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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偷偷带上船来,和货物一道藏在船舱里。 对于诸侯国来说,人丁太少,是显而易见的问题。虽然宋朝明发诏书,允许诸侯们招募部众,但实际上这个问题并没那么容易解决。这一面是因为能安居乐业的人不愿意远赴异国他乡,另一方面,朝廷的诏令,与地方官员的利益,也有极大的冲突――大宋朝考核地方官员政绩的一条主要根据,便是当地户口丁口的增长,因此,地方官员不愿意本地的人口流失,因而百般阻挠,亦是情理当中之事。他们在这方面掌握着极大的权力,就算平时有宋人想出海,无论是做水手或是做海商,都必须有乡里的头面人家或者数户邻居担保,才可能让地方官员开具公凭。而倘若没有这凭证,是不被允许登船的,否则被市舶务查到,就会被视为贩卖人口,那在宋朝,是极严重的重罪。 这些内情,是卫棠到了杭州以后,才慢慢弄清楚的。为了得到几张出海的公凭,他费的力气并不比招募人手时少。但如这些乞丐孤儿,若在杭州没有势家大族支持,想得到公凭却是千难万难。他花了好大气力,才弄到几张卖身契,将几个小孩当成他的僮仆光明正大的带到船上。其余几十个小孩,却只得冒一回险了。 也许以后真的只能用吕渊所说的办法――花钱买人。只要有利可图,自然会有胆大包天的海商,去诱骗拐带人口到雍国来。 “起桅??!起桅??!” 十余个大汉的声音齐整洪亮的叫了起来,顿时唤回了正在出神的卫棠,他不由转过头去,只听见桅杆下的转轴发出“嘎嘎”的巨大声响,但这声响瞬间就被淹没在众多水手们兴奋的叫喊声中。帆船上的三根桅杆在转轴的带动下,数丈高的后桅、高达七八丈的前桅、还有那根十丈有余的粗大主桅,缓缓的竖了起来。 “啊,哦,哦!”带着无从想象的惊叹,一个尖锐的孩童声音大叫了起来,顿时吓了卫棠一跳,他看着身边的这个“小童仆”,但这个“小童仆”却全然忘记了他,又是兴奋,又是震惊的呆呆望着眼前巨大的主桅,嘴里不住发出单调的叫声。 这个来自市井的小乞丐,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激动之中,早将刚刚学会不久的所有规矩抛到了脑后,完全是脱略形迹的开始又叫又跳。卫棠既觉得好笑,但又有几分理解。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海船起桅出海,虽然他见过更加高大的桅杆与船帆――最大的海船,甚至有七桅甚至九桅之多,但在主桅竖起的那一瞬间,他仍然能感觉到震撼――如此高大的巨物,便在的眼皮底下耸立而起,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船上的水手开始忙碌起来,桅杆下的绞盘不断发出“嘎嘎、吱吱”的声响,棕色的船帆被十几个水手合力挂上桅杆,身处巨大的主帆与前帆之间,卫棠几乎感觉自己被暮云笼罩着,他双手紧紧握住舷墙,竭力平抑着自己的心情。 这是他前半生永远都无法体验的感觉。甚至连想也想象不到。 但是,此时,他心里的感觉却是如此鲜明,又如此的矛盾。他既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人力的卑微,又能清楚的感受心里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感受自己的雄心! 能造出这样的庞然巨物,能驾驭这样的海船跨越那看起来无边无际的海洋,那还有什么是不能征服的?! 卫棠的心里,仿佛有一处洞口,訇然中开。 由东北而来的凛冽晓风,掠过大海,仿佛揭开夜幕的利刃。微曦的晨光踏波而来,仿佛只不过是那么一个瞬间,突然曙光绽放如水波四散,渐之而来的光明令得原本青黑色的水面渐渐泛白。 卫棠凝目远处,此时朝阳未现,但依稀已有的万丈霞光耀得他几乎要流下泪来。他说不清此时扯动他心里的那东西究竟是伤感还是激动,是惆怅还是留恋,在这么一瞬间,他没法控制这种东西,只能纵容着它在身体里东奔西突,不得安宁。 一艘驶得飞快的小船箭一般的滑到他们船旁,上面有人正向他们挥舞旗帜――那是杭州港内的指挥船只,正在引导他们驶出港口。 帆船仿佛行得很慢,但身边却似乎有许多东西在飞快的消逝,落在后面,越来越远。譬如杭州港,卫棠假装自己正在观看前方的风景,马上便要日出了。他曾经看到过海上的日出,红日出海,霞光万斛,宛如千里熔金,如同希望,如同未来,如同美好,所以――不必回首。 “右舷!右舷!”忽然有水手大声地吼了起来,帆船被后面递涌而来的波浪推拥着,微微倾斜。卫棠侧过脸,原来是一只浩荡的船队,正从后方驶来。它们的船行速极快,不过盏茶的时光,那只船队的首船便已经赶了上来,然后一艘接一艘,各式的旗帜在它们的甲板上方高高飘扬――“虎翼军第一军”、“虎翼军第二军”、还有“邺”! 卫棠顿时明白了这只船队的身份,原来是邺国公的船队,原来他们竟然是在同一天出海!竟然是在同一天,将远离了这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家国,赴那据说将是他们新的家国,那个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从此,这里只是故土,这里只是故国,而那个故人……卫棠突然自嘲的笑了起来,因为他突然想到,她其实并不会认为自己是故人。 那些被抛落的东西仿佛又被波浪推拥而来,他不自禁的回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一次相见,长安街头,石越帅府,那一个骄横的少年……他回忆着,却又情不自禁的叹息了一声,都是极遥远极遥远的以前了,那个年少轻狂、意气风发、鲜衣怒马、一掷千金的少年郎真是自己么?那真是陌生,陌生得几乎都不像是往昔,简直就是一个消逝已久的旧梦,残破得只剩下碎片。 而她呢?那个骄狂、任性、跋扈的“少年”,卫棠的心里面,其实也很想知道,想知道她是否依旧如当年那般,还是也如自己一样,已在岁月中悄然改变……为此,他曾不止一次控制不住冲动想要去拜访她的父亲,或者,竟或是能亲口问一问她,是否还记得当年长安街头的旧事?他甚至常常会想,也许还可以亲口告诉她,当年在长安的相见,给他留下了如此深刻的记忆,还有那之后多少次的苦苦寻觅,却觅之不得的怅惘……但他终究按捺下了这份冲动,时移势转,如今的他,早已经不是当年轻狂的少年,如何再能有如此轻狂的行径?何况除了正式的拜访,他还是有许多机会看到她的,默默的在某个角落,远远的,如无数的路人一般。他知道她是不会注意到他的,所以他把每一次看到她的机会都当作最后一次,而将心事沉埋。 又是一艘战船从面前驶过,很近很近,伴着那艘战船的,是一艘飘着“宗”字将旗的战船。他的心突然猛得跳了一下,然后,天地在这一瞬间停顿下来。便在他们交错而过的这一刻,他看得很清楚,柔嘉就站在船头,船头的劲风吹得她袍袖飞舞,她罕见的换上了女装,明香黄地缠枝莲龟背纹的重绵衣裙耀眼生辉,白玉腰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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