “杀人为复仇,还是为自保?” “两者皆有。” 他二人一问一答,那些看客有许多都是聚过来看热闹的,先前并不清楚之前的事情。他们一听墨燃居然为了复仇,在十五岁的时候就杀了人,而且越杀越多,居然记不清具体数目,都是又惊又怒。 “真想不到,这个大名鼎鼎的墨宗师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好可怕……这人真是太险恶了。” “十五岁的时候我连鸡都不敢杀,但他居然已经开始杀人了!真是变态……” 木烟离恍若不闻,冷冷道:“接着陈罪。” “我……”忍到筋骨暴突,却已经无法忍耐,墨燃哑声道,“我……冒名顶替,我冒充死生之巅尊主的侄子……” “多久?” “八年……” “继续陈罪。” 墨燃便缓缓道:“我……修炼……三大禁术……珍珑……珍珑……棋局……” 看台上的许多人都在这一瞬间愀然无言。 有人阴阳怪气地朝着死生之巅那边看,嘴里冷嘲道:“薛正雍不是还要给这个禽兽开脱吗?我就说一杯诉罪水喂下,他肯定说真话——薛正雍之前居然还不让天音阁依律审讯墨燃,我看这老东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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