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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蒙尘的铜镜前。 他抬起眼皮,往里面看了一眼,那镜子许久没用了,上头布着一层厚灰,只能照一个大概的影子。于是他抬起手来,将镜面擦拭,尘埃里露出一张并不那么完美的脸。 铜镜上有一道划痕,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的眼角。楚晚宁眨眨眼睛,看着自己。 “好丑。” 他对着镜中人,忽然很是气恼,也很是沮丧。 “我怎么能……长成这样?” 他知道墨燃喜欢温柔的,好看的,纤细漂亮的年轻男子。 而自己,一项都没有做到。 他虽然没有皱纹,但岁月在一个人身上流落的沉重,却是无法掩藏的,楚晚宁本就少年老成,如今再没有一星半点的热气,又怎么好意思和年轻人谈情论爱,何况那人还是自己的徒弟。 若是传出去,别说自己,便是墨燃,便是死生之巅,都是脸上无光的。 更何况自己一睡五年,师明净出落得愈发盘靓条顺,风华绝代,不笑的时候眼睛里都像落满了灼灼夭桃,再看一看镜中的那个人—— 眉眼间,只有不讨喜的戾气和傲气。 两者一比,高下立见,傻子才会选择自己。 楚晚宁打量着昏黄铜镜,他心想,如果时光倒推十年,让镜子里这个丑家伙在二十余岁的时候对一个人萌生爱意,或许他还会凭着一腔热血,冒冒失失地去告白,哪怕碰的头破血流也没有关系。 但他如今已是而立之年。 他已青春不在,只剩下了狼狈、警惕、刻薄、还有一张小孩子看了都会吓哭的凶恶脸庞。 墨燃风华正茂,师昧倾国倾城。 而他不过是个不再年轻的丑家伙,他什么都不敢要,只想躲起来。 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这样下去,两情相悦想都不敢想,能容许他一厢情愿,容许他暗恋一个人,容许他可以名正言顺地以师尊之名,对那个人好。 他就觉得够了。 挺满足的。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楚晚宁没有回头,从铜镜里看着墨燃拎着木桶,走进屋来。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铜镜仍有些模糊,楚晚宁只能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却瞧不清那个身影究竟是什么表情,眼里又流淌着怎样的色彩波光。 纵使对自己重复了百遍要镇定,楚晚宁的心跳没来由得很快,他不想让墨燃瞧出自己的尴尬,于是拆开高马尾,将发带咬在唇齿之间,低下头来,佯作是在镜子前重新绑缚头发。 他觉得自己真是聪明,咬着发带,就有了不用开口和对方打招呼的理由,那就—— 忽然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耳背,楚晚宁的身子猛地一颤,压抑着,却依旧压抑不住,微微发着抖。 他本就不常与人肢体接触,很不习惯,更何况碰到他耳坠的人还是墨燃,粗砾宽大的手掌与耳朵细嫩的皮肤厮磨,仅是一瞬,腰背便都是麻的。 楚晚宁依旧垂着眼眸,他怀疑自己此时抬头,哪怕光线幽暗,哪怕铜镜昏沉,身后的人都能看出他红的不正常的脸。 他只咬着发带,竭力镇定,说:“你洗好了?” “嗯。” 男人的声音低沉,微哑。 楚晚宁感觉他靠过来,离得那么近。身上有着寒夜里带来的凉气,但遮不住男性雄浑炽热的气息,这气息使得他晕眩,思潮模糊缓慢,转不过弯来。 墨燃一边替他拢着旁边滑下来的碎发,欲语还休:“师尊,我刚刚……” “……” 他要说什么? 楚晚宁咬着发带,垂着眼帘,心跳失速。 似乎要问的东西太难以启齿了,墨燃顿了顿,终究转了话锋:“算了,没什么。这么晚了,还扎头发?” 楚晚宁不答,只觉得身后那具身体,贴的实在太近。 好热。 “是要出门吗?” 楚晚宁道:“没,就出去洗个碗。” “我帮你。” 楚晚宁道:“我有手有脚。” 墨燃在他身后笑了一下,似乎也是没话找话的尴尬而笑:“有手有脚不错,但是师尊也笨手笨脚啊,怕是会磕到。” 楚晚宁:“……” 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是不高兴了,墨燃敛去笑容,认真道:“外头水凉,你记得兑点热的端出去。” 楚晚宁应了一声,有点像“嗯”,又有点像“哼”,含混不清的鼻音,但是很好听,落在墨燃耳中,催的他胸前里那株嫩芽黄蕊愈发张牙舞爪。他的喉结微微攒动,目光幽暗,落在楚晚宁低头时,从衣缘里露出的一段苍白脖颈。 他觉得更是烦渴,下意识地吞咽,却又尽量地将声音放得极轻,不想被楚晚宁听到。 墨燃深吸一口气,强笑道:“这镜子好糊。” “太久不用了。” “师尊瞧不清吧,发带给我,我替你梳头。” 楚晚宁咬着雪青色的绸带,还没有来得及拒绝,墨燃就把那发带握在了手里,既然这样,自己总不好再咬着,只得悻悻地松了口,由着墨燃帮自己扎马尾,一边还故作张致地冷哼着:“你会不会扎?扎的不好还不是要我自己重来。” “师尊你忘了?在桃花源,都是我给你扎的发辫。” 楚晚宁蓦地无言,夏司逆是他丢人的过往,他才不想再提,便闭着眼睛,蹙着眉,由着墨燃帮他梳绑。 只是墨燃的手掌总是若有若无擦到他的耳廓,他觉得很难受,头皮发麻,喉间微渴,于是眉头蹙得更紧。 “怎么还没好?” 墨燃就低沉地笑:“你啊,总是那么急。别急,就快了。” 他的声音好像比方才更近了些,就贴在耳背,楚晚宁垂在袖间的手不由地攥紧。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墨燃的呼吸仿佛有些沉重,野兽扑食前的蓄势待发的那种沉重,这让他生出一种被盯伺的刺痛感,他甚至觉得身后会有虎狼扑杀而来,将他摁在铜镜前,贪恋饥渴地咬碎他的喉管,吮吸他血管里汩汩的鲜血。 人的感知,有时是准的惊人的,只是楚晚宁感觉到了,却因自卑,并不敢相信而已。 他哪里清楚,如果自己此时抬头,会瞧见的就是镜子里墨燃灼亮与幽暗并生的双眸,欲望和理智在其中交锋,花火四溅,硝烟横生。 墨燃握着那滑腻的丝绸发带,清明的自己在掌握着身子,规规矩矩地帮楚晚宁束发,而另一半暗黑的魂灵,则无不焦躁地想——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绑发带? 可这发带分明绑错了地方! 他觉得自己合该把楚晚宁粗暴地摁在在陈旧荒废的妆台前,用发带勒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绕到前面掐住他的下巴,如饥似渴地亲吻他,密密实实地压着他,去汲取他口中的甘甜,去吮吸他柔软的舌尖。他分明应该激烈地磨蹭着楚晚宁的耳侧,舔舐耳后那一滴细痣,应该浓重地喘息着,贴在楚晚宁耳廓边,压低声音问他—— “楚晚宁,我的好师尊。你为什么要藏着那一只锦囊?” “晚宁……晚宁……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渴望的心都像要撕裂开了,血都烫了,眼都是热的,是红的。 作者有话要说: 表白木有辣么快,着急的小伙伴可以屯几天~~不着急可以坐着看他们一点点撕开最后一层窗户纸~ 墨燃勇气值蓄积到800就可以表白了,不要问我为什么是八百,不是五百不是四百不是一千,就是八百八百八百!耍无赖!看文案最后一条2333333 每日勇气值加的很随意,今日勇气值+……呃……也+100吧! 墨燃同学:勇气值达到200 楚晚宁同学:心理准备,完成百分之二十。 小剧场《每个人随身都会带什么?》 楚晚宁:……要带的东西太多了。 墨燃:我必须随身带钱。不为什么,穷怕了。 薛蒙:我随身带了个宝贝,闭嘴,不比狗东西短,好吗!!! 师昧:我随身带针……干什么,不是要扎人啊,针灸用的。 南宫驷:箭囊。 叶忘昔:箭,因为楼上那位只记得带箭囊,不记得带箭。 梅含雪:各种定情信物。 肉包:钢盔,怕被打。 第176章 师尊,你买我吧 楚晚宁扎好了马尾,就去了外头洗碗,三个碗,洗了很久也没见他进屋。 墨燃坐在床上,有些焦躁不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沿缝,时不时往窗外看一眼。 怎么办。 他在想。 今天晚上,该怎么睡? 这是个看似简单,其实要命的问题。 墨燃拿不准楚晚宁的心意,自己更是天人交战,欲望和理智打得如火如荼。 这个时候,暖帘撩起,楚晚宁夹带着外头的寒意,捧着洗好的碗回到了屋子里。他看了坐在床边的墨燃一眼,烛火噼啪,他的目光似乎有些微妙,但下一刻眼帘放落,墨燃再也没来得及瞧清楚,他已背对着自己,坐在了桌边。 “师尊还不睡?” 话一出口,就觉得失言。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像是一个渴到不能再渴的男人,在急切地邀约爱人上床歇息。 楚晚宁没有回头,淡淡地说:“我还有些事要忙。你困了先睡。” “我也不困。”墨燃道,“师尊要做什么?我帮你。” “你帮不了,我想今晚多做些凝音海棠花。”楚晚宁说着,一抬手,指尖拈拢,凝出一朵金光灿灿的娇嫩海棠,放在桌边。 这种海棠是由楚晚宁的灵力聚成,可以收纳短暂的话语,用以传讯,这是他的独门秘术,其他人确实无法效仿。 但墨燃有些不解,他来到桌边,拉出一张椅子反过来坐下,结实的手臂枕着椅背,下巴则又枕着手臂。 “师尊做这个干什么?” “拿来卖。” “嗯?” 听出墨燃声音里的微微吃惊,楚晚宁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们的钱不够留宿飞花岛七日,那个孙三娘不是要做生意吗?那我也跟她做,凝音海棠,终年不败,金光璀璨,你瞧她满身金银首饰哪个不是在发光的,我看她就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做好了,明天我去街上卖,我看她要不要。” 墨燃忍不住笑了出来:“师尊要……卖花?” 楚晚宁的脸色略微一变,大约不想把自己和巷子里卖白兰花的大姑娘们划归一处,十分生硬道:“法术做的花,不能算花。” “那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卖。” 楚晚宁不吭声,低头又飞快地凝了四五朵,而后闷闷道:“随你吧,只要你不嫌丢人。” “哪里丢人了?”墨燃拿起其中一朵,闻了闻,花朵很轻,没有香味,华光流动的样子十分雍容别致,金光映照着他英俊的脸,漆黑的睫,他笑道,“那孙三娘怕是要哭着求师尊卖给她,师尊打算一朵卖多少钱?” “一百朵都花不了太多灵力,卖三个铜板一朵,怎么样?” 墨燃:“…………” 楚晚宁又看了他一眼,微微皱起眉,犹豫道:“多了?” 墨燃叹了口气,没说多,也没说少,只道:“明日师尊别开价,我来卖。” “为何?我做的花,我自己定价。” “三个铜板。”墨燃伸出三根手指在楚晚宁面前哭笑不得地晃着,“师尊,你是北斗仙尊,这是你的晚夜海棠,修真界求都求不来的东西,你卖三个铜板?” “也没人问我要啊。这东西除了好看,能传音,也没别的用途,我觉得这个价差不多了。” 墨燃都要被他气笑了:“那,你都卖给我,好不好?我这会儿就给你钱。” 楚晚宁停手,一朵凝了一半的海棠花失去灵流支撑,落下一片金灿灿的花瓣来,他竟然真的伸出掌心,淡淡道:“成交。” “……” 墨燃无语半晌,去摸钱袋,这才想起来自己和楚晚宁身上的余钱都已经被那个老鳖榨光了,不由略微尴尬。 抬眼却见楚晚宁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不由更是难堪,嘀咕道:“师尊早就知道我没钱了,还……” 楚晚宁觉得他好笑,便道:“你自己夸的海口,说要买我的。” “我……” 说了一半又默默吞下去。 因为忽然觉得楚晚宁这话说的有些歧义。 楚晚宁原本应该说“买我的花”,可是疏懒了,话没讲完,听上去就跟墨燃要花银两买眼前这个男人似的,墨燃的心跳一下子快了几拍。 他不去瞧楚晚宁的眼睛,生怕对方看出些自己大逆不道的心思来。但垂眼看了他的手一会儿,忽然发现楚晚宁方才在外头洗了很久的碗,硬生生把热水洗成了冰水,手指尖都冻红了。 墨燃也没来得及多想,几乎是惯性地,就握住了桌上那只伸着的五指。 楚晚宁一惊,他本就是在佯作镇定,伸出去要钱的手,钱没有要到,却忽然落入了一双温热宽厚的掌心里,那掌心温度暖的恰好,可他却像被烙铁烫着,猛地抽开。 “做什么?!” “……” 墨燃原本没有怀那下流心思,他就真的只是想给楚晚宁暖一暖,觉得心疼。 可遇上这么大反应,却是万万没有料到,一时也呆住了。 两人在昏黄的烛火下对看,忽然间烛泪噼剥,发出一声爆响,打破了这一死寂。 楚晚宁自知敏感过了头,成了欲盖弥彰,一时不再吭声,抿着嘴唇,颇有些尴尬。 墨燃瞧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心中那个幼嫩的苗子愈发茁壮结实地往外窜着,努力抻着自己细软的小身板,挠地他胸腔更痒。 “师尊……” 楚晚宁:“……” “你是不是……”话说了一半,就鲠住了,他不知道前面等着自己的是什么,理智终于让他悬崖勒马,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饶是他没问完,楚晚宁依旧硬邦邦道:“不是。” 墨燃一愣:“什么不是?” “不管你说什么,答案都是不是。”楚晚宁蹙着眉,竖起尖锐的刺,像龇牙咧嘴捍卫着自己领地的猫,不让生人靠近,“手拿开。” 墨燃便把手拿开了,继续搁在椅背上,很老实的模样。 楚晚宁继续凝花,把方才掉落了一朵花瓣的海棠凝完,他有些愠怒,愠怒里包含着更多的无措,过了一会儿,墨燃说:“师尊,其实我刚刚,就是想问一句,你是不是冷,想给你……暖暖手。” “我不冷。” 骗人,方才摸到的那只手,分明是冰的。 大约觉得两人这样坐着委实尴尬,楚晚宁说:“没什么事你就睡吧,明天带你去卖花。” “……” 以前他说的常是“带你去修行”“带你去打坐”“带你去看书”。 带你去卖花什么的…… 墨燃想忍着,却没有太忍住,黑眼睛里含着笑,映着烛火里的人,鼻音浅浅地“嗯”了一声,但却没舍得动。 “去睡啊。” 墨燃看了那床铺一眼。 他决定,说什么也不能比楚晚宁先睡。 既然自己吃不准该睡床还是打地铺,那就看楚晚宁的意思,如果到时候他睡在了靠里头的位置,明显给自己腾了地方,那就睡床。 如果楚晚宁躺在了正中央,那……唉,那他就老实巴交。 墨燃这样打着坏主意,脸却红了:“我先不睡。” “你坐着做什么?”楚晚宁皱起眉头。 墨燃一抬手,修长五指一合,竟凌空以灵力,捻出了一只火红色的蝴蝶。 楚晚宁:“……………………” “卖钱。”墨燃笑道,指尖轻弹,那火红的蝴蝶翩然飞起,落到了楚晚宁搁在一旁的海棠花堆里,潜进去,授粉一般扇动着荧光流淌的蝶翅,在花心里进进出出,“我这个比较贵,我黑心,十金一只。” 楚晚宁瞧着那只碍眼的蝴蝶飞来飞去,停在他海棠花上,舔舐着那细嫩的粉蕊。 楚晚宁的脸都黑了。 “墨微雨!!” “……怎么了?” 他怒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 最后竟压抑着,只不尴不尬地嘶哑说了句:“三个铜板一只,不能再多了。” 墨燃哈哈笑了。 笑了一会儿,他又捻出了一只火红的蝶,递过去,那蝴蝶温柔地落在了楚晚宁指尖的海棠花上。 “我卖给别人就是十金,我觉得这价很合适。” “那你卖给我!”楚晚宁卯着一口气,恶狠狠道,“我再拿去卖,总之不能比我的海棠贵。”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但我身上没有钱,等回了死生之巅,再给你。” 墨燃笑着,捻出第三只蝴蝶,他轻轻吹了一口气,那蝴蝶绕着楚晚宁翩跹起舞,墨燃枕在自己小麦色的结实胳膊上,温和道:“说什么呢。” “……你难道还想说概不赊账么。”楚晚宁微微扬起下巴,眉眼犹带恼怒的潮湿,神情却很倨傲,他想好了,要是墨燃真的敢说不赊账,那自己定当拿出师长之仪,好好管教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 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却笑得更明朗了,他梨涡深深,鼻音浅浅,说道:“不是,我是想说……” 想说什么? 楚晚宁严阵以待,威风棣棣。 “你买我吧。”男人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地,也省去了灵蝶二字,于是言语变得那么模糊又暧昧,他枕着自己的胳膊,无不认真地凝视着楚晚宁,温柔笑道,“我卖给你,不要钱。” 说什么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楚晚宁一怔之下,脸蓦地红了。 夜已很深了,灵蝶和海棠堆了满屋,早就够卖了。但他们却谁都没先起身去睡觉。 墨燃的心事自是不用说了,他打算看楚晚宁的睡法,再见机行事。楚晚宁虽不知他的打算,但也不傻,他心里没底,想知道墨燃今晚会怎么办。 他会睡地……还是睡床? 虽然这个男人让他觉得越来越危险,但是如果墨燃真的躺到床上去了,自己也不打算赶他走。 他甚至能觉察到自己心底那丝隐秘的希望,希望看到墨燃困倦地起身,说一句“困了”,然后躺到床上去。 ——他怎么还不睡!! 楚晚宁和墨燃,一边捻着花和蝴蝶,一边焦躁地想着。 快睡啊,你先躺到床上,我就…… “师尊。” “嗯?” “你累不累?太晚了,你要不先歇息了吧?” “不用,我习惯了。” 于是又过了一个时辰。 “墨燃。” “嗯?” “你怎么还坐着?” “我再多凝些蝴蝶,师尊要是困,就先去睡,我再等等。” 楚晚宁竭力忍着打哈欠的欲望,克制地咬着后槽牙,因为连续两个晚上不得安眠,眼眶有些红,还倔着:“我还不困。” 墨燃:“……” 不知又过了多久,屋子里的蝴蝶和海棠都快堆成海洋,金红交织,绚烂夺目,墨燃有些昏昏沉沉地抬起头,忽然一怔。 楚晚宁实在太累,已经伏在桌上睡着了。 他的指端还凝着半朵未曾聚形的海棠花,花瓣随着呼吸微微颤抖,墨燃走过去,轻手轻脚地将那半朵残花摘下,搁在桌上,而后将他抱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勇气 200,完成 师尊心理建设,完成 小剧场《接着写啊》 接今天最后一句话: 他的指端还凝着半朵未曾聚形的海棠花,花瓣随着呼吸微微颤抖,墨燃走过去,轻手轻脚地将那半朵残花摘下,搁在桌上,而后将他抱起来—— 开始后续!! 而后,将他抱了起来,扔在了地板上。 而后,将他抱了起来,怼了上去。 而后,将他抱了起来,怒沉大海。 而后,将他抱了起来,就是一个托马斯回旋。 而后,将他抱了起来,抛到天花板上。 而后,将他抱了起来,墨燃的手断了。 而后,将他抱了起来,闪到了墨燃的腰。 而后,将他抱了起来,当做实心球扔了出去。 而后,将他抱了起来,好,10号运动员墨微雨完美达成了这个托举动作,没有打滑,难度系数0,5,可以说是非常顺利了,这是我们的墨微雨选手运动生涯史上的一大步! 而后,将他抱了起来,脱了外袍,里衣,放到床上……想什么呢,洒上盐巴和酱油反复揉搓,腌制十五分钟后,放到火上烤至金黄酥脆就可以次掉啦!! 第177章 师尊装睡 楚晚宁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睡得极沉,墨燃的动作又轻柔,所以当他整个躺在墨燃温热的怀里,被抱到床上去的时候,依旧没有被惊扰。 墨燃把他放在床的最中央,手垫着他的脖颈,搁在枕头上,而后替他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他却没有走,只痴迷地凝视着那张脸,从漆黑的眉毛,一寸一寸落下,到淡薄的嘴唇。 好看。 他的师尊,他的晚宁,怎么会这么好看。 好看死了,好看到多瞧两眼,他就心坎发软,下身发硬。 他头皮微麻,理智勒着他的脖颈,他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是楚晚宁近在咫尺的脸庞,身上幽淡的海棠气息,却又像是无数双柔软的指爪,撕破他的楚楚衣冠,勾引他赤身裸体,与之共赴温床。 或许是因为墨燃血管里奔流的血液滔滔如江潮,又或许是心如战鼓不能停,再或许是他的眼神太热了,烫醒了熟睡的人。 总之,楚晚宁睁开眼睛,忽然醒了。 “……” 一时间谁都没有作声,墨燃僵硬在原处,楚晚宁更是由昏沉瞬间转为惊愕,一双凤目圆睁,对上墨燃那炽热难消的眼。 楚晚宁猛地警醒了:“你做什么?” 那个英俊年轻又有力的男人脸庞上的神情很难教人看清楚,他慢慢将身子俯将下来,骇得楚晚宁动也不敢动。 “你——” 越靠越近。 心跳砰砰作响。 “唦。” 床头轻响,忽地周遭光线一暗,陷入一片更为暧昧朦胧的气氛中。 墨燃俯身拉严了床帷,直起身子,在床边坐挺。 他低头望着躺在床上的楚晚宁,嗓音低缓:“我见师尊睡熟了,就想帮你把床帷放下来,没有想到,还是吵醒你了。” 楚晚宁没做声,靠在枕上,微侧过头,看着他。 刚被松开床头环钩的暗黄色帷布在墨燃身后悠悠拂动着,外头的烛火变得那么氤氲模糊,犹如冬日窗上凝着的水雾。太暗了,年轻男人的俊挺脸庞几乎无法瞧清,黑夜里只有一双眼是灼灼明亮的,像是碎落星辰。 墨燃忽然唤他:“师尊。” “嗯?” “有件事,我想问你。” “……” 借着黑暗,做徒弟的胆子似乎也大了起来。 楚晚宁内心揪紧,心道:他是不是要问那个锦囊? 他面上波澜不惊,胸中却洪波涌起。 ——这个时候装睡,还来得及么? 墨燃道:“我睡哪里?” 楚晚宁:“………………” 于是忙碌纠结了大半个晚上,这天夜里,墨燃还是打了地铺—— “床太小了。”他其实刚刚问完之后就很后悔,自己血气方刚又食髓知味的身体,还是不要和楚晚宁同塌而眠比较好。男人的欲望起来能有多可怕,他不是不知道。 “我还是睡地。” “……有多出来的床褥么?” “有一床。” “会不会冷。” “不会,我再多铺点稻草就是了。” 墨燃说着就去外头拿稻草了,抱了一堆回来,在地上利落地铺了起来。楚晚宁被他方才那么一折腾,暂时没了睡意,就侧着身子支着脑袋,单手撩着床帷帘子,默不作声地瞧着这人忙碌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自己铺好了一张单人榻。 “……” “睡了,师尊好梦。” 男人合衣躺下,给自己拉上被子,一双墨黑的眼睛温柔且踏实地望着床上的楚晚宁。 楚晚宁:“嗯。” 瞧墨燃一副“我很老实”的样子,楚晚宁便也松了口气,摆出“我很高冷”的面容,状似漫不经心地放下床帷,躺好。 结果墨燃又坐了起来。 “干什么?” “熄灯。” 男人起身,将烛火吹灭了。 屋子里陷入了沉寂,床上床下躺着各怀心事的师徒二人,望着在一片无极长夜中,幽幽亮着的海棠花和蝴蝶。 “师尊。” “又怎么了?你还睡不睡了?” “睡。”墨燃的声音很温和,在夜里,尤其柔软,“只是忽然想跟你说一件事。” 楚晚宁抿了抿嘴唇,虽然没有头一回瞎猜时那么心跳剧烈了,但仍是忍不住喉头发干。 “我想说……师尊睡觉,不必那么拘谨,总睡在一个角落里。”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低沉,但很好听。 楚晚宁:“……我习惯了。” “为什么?” “房间总是太乱,之前翻身摔下去过,被地上的锉刀划了道口子。” 墨燃听了,半天没作声。 楚晚宁等着,没有动静,就问:“怎么了?” “没。”墨燃说,但他的声音好像近了一些,楚晚宁侧过头,隔着模糊轻柔的帷幕,借着海棠与蝴蝶的荧光,瞧见他把地铺拉的离自己近了一些。 墨燃重新躺下来,笑着说:“有我在的时候,师尊不用担心,摔下来不会被扎到。” 他顿了顿,似是随意地说了句:“有我。” “……” 过了一会儿,墨燃听到床上的那人轻轻哼了一声,幽幽说:“你胳膊上的肉那么硬,要磕到了,不见得比锉刀好多少。” 墨燃笑了:“还有更硬的,师尊没有见识到。” 他原本想说的是胸膛肌肉,可话音未落,就猛地意识到这句话里弥漫着的浓浓腥膻味。竟一下愣住,忙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 楚晚宁原本听了第一句就很沉默很尴尬了,听到第二句,两人间的气氛更是无可救药地往着深渊大地陷落。 他当然知道墨燃还有更硬更烫热的凶刃,比自己制作机甲的森森刀柄更能令人不寒而栗,撇去那本见了鬼的修真排行谱不说,他自己也隔着衣服无意感受到过。那是一种令人浑身颤抖发麻的可怕热情。 楚晚宁焦躁地说道:“睡了。” “……嗯。” 可是如何能睡得着呢? 情与爱的熔岩在煎熬着他们两个人,舔舐着热到皲裂的胸膛。屋子里太安静了,能听到对方微弱的呼吸声,能听到辗转反侧的动静。 墨燃把手枕在脑后,睁着眼,望着满屋子飞舞的火红色蝴蝶,一只灵蝶翩翩然飘落,停在了床帐子上,洇得帷幕一片温柔薄红。 在这样的岑寂里,墨燃忽的想起了一件事—— 当年在金成池,将自己从摘心柳梦魇中救出来的人,依稀在自己耳边说过一句话。 那一刻神识模糊,他也不确定那句话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但如今想来,却忽然觉得或许不是听错。 或许是真的。 他听到楚晚宁在那个时候,说了一句:“我也喜欢你。” 墨燃的心跳越来越快,往日里一些不曾注意到的细枝末节都在这一刻抽枝发芽,翻出鲜嫩的叶蕊,继而被他的狼子野心滋养,长成通天的繁茂大树。 他脑中嗡嗡作响,眼前晕眩一片,越想就越觉得不对…… “我也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如果当初这句话真的是他听错了,如果楚晚宁不曾讲过,那为什么在金成池梦魇醒后,楚晚宁不愿意承认救他的人是自己? 除非他不曾听错! 除非楚晚宁那时真的说了—— 墨燃猛地坐了起来,竟是激动地难以自抑,沙哑道:“师尊!” “……” 饶是帘子里的人没有动静,墨燃还是问了下去:“我今天,在洗衣服的时候,拾到了一样东西,是……” 帘帷内很安静。 “你知道,是什么吗?”话到嘴边,忽然情怯,他居然这样蠢头蠢脑地去问楚晚宁。 对方久久没有答应。 墨燃犹豫着,眼神湿润漆黑:“师尊,你还醒着吗?” “你听到我说话了么……” 罗帷轻掩的床榻上,楚晚宁再无动静,似乎是真的已经睡着了。墨燃等了许久,不甘心,几次伸手想去掀开帘子,却又凝顿住。 “师尊。” 他嗫嚅着,复又躺卧下。 声音很轻,有些软。 “你理理我。” 楚晚宁当然不会理他。 他整个人都是混乱的,一向令他引以为傲的清明头脑已升起了一片乌烟瘴气。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暗色的回纹幔帐,迟钝而僵硬地思索着:墨燃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想了很多,做了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猜测,唯独不敢去猜那个最明显的答案,不敢去猜墨燃也喜爱着他。 这就好像饥肠辘辘的人得了一块喷香酥脆的肉饼,因为来之不易而格外珍惜,所以把外面那一圈饼皮子都啃光了,却对着最后剩下来的肉馅儿,半天舍不得下口。 楚晚宁听着幔帐外那个人温柔却又带着焦躁的呢喃。 悄悄把被子往上拉,蒙住下巴,口鼻,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然后,他把眼睛也遮盖住了,整个人藏到了棉被里面。 他当然听到了,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心跳怦怦地,手心都是汗。 他有种被逼到绝路的窘迫感,恨不能倏地坐起来气吞山河地吼一声:“是的我他妈就是藏了那个锦囊我喜欢你满意了吧滚吧别问了睡觉!” 他煎熬又是忐忑,心里痒得厉害。 “师尊?” “……” “真的睡了吗……” 过了一会儿,楚晚宁听到墨燃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便以被蒙头,在黑暗里,他又是懊丧又是心悸,又是紧张又是甜蜜,五味陈杂,酸涩苦甜皆有之,他暗劝自己从容,却终是脸颊烧烫,忍不住偷踹了一脚被子。 作者有话要说: 墨燃勇气100 楚晚宁心理建设 小剧场《如果墨燃有微信,那么他该如何备注》 零点五 师昧 薛蒙 楚晚宁 薛正雍 王夫人 梅含雪 叶忘昔 一点零 师昧 薛蒙 楚晚宁 薛正雍 王夫人 梅含雪 叶忘昔 二点零 师昧 薛蒙 楚晚宁 薛正雍 王夫人 梅含雪 叶忘昔 南宫驷 第178章 师尊卖花 第二天一早,楚晚宁顶着黑眼圈起床,他昨晚上根本没有睡好,因此整个人显得格外阴沉,一张原本就很冷淡的脸庞结着薄冰,没什么热气。 他推门出去,瞧见墨燃正在外头洗衣服。 ……大早上为什么要洗衣服? 昨晚不是洗了么? 看到他从屋里出来,墨燃竟显得有几分尴尬,他的脸颊上溅着皂角搓出的泡沫,转头和楚晚宁打招呼:“师尊。” “嗯。” “孙三娘还算守信,收了钱,一早上就把吃的挨家送来了。我放在院子里的那张小石桌上,师尊快去吃吧。” “那你呢?” “我吃过了。”墨燃的手臂浸在粼粼水波之下,线条遒劲而清爽,“等师尊用过了早,我们就一起去卖蝴蝶和花。” 孙三娘给的吃食很单调,但量却不小,馒头居然有三个。 他坐在小院里慢慢啃着面点,旭日东升,阳光透过头顶葡萄架上攀绕的枯藤洒落,在桌上切割成斑驳交错的光影。 他回过头,望了墨燃高大的背影一眼,心头那种模糊不清的热意涌动着。 他又用力咬了一大口馒头。 金色的海棠和红色的灵蝶一出现,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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