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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道:“后山危险,你别再往前了,我帮你去找。” 薛蒙忙摆手:“岂敢劳烦师尊。” 楚晚宁道:“左右无事,替你找一会儿,然后我便要去丹心殿赴长老会了,墨燃一起吧,找起来快一些。” 墨燃:“……” 他实在是很服气楚晚宁的,楚晚宁大约觉得他的身子就像火,想烧就烧,想熄就熄,居然这个时候让他站起来找猫?……他都还没有消下去。 薛蒙见他不动,且面色有异,便问:“你怎么了?” 墨燃道:“没什么,从刚才起就有些不舒服,你们先找,我很快就过来。” 楚晚宁瞥了他一眼,这时才蓦地意识到墨燃的衣着和自己不一样,墨燃习惯穿修匀收身的黑金色衣衫,平日里显得很劲厉干脆,也极适合武斗,但缺陷也很明显,若是外头没有罩一件斗篷,一旦下身反应激烈,就会很明显。 “……”楚晚宁没有再说话,黑暗中,一张本教是清冷冷的脸蓦地红了,像是晚霞照在了剔透的冰面上,极冷与极暖融合交汇,晕染晶莹剔透的华光。 打那天起,楚晚宁说什么也不愿和墨燃在死生之巅私会了。 碰巧那阵子也忙了起来,各门派觉得徐霜林活一天,这安稳觉就不能睡一天。他们求助于“天音阁”——那是独立于十大门派之外的一个公审组织,擅长查办疑难杂暗,可徐霜林做事太狠绝,没有留下线索,天音阁主表示爱莫能助。 到了月末时,李无心有些耐不住了,便发了英雄帖,邀大小门派的掌门,主事长老前去灵山赴会商讨。 楚晚宁和薛正雍自然也去了。 上一回群雄齐聚灵山,还是薛蒙南宫驷他们论剑的时候,转眼修真界格局发生了巨变,原本属于儒风门的席坐空空如也,火凰阁也一蹶不振,新推的掌门是个讲话都磕巴的后生,缩在人堆里不吭声,无悲寺禅门大师们谨言慎行,绝口不提前主持之丑事…… 薛正雍回想起当日,群雄并至,融融和气的景象,竟觉得恍如隔世,不由地生出低低哀叹来。 坐上,姜曦被推为第一尊主,彻查南宫絮一事将由他筹措统帅。他这人和之前的第一尊主南宫柳完全不同,南宫柳整天笑嘻嘻的,无论地位尊卑,都是客客气气,不爱得罪人。 姜曦呢? 众掌门才把唱投的结果亮出来,请他主持,他便已冷冷淡淡,且毫不客气地坐到了先前南宫柳坐的尊位上。 南宫柳坐这个位置之前,一力推辞,三番却让,多少总把谦虚恭谨的戏做足了,坐上去之后更是言辞恳切说了半个时辰的冠冕之词,承蒙看得起啊,诸君多提携啊,有错多担待啊,唾沫横飞。 姜曦就三个字。 “应该的。” 他竟然说这个位置应该就是他坐的。 姜掌门,富是真富,狂是真狂,脾气差是真的差,脸皮也是真的厚。 薛正雍忽然想起一件事,低声和楚晚宁咕哝道:“灵山大会他没来,不止一次。” 楚晚宁对这些权谋争端不了解,微蹙黑眉:“怎么说?” “我是说,自从南宫柳当了第一尊主,儒风门被公认为第一大派,姜曦就没有来参赴过任何掌门会……” 楚晚宁打量了姜曦一会儿,说道:“此人心高气傲,看得出来不愿屈居废物之下。” 薛正雍有些冤枉:“我也不愿意屈居废物之下啊。” 楚晚宁淡淡笑了:“尊主是隐忍,不算屈居。” 正说着话,忽有一个孤月夜的随侍小趋而至,在他们案席旁停下,作了一礼,而后捧上一只锦盒。 薛正雍回头道:“怎么啦?” 那随侍摇摇头,指指耳朵,又指了指嘴,竟是个不能说话也听不到声音的聋哑之仆。 楚晚宁留心看了他一个来回,发觉此人和普通的孤月夜弟子不一样,颈部绕着一个银色的蛇形项圈。 “寒鳞圣手……?” 哑仆发觉楚晚宁在看他的项圈,连连点头,又鞠躬,把盒子举过头,呈递给他。 那盒子上头也有精致的蛇形纹章,薛正雍看了,对楚晚宁说道:“他应当直属于寒鳞圣手门下。” 他说着,便往孤月夜的席坐那边看去,果然瞧见天下第一药门大宗师——寒鳞圣手,华碧楠,正戴着面纱帽笠,露一双眼,静静地凝视着他们这边。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回复有很多都木有回,因为昨天的章节从上午九点多一直被锁到了下午四点多,无法点进单章进行回复,不好意思嗷,么么哒~ 今天的小剧场《被锁》 二狗子:为啥昨天要锁185?因为亲了嘴吗? 管理员:不,因为你摸了他的腰。 二狗子:……你就看我老实,你等着,下次我换0.5那套装备上线,保证不打死你。 第187章 师尊,你是我的灯 见楚晚宁转头,华碧楠眼里似乎有一抹笑意,他从宽大的青碧色真丝袍袖下伸出一只洁白细腻的手,柔和地往前摊了摊,示意楚晚宁手下面前的锦盒。 楚晚宁点了点头,对那哑仆道了句:“多谢。” 哑仆见他收了盒子,这才低低又鞠一躬,回到主人身边去了。 薛正雍惊讶道:“玉衡,你认识寒鳞圣手?” “不认识。”楚晚宁看着面前那个盒子,“认识我就不需要在轩辕会花上两百五十万金,去买他的貘香露了。” “那他给你这个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楚晚宁说,“打开看看。” 锦盒打开了,里头居然整整齐齐地,又码了五瓶色泽温润的貘香露,还有一封信函。 楚晚宁拆开看了,信上内容倒也简单,说是知道楚宗师在轩辕阁花了高价拍了露水,自觉貘香露不值这个价,一直想再奉五瓶,但一直不得机缘与宗师相见,如今灵山一会,得此良缘,望君收下。 薛正雍当即道:“我看他是想结交你。” “……” 这种礼物,若是不收,便是拂了对方面子,楚晚宁遥遥谢过了华碧楠,却将锦盒底下交给了薛正雍。 薛正雍喜道:“给我?” “……给贪狼长老。”楚晚宁道,“我总觉得这个华碧楠有点儿怪的,轩辕阁每年拍出他那么多高价药品,都是虚高,他难道一个一个地补偿过来?” 薛正雍嘀咕道:“我觉得不奇怪,毕竟高价是有,高的像你这么离谱的,头一回听说。” 楚晚宁面有薄怒,说道:“不过有所需而已,有什么离谱的。总之你把这五瓶都给贪狼,我想这里头毒什么的,应当是没有,但让贪狼学些貘香露的配制之法,倒也不算浪费。” “你不需要了?” “我……” 说来也觉得奇怪,那些荒诞不经且有真实无比的梦,最近越来越少了,除了刚从儒风门出来的那几天,偶尔梦到些支离破碎的场面,其余夜晚均是好梦。 再喝貘香露,也是暴殄天物,楚晚宁觉得没必要自己再留着这样好的药剂。 灵山待了两三天,再回死生之巅时,墨燃却不在了。 薛蒙道:“除妖去了。” 楚晚宁眉心起了一道薄痕:“又有妖?这个月第十九只了。” “都是儒风门金鼓塔里跑出来的。”薛蒙叹气道,“抓了好多,都关到了咱们的通天塔里,但是通天塔不比金鼓塔,塔身小,镶嵌的灵石符咒又没有儒风门的厉害,再这样下去怕是塔先受不住了。” 薛正雍道:“下回李无心再来,让他带一点到碧潭山庄去,镇在他的圣灵塔里。” 薛蒙笑了:“这倒也是个好主意。” 薛正雍道:“孤月夜也可以分一点,听说他们的摘星塔比儒风门的金鼓塔还要大上一圈儿……” 这回薛蒙不愿意了,竖着漆黑的眉毛,怒道:“不要!” “怎么了?” “我不喜欢那个姜狗,他特讨厌,通天塔塞爆了我都不愿意把自己门派抓着的妖怪送给他!” 楚晚宁摇了摇头,不愿再听他们父子嚷嚷,便先行离去了。 他回水榭睡了一觉,果然又是一夕好眠,再无旧梦打扰,到了一觉睡醒,已是残阳如血,夜色浸满了大半天穹,唯有一丝晚霞血痕弥留在天边。 这个时候孟婆堂已经没有饭了,但他有些饿,收拾衣冠,推扉出去,准备到无常镇转一圈,吃些点心。 结果正巧看到墨燃除妖归来,走在通往红莲水榭的青石长阶上。 一见他,墨燃笑了:“师尊,听伯父说你在睡觉,正想来唤醒你。” “有事?” “没事。”他说,“只是想来找你,一起走走。” 倒也真是凑巧,楚晚宁因他们之间的凑巧而感到些微的欢愉,情意之中,一点点的投缘都是值得人心情舒畅的。 “去哪里?” 却是一齐问的。 楚晚宁怔了一下,墨燃也怔了一下。 随即道:“听你的。” 又是一齐说的。 楚晚宁的十指在衣袖里有些赧然地捏紧,指缝里有汗,眼睛黑而热,却那样平静而安定地看着墨燃。 墨燃忍不住咧嘴笑了。 “哪里都好。” 楚晚宁其实很高兴,但他依旧习惯于淡淡的,即使他的高兴不淡,很浓郁,像枝头淡绯色的西府海棠花。 他说:“那走吧,去镇上看看,吃点东西。” 他甚至没有问墨燃除妖如何,顺不顺遂,他们之间如今有缘而有意,很是默契,当他站在竹扉外,瞧着墨燃黑衣猎猎,暗金色卷草纹的边沿在夜色里潋滟着微光,他就明白一切安好,无需多言。 他们一同来到无常镇上。 这些年无常镇越来越好,从原本的三横街三竖街,扩至了如今的六横街五竖街,差不多大了一整圈儿。 “刚来死生之巅的时候,这里尚未入夜就已家家户户柴门紧闭,院外洒着香炉灰,门上悬挂八卦镜,檐下系着镇魂铃。”楚晚宁看着眼前人来人往,华灯初上的景象,如是说道,“如今除了这小镇名字没变,其余的,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墨燃笑道:“有死生之巅在,以后只会更好。” 两人沿着镇上重新铺设过的青石主街走着,一路上吹糖人的,拉皮影戏的,支出摊子卖小食烧烤的,吃咕咚锅的,琳琅满目,沸反盈天,天街悬挂一排排灯笼,照着夜市热闹,人间烟火。 墨燃见了那咕咚锅的摊子,想起了自己、薛蒙还有夏司逆曾经一起在这里吃过,便笑着拉住楚晚宁:“师尊,吃这个吧,这家有你最喜爱喝的豆奶。” 他们在吱嘎作响的小竹椅子上落座,天很冷,但是配菜炒菜的大师傅却热的厉害,他光着膀子,擦着汗,挪过来问:“两位仙君,要些什么?” 楚晚宁道:“鸳鸯锅。” 墨燃说:“菌菇清汤锅。” “……你不是要吃辣么?” 墨燃垂眸微笑,嗓音温和低缓:“想戒。” 楚晚宁怔了一下,隐约明白过来墨燃为何忽然不愿再吃辣的,似是湖水里有鱼游曳而过,在心池里咕嘟冒了个泡,水波微荡。 “你没必要戒……” 墨燃道:“没有,我只是喜欢。” “……” “喜欢戒,想要戒。”他看了看楚晚宁,浓深的睫毛帘子簌簌而动,落在了对方微红的耳尖,笑了。 后半句就再也没有说下去—— 想要和你一样,吃火锅的时候,两双筷子可以伸进一个热闹的锅里,不再是一红一白,泾渭分明。 墨燃又点了些炒菜,可惜小摊子上不做精致的甜点,他就要了三罐胖瓷壶装着的豆奶,而后坐着等菜上来。 周围都是吃饭的人,男女老幼,乌发白霜,汤锅的蒸汽滚滚升起来,锅镬的火光腾腾升起来,吆喝和划拳,说笑与私欲,都在这鼎沸的烟火热气,菜香酒暖里汇聚成一湖一海的温柔。 人间好平凡,红尘好热闹。 墨燃十五岁之前,饥馑难当,吃不到这些好酒好菜。 当了踏仙帝君之后,万人之上,却也依旧得不到这般真切的安宁。 现在都有了。 忽地火舌腾起,原来是掌勺的汉子掂锅落菜,大火从大锅内簇地卷了上来,映得那赤膊汉子浑身一层细腻的铜色油光,油盐酱醋依次下,遒劲的臂膀筋肉抖动,一盘爆炒顷刻出锅。 正是热乎时候,立即端上桌来。 “油爆双脆!”打下手的小二哥吆喝道。 前世的踏仙君,诸般佳肴讨好不得,却不知为何,竟被这“油爆双脆”惹得笑出声来,他修长十指交叠,点在线条流畅的下巴处,一双纤长浓深的睫毛微微动着,五湖四海的光华都在此刻汇集于那两帘墨色上,把黑暗,染得很明亮。 楚晚宁问:“你笑什么?” “不知道,就是很高兴。” 楚晚宁就不说话了,但对面那个英俊男人的笑容那样迷人,莫名的,就让他的心底也明快起来。 吃过饭,仰头看了看天色,觉得似乎要下雨,但下头的人们似乎浑不在意,依旧在有条不紊地消遣着这灿烂的夜晚。 他们走过一家灯笼铺,墨燃忽然停下脚步来,站在那边看。 楚晚宁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原来那老手艺人正在悉心地裱糊着一盏宝塔灯笼,有另一盏很相似的,也已经做好了,底下有座托,是河灯。 “老伯,劳烦,请给我拿这一盏宝塔灯。” 没有问价,也没有问墨燃喜不喜欢。 楚晚宁走过去,将金叶子递给了耄耋之年,佝偻着身子在认真做灯的老人,而后把那盏河灯随意地递给了身后立着的徒弟。 “拿着。” 墨燃惊且喜,甚至还有些茫然:“给我的?” 楚晚宁没说话,提着吃饭时未喝完的半壶酒,左右看了看,视线落在远处的潺潺小河边,他向那边走去。 灯火一明一暗,复又灼灼亮起,灯花璀璨,赢得浮屠庄严。 墨燃捧着河灯,喃喃道:“从小就想放一次,每年都没钱。” “是啊。”楚晚宁淡淡看了他一眼,“你最穷了。” 墨燃笑了。 河水在静谧平缓地流淌着,楚晚宁不愿下到石阶上去,他懒,于是就那么闲适地抱臂靠在廊桥之下,白衣道长靠着深黑色桥柱,握着系有鲜红穗子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而后微微侧过脸,檐角红灯笼朦胧微光洒在他瓷玉般细腻的脸庞上,他神情淡然,目光却有藏不住的温度,就这样看着河岸边那个开心的、捧着河灯、手脚略显笨拙的男人。 傻子,这有什么好玩的。 但还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墨燃走到河边,絮絮叨叨地和宝塔灯说了许多话,最后俯身将它轻轻搁在了河面,一缕金红光辉倒影在粼粼河水中,墨燃划动了两下水面,送浮屠远行。 那天,墨燃在漆黑的河边立了很久。 不是节日,除了他,河上没有其他人放灯。 只有那一盏小小的宝塔灯笼,散发着微弱而固执的光辉,在漫无边际的长夜寒水里行远,行远,继而变成一点颤动萧瑟的星火,最后被黑暗吞噬,消失不见。 墨燃就默默地站在那里,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看到了最后。 直到泱泱河面,再也没了光明。 下雨了,雷雨。 雨点打浮萍,敲叩粉墙黛瓦。 众人笑着惊呼而散,冬季鲜少有这样突然起来的瓢泼大雨,小摊小贩们争相拿褐色油布盖住用以营生的锅碗瓢盆、工具器皿,推着小板车匆匆四下逃散,去躲这场豪雨。 楚晚宁一时也有些木然,算来惊蛰虽已不远,但此时还未出冬,这雨也下得太过焦急了些。 他站在廊桥下,雨打风吹,只沾湿了他的一点点衣角,倒是墨燃匆匆地从下头河滩跑上来,衣服都湿了,脸也湿漉漉的,眼睛也湿漉漉的,很黑。 望着他,有些温柔,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开个法术,自己烘干。” “嗯。” 如此大雨并不妨碍仙君们出行,尤其墨燃和楚晚宁这种宗师,一个小结界便能干干净净地回到死生之巅去。 但他们谁都没有打开这个结界,而是并排立在廊柱下,在等雨停。 等了很久,雨势没有渐弱的意思,天地间都是雾蒙蒙湍急一片,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夜市顷刻消散了,就像被这冷雨冲淡的水彩,打湿的墨画。 墨燃说:“这雨好像没打算停。” 楚晚宁淡淡道:“这雨下得,像是有病。” 墨燃哈哈笑出声,笑了一会儿,转过头对楚晚宁说:“怎么办,回不去了。” “……” 楚晚宁知道自己应当答他“你不修道吗?”“你不会开个结界吗?”“怎么就回不去了。” 但是他沉默一会儿,不知为何却没有吭声,但也没有应和,只这样抬头,看着茫茫夜雨。 他掌心微热,蜷着的十指间,有些细汗。 正思索着应当如何回答,手却被墨燃扣住了,他那微微的颤抖也好,微微的热度也好,微微的汗渍也好,就都无遮无掩地,尽数落入了墨燃的手中。 墨燃望着他,半晌,喉结攒动:“师尊,我、我想跟你……” 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但心中酥麻悸动,也咽不落去。 到了最后,他黑眸子里又湿又热,一句话,说的热切又含蓄,隐晦又狎昵,他低声道:“我是说……雨太大了,今晚就别回门派了,路那么远,会着凉的。” 楚晚宁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说:“我不冷。” “那你热吗?” “我也不热……” 墨燃呼吸炽热,胸膛起伏,未等楚晚宁答话,便握着他的手,贴在怦怦跳动的心口,小声说:“我热。” 雨打浮萍。 但楚晚宁从他眼里看到了火,看到了熔流与仲夏。 这个年轻男人焦躁得几乎有些可怜,又很可爱。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我们去最近的客栈,好不好?现在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看到今天最后一句话,我怎么觉得我像是那种大学骗男朋友去开房的大猪蹄子…… 第188章 师尊,我是真的很爱你 楚晚宁的心蓦得收紧了。 什么雨太大了,什么好冷好热——明明都是可以回去的,却偏偏用这种两人都觉得蹩脚的理由,要带他去客栈住。 这其中的意思,楚晚宁就算再傻,也当明白。 墨燃是在号他的脉,探他的心意。 如果自己摇头,墨燃定不会勉强,但如果自己答允,便是默认了愿意与他…… 与他做什么? 楚晚宁不知道,哪怕知道,也不愿意去想。 他只觉得自己的脸烧烫得厉害,是大雨也浇不熄的热度。 他紧张极了,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于是只好拎着酒壶细窄的颈口,想再喝一口,里头却已近空了,最后一丝微凉稠厚的梨花白入喉,他低头,鲜红穗子镇得手指愈发细长白皙。 他不吭声,气氛便有些尴尬。 墨燃是个不太爱饮酒的人,这时看他仰头喝酒,却忽然问了他一句:“还有吗?” “没了。” “……你性子好急,喝酒都那么快。”墨燃说着,低下头,轻轻吻了他的唇瓣,“那我就,只能尝一尝味道了。” 梨花白滋味醇甘,有着隐约的桂花清香。 但是三十岁那一年,楚晚宁离世,墨燃在屋顶上独酌了一整晚,喝到最后只觉得什么味道都没有,是苦的。 后来,以及重生之后,墨燃都不怎么愿意再碰酒。 太苦了。 他亲吻着楚晚宁的微凉的嘴唇,一开始是轻啄,小心翼翼地触碰而后分开,再小心翼翼地吻上去。 雨声隆隆,天地渺然。 廊庑下没有任何人,雨幕成了天然的幔帐,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拥抱在一起,互相亲吻纠缠,唇舌湿润地磨蹭着,激烈接吻时脸红心跳的渍渍水声被雨打横梁的滂沱声响淹没,楚晚宁听不到更多的声音,那暴雨之声振聋发聩叩击心弦犹如鼓角轰鸣着。 与冰冷溅入的雨珠子不同,墨燃的呼吸是那么炽热,他的吻从嘴唇一路上移至鼻梁,眼眸,眉心,继而又转至鬓边,粗糙湿润的舌头伸出来舔舐着他的耳廓,楚晚宁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身子紧绷,指捏成拳,却不愿意出声。 他与他交颈厮磨,墨燃噙住他的耳坠,磨蹭过他耳后那颗细小的痣印…… 楚晚宁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着。 墨燃抱住他,抱得更紧,想要把他浑身都捏碎了,捏碎在自己身体里,揉进血肉里。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在楚晚宁耳边呢喃着:“师尊……” 唤的恭敬,手却大逆不道地抚着怀里的人,这个年轻男人闷在锅里叠了密密实实的盖子压抑着的热切,终于还是满溢而出,滚烫的沸水在翻腾着泡沫,水就要烧尽了,就要就要煮干了,柴火却越来越旺,煎熬着他。 煎熬着他们。 “跟我走吧……” 大概是鬼迷了心窍,他竟由墨燃紧紧握着他的手,在雨里急切地奔着,那么荒唐。 雨水极寒,浇在身上却像是烫的,他们谁都没有开结界,也没有去买伞,像是法力近失,像是最寻常不过的平凡人,任由风吹雨打着,急急循着大雨里摇曳的红灯笼,跑进一家客栈里。 客栈的小二正在打哈欠,大约觉得这么大的雨,这么迟了,是没有旅人再来投宿的,因此见两人湿漉漉地闯进来,吓了一跳。 墨燃紧紧握着楚晚宁的手腕,手心那么烫,好像都要把水汽蒸干了。 他抹了一把顺着英俊的脸庞往下直淌的水珠,有些焦躁地说:“住店。” “啊,好,好,这是两间上房的钥匙,一共……” “什么?”听到两间上房的墨燃更焦躁了,他喉头攒动,修长分明的手指蜷着,敲了敲台面,“不,我们只要一间。” 小二哥愣了一下,看了看墨燃,又看楚晚宁。 楚晚宁猛地把脸转了过去,烧得厉害,他不动声色地把手从墨燃掌心里挣脱开,而后道:“要两间。” 小二哥略显犹豫,善解人意道:“若是银钱不够,一间也是可以的。” “要两间。”楚晚宁斩钉截铁,目光如刺刀,端的是让小二哥倒退一步,也不知道是哪里惹着后头这位白衣仙君了,忙诚惶诚恐地递了两把钥匙,按价收了银两。 楚晚宁缓着呼吸,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如往日一般从容,只可惜身上一直湿漉漉地滴着水,更有雨珠子顺着漆黑的眉渗下来,落入眼眸里,他眨了眨眼,睫毛湿润。 “我先去睡了,你买些姜茶干巾,一会儿再上来。” 楚晚宁说的正正经经,庄庄重重,甚至特意在小二哥面前,从墨燃手中只拿过一只黄铜钥匙,而后独自上了楼去。 他看起来很清白。 墨燃在后头也不说话,只是暗自觉得好笑,他知道,楚晚宁的脸皮毕竟是薄的,再怎么着,样子也是要做出来给别人看。 楚晚宁来到屋内,单间房,床榻也窄。 他看了那卧榻一眼,只觉得喉头很干,脸更是烧得厉害,竟是不敢再看第二眼,只站在卧房中央,连灯烛都没有点,不知自己应当做些什么。 他的头脑甚至还是昏沉的,觉得这一切是那么荒谬,唐突,猝不及防。 怎么会这样…… 自己怎么就会站在这里,怎么就会趟着雨水来这里胡闹,怎么就…… 他还没有想完,身后房门开了,墨燃走了进来。 楚晚宁的身子一下子绷直绷紧,十指在宽袖下捏成拳,他尽力最大的努力去而知骨缝里细微的颤抖,但是没有做到。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这样茫然、无措,把风筝的引线交到另一个人手里。 他的掌心里不知是雨,还是汗,很湿润。 “咔哒”一声,门栓被落下,清晰可闻,令人寒毛倒竖,犹如刽子手的刀架在了脖颈间,铁腥味。犹如猎豹虎狼的利齿将咬上猎物,血腥味。 楚晚宁忽然,陡然,竟然,生出一种想要临阵脱逃的恐惧感。 幸好他的脸上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墨燃开口说话,声音还算温柔,没有太过剑拔弩张,克制着,但多少有些沙哑:“怎么不点蜡烛?” “……忘了。” 墨燃把木托盘在桌上放落,将一盏烫热的斗笠小碗递到楚晚宁手中:“姜茶,你要的,趁热喝吧。” 说着走到窗边,去点那西窗旁的烛台。 外头风吹雨斜,屋内很黑,但镂着葡萄藤纹的窗户是开着的,外头别家的灯火模糊地亮着,晕着些微弱的光。 墨燃站在敞开的窗户前,秀丽纤细的鹤鸟铜烛台边,白茫茫的雨幕衬着他高大的身影,那个剪影显得挺拔,俊秀,轮廓分明,拨弄着火刀火石时,纤细卷翘的睫毛显得格外鲜明,像两只黑色的蝴蝶。 他是修道之人,要点个火,原本没有那么麻烦,但他却偏偏愿意像个最寻常不过的人,用最寻常不过的方式,踏实而安静地去点那一缕光明,让心蕊明暗亮起,蜡炬软为红泪。 火石擦亮了,正欲凑去灯蕊上,楚晚宁忽然道。 “别点灯。” 墨燃的手悬而未及,回头望他:“怎么?” 楚晚宁不知该说什么,便只好生硬地重复:“不要点灯。” 墨燃一时有些困顿,而后看着黑暗里那个木僵而立的人,心中缓缓的明白了过来。 纵使晚夜玉衡,也会有怕的时候,会有畏惧的东西,会有不知的领域。 前世与他有过枕席之欢的那些人,男的也好,女的也罢,都愿踏仙帝君能多瞧瞧他们的脸,从未有人提过熄灯的诉求,都宁愿那红烛彻夜高照,使尽千般技巧,万般讨好,无限娇媚,来博君半寸眷恋。 墨燃不眷恋。 无论是初时的容九,后来的宋秋桐,说来奇怪,当年宠他们,是固执地觉得他们像师昧,所以把他们留在身边,近乎是做戏般的痴迷。 但在床上却从来不爱看他们的脸。 从来只是让他们背对着自己,不去亲吻,也不爱去抚摸,枯燥重复的动作里,头脑甚至都是清明的。 甚至会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真的很没意思。 他记不住那一张张烛火下媚笑的,逢迎的,高潮的,酡红的脸。 如今想来,那些欢爱,与“欢”无关,与“爱”也无关,反倒像是他在混乱泥潭里陷入,堕入,让自己显得更脏,更深,自暴自弃,恨不能把自己的骨头缝都染黑。 黑到极处,就不会再渴望光亮,奢望救赎,就不会再斗胆想拥住那人世间最后一团火。 好极了。 可是怎么还不死心。 无论怎样告诉自己不留恋,不眷恋,告诉自己,生命已无望,世间尽黑暗,还是会在风雨飘摇的巫山殿,在纠结与煎熬中,伸出颤抖的指爪,猛地勒住楚晚宁的脖颈,按在冰冷的金石砖上,按在凄清的院中青石台上,在枕席凌乱的被褥间,在雪地里,在温泉中,甚至在朝堂高座、庙宇祠堂、在最庄严最肃穆最当奉上尊敬的地方。 玷污他。 看着他的脸,亲吻着他的脖颈,脸颊,嘴唇,唤着他的名字。 撕碎他。 其实那些时候,楚晚宁也是想要黑暗,要熄灯的吧。 一点光芒都不想要有。 但是那时候楚晚宁不说,什么都不肯说,什么要求都不肯提。 想来,软禁他足足八年,楚晚宁只在最初和最后,请求过他两件事。 第一件,是踏入巫山殿时,请求他,放过薛蒙。 第二件,是永离人世前,请求他,放过他自己。 如果不是意冷心灰,又怎会如此…… 墨燃将火刀与火石放下了,许久没说话。 久到楚晚宁微微放松了因为紧张而绷直的身子,久到楚晚宁轻声问他:“怎么了?” 墨燃说:“……没什么。” 嗓音温雅,潮湿,咸涩。 他走过去,抱住了黑暗里那个兀自站着的人,彼此的身上都还有些雨水潮湿,墨燃抱着他,然后说:“晚宁。” “……” 有一瞬间他忽然很想把那些过去的事情都告诉他,可是他喉头哽咽,鱼刺般梗着,他说不出口。 真的,真的说不出口。 如今这来之不易的温暖太不容易,无论对他,还是对楚晚宁,都来得太难了。纵使千般有罪,万般有愧,也不能说,不愿说。 不想醒。 只想好好的,梦下去。 直到黎明把咽喉扎穿。 没有灯,没有火,黑暗中,墨燃拥着他亲吻,吻得很专注,渐渐缠绵。 屋内很安静,雨声不能扰乱的安静,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心跳,嘴唇触碰,转换角度时细微的湿润声音。 楚晚宁极力地想要让自己的呼吸时一如往常,可是没有用,他在墨燃的亲吻抚摸之下,胸膛的起伏逐渐变得急促。他本就是个身材高挑匀称的男性,可是墨燃能轻而易举地笼着他,覆住他,山岳般雄浑高大,这个男人将他搂在炙热的怀里,初时轻啄浅吻,继而索求更深。 他撬开了楚晚宁的唇齿,湿热粗糙的舌头探进去,磨蹭纠缠着,像是渴极了的人,在饮着甘露,又像烈火焚身的人想要引了水来熄火,可是楚晚宁的气息对他而言不是清凉的水,而是松油,浇在火里,烧的无边无止,烽火狼烟。 不知是谁先脱起了对方的衣袍,暗夜里喘息混杂着喉头攒动,低低吞咽的声音,或许是因为仓促解着腰封除着衣物,动作激烈弄疼了,又或许是久旱逢甘的悸动,屋中偶尔有不可遏制的细小轻吟,但更多的是雄性欲望来时激动的粗喘。 亵衣的衣襟被扯开,楚晚宁尚未适应那微微凉意,就感到墨燃往下去,吻着他的脖颈,而后是锁骨,继而嘴唇含吮住他的胸前,湿润又炽热…… 楚晚宁低低喘了一声,脖颈后仰,羞耻而刺激。 他涨红着脸,所幸周遭很暗,他想墨燃瞧不清他脸上的烫热,但他轻声道:“窗……” “什么?” 墨燃含混地抬头,对上楚晚宁垂下来的,湿润的眼神。 他原本是想听楚晚宁把话说全的,可是只一眼,他头皮都麻了,脑中血液狂涌,他遏制不住凶猛的情欲,亲着他,揉搓着他,又抱着吻了很久,才喘息着微微松开楚晚宁的嘴唇,又不舍,再啄了一下,低哑道:“什么?” “……窗……”楚晚宁心跳极快,他不知道该怎么在绵长的亲吻里匀实地呼吸,因此头都是晕眩的,“你还没关窗。” 墨燃去将窗关了。 最后一点微光也被隔在外头,卧房内就此黑暗一片,欲火更是恣意出笼,墨燃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是烫的。 他们跌跌撞撞地磕碰着,滚到床上,那床年久失修,发出沉重的吱嘎声。墨燃没有给楚晚宁反应的机会,已压在了楚晚宁身上,去解那已经凌乱不堪,襟口大敞的洁白亵衣。 他感到楚晚宁在他身下细细地发抖,就和前世他们第一次做爱时那样,哪怕再是克制,楚晚宁仍是在战栗着,细小地战栗着,他控制不住。 墨燃怜爱又心疼,他捧起楚晚宁的脸,吻着他,眼帘,嘴唇,下巴。 他在他耳边沙哑地低喃着:“别怕……” “我没有……没有怕……” 墨燃握住他微弱颤抖的一只手,与他十指交扣,灼热雄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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