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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我是在想她穿婚服的样子,也就那样。不如师尊半分颜色。” “…………” 本是一肚子怒气要发泄,却猝不及防被小狼狗舔了手心。 楚晚宁的脸白一阵红一阵,半天说不出一句像样话来,最后又一挥衣袖,说:“鬼司仪幻境那荒谬之事,今后不得再提。” 墨燃心中叹道,不是我想提,是你要问我啊,我又不想对你说谎,夸你好看,还要被你凶。 但是被你凶,也觉得很甜蜜。 想到曾经失去过你,只觉得被你这样精神奕奕地责骂一辈子,都像是浸在糖罐子里,楚晚宁…… 怎么办,我做不到不渴望你。 日子过得很快,还有一天,南宫驷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 儒风门已住满了来自于五湖四海的宾客,无论是大门派的掌门少主,还是江湖散修,甚至是一些没有灵力的富商巨贾,所有没提前来的,都在这一日咸集主城前,一时间华盖如云,车马如织,身着盛装的男男女女络绎不绝,身上丝绸与珠翠的反光照的儒风天街犹如银河倒错,星子流曳。 薛蒙被他父亲一路拖着,去和那些年龄相若的女修打招呼。 “王仙君,好久不见,幸会幸会,哎呀,这不是小曼陀吗?都长这么大了呀,真是明艳动人,来,薛蒙,快来和你王伯伯问个好。” 薛蒙不情不愿地挪过去,一开口:“王大伯好。” 薛正雍一巴掌打在他后脑,脸上微笑,却咬牙切齿道:“是王伯伯,不是王大伯。” “哈哈哈,一样,都一样,天之骄子果然好俊俏,生的像你啊老薛,你有福气啊。” 一来二去,薛蒙被推搡着和“小曼陀”去花园里闲逛,小曼陀今年十六,正是二八芳华,整个人却显得有些清冷,和薛蒙肩并肩走了一会儿,就道:“长辈推我们一块儿出来的意思,薛公子不会不懂。” “嗯。” “但我话说在前头,散散步可以,只是薛公子这般心性的,我还真不喜欢。所以旁的你就别想了。” “哦……嗯??” 薛蒙震惊了,他蓦地停下脚步,面色灰黑,等着小曼陀。 那小野花抬着下巴,颇为傲慢,颇为示威地乜着薛蒙的脸,冷然道:“我自心有所属,即便你倾心于我……” “你有病吧?!”薛蒙炸了,“我?”他拿手指点了点自己,满脸怔愕,“倾心于你?” “不然你为何拉我走着荒僻小径?难道不是你心里有鬼?” “你怎么不说是你脑子里有洞!” 薛蒙的暴脾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他怒气冲冲,眼里迸射着火光,不住重复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 “你说这么多遍喜欢我做什么?你这个登徒子!”小曼陀很是刚烈,一跺脚,一抬头,啪的一巴掌掴在薛蒙脸上。 薛蒙原本就已气的眼前阵阵发晕,平白无故又被这粉嫩小手打了一巴掌,更是几欲吐血。要不是王夫人平日里教导过他要礼让女子,恐怕他已经把小曼陀按在地上揍成喇叭花了。 正在这时,远处走来一个眸色浅淡,鼻梁高挺的男子。小曼陀一见,先是愣住,而后在刹那间泪盈满眶,娇声含着:“梅公子!”径直朝那男子奔去。 行来的男人正是梅含雪,他没有想到自己走了这么一条偏僻小路,还能遇上旁人,显然怔了一下,但见小曼陀朝他飞奔而来,一抬手,凌空落下一道结界,砰的一下把人家姑娘拦在外头。那姑娘猝不及防,瓷实撞在了流淌着雷电之力的结界外,惊呼一声,跌到在地。 梅含雪也没打算扶她,低头看了她一眼,皱眉道:“姑娘,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错?怎么会错……那一年你许我金香囊,说见我一面就再难忘怀,等我十八岁了,你就来娶我,你……你都忘了吗?” 梅含雪:“………………” “梅公子……” “你真认错人了。”梅含雪没有再多说,只是摇了摇头,丢下这么一句话,就从那满眼含泪的姑娘跟前走过。 薛蒙目睹了这一幕,只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解气。 气是气梅含雪这风流种子,当真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如此薄情寡性,难怪在这种场合只敢挑小路行走。 好解气又是因为他没有想到,小曼陀喜欢的居然是梅含雪这家伙,梅含雪这人和他的名字一样,又花又无情,据说勾搭女人前和勾搭女人后完全是两张脸孔,小曼陀钟情于他,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梅含雪走到他跟前,眯着浅色琉璃般的眸子,侧目望了他片刻。 薛蒙心想,看什么看?你这家伙居然敢这样看我?你花名满天下,我威名震九州啊,气势上不能输。 于是傲然仰起头,跟个二百五似的拿眼尾扫着梅含雪,准备在两人完全错肩时,颇为威严,颇为鄙薄地冷哼一声。 “你脸怎么肿了?” 岂料梅含雪走了一半,竟然不走了,脚步停了下来,站在他面前,咫尺远的地方,淡淡地看着他。 “肿的还挺别致。” 薛蒙一口气没上来,仍是刹不住车的,骄傲地“哼”了一声。 梅含雪:“…………” “…………”薛蒙的脸迅速涨红,猛地扭头,杀气腾腾,“你管我?我走路不小心跌的!” “那你以后走路还是看着点。”梅含雪很平静地说,“能跌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说罢就离开了,留薛蒙呆立原地半晌,才震怒跳脚道:“梅含雪!你这狗毛孙子!你、你给我等着!我和你势不两立!!” 受了一肚子委屈,薛蒙眼眶红彤彤地就从花园里跑了出来,跑得太急,冷不防撞到一个人的胸口。 薛蒙大怒,骂道:“什么东西!走路不长眼吗?” 一抬头,是个高大潇洒的青衣男子,衣裳上绣着金色丝线绣成的杜若纹饰,头顶上束着孤月夜的青玉发冠,两帘睫毛纤长温软,遮垂于眼前,他抬起眸来,里头是朦朦胧胧的江南烟雨,好一张勾魂摄魄的脸。 男子推开薛蒙,整了整自己的衣冠,他的心情似乎也不好,细长手指寸寸抚平襟前褶皱,薛蒙看到他的食指上戴着的玄武背甲纹银指环,愣了片刻,忽然一惊:“姜曦?” 孤月夜的掌门,天下第一富豪姜曦! 此人年纪与薛正雍相若,但心法不同,姜曦的长相也停留在二十余岁,此人大富大贵,容貌还极为标致,实在是上天眷顾的不二宠儿。 灵山大会时,十大掌门里头就缺了姜曦没来,那时候薛蒙还想呢,心道不知道这个缺席的家伙是什么模样,今日一见,竟是裘马风流,不由大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猛看。 姜曦沉着脸,却没有好脾气:“一派之主的名字也是你可以唤的?可笑。” 薛蒙一听这话,只觉得羞辱比方才梅含雪那边受的更胜百倍,当即怒道:“怎么了,年纪大了还不允许别人叫你名字了?还非得称你一句掌门仙君了是吧?南宫柳都没你那么大架子!” “好没规矩!”姜曦森然道,“你是谁家的弟子?” “凭什么你问我就答?你算什么?孤月夜的那群猢狲听你号令,我还要买你账了不成?我偏不告诉你!我看你就是个——” “蒙儿!” 忽的一声柔婉嗓音响起,薛蒙猛地住了嘴,错开姜曦,朝他身后望去。 王夫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大概是听到了刚才薛蒙没规没矩的顶撞,因此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也有些焦急,连忙阻止道:“蒙儿,快别说了,你过来,到阿娘身边来。” 薛蒙又恶狠狠地瞪了姜曦一眼,甩手朝王夫人走去,恭顺地低下了头:“阿娘。” 姜曦原地站了一会儿,也缓慢回身,眯起眼睛,那双明明生的如此漂亮的眸子里,却闪动着无不恶意的光芒。 他遥遥看着粉墙黛瓦旁的母子俩,碰齿冷然道:“哦,这便是天之骄子,薛正雍的好儿子,薛蒙吧?” 王夫人:“……” 姜曦的睫毛抖了片刻,而后合上眼睛,再睁开时,里头已尽是嘲讽:“不愧是薛正雍的种,真是好涵养。” “不许你侮辱我爹爹!” “蒙儿!”王夫人立刻拽住他,把他拉到自己身后,然后白着脸,与姜曦敛衽一礼,“犬子薛蒙,任性惯了,还请姜掌门莫要见怪。” “呵,姜掌门……”姜曦像是一条毒蛇般,将这三个字在湿润的唇齿间浸淫片刻,慢慢吞咽下去,然后说道,“无妨。他身上好歹有师姐你一半的血,算起来辈分,我倒可以认他当个干外甥……” “谁要当你干外甥啊!也不看看你那丑里吧唧的嘴脸,滚吧你!” “蒙儿……” 姜曦冷冷一笑,盯了薛蒙片刻,眼神缓缓移转,落到了王夫人脸上,王夫人则垂了眸子,说:“请掌门莫要再开玩笑,妾身已不再是孤月夜的弟子了,又哪里还能再于掌门论辈分。” “……好。”姜曦点了点头,冷冷道,“好,好极了。今日得见故人与故人之子,着实令姜某眼界大开。也不知死生之巅这腌臜之地是怎么养人的,好好的白玉兰,也能染上一身泥灰。” “姜曦!你他妈的再说!我撕烂你的嘴!” 薛蒙听这人当着他的面辱骂他母亲,登时血往头顶涌,不顾一切就要往前冲,王夫人拉都拉不住他,眼看着情况失控,忽听得天空中一阵巨响,一朵璀璨烟花轰然炸开,钟鼓隆隆,儒风门的唱礼官以扩音术将一句话在刹那间传遍七十二城。 “百家接风宴,将于酉时于诗乐殿开席,恭请诸位贵宾莅临赏光——” 姜曦冷冷看了薛蒙一眼,甩袖转身,怫然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死生之巅bbs的某个帖子》 楼主:想求《红莲水榭·avi》,高清无码无删减的那种,跪谢 1楼:爱莫能助,抢个沙发 2楼:那是什么?文艺片吗? 3楼:回楼上,武打动作片,一个男人打另外一个男人,按在地上打,骑在身上打,推在墙上打,掰开腿来狠狠打,各种打斗姿势都有,强强,场面极其刺激,我看过,非常受教。 4楼:什么什么?那跟红莲水榭有什么关系?是师……咳,是玉衡长老武斗精品集合么?那我也要一份!举手! 5楼:楼上算了吧,你看完会想死的。 6楼:此帖违规,作沉楼处理,若再有回复,删。 第158章 师尊喝喜酒 大门派娶亲,盛宴连摆三天,第一天是接风筵,在婚典前一天晚上举办,顾名思义就是给诸位来宾洗尘接风的。但这天晚上最大的热闹却不在酒桌上,而在围猎校场。按照规矩,当天傍晚,在太阳落山前,会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把三匹扎着红绸的灵角鹿放到林苑里,然后由新郎父亲遴选二十二个未曾婚娶的男女,让大家到苑内逐鹿。 三匹灵角鹿,宾客要是猎到一匹,就可以获得千万金彩头,说到底,也就是儒风门、孤月夜这种富可流油的门派玩的噱头。 诗乐殿居高临下,碧瓦飞甍,从殿内往下看去,不远处的狩猎林正笼罩在一片落日余晖中。 宾客们陆续到齐,与南宫柳贺喜致礼,南宫柳不论来者高低贵贱,都一一客气地回礼、恭请入席,忙忙碌碌半个时辰,所有来宾才都坐到了位置上,随着司乐阁的一声编钟叩响,夜宴正式开始。 “也不知道南宫掌门会让哪些宾客下到林苑里逐鹿。” “不是说抓阄嘛,要我说呀,被抽中的都是运气特别好的,你们想想,猎中灵角鹿的,赏金千万,其他没有猎中鹿的,也可以得到林子中捕获的其他灵兽,或者仙果。这世上哪儿还会有更好的事儿?” 正热闹讨论着,殿门忽然开了,南宫驷与宋秋桐一同步上楼台,郎俊女俏,金红交织,二人相携着来到掌门面前。 南宫柳起身,笑着点了点头,朗声说道:“诸位贵客来自五湖四海,各大仙门府邸,能于百忙之中莅临儒风门,参加小儿婚典,实乃区区之大幸。” 下面的宾客就一股脑儿地捧道:“掌门真是客气啊。” “少公子与少夫人郎才女貌,真是一对不可多得的璧人呐。” “是啊是啊。” 这些阿谀之词,和上辈子自己成亲时那些拥趸们跟自己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墨燃听得一阵厌烦,目光下意识在人群中逡巡,很快就找到了坐在霜林长老旁边的叶忘昔。 叶忘昔垂着眼眸,依旧是简简单单的打扮,正管自己吃着碗里的饭菜,始终没有抬头去看南宫驷一眼。 他的神情也好,举止也罢,一切都与往常一样,甚至比往常更加平静,或许因为一直以来过得都很辛苦,所以这样的人已经很清楚自己是无力与命相争的。墨燃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很喜欢夜市里卖的一盏宝塔灯笼。 那个灯笼做的很精致,每一檐瓦都被勾勒出来,但老艺人要的价不低,所以灯笼虽好,却一直卖不出去。墨燃当然也买不起,但他几乎每晚,都会等夜市开了之后跑到摊子旁去看一会儿,浮屠灯影流淌,华光庄严,照亮了稚子乌黑的眼眸。 直到有一天,来了一对年轻男女,浑身穿着的都是绫罗绸缎,那少女一眼就看中了这只宝塔灯笼,只撒娇般说了一句喜欢,她身旁的男人就掏了钱把灯笼卖下。 宝塔被拿走了,墨燃仰着头,看着老艺人把它从挂了很久的木架子上取下来,双手交递到那个少女手中,摇曳的灯火最后照亮了墨燃满是渴望的脸,然后随着那一双璧人,消失在了夜市天街尽头。 墨燃当时觉得很难受,但也乖顺平静。 他和现在的叶忘昔是一样的,其实,在他们看到宝塔灯笼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样的华贵之物,注定不会属于自己。其实,每一夜被宝塔照亮的时候,他们心里都已演练了千万遍失去这束光芒的情形。 不是放得下,能释然。 而是从一开始,就很清醒地知道结局会如何,所以从来就没有敢于拿起过。 “来来来,抓阄了,抓阄——”儒风门的主事老仆抱着一只青铜缠枝纹大盉,满面堆笑地来到尊位前,捧过头顶,呈到南宫柳眼前,“掌门,吉时已至,还请掌门抓阄!” “好!来!南宫掌门来抓一个!” 南宫柳笑道:“那区区就恭敬不如从命,抽二十二根签,被抽到的青年英杰们,还请务必赏脸,参加夜猎逐鹿。要是有谁不愿意去的,那就劳烦提前说一声,多谢、多谢!” 等了一会儿,有几家小门派的闺女修为低下,胆子又小,便托父母上去说了,让南宫掌门把自己的名字从盉里提前拿走。 徐霜林看了叶忘昔一眼,懒洋洋地笑着问:“小叶子想要去玩玩吗?你要想去,我就替你做个手脚,开个暗门。” “我不去了。”叶忘昔道,“义父,劳烦您跟掌门说一声,把我的名字也除了吧。” “那怎么行,万一中了,有一千万金呢。” 叶忘昔:“……” 徐霜林性子远比养子要不驯顺,他想了一会儿,嘴角卷起一丝蔫坏的笑,道:“那你不愿意去的话,就我去。” “义父……您今年都四十好几了……” “怎么着,我看着年轻。待我去把那三只鹿都打回来,三千万金就到手了。横财不取,地灭天诛。” 徐霜林一意孤行,完全没有看出义子的沮丧来,趿拉着鞋子,笑吟吟地就去找南宫柳了。他附耳在南宫柳旁边说了几句话,旁人只会以为他要拿走叶忘昔的签,谁知道他爱财如命,自己也想进去玩一把。 南宫柳很快就把逐鹿的宾客人选挑了出来。 “沈风,林笙,曲嫣然……” 霜林长老则站在旁边,接过掌门手中的一把签,一个一个地报过去,慢条斯理的样子;“哦?这有点厉害,天之骄子,薛蒙。” 很快二十一个人都选齐了,还差最后一个,霜林长老脸皮极厚,笑眯眯地举手道:“还有一个人是我,一把老骨头了,请多指教。”南宫柳知道自家这位长老的性子,也不阻拦,只无奈地笑了笑,给每个人一个引信烟火。 “逐鹿者,引信为证,三声信响后,就代表三只灵角鹿都被抓到,狩猎就结束了。”南宫柳说,“届时我等将会在啸月校场亲迎诸位归来,胜者,赏千万金。” 众人闻之热闹鼓掌,都在给自己的熟人鼓劲儿加油。 南宫柳又笑着说道:“此外,受小儿嘱托,另加一条,得第一者,赏妖狼十匹。结下血契,带回家去!” 妖狼! 如此珍贵灵兽,黑市上都是一只难求,十匹! 大殿沸腾了,有人忍不住站起来朝被选中的同门喊道:“师兄,靠你了!你要是拿了第一,回头你的靴子我给你刷一年!” 哄堂大笑。 有女修不服气,高声喊道:“师哥,把他们都比下去,你要是赢了,我就答应与你双修!” “哇——这个好,这个厉害,哈哈哈谁家仙姑那么辣?” 一时间诗乐殿里欢声笑语沸反盈天,原本兴趣缺缺的人眼中都流露出了一些期待,端着酒杯看着这盛大的热闹。 墨燃在一片欢笑中离席,与楚晚宁说了句:“师尊,我先陪薛蒙一块儿到猎场去,你坐着吃好喝好,等我回来。” 楚晚宁道:“去吧,叮嘱着薛蒙一点,他太莽撞。” “好。” 墨燃与其余二十人一同走下灯火通明的华美大殿,楚晚宁看着青年男女们俊秀挺拔的身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将杯中女儿红一饮而尽。 他觉得死生之巅回头就有钱在下修界造一条灵气石路了,他的徒弟,他最有信心。 三千万金,唾手可得。 后生入林,不过转瞬,墨燃送了薛蒙都还没来得及返回,天空中就砰地炸响了第一朵鲜红色烟火,南宫柳啧啧称奇,击节叹道:“真是厉害,我这一盏茶都还没喝完,竟已有人猎着了第一头鹿,不知是谁家弟子?如此神勇,令人敬服!” 碧潭庄的李无心坐在南宫柳旁边,闻言捻须笑道:“在座诸位若有雅兴,不如我们来赌上一局?这二十二位青年才俊,究竟鹿死谁手,彩头五万,李某出了,给南宫掌门助兴?” 众人附议,于是二十二根写着名字的木签就被摆在了长条案几上,下面相应放了红色缣绢,想下注的人纷纷上前写下筹码和落款。 薛正雍扭头跟楚晚宁嘀咕道:“碧潭庄怎么就给五万彩头,这么少,姓李的老头难道很穷吗?” 楚晚宁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薛正雍就嘿嘿笑着问楚晚宁:“那咱们也怡情一下?” 楚晚宁就目光犀锐地望着他,也不吭声。薛正雍被他望的有些脖子发毛,缩了缩颈,道:“好好好,知道你不喜欢,那就——” “怡情干什么。”玉衡长老解下钱袋,拍在桌上,面无表情道,“要来就来伤身的。” “……” 薛正雍瞪了他好一会儿,就跟见鬼似的,然后才问:“赌多少?” “三十万。” “………这么多?赔了怎么办?” “赔不了。”楚晚宁说,“你不是想要修灵石路吗?多凑些钱,可以在那几个瘴疠特别重的村子多修几条。” 薛正雍:“真去啊?薛蒙要输了呢?” “不会输,你的儿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 见薛正雍仍惴惴不安,楚晚宁极干脆地说道:“赔了算我,赢了归你,去吧。” 缣绢上陆陆续续都已写满了名字,原本不怎么想赌的小门派看着实在心痒,也忍不住花了些小钱上来一碰运气。 南宫驷瞧着也觉得好玩,起身想要去赌一把,宋秋桐唤住他:“夫君,你怎么也去?” “赢些钱两给你买首饰。” 宋秋桐就不说话了,讷讷地垂了莹润脸庞,额前落丝缕乌发,瞧起来格外羞赧怜人。楚晚宁无心往那边瞥了一眼,见此新婚夫妇的甜蜜状,又觉得别扭,很快就把头转回来了,因此他没有瞧见宋秋桐脸上影影绰绰的不安定。 南宫驷笑着拿了笔,在长案前走了一遍,正准备也挑个人选,写个筹码,忽听得身后一声尖锐利响,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南宫驷反应迅猛如狼,他蓦地侧身,后掠相避,一道雪白疾光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砰!”地一声,狠扎到金丝楠木槫成的大殿主柱上。 粉屑四溅,入木三分! “什么人!” “有刺客!!” “戒备!吹戒严哨!” 尖锐的哨声顷刻响遍七十二座华府,方才还歌台暖响其乐融融的诗乐殿霎时间乱做一团,拔剑四起。 南宫驷目光晦暗,隐隐流淌着狠辣精光,他猛地揩去脸颊上的血丝,大步走到柱子前,抬头去看。 那只是一根普通的羽箭,居然就这样刺入了坚硬的楠木深处,羽箭上带着一个小竹筒,南宫驷沉着脸把竹筒取下,犬牙凶狠,咬开封蜡,里面掉出一封信来。 南宫驷展开信笺,板着面孔看了第一段,忽的面色大变,手指蓦地捏紧,不敢置信地又再看了一遍,这一遍看下来,他整个人都在细细地发着抖,指尖甚至戳破了信纸。 “驷儿,怎么了?” 南宫驷抬头,鼻翼皱缩,面目狰狞,近乎豹变。 “简直造谣!” 说着就要去毁去书信。 南宫柳却比他快了一步,一抬手,以灵力困住儿子,低沉道:“怎么回事?把信给我。” “父亲不必看,不过一纸荒唐言语而已!” 南宫柳却不听,挥手让左右从动弹不得的南宫驷手中取下信函。他接过书信,低头扫了一遍,极快速地看了宋秋桐一眼,脸上颜色也瞬间变得极为难看,还不等众人反应,他就把那信函提到火上,瞬间烧成了灰黑,而后干笑道:“吾儿说的不错,还真是满纸荒唐,不知是何人所为,竟开如此低劣的玩笑,这当真是………” “当真是什么呀?” 檐角上,忽然传来一个低哑的嗓音。 众人皆是色变,叶忘昔刷的拔剑,横于南宫驷之前,楚晚宁也站了起来,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 要知道儒风门承办如此盛会,负责戒严的弟子都是本派高阶弟子,这个人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来到了诗乐殿顶上,且在他出声时还无人觉察,显然不是泛泛之辈,不可轻敌。 “南宫掌门,我好心提醒你,不要让你儿子平白无故娶了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你非但不听,反倒说我满纸荒唐,真是令我开眼。” 话音未收,一个黑影闪过,待旁人瞧清时,他竟已负手立在大殿中央,立在了乌泱泱的人群中。 “啊——!” “逃,快逃啊!” 离得近的人们瞬时大惊失色,潮水一般忽地落了下去,顷刻在他周围散出个无人的圈子来,师兄护着师弟师妹,掌门护着弟子,壮年的护着年幼的。 那黑衣人戴着一张狰狞的青铜面具,披着墨黑色斗篷,淡淡道:“逃什么?我若要伤人,这殿里早该流血漂杵了。都好好立着罢。” 作者有话要说: 唔……我觉得第一个赌局的谜底差不多已经可以看出来了23333 小剧场《天生反骨》 墨燃:听说高冷受都不太擅长饮酒。 楚晚宁:荒唐,本人千杯不醉。 墨燃:听说高冷受都不擅长赌博。 楚晚宁:荒唐,本人逢赌必赢。 墨燃:听说高冷受元宵节都不屑于和男朋友们说我爱你。 楚晚宁:荒唐,本人…… 墨燃:哈哈,就知道师尊和外面那些妖艳货都不一样,来,你说罢,我听着。 第159章 师尊,我最怕天问了 南宫柳看似冷静,但额头却已冒出了细密汗珠,他心中估测着此人实力,觉得所言不虚,不由地愈发心慌,只不过碍于天下第一大派的面子,硬着头皮道:“阁下究竟是谁?夜闯儒风门,意欲为何?” “我都说了,我只是为了提点你,不要让你儿子娶不该娶的人而已。” 他这话一出,四下宾客都不由地偷眼相互打量。 儒风门叶忘昔和宋秋桐有染这件事,早已传遍了街头巷陌,闹得人尽皆知,恐怕不知道的也只有南宫驷本人,还有南宫柳了。 但是婚帖已发,婚书已下,此时反悔,儒风门脸上还有什么面子?南宫柳嘴唇抖了一会儿,发出一声冷哼,说道:“犬子娶谁,只要他自己喜欢就好,不劳外人操心。” 黑衣人笑道:“掌门好大的心胸,竟也无所谓宋秋桐这一颗心,究竟是你南宫家的呢,还是他叶家的。” 宋秋桐惊怒,脸色煞白,一双美目圆睁,喊道:“你血口喷人!” “我怎么血口喷人了,你和叶忘昔,你们俩做过什么好事,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叶忘昔没成想会提到自己,一下子怔住了,愣了半天,才知道那黑衣人在说什么,但他第一反应不是生气,竟是失笑。 “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未曾胡说,乃是言而有实,亲眼所见。”黑衣人讲的头头是道,“你在轩辕阁不惜重金将宋秋桐解救下来,这是全天下修士都知道的,重金买个美人回来,叶公子,你是什么居心?” “见其可怜,不忍袖手而已。” “好个不忍袖手,你救了她,放她自由就是了,做什么进进出出把她带在身边,还让她跟你一同回了儒风门,收她做了随侍?” “宋姑娘乃是蝶骨美人席,这也是世人皆知,我若放她离去,她恐怕便会立刻被不轨之徒盯上,是以带回儒风门,给她一处落脚之地。” “好个落脚之地,叶公子真是柳下惠,终日与一绝色佳人相伴,竟无丝毫越矩唐突。” 黑衣人言语间颇嘲讽,但叶忘昔闻之却毫无愧色,说道:“叶某问心无愧。” 他虽如此说,但众人却不信,寻常人总是愿意以自己的见识来丈量所有人的胸襟,这帮人大多数来自上修界,若他们获得了蝶骨美人席,哪怕头破血流都是要护在怀里双修,或者直接炖来吃了,谁会信叶忘昔是清白的? 因此一群人都互相交换眼色,神情间不由都带上了鄙薄,原本惴惴不安的气氛里,也生出些明显的窥人隐私的快意来。 南宫驷阴沉道:“我看阁下纯属没事找事,趁着这个时候,给我儒风门抹黑。我娶谁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不必说了,你从哪里来,滚哪里去吧。” “南宫公子,你当真是不识好人心。”黑衣人在大殿内踱步,他走了一圈,忽然在宋秋桐前面不远处停下,朝她笑了两声,开口道,“宋姑娘,你夫君如此盲目信任你,难怪你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立在这个地方,以儒风门少主夫人的身份自居呢。” 宋秋桐却远没有其余两人那么淡定,她紧张道:“你莫要辱我清白!” “你与叶公子有何清白可言?”黑衣人侃侃而谈,“你被他救下不久之后,就自愿侍奉于他,你二人私下幽会时以为周围无人瞧见,但却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暗处看着呢,你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宋秋桐蓦地喊起来,打断他:“你胡说!” “我若是胡说,你干什么要抖呀。” “我,我这是受气……我……”她惶惶然去看南宫驷,“公子……” 南宫驷回到她身边,将她护在后面,一双狼一般阴沉森冷的眼睛盯着黑衣人:“你别再含血喷人。” “是不是含血喷人,我且说一件事,你就知道了。”黑衣人笑道,“南宫公子,你这位宋美人的左腿大腿上有一滴红痣,是也不是?” 南宫驷闻言一怔:“你……” “大约米粒大小,颜色鲜艳,不是暗红,而是血红。若是我没有亲眼瞧见她和叶公子寻欢作乐,又怎会如此清楚她身上这般细节?” “这……” “公子!”宋秋桐惊惶失措,拉着南宫驷的衣袖,含泪道,“不是的,不是的,他冤枉我……他定是趁我沐浴的时候……” “你洗澡有什么好看的?”黑衣人有些不高兴,打断她,“不如去死生之巅瞧玉衡长老沐浴更衣。” 玉衡长老被女弟子偷看沐浴一事,也是修真界津津乐道的坊间逸闻,此时提起,众人都觉得有些好笑,胆子大的还往楚晚宁那边看了一眼,却又被楚晚宁脸上惊人的杀气骇到,又纷纷低下头去。 黑衣人绕着南宫驷和宋秋桐走了一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抚掌笑道:“对了,我忽然记起一件事,当年叶公子拍下宋姑娘的时候,宋姑娘手腕上有一个寒鳞圣手亲自点下的守宫砂呢,若是宋姑娘真是冰清玉洁,而我满口污言秽语污蔑与她,那她的腕子上必然还留着那一点朱砂。” 他顿了顿,对惨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的宋秋桐微笑道:“宋姑娘,你若真要还自己清白,不如把那守宫砂展与大家瞧一瞧,如何?” 南宫驷恍然,回头安慰宋秋桐道:“没事,你给大家瞧一瞧,你……” 但他见宋秋桐嘴唇都已褪去了血色,整张脸白的跟纸一样,瑟瑟打颤,不由怔愣,过了一会儿,有些疑惑道:“你怎么……怎么了?” 宋秋桐松开攥着南宫驷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捂着衣袖,含泪不住摇头。 “不……不行……” 南宫驷眼睛蓦地睁大,仿佛已知发生了什么,竟是说不出话来。 黑衣人冷笑道:“怎么了?不敢?” “不是的,不是这样……我也不知道……”宋秋桐颓然倒在地上,刹那间泪如雨下,凄然道,“我不清楚,我也不知道……求求你……放过我……” 她紧紧捂着衣袖,不让别人看清,但是这样的欲盖弥彰无异于告诉所有人,她手腕上的守宫砂,确实如黑衣人所说,消失了。 她以处子之身许人,但还未新婚,手上的红迹却消失殆尽。 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了。 黑衣人正欲再说,忽听得不远处一个清冷肃杀的嗓音响起,灯火之中,楚晚宁身形挺拔,说:“宋姑娘腕上之砂,前些日子还在,与你所说的宋叶二人私通时日不符,恐是你存心谋害。” 黑衣人不知为何,眼里竟闪过一丝无语,那咄咄逼人的气势,竟也莫名在转身对着楚晚宁的时候,立刻化为无形:“…………” 半晌,黑衣人才叹了口气。 在座一些人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这个方才上嘴皮喷下嘴皮要把人往绝路上逼的男人,语气里似乎有了些纵容。 “楚宗师说的没错,但我刚刚并未说宋叶二人在之前就已私通,而只是说二人有染,真要谈及私通时间,大约也就是在前几天而已。” 叶忘昔喃喃道:“……简直荒谬……” 楚晚宁面目沉冷,气势威严:“空口无凭,阁下所言是虚是实,容我一审。” “你……” 言语间,楚晚宁指尖金光一闪,黑衣人瞳孔猝然收拢,侧身一避,险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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