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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已,所以南宫柳称他为霜林先生,而非是长老。 一番查探,徐霜林抓着南宫柳的右手,看着那枚熠熠生辉的指环,蓦地色变:“这上面竟附着万劫咒?” 周围聚着的亲随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俱是倒抽一口凉气,唯有南宫柳,竟是浑浑噩噩,不知生死之咒为何物,只挂着眼泪茫然地抬起头,鼻腔里不住有晶莹的鼻涕流出来,和着血污,滴在地砖上。 “啊,什么那是什么?” “死咒。” 徐霜林的脸色很不好看。 “这枚指环上被罗枫华下了死咒,他诅咒后一个戴上指环的人,只要照到丝毫月光,就会肌肤皲裂,生不如死……夜夜如此。” “什么?!” “还不止。”徐霜林的手抚过戒指的翡翠,阖眸感受那里头汹涌的灵流,“在十五月圆时,哪怕你足不出户,四壁封实,半点夜色都不透进来,依旧会感受到千刀万剐之苦痛,逃无可逃……” 他睁开眼睛,看了缩在地上以惨无人样的南宫柳一眼,轻声道。 “至死方休。” 浓稠腥臭的血污下,南宫柳的瞳孔猝然收拢,那样子浑然像是惊惶失措的硕鼠,又像是黑黪洞穴里探首的毒蛇。 他滑稽地抽搐一下,喃喃道:“至死方休?” “嗯。” “破,破不了?” “破不了。”徐霜林说,“至少我此刻想不出任何可以破解的法子……只能以后……” 他话还没有说话,南宫柳就挣开他的手,惨叫狂笑着爬下台阶,在冰冷光洁的地砖上拖出一道歪七扭八的血印子,他一边哀叫,一边大笑,声音嘶哑扭曲到了极致,尖利得像针,连幻象外的许多人都忍受不了,堵住了耳朵。 “哈哈哈——咒我?你咒我?” “罗枫华!你夺了我南宫家的掌门之席,我把你赶下台来,留你全尸,已是……已是天经地义!你居然咒我?你怎么忍心——你怎么有脸!!” “我念你……授业之恩……把你葬在……葬在英雄冢……哈!英雄冢!你却要让我夜夜苦痛,皮开肉绽——至死方休!!!”他咆哮起来,一寸一寸挪到大殿门口,蛰伏在大殿红铜重门投下的浓黑阴影里,指爪狰狞抽搐,猛地拍起,忍不住重击着地面。 “至死方休!你怎么能狠心!你如何能狠心——畜生!畜生!你毁我一辈子!” “掌门……”左右于心不忍,过去想把他搀回来,但是南宫柳怒吼着,大喝着,状若疯癫痴狂。 这一团血肉模糊的脸上,从来都是懦弱无能大过其他任何色彩,可今日却不一样,他脸上有着刻骨的仇恨,野火般跳跃在瞳孔里,烧的理智枯焦,寸草不生。 南宫柳歇斯底里地嘶吼道:“传我……第一道……掌门令……” 随侍跪地听令。 “前代掌门罗枫华,罪大……恶极……无可饶恕!命人将他遗骸……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徐霜林静静地立在旁边,垂眸听着,看不出任何表情:“…………” 这时候新的一轮撕裂袭来,南宫柳承受不住,蓦地崩溃,复又大哭了起来,但他一边哭,一边仍旧是将他登上儒风门宝座的第一道命令说完,一字一句,都从后槽牙里挤出:“沉尸……血池……” 你诅咒我血肉模糊至死方休。 我沉你入无间炼狱,永世不得超生。 在这段幻象的最后,南宫柳睁着空洞茫然的双目,嗓音像是破陋的陶埙,极其嘶哑,他喃喃着说:“罗枫华,畜生……你这个畜生……” 记忆碎片又开始雪片般崩塌重组了,这寸寸揭开的儒风门腥臊秘闻,让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入了神,有的人,比如叶忘昔和南宫驷,那是因为切身之事,不得不看,而更多的人却都被激起了一种窥伺他人隐疾的快意。 嫉妒是这世上最丑陋的情感之一,这些受邀来参加南宫驷大婚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拜服儒风门的?有多少经过那宏伟壮观的三出阙,经过寸土寸金的灵气石,看到天潢贵胄的七十二城,心中只有佩服,没有半点眼红? 越是高耸入云的阁楼,坍塌起来,就越能引来众人围观,瓜子皮儿磕的满地是,唾沫星子一溅三尺远。 他人的痛苦,永远是街头巷尾,茶余饭后最好的谈资。 墨燃有些不愿意再看下去了,但是此事疑点重重,事关重大。虽然徐霜林的回忆瞧上去毫无问题,能把金成池、桃花源之变都解释过去,但他隐约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他总觉得这段回忆里,有些东西格外不对劲。 ……是什么呢? 他蹙起眉,沉闷地思量着。 但忽然间余光一瞥,瞧见远处似有异光闪动。但由于这里正在展开一段又一段的幻象,没有人会往林子外头看,所以竟然没有发觉—— 墨燃愣了一下,而后脸色骤变,高喊道:“劫火!” 众人闻言纷纷转头:“劫火?哪里有劫火?” “那边——在那边!” “不对!这边也有!” 谁都没有想到在他们看徐霜林往事回忆的时候,儒风门的四面八方,七十二城,竟都燃起了熊熊的猩红色烈火,那火光此时还渺远,他们所处的密林又深,因此不留心看的话,根本瞧不清楚。 劫火属厉火之一,除非天降大雨,以甘露止熄,否则不把周遭烧的寸草不生灰飞烟灭,就根本不会停下来。 浓烟滚滚而生,火光犹如泼在绢面上的水,很快向四周晕染开,遥遥可见七十二城有一颗颗璀璨流星向四野飞逝而去,但仔细一看,哪里是流星?分明是一个个从火海里逃出来,御剑飞出的儒风门弟子。 林中众人见状,有不少陡然失色,大叫道:“怎么回事?” 更有人立即反身往诗乐殿跑,口中连声呼着同伴的名字。薛正雍也是面目豹变,因为王夫人还在那边,她根本不会御剑之术…… “阿燃!玉衡!蒙儿就交给你们了,我去瞧瞧夫人——” 墨燃也很心焦,点头道:“伯父快去,带伯母先离开,这里有我们,我绝不会让薛蒙有事。” 薛正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往火光冲起的诗乐殿掠起而去。 看到骤然惊起的这一团乱,徐霜林静静地立在原处,忽地绽开一个极其灿烂的笑脸,他笑着说:“好一派树倒猢狲散的景象。” 墨燃蓦地回首,见徐霜林打了个响指,让那流光溢彩的记忆残片犹如千万雪花,涌聚到他掌心里。 周围又恢复了一片火海汪洋,天空中无间地狱的天裂依然没有闭合,还是不断地涌出金红色熔流,以极缓慢地速度向林间扩散。 墨燃盯着徐霜林看,忽然感到不寒而栗。 这个人,眼睛里的神韵不对劲,这种眼神墨燃太熟悉了…… 前世他在死生之巅,他在空荡荡的巫山殿,他在楚晚宁身死之后,每每揽镜自照,看到的都是这样一双可怖的眼。 弥漫着疯狂与血腥,自暴自弃,想要让所有人为自己殉葬的眼睛。 “你想毁了儒风门?” 听到墨燃这么问,徐霜林的反应,只是两枚脚趾头交织着互相搓了搓。 然后微笑道。 “是又如何呢?我毁我自己家,轮得到你来管?” “你自己家……” 徐霜林踩着滚滚熔流,走到南宫柳身边,一把抓起他的后领根子,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抬起眼皮说道:“对,我自己家。” 他强迫南宫柳面对他的脸,然后抬起手,当着被凌迟果吊着一口气,生不如死的南宫柳的面,抬起另一只手,缓缓地,一寸一寸地,从脖颈底下开始,慢慢撕扯,一点一点…… 嘶啦。 到最后只是轻轻的一声响,一张百年蛇妖画皮做成的精致人皮面具被揭下来,露出后头,一张芳华不再的脸。 南宫柳先是浑身一震,继而急剧地颤抖瑟缩,他气若游丝,却仍是艰难地从喉咙里扯出星星点点的嗓音。 “你……是你……?!你……没有……死?你竟然……你竟然……” “我没有死,你还活着,我怎么能比你先一步死呢。”徐霜林笑眯眯地说,“我可是处处都要强过你太多,包括寿数,你烂成泥了,我都会好好活着。怎么?你我久别重逢,高兴的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吗?” 他生出一簇火,将那人皮面具随意烧掉,火焰一直蔓延,烧到了他的手指尖,他浑不在意,也不觉得疼,甩了甩手,将沾染着焦黑的指尖按压在南宫柳的唇边,歪头笑着说。 “掌门仙君,好久不见……或者说,我应该喊你一声……哥?” 第169章 师尊,第一禁术 “南宫絮!” 未走的人群中,有年岁稍长的人,猛地反应过来,惊呼道:“是他?” “是南宫絮……” “他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罗枫华当年亲手把他杀死的……他怎么……他怎么还会活着?” 叶忘昔更是惊呆了,一张俊俏的脸惨白惨白,嘴唇嗫嚅,半晌含着泪,摇头退后:“义父……” 徐霜林乜了叶忘昔一眼,朝她微笑道:“小叶子,来义父身边,义父不伤你。” “你休想再碰她!!”蓦地有人暴喝一声,叶忘昔的手腕被一把抓住,她回过头,南宫驷眸子里弥漫着无尽苦痛,淋漓鲜血,“叶忘昔,你到我身后去。” 徐霜林笑了:“我的好侄儿,你这脾气怎么跟你爹半点都不像,只像你娘?” “你闭嘴!你不配提我阿娘!” “我怎么不配了?”徐霜林慢条斯理地说,“你知不知道,你阿娘曾经最喜欢的人,根本不是你爹,而是我?” “!” 看到青年面庞上扭曲盘绕的震怒与恶心,眼中迸溅出的痴狂和苦痛,徐霜林却反而觉得享受,他像是被这样刻骨的仇恨给滋养浇灌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爹毁我声名,夺我一切,但是那又怎样。儒风门……儒风门——还是在他手里,走到这末日黄昏了。恨我啊,驷儿,恨我啊——大哥!哈哈哈哈——你们以为,当年那个可怜巴巴的南宫絮就这么死了?以为我会乖乖躺在坟墓里面,看你们在这阳世间逍遥痛快?” 笑容猛的拧紧,他啐道。 “做梦!” 他说着,绕到气息奄奄,却不得断绝的南宫柳身前,一把搙起自己大哥的衣襟,就像搙起一滩烂泥。 “煌煌儒风门,落到这样的废物手里,能有什么用?掌门……呵,可笑!身为掌门,不照样这么多年被我耍的团团转。我说要什么,就跟狗一样撅着屁股乖乖给我找什么?”他笑嘻嘻地拍着南宫柳鲜血淋漓的脸颊,笑得亲昵,眼神里却闪着阴森的光,“大哥,你可真是个脓包孬种,废物点心。” 一旁的孤月夜掌门姜曦说:“阁下所图,竟只是为了毁儒风门百年基业于一旦吗?” 徐霜林回过头来,眨了眨眼:“百年基业?那算什么,基业毁了,可以重头再来,七十二城烧完了,也可以拔地再建。唯有人心死了,便成散灰,风一吹就散了,那才痛快。”他顿了顿,竟是灿然笑道: “我要毁了你们所有人的心。” 这句话说的不阴不阳,配上他春光满面的脸,端的令人不寒而栗。其他人尚未做出反应,南宫驷却再也捺不住了。 他眼神烧着无尽的业火,充斥着绝望的焦烟,那双眼睛里只有仇恨与疯狂,没有半点生欲,玉笛声响,一头三人高的妖狼斩风破浪自林间长啸而出,腾跃至南宫驷跟前。南宫驷翻身上背,人未坐稳,影已疾掠。 “曼陀,召来!”随着他的嘶喝,一把闪着灼灼光华的神武弓出现在了他的掌中,南宫驷夹紧了妖狼,骑在狼背上,半身挺直,臂开玉弓曼陀,他脸上闪跃着疯狂的仇恨,顷刻间已是三箭连发,直刺徐霜林的要害。 徐霜林笑道:“驷儿,你很淘气。” 他躲过两箭,眼见着第三箭闪不过去了,却也不急,而是一把揪过自己兄长软绵绵的半死之身,挡下了这一箭。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哪怕对方再是薄情,对于南宫驷而言,血脉之情却仍是刻入骨子里的习惯,他忍不住浑身一紧,太阳穴突突直跳,犬牙早已咬破了嘴唇,满唇齿的血…… “还要不要和伯父玩?”徐霜林却是很亲热,笑着说,“伯父陪你。” “南宫絮!!我杀了你!!” “小孩子家家的,喊打喊杀做什么?”言语轻松,徐霜林手上的动作却分毫不缓,与自己的侄儿拆起招来。 才不过几招,他凌厉的身手令周围几乎所有的修士都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有人忍不住想——难怪当年南宫柳接任掌门,当弟弟的心态要扭曲——这兄弟二人的法术灵力,根本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异,当哥的给弟弟提鞋都不够看的。 “好厉害。” “南宫絮当年不是偷学他哥的法术吗?他怎么会有如此本事。” “简直和第一宗师不相上下……” 有几个原本想要帮着南宫驷上去围攻他的人,此时纷纷收敛了阵势,更有机敏之徒,心道儒风门此次灾劫看来已无法可解,竟趁着乱,转身遁跑。这种心态一个传一个是极快的,短短瞬间,那些没走的修士也都跑的跑,散的散,甚至顾不得那些先前被做成了棋子,还没有恢复神智的同门师兄弟。 转眼间狩猎林里已不剩几个人了,墨燃转头一看,只有自己,楚晚宁、叶忘昔还不曾离开—— 不对,还有姜曦。 这倒是没有料到。姜曦是天下第一富豪,霖铃屿的掌门,世上最会做生意的商人,也是除了儒风门外,修真界最大门派的首领。 没想到他竟愿意管这吃力不讨好的摊子。 “姜掌门……” 一声微带颤抖的嗓门,让墨燃更是吃了一惊,他回头看去,刚才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橘子树后头还缩着一个人,虽然脸色灰败,嘴唇颤抖,但却仍强撑着没有走。 李无心?! 作为上修界垫底门派的掌门,李无心咽了咽口水,稻谷壳般油黄的脸上泛着细汗,不甚确定地望着剩下的几个人:“一起上吗?” 姜曦没有立刻答话,目光迅速自剩余的所有人身上掠过,而后杀伐决断道:“李庄主,你与我过来,我去将那些沉睡的棋子都救下来,你负责御剑将他们尽数带去周全之地。” “好,好好好。” “至于楚宗师和墨宗师……” 楚晚宁道:“墨燃,你去襄助南宫驷,我将天裂补上,即刻便来帮你。” 这道天裂与彩蝶镇的并不一样,没有成千上百的厉鬼汹涌,有的只剩下了金红色的地狱熔流,因此并不危险,只是撕裂的口子巨大,确实还是由楚晚宁来修补会比较合适。 墨燃撤了见鬼万人棺,那二十余个被充作棋子的青年修士尽数绵软地倒在了地上,姜曦青色衣袖一拂,顷刻洒下万点药粉,平稳这些人虚弱的状态,而后侧头对李无心道:“劳烦你。” 李无心点了点头,一柄闪着碧绿光华的重剑随召而出,他默念咒诀,原本只能承载两三人的重剑忽然一扩数十尺,半悬在空中。姜曦将那些人一一抱上剑柄,最后一个轮到薛蒙,但李无心的武器却怎么也支持不住了。 李无心道:“带不动了,人太多,等我这趟走了回来再说。” 姜曦看了一眼不远处,强者交锋花火四溅,灵流愈发彪悍可怖,周围的橘树纷纷倒折,摧枯拉朽,显然很快就会波及此处。 他没办法,低头颇为嫌恶地看了薛蒙一眼,说:“罢了,你走你的,剩下这个废物由我来带。” 言毕,沉声唤了句:“雪凰,召来。” 他脚下刹时出现一柄通体泛着蓝色辉光的银铸长剑,佩剑“雪凰”极为华贵精致,剑柄纤细,纹饰精美绝伦,但一看就不擅长负重。不过还好,两个人的重量还是吃得消的,姜曦横抱着昏迷不醒的薛蒙,想起这个人之前是怎样出言顶撞自己,又是王夫人和薛正雍的儿子,他便难掩厌恶,嫌弃之意尽数写在脸上。 李无心:“……” 看姜掌门这个样子,该不会御剑到一半,挑个最高处把死生之巅的少主丢下去摔成肉泥吧? “看什么,还不快走。早点送出去,还需回来帮忙。”姜曦阴沉着脸道,“总不能真的让儒风门就此灰飞烟灭。” 两把神武乘风而起,载着那些灵流熹微的青年们,朝着远处飞去。 于此同时,楚晚宁已将地狱天裂封到最后一段,而墨燃他们和徐霜林的交战近趋白热。墨燃的实力强悍,而南宫驷更是杀心决绝,徐霜林虽然道法通天,却也在两人的合围之下变得有些招架不能。 捉襟见肘间,徐霜林朝着叶忘昔喝道:“叶子,你杵着做什么?真要看你义父死在他人手下?还不快来帮我!” 叶忘昔指捏成拳,神情痛苦,整个人都在细细地颤抖,却不曾上前,反倒是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你当真要袖手旁观?你忘记小时候是谁把你从橘树林里抱回来,把你养大,给你名字了吗?” “……不是。” 她近乎崩溃,却因自幼坚强,掌门也好,长老也罢,都将她当个男儿来养,如今遇上了这样的变故,她依旧习惯性地坚持着,她的背脊仍是挺直的,脸虽涨得血红,却不像寻常姑娘一般失声痛哭。 但她的血肉却好像已经碎裂了,这个时候好像随便谁轻轻触到她,她浑身的筋脉皮肉都会自骨骼上剥脱,碾落成泥。 徐霜林见她这样,暗骂一声,却也没有再逼迫她,而是转过头更凶狠地与另外两人打斗。 “铮!” 他手中的佩刀忽然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出自昆仑踏雪宫的极品武器竟再也无法支撑,于墨燃的柳藤抽击下四分五裂,断落在地。 墨燃冷然:“你还能拿什么打?” 徐霜林心道不妙,此时忽听得头顶发出一声幽远犹如亘古遗音的轰鸣,他猛地抬头,见楚晚宁已将天裂完全补上,狩猎林上头的夜空复又恢复原样,失去阴间灵流的地狱熔岩在刹那间散作点点金红,像林中的萤火虫一般四下飘散。 繁星漫天,楚晚宁飘然自夜空中而落,他深色的礼袍在罡风中猎猎拂动,更衬得一张脸白如瓷胎,眉眼英俊绝伦。 但纵使再是俊美,也遮掩不住他浑身鼎盛的杀气。 “妈的。”徐霜林咬牙切齿道。 一个墨宗师都已经够他受的了,再来一个楚宗师,这两人合力,放眼整个修真界,有谁能与他们单打独斗? 徐霜林往后退了一步,猛地拿刀子划开自己的手掌,挤下沥沥鲜血,抹了个咒印在额头,低喝道:“还不来救我?拖到什么时候!” 而后,抬手凌空一抓,指甲突然暴增数寸,他“噗”的一声径直撕破了罗枫华躺在湖面上的躯体,把他的灵核血淋淋地揪出,揣入怀中,接着迅速后跳,竟是揪着自己半死不活的兄长,撤掉脚下结界,跃入甘泉湖中,一个猛子直扎湖底…… 墨燃当即回神——那湖底插着方才开启地狱天裂用的神武“不归”啊! 徐霜林水性极好,且光着脚,游动起来很快,即使拖着一个活死人,也立刻抓住了湖中的漆黑陌刀,而就在他冒出来的瞬间,天空中忽然再次出现一道裂口。 楚晚宁眉宇低压:“天裂?” 他说的并不肯定,那道裂痕很小,只有一人高,和寻常的鬼界天裂并不相同,里头没有任何阴气透出。 徐霜林甩着水花,一掠而起,一手抱着自己的哥哥,一手握着不归,以神武之刃朝下猛地挥出一道剑气,逼得欲追他的三个人均是步履微滞。他乘此机会,扶摇而上,而那狭小的裂缝中突然伸出一只极漂亮的手来,紧紧地攥住了徐霜林的胳膊。 “……时空生死门!” 脑中电光火石,楚晚宁眼睛蓦地睁大了,他素来镇定自若,即便看到珍珑棋局,都不会如此震惊,但此时他脸上血色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袖下手捏成拳,错愕难当。 墨燃则像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扭过头:“什么?!” 这怎么可能?! 这居然是三大禁术之最强,传闻中可以撕裂时间空间,使身处不同时空中的人,逆天逆命,同时出现的法术——这是修真大陆早已失帙的禁中之禁—— 时空生死门! 作者有话要说: 有心细的妹子记得狗子前世是掌握了三大禁术里面的两大,唯一不会的是重生术,那他为啥看到时空门会辣么惊讶而且表示难以置信,不要急,这不是bug,之后会解释到哒~么么啾~ 第170章 师尊,太污了别看 一晃眼的功夫,徐霜林已被那只从生死门里伸出来的手拉着,拖入了另一个空间中,南宫驷想追,却是根本不可能,那条空间裂缝在徐霜林整个人爬进去的瞬间就立刻封实,轰然关闭。 夜空中什么都不再剩下,只有一小片徐霜林的衣角,没有来得及在生死门关闭前带进去,此刻飘飘悠悠地,于死寂之中,落入湖里,白色的衣料很快被湖水浸透,缓慢地沉入湖中…… “怎么可能。”墨燃喃喃,“这世上怎会有人真正掌握了时空生死门?” 作为前世的踏仙君,他很清楚,世上禁术有三:珍珑棋局、重生秘术、时空生死门。 前两种禁术虽然难以习得,但在修真大陆也并非是闻所未闻之事,比如前世的自己,比如怀罪大师,或多或少总有人能施展这两种法术。 唯独关于时空生死门的记载,历史上寥寥无几,最近的一次发生在数千年前,曾经有一位大宗师因为爱女过世,心痛难当,于是开启过这扇禁门,想要把活在另一个时空之中的女儿带回属于自己的世界。 但是,他的举动被那个时空中的自己所觉察,同样身为父亲,那个世界的“他”又怎能允许爱女被夺,在两人的殊死对决中,开启的时空裂缝扭曲变形,最终将他们的女儿卷入了罅隙里,挤压成了碎渣…… 那个宗师回来后就崩溃了,从此封印禁术卷轴于炎帝神木之中,而他则成为了漫漫的岁月长河里,最后一位完全掌握了“时空生死门”的人。 由于这门禁术久不出鞘,这些年来,越来越多的修士笃信这世上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时空扭曲法术,倒是前世的墨燃,他因道法无边,竟凭着掌握在手中的残卷,以一己之力,撕开了一个类似的缝隙—— 但是,那个缝隙仅仅只完成了空间上的挪移,并且极不稳定,墨燃曾尝试着把一只兔子扔进去,想要把它挪送到几千里开外的地方,兔子传是传过去了,只不过因为裂缝不稳,出来的时候它整只都是内翻的,内脏翻在了外面,皮毛反而裹到了里头,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团疙瘩,心脏还在突突的跳动…… 后来墨燃又尝试了多次,百次里头总有五六次会出状况,一出状况场面就极为恶心,分体的,支离破碎的,甚至还有脑袋很快出现,但身子晚了半个时辰才被裂缝吐出来的。 但即便是这样,在修真界都足够掀起轩然大波了,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墨燃复原并且精通了“时空生死门”,但他自己却并不确定:他没有见过数千年前的第一禁术,但是就史料上的记载,他觉得自己复刻出来的法术,和真正的时空生死门相差甚远。 楚晚宁掠至湖面,抬手将徐霜林留下的半片布料拾起,阖眸细细感知后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后又变得愈发悒郁。 他摇头道:“不是完全的时空生死门,那个人应当只掌握了一半残卷,依这布料上遗落的灵力看来,应该只能成为空间门,不能称之为时空门。” “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个法术和真正的禁术还有很大相差。”楚晚宁道,“我能感知到的灵力残余只有空间上的,也就是说南宫絮被某个人通过这个空间裂口,瞬息拉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墨燃心道,这不就和自己前世还原出的生死门差不多?如果只是这样,倒也不是不可能实现。 但他心里头还积着一重阴影,他问:“如果是真正的第一禁术呢?施展起来会怎么样?” 楚晚宁的神情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微妙,顿了顿,才说道:“若是真正的时空生死门,能做到的根本不止是空间和空间的撕裂,它甚至能带南宫絮去往另外一个红尘。” 然而听到这句话,墨燃却是神色微变,继而抿了抿嘴唇,没有再作声。 他前世没有太多学识,搜罗到的文献也不知有几分可信,对于传闻中那个大宗师撕开时空裂缝,把另一个世界的女儿带回来这种事情,他心里头其实是觉得不太靠谱的。 如今话出楚晚宁之口,墨燃才终于完全确信,可这种确信带给他的却是阵阵寒意。 ——楚晚宁不在的五年里,墨燃遍读经典,其实心中隐隐对自己的重生之谜觉得诡谲古怪。 他前世没有见过真正的重生术,原本以为所谓“重生”,就应当和自己一样,回到死前的某年某月,一切从头来过。 但是这辈子看到怀罪大师亲手施展了这一大禁术,墨燃有一处地方便是百思不得其解:大师的重生术,是让楚晚宁的魂魄从地府回来,回到那个并没有腐烂,也没有严重受损的躯体中去,然后在这个世上继续存活。 这种重生,和自己经历的,并不一样。 如果说上辈子,在自己死了之后,有人用了和怀罪大师一样的重生之法来救活自己,那么自己就应该重生在巫山殿,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踏仙帝君,楚晚宁、师昧、伯父伯母……这些人仍旧应该是死了,谁都不会在自己身边。 他于是又猜测这世上的重生之法,或许并不止一种,所以致使他和楚晚宁重生的方式不尽相同,但此刻,听到楚晚宁肯定了三大禁术当中最不为人所知的“时空生死门”,他忽然冒出一种非常可怕的想法—— 自己会不会不仅受了重生之术,还同时受到了时空生死门的左右,让本该在另一个时空饱受煎熬的罪恶灵魂,撕破时空,来到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都还来得及回头的那一年。 如果是这样,那他的所作所为,岂不会都在幕后那个人的窥伺里?所有一切,包括他的重生,岂不就都是那人一手策划,并在背后不出声地看着? 墨燃顿觉不寒而栗。 然而他未及深思,就忽听得远处劫火燃烧之地发出一声撼天动地的爆响。 楚晚宁道:“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儒风门那正在燃烧的七十二城,好像被劫火烧到了徐霜林离开前布下的某种器物,骤然火势大烈,一冲数十尺高,火光直通霄汉! 此时此刻,纵使墨燃他们不赶过去,纵使离儒风门几百里远的地方,都能看到这一场将暗夜烧尽的熊熊烈火。 薛正雍已带着王夫人出了火海,这时候回头望去,忽见得大火盘绕成了两具热切纠缠着的躯体,一男一女渐渐成形,薛正雍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王夫人出身名门,对于宝器见得多,当即神色就变了,说道:“是一种能记载回忆的画轴。这种画轴不需要任何的法术支撑,是施术人事先布下的,只要被劫火点燃,里面封存的回忆就会在大火之中出现,火焰不熄,画轴里的记忆就会一直回荡。” “一直回荡?”薛正雍有些受不住了,望着被劫火吞噬的儒风门,眼里居然流露出了几分怜悯。 别人揭老底,都是找几个证人,拉一起讲几句话,再丢几个证物,这事儿差不多就结了。 徐霜林呢?那就是个疯子,把自己四处搜罗来的回忆统统做成卷轴,一把大火烧向苍穹,要让全天下都看到自己的家门有多肮脏龌龊。他以壮阔火海为画布,用术法将那些见不得人的耳鬓私语扩至雷鸣般巨响,恨不能让聋子都能听见这些声音。 “这个徐霜林,究竟要搞什么?”薛正雍坐在扩大的铁扇上,和王夫人御剑于半空中,他的脸庞被那通天彻地的烈焰映得时明时暗,喃喃道,“难不成儒风门的破事老底他还没揭够,要接着揭?” 王夫人:“……” “够了吧,真是够了,儒风门都已经被他撕了那么多疮疤,沦为了修真界的笑柄,他怎么还不放过呢……” 但随着一个女子的嗓音从火海中隆隆响起,那些逃脱红莲炼狱,在空中看好戏的修士们纷纷愣住了。 薛正雍也愣住了。 “柳哥,咱俩都是那么大岁数的人了,你、你怎么还不那么正经……嗯……” 随着这一声绵软哼吟,火海当中原本模糊的两个人影渐渐清晰,纵横儒风门七十二城的劫火,将那两具赤条条翻腾的肉体极致扩放,光是那女人嫩白胳膊上文着的五蝙衔花纹身,就被扩得有一座楼阁那么大,上头描绘的蝙蝠毛羽都根根清晰可见。 众人尽是目瞪口呆,全部扭头去看上修界十大门派之一的江东堂。 江东堂的弟子更是悚然,一个个眼睛睁得有铜铃大,怔愣地看着自己门派的女掌门戚良姬。 这位即位不久的女掌门端的是面如土色,木雕泥塑般地立在佩剑上,站在夜风中。 她的手臂上,清清楚楚,就绘着那五蝙衔花的纹饰……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与南宫柳的私通奸情,竟全数被人瞧见,并做成了回忆卷轴,如今赤赤条条,无遮无掩—— 公之于众。 她脑子瞬间就懵了。 同样懵了的还有墨燃,几乎就是在空中出现了这位戚大掌门裸体幻影的瞬间,墨燃就把楚晚宁的眼睛给蒙上了。 “别看。” 楚晚宁:“……”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他对楚晚宁充满了占有欲,曾经是想占有这个人的身体,占有这个人的喘息,呻吟,唇齿之间破碎的哽咽。如今,他更想占有楚晚宁一颗干净纯洁的心。 “不要看,特别脏。” 可不是特别脏吗?楚晚宁心想。就算捂住眼睛又能怎样?耳边依旧清晰地回荡着男女欢爱的暧昧声响。 楚晚宁沉默着,由着墨燃双手叠在自己眼前,想强作镇定,但脸却不自觉地变得微烫。 “啊……快,快一点……还,还要……嗯……” 墨燃:“…………” 楚晚宁:“…………” 也许是眼睛被遮盖,其余感官便就显得愈发清晰,戚掌门的纤音媚嗓仿佛一只生着细小绒毛的指爪,顺着人的脊柱往上攀爬,所过之处撩起酥酥麻麻的痒。不知是不是刻意而为,她的声音充满了热切的爱欲,男人的侵略对她而言,就好像是巨木的粗壮根系,深深埋入沃土,泥土下的汩汩春水被插出来,空气中都好似沾染了一层大雨之后的腥气。 这动静让墨燃很焦躁,也很不知所措。 他想继续蒙着楚晚宁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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