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于是水鬼点了点头,面瘫着脸道:“好。” “我去住。” 慕白高兴极了,他又道:“你这次准备休息多长时间?” 水鬼想了想道:“同上次一样。” “香火吃完了就出去。” 慕白亮着眼睛点了点头。 他先前作为压床的小鬼弱得很,又吃不上饭,除了一开始见到的阿生外,几乎没什么朋友。 如今见到好不容易见面的友人,小鬼连每天期待的饭都顾不上了。 他同以前一样盘着腿,兴致勃勃地问着面前人这次有没有碰上什么好玩的事。 水鬼也同以前一样,坐在他旁边,慢吞吞地说着这次出去见到的人和事。 星斗月移,夜空中的冷月慢慢掩进云层,夜幕昏暗起来。 黑白灰色调的卧室里,扶手椅上的男人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静谧,没有任何动静,就连夜风都极少浮动窗帘。 时钟上的指针已经逐渐走向九点半,小鬼还是没有出现。 阎鹤起身,打开了衣柜,也没在衣柜里发现蜷缩着睡觉的小鬼。 他皱起眉头,但过了一会才想起如今自己身上没有佛珠,那小鬼不来对他来说还是一桩好事。 窗外的夜风吹动窗帘,无端让人心烦,他上前关上了窗,却又给飘窗留了一道缝。 但飘窗的那条缝隙,整整一晚都没有小鬼钻进来。 ——— 第二日夜,夜幕繁星点点。 郊区的墓地,慕白蹲在地上,兴冲冲地摇着地上闭着眼的水鬼道:“阿生阿生——” 地上的水鬼慢吞吞地翻了个身,装作没听到。 慕白坚持不懈,他努力摇着水鬼道:“我知道你醒着——” 水鬼睁开眼,面瘫道:“不去捡垃圾。” 慕白拍了拍他的脑袋,语重心长道:“捡香火这种事怎么能叫捡垃圾?” 水鬼坐起身,指着身后几捆香火道:“我们有。” 慕白:“不够的。” 水鬼沉下脸,颇有几分恶鬼的气质。 慕白蹲在地上,将他的鞋丢他怀里:“赶紧的,把鞋穿上。” “晚了都给其他的小鬼捡光啦。” 水鬼默默地穿上鞋,神情看上去有几分挫败。 他觉得面前人不应该去捡香火。 要捡也是他这样的人去捡。 他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他同慕白一样,醒来只有零星记忆,其余的一概不知。 慕白比他好些,记得自己的阿娘,也记得自己曾经是个秀才,进京赶考遇见了水患才去世的。 但他什么都不记得。 他只记得模模糊糊记得话本三文钱一本,新的话本贵一些,得卖五文。 至于为什么记得,水鬼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记得。 他连字都看不懂。 水鬼穿好鞋,默默地跟在了小鬼的身后。 小鬼拉着他一路疾驰飘荡,风风火火往郊外的某处地方赶去。 一边极速飘荡一边还语重心长地教育他捡香火不丢人。 水鬼心想他知道捡香火不丢人。 从前他刚成鬼那会,也常常去捡香火,捡来了再骗面前人说是家里烧的贡品,两个人一同吃。 他只是觉得面前人不应该捡而已。 面前人似乎应该跟捡这个词截然相反。 只可惜他不识字,也不大懂什么词才能配上面前人。 慕白拉着水鬼一路风风火火赶到郊外一处刚动工不久的新工地,到了工地就直直奔着香火味去。 刚动工不久的新工地这会没在动工,只有几个带着安全帽的工人在打浆。 “大师,这两天我按照您的吩咐,入夜就在工地大门的东南方向烧一些纸钱元宝,果然这两天就没人说闹鬼了!” “多谢大师指点……” 工地大门前,一个中年人止不住地朝着面前穿着僧衣的男人握手道谢。 他看上去甚是感激,连连邀请道:“弘大师,我特地找了一家能做素斋的酒店,大师可否赏脸同去?” 他面前穿着僧衣的男人手持念珠,微笑地摇了摇头,带着歉意说自己还有朋友在外面等候,恐怕没有办法赴约。 中年男人起初以为是托词,但扭头一看,不远处还真的有一辆黑色迈巴赫静静停着。 中年男人只好遗憾作罢,但嘴里还是不住地感谢,说若是没有弘大师,恐怕工地还不知道要闹多久的鬼。 弘晖稍稍地鞠了鞠躬,微笑地同面前人道了别,走向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迈巴赫。 黑色迈巴赫车窗敞开,一段结实的手臂搭在车窗上,袖口工整挽起,露出泛着冷芒的昂贵腕表。 弘晖打开车门,看到里头的人正偏着头望着车窗外,嗓音淡淡道:“怎么还专门跑来这里一趟?” 弘晖捻着念珠道:“本来也要出来给你送佛珠,想着离这处闹鬼的地方也不远,就索性过来了。” 阎鹤道:“里面什么情况?” 弘晖笑了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是前几日工地打桩出了问题,于是有人偷偷烧纸钱,结果纸钱没烧够。” “那群孤魂野鬼分不匀,见别的 依誮 小鬼得了吃食,自己没得吃,便故意在工地里晃来晃去。” “让他们这几日多烧点香火就好了。” 工地上大多人都讲究迷信,有些桩无论如何也打不成功,烧了纸钱又莫名好起来的事情屡见不鲜。 说着,弘晖还抬头朝着工地大门的东南方向偏僻处望去,果然有纸钱燃烧的烛光跳动。 阎鹤也顺势抬眼瞥了一眼,准备收回目光时却忽然顿住,抬起头直直望着工地大门的东南方向。 一群乌泱泱的小鬼蹲在地上,挤在香火前。 在那群孤魂野鬼中,他看到了昨晚一整晚都没有出现的小鬼也在里头,穿着灰扑扑的灰袍,捡香火捡得很是兴高采烈的模样。 一边捡还一边开心地同身旁的一个鬼碰着脑袋。 身旁的弘晖忽然讶异地叹了一声。 他捻着念珠,望着明明火都熄灭了但还在半空中飘飞的纸钱,感叹道:“谁家的小鬼连同香火边一块吃了?看样子是饿坏了。” 一旁的阎鹤几乎是下意识否认道:“没饿着他。” 天天同他睡在在一个床上吸食他的精神气,怎么会饿着那小鬼呢? 弘晖有些疑惑,扭头望着他,似乎是不明白他刚才句话是什么意思。 阎鹤喉咙动了动,掩饰性地低头咳了咳,抬头时就看到追着熄灭纸钱吃的小鬼也在咳嗽。 估计是吃到了熄灭的纸钱,呛了满鼻子的灰,他咳得鼻头红红,可怜兮兮的。 阎鹤手指摩梭了几下,眉头深深皱起,面庞越发冷峻。 所以宁愿在外头捡香火吃,也不愿来他这里□□神气? 结果没等他想明白,阎鹤就看到小鬼扭头朝着旁边的鬼叫道:“阿生阿生!” 他看着小鬼把先前捡到的最好香火递给身旁的鬼,沾了点灰的脸颊边抿出了个小酒窝,很是快活道:“快吃快吃!” 第 11 章 阿生反应有些慢,慕白将香火塞进他嘴里,两个小鬼脑袋碰着脑袋蹲在工地大门前吃香火。 慕白腮帮子一鼓一鼓,他咽下香火,认真道:“你下次穿鞋得穿鞋穿快点。” 水鬼瘫着张脸,不太懂自己为什么一个鬼还要穿鞋。 但他一向都是听面前的人,便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阎鹤望着灰扑扑的小鬼将手中最好的香火塞给了身旁的水鬼吃,自己却去吃呛人的香火。 他听到那水鬼对着压床小鬼叫慕白。 两人关系似乎是极好,就连说话都是小鬼偏头靠近水鬼,在水鬼的耳边说,好似在说什么悄悄话。 阎鹤捻着虎口的佛珠,一错不错地望着远处压床的小鬼。 工地里烧的香火不是什么值钱的香火,大多是印刷厂大批量印出来的廉价纸钱。 那些纸钱燃烧后的劣质香火味呛鼻,嗅久了还能闻出辛涩味。 阎鹤盯着平日里在别墅里吸食着极阴体质精神气的小鬼,如今却对着呛鼻的劣质香火进食。 不知哪里来的风卷动着燃烧后的灰烬,纸灰四处飘散,三三两两的小鬼还聚集在一起。 忽而,阎鹤停下了捻着佛珠的动作,抬了抬眼,一贯冷淡的神色瞧不出什么情绪。 片刻后,他将佛珠从虎口拨到腕骨,起身拉开车门,朝着车身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车里的弘晖似有所感,低头看了手上的念珠,果然察觉到了恶鬼的阴气,隐隐发起烫来。 大概过了半晌,黑色车门拉开,一个被堵住了口的恶鬼瘫在地面。 恶鬼的脖子被一串佛珠收紧,显了形,狰狞面容痛苦不看,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姿挺拔的男人站在一旁,英挺的轮廓被阴影分割,他低着头,慢慢擦着手指,神色沉静。 弘晖却瞧出了点不对劲,他道:“这恶鬼似乎不是冲着你来的。” 恶鬼被佛珠收紧着脖子,顶着满是痛苦的一张脸,止不住激动地点起头。 弘晖转头望向燃尽纸钱的工地大门,若有所思道:“这恶鬼似乎是冲着那群吃香火的小鬼来的。” 恶鬼能害活人,也能吃食同类增进实力,只不过吃食同类的恶鬼身上的邪祟气更重,更容易被阴差抓捕。 阎鹤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小鬼,言简意赅道:“交给你了。” 弘晖笑起来,他一边从包袱里翻找着法器一边道:“从前你不是从来都不管这种事情的吗?” “今天今天突然转了性子?” 男人转身上车:“做点好事。” “给自己积德。” 瘫在地上面容狰狞痛苦的恶鬼神情呆滞:“???” 他只是偷偷躲在阴暗处,蹲着一群看起来不强的小鬼挤在一起吃香火,准备如同往常一样趁机抓了一两个小鬼来吃。 他压根就没有惹面前的人。 弘晖面对恶鬼的呆滞,他摸了摸脑袋,似乎也觉得这个理由不太令人信服,咳了咳移开了目光。 另一边满地都是纸钱灰烬的角落,三三两两的小鬼依旧聚集在一起。 水鬼忽然抬起脑袋,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皱起了眉头。 他闻到了在老店里某个臭名昭著的恶鬼的味道。 那个恶鬼向来以吃食同类来提升修为出名。 他低声对身旁的慕白道:“我们走吧。” 慕白蹲在地上,扭头问他:“怎么了?” 水鬼说没什么,只不过想回去了。 慕白望着四周阴森森的工地,点了点头嘀咕道:“回去也好。” “我总感觉刚才冷飕飕的。” 好像被什么人盯着一样,怪可怕的。 起身离开的瞬间,水鬼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 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身影模糊,正在跟车内的人谈着什么。 但下一秒,仿佛是察觉到什么,男人抬头,神色淡淡望了过来。 哪怕是隔着遥遥夜色,凭借着多年来在死亡线上行走的直觉,水鬼顷刻间便摸上腰间的匕首。 等他反应过来男人只是个人类,不是恶鬼时,水鬼才从紧绷僵直的状态下放松下来,慢慢松开了匕首。 慕白拍了拍他,好奇道:“在想什么事情?” “那么严肃。” 水鬼松开匕首,面瘫道:“没什么。” 慕白知道面前鬼一贯跟个闷瓶子一样,问不出什么,便不再问。 他在月光下伸了个懒腰,朝着身后的人嗓音清脆,遥声道:“你快些,同我一起走——” 水鬼摇了摇头道:“我走你后面。” 他走在面前人后面才是对的。 慕白索性后退了几步,直接揽着水鬼的肩膀,风风火火拽着人飘道:“什么后面前面的。” “快走快走——” 等到了墓地,慕白才一拍脑袋道:“糟了。” 水鬼扭头望着他,问道:“怎么了?” 慕白带着点懊恼道:“本来说带你去吃完香火,我再去别墅压人的。” “结果我给忘了。” 水鬼想了想道:“那就明天再去。” 慕白脑袋摇成拨浪鼓:“不行。” “我压床的对象听话还胆小,换做是别的小鬼进他宅子,也能吸食他身上的精神气。” “说不定到时候我要同别的小鬼抢他了。” 说着说着,小鬼紧张起来,他跳下来,准备要往市里面去,临走前还不忘跟水鬼认真说:“你放心。” “我肯定让你住进三楼的大泳池!” 说罢,还没等水鬼回复他,便一溜烟地从墓地上方飘走。 水鬼张了张嘴,慢吞吞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叹了一口气,想说不用大泳池也行的。 风风火火从墓地飘到别墅的慕白熟门熟路地翻窗进了客厅。 他昨晚一整天都没来,如今来了别墅,第一件事就是在客厅溜溜达达转了一大圈。 没有发现其他小鬼的味道! 慕白舒了一口气,他放心下来,结果刚在沙发上坐下,就闻到了香火的味道。 他鼻子动了动,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刚才在工地大门前吃的香火味道没有消散。 小鬼举起袖子,将自己两只袖子都闻了个遍,也没有发现香火味的来源。 他睁着眼,鼻翼翕动几下,发现香火味是从沙发底下传来的。 小鬼脑海中拉响了警报,立马趴在地上,脑袋往沙发底下探,一只也努力地伸向沙发底下。 他摸着 铱驊 黑骨碌碌地摸了好一会,结果还真的给他摸出了一块东西。 小鬼趴在地上,低头有点愣地望着摸出来的香火。 他手上的那块香火跟寻常香火不太一样,味道馥郁诱人,颜色也瞧着很漂亮。 宅子里没有其他的小鬼,那只有宅子的主人逢年过节祭祀遗留下的香火贡品。 小鬼舔了舔唇,他吹了吹香火上的灰,好奇地张嘴咬了一口手里的香火。 阎鹤一洗完澡就看到大厅沙发下,小鬼趴在地上,撅着屁股伸手在沙发捞东西。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撅着屁股的小鬼就捞到了一块香火。 阎鹤看着那块香火,眼皮猛然一跳。 上次他一脚把那只鬼手踹到了沙发底下,大概也就是那时候鬼手藏着的香火遗落在沙发下。 阎鹤刚向前走两步,就看到趴在地上的小鬼低头望着香火,先是好奇地闻了闻,然后就上嘴咬了一口。 下一秒,小鬼脸皱成了一团,猛地将嘴里的香火吐了出来,一边吐一边咳,鼻头都红了。 阎鹤的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拍面前小鬼的背,但伸手伸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面前的小鬼他碰不到。 他只能硬生生停住脚步,收回伸到一半的手,沉默地伫立在原地。 小鬼坐在地上,咳了半天,喉咙里那股又苦又涩的恶心味道还是久久不散。 他不知道这是恶鬼食人产生的腐气,只当自己吃到了陈年的香火,喉咙和嘴里难受得厉害。 阎鹤看到小鬼似乎是嘴里难受得厉害,一向黑润的杏眼此时蔫吧吧的,吸鼻子的时候,跟耷拉着耳朵的小狗差不多。 他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了,趴在餐桌上,只露出蔫吧吧的小半张脸。 阎鹤知道恶鬼食人的腐气有多恶心,此时也知道小鬼嘴里和喉咙里肯定是恶心得厉害。 他去了一趟浴室,再出来的时候,腕骨上的佛珠被随意搁在了洗浴台上。 客厅里很快就淡淡地弥漫开某种若有若无的甘甜清香,跟慕白盛夏喜欢喝的冰镇酸梅汤一样清冽却诱人。 几乎是闻到的瞬间,慕白喉咙里那股泛着的恶心劲就被压了下去,鼻腔里满是清冽诱人的清香。 小鬼抬起头,鼻尖动了动,几乎是情不自禁地被吸引,飘起来黏在了男人身边。 越靠近男人那股味道就越清冽好闻,直勾勾地往人鼻子里钻,引得刚吃完香火的小鬼又饿了起来。 他带着点晕乎乎地沉思,这几日阎鹤怎么看起来越来越好吃了。 真字面上的好吃。 沙发上的男人单手撑着下颚,慢慢地看着一本书,过很久才翻过一页。 小鬼趴在他肩膀上,起初还很认真地等着。 但过了大半个小时,阎鹤还没有起身睡觉的意思,小鬼有些着急。 面前人闻起来比平时更加好闻,清冽的香味勾得人发馋,但却稳稳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仿佛一顿饕餮盛宴摆在面前,色香味俱,却迟迟没上筷子。 他只能对着一大桌盛宴咽口水,却一口都吃不到。 小鬼趴在他的肩膀上,探着脑袋想知道男人什么时候回去睡觉。 但他扭头,只能看到男人半垂的眸子还有高挺的鼻梁。 阎鹤怎么不知道小鬼的心思。 他着急得都差点亲自动手帮他翻书了,在他耳边神神叨叨地说着他怎么还不去睡觉。 阎鹤翻过一页书,风轻云淡地想着小鬼早早就同外头的野鬼一同吃饱了。 既然吃饱了。 那就不急。 外头的那个叫阿生的野鬼都不心疼,都能张嘴吃下小鬼塞给他的香火。 浑然不管小鬼胡乱去吃不该吃的香灰。 那就不急。 半个小时后,慕白趴在男人肩膀上,迷迷糊糊地就到了卧室。 他甚至连阎鹤什么时候起身都不知道。 小鬼从男人身上跳下来,他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望着男人。 阎鹤看着小鬼舒舒服服地盘腿坐在大床上打着哈欠,不再蔫吧犯恶心,便去浴室洗漱台上又取来了佛珠。 他带着佛珠,自然而然地上了床,似乎同刚才并没有什么不同。 打着哈欠的小鬼半眯着眼,迷迷糊糊地也同刚才一样黏着他。 小鬼在床上贴着他,过了一会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好像男人没有刚才好闻了。 但小鬼又觉得这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哪有人一下好闻一下又不好闻的。 他脑袋蹭了蹭柔软的床,开始专心致志等着男人睡觉。 凌晨三点,卧室的窗帘轻轻晃动,小鬼同往常一样,吃饱喝足,半眯着眼睛,瞧上去满意得离开了。 在离开前他还想着果然还是屋子里的精神气好吃,外面捡的香火只能填饱肚子,称不上好吃。 于此同时,浅灰色大床上的男人闭着双眼,呼吸平稳,额发稍稍凌乱,眉目深刻。 阎鹤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工地大门的偏僻角落纸钱与纸金宝元宝在燃烧着,晃动的火光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看着穿得灰扑扑的小鬼蹲在地上,去追着已经熄灭的纸钱。 结果小鬼被香灰呛得连连咳嗽,鼻尖发红,瞧上去好不可怜。 身旁的弘晖捻着念珠叹息一般可怜道:“这是谁家的小鬼?看样子是饿坏了。” 阎鹤看着梦中的自己走上前去。 他半蹲在地上,一手捏着小鬼的腮帮子,迫使他张开口,伸进了两根手指,湿漉漉地撑起小鬼的臼齿,从软热的唇齿间拿出那点胡乱吃的香火。 小鬼半仰着头,红着鼻子,鸦睫濡湿,任由着他伸手从他嘴里拿出乱吃的东西。 梦里的他想,跟个小孩一样。 饿了就到处乱吃东西。 还是得要人看着。 第 12 章 慕白发现别墅里的人晚上睡觉的时间越来越早了。 以往十点才上床睡觉,但最近却常常九点多就上床睡觉了。 他白日里趴在墓地一边看话本,一边同阿生说这个发现时,阿生只会瘫着脸说:“早睡好。” “不容易死。” 慕白叹了一口气,他翻了一页话本,心想果然一到夏天,阿生就容易胡言乱语。 毕竟墓地周围都没有水域,阿生作为水鬼,向来是最讨厌夏天的。 阿生不懂他叹什么气,只是问他是不是话本不够看了。 慕白摇摇头,说不是。 阎鹤也发现最近的小鬼有了自己的事情干。 小鬼同平时一样来得早,但来了之后不像从前直奔卧室,也不爱跟在他身边,而是跑向书房。 阎鹤有几次专门在书房看资料,等着小鬼过来。 他原以为小鬼到书房是对书房里的那台打印机感兴趣。 毕竟小鬼对家中大多数电子设备都抱有无限的好奇,光是一个感应灯小鬼都能来来回回玩上一晚上。 但出乎意料的是,小鬼在书房内很老实,并不是奔着会咔嚓咔嚓吐着白纸的打印机而去。 他见了好几次小鬼坐在他的办公椅上,趴在书桌,专心致志地看着话本。 阎鹤起初没想着看小鬼到底在看什么话本。 但偏偏小鬼似乎是习惯了看完东西有人收拾,每次在看完话本总是忘记收拾。 话本大大咧咧摊在桌面上,小鬼就直奔外头客厅玩去了 有好几次书房开着窗,小鬼摊在桌面上的话本被吹得哗哗作响。 有一次正逢夏夜雷雨天,窗外水汽潮湿,夜风吹得枝桠发出沙沙声响。 小鬼话本摊在书桌上,被外头忽然变大的风吹得哗哗作响,歪歪扭扭就吹到阎鹤面前。 阎鹤本想拿起来还回去,却在拿起来的时候却瞥到了话本上的几行字。 短短几行字,活色生香,用词极其暧昧,并不直写淫、秽,但半遮半掩又能让读者了然。 阎鹤沉默一瞬,又看了看话本其他页,也是同样的半遮半掩,极尽暧昧。 阴间都不管这种黄书? 阎鹤想到小鬼最近每日都在看这类话本,脑子就突突地发抽。 慕白发现最近阎鹤不仅逐渐早睡,还逐渐有了看电视的爱好。 从前的小鬼并不知道原来客厅里那块巨大的屏幕是电视。 他以前也见过别人开电视,但是没有见过那么 殪崋 大的电视。 能说会演的电视比话本有趣多了。 慕白再来到别墅时,自然便顾不上那三瓜两枣的话本,而是专心致志地等着阎鹤开电视。 阎鹤开了电视又很少抬头看,仿佛只是为了听声音而已。 慕白倒是坐在沙发上看得目不转睛,看到关键情节时还颇为紧张。 有一次阎鹤抬眼望去,发现超大屏电视上放着的是狗血电影。 电影里奔跑的女主被一辆车被撞飞,紧接着赶过来男主抱着倒在血泊中的女主仰天撕心裂肺嚎了一声:“不——” 阎鹤没见过这种架势,猛地一下还被男主那一嗓子震得眼皮子都跳了跳。 他神色复杂,扭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小鬼,发现小鬼已经看得颇为投入,悲痛不已。 来自乾帝年间的小鬼哪里见过这种剧情,更不懂什么特效,只知道面前人说被撞飞就真的被撞飞。 阎鹤从此以后便不再给小鬼看悲剧电影,只给他看搞笑电影。 偶尔等到阎鹤睡觉了,小鬼还会偷偷溜出去,照着男人的办法打开电视。 次数多了,阎鹤也就发现了不对劲。 家里的电视连续好几天观看记录都是在凌晨。 有一晚阎鹤假装起床喝水,拿着水杯悄无声息地跟在小鬼身后。 他看着小鬼熟门熟路来到客厅,趴在客厅超大屏电视上,捣鼓了一会,打开电视,认认真真开始挑自己想看的电影。 小鬼挑来挑去,嘀咕着:“这个要会员……这个也要会员……” 翻来翻去,慕白发现免费的电影几乎都被自己看了遍,废了好大劲才从犄角旮旯翻出一部自己没看的电影。 小鬼高兴起来,他迫不及待地飘到沙发上,调小了音量,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于是第二天阎鹤就给电视开启了家长控制模式,他把自己设置成家长,每次打开都要采集他的人脸才行。 小鬼不懂他给电视上了儿童锁,只知道家里的电视坏了,只有阎鹤才能打开。 他半夜溜出去,怎么开都开不了电视,只能跟电视上飘动的“家长人脸识别”页面大眼瞪小眼。 后来次数多了,小鬼也就不再半夜偷偷溜出去看电视了。 他爱去的地方换成了别墅里的小储物间。 慕白是极其偶然跟着扫地机器人发现那个小储物间的。 储物间里摆放得各式各样的漫画书与动漫模型,还有好几个高达机器人。 小鬼打开了一本漫画,从此以后便一发不得收拾,几乎整晚都沉迷窝在储物间。 好几次等到阎鹤睡着了后,沉迷看漫画的小鬼才溜进卧室,吸食男人的精神气。 精神粮食和现实粮食的双重富裕让慕白在那段时间过得很是快乐。 他几乎要把别墅里那间小储物间当成自己的秘密基地。 阎鹤是在小鬼迟到的第二天察觉到不对劲。 从前的小鬼就连他洗澡都要坐在玻璃门上巴巴地等着他,如今却来得越来越迟,一来就往二楼的储物间跑。 有时候甚至他睡着了都不见小鬼的踪影。 直到后来,阎鹤发现小鬼趴在书桌上涂涂画画的纸张。 想到上次的黄色话本,阎鹤眼皮一跳,看了几眼小鬼奋笔疾书写的东西。 纸张上是十分方正漂亮的字体,看得出小鬼练过书法,但时间似乎不是很久,有些笔画在处理上还不够老练。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张纸上的内容。 阎鹤沉默地望着书桌上的纸,纸张上画着一栋宅子的结构,如果没猜错的话,画的是他的宅子。 他看着小鬼趴在书桌上涂涂写写嘴里嘀嘀咕咕。 小鬼一边画着宅子一边嘀嘀咕咕道:“这块阿生的,那块我的……” 纸上宅子里圈出的地方并不多,圈出了一大块游泳池和一个小储物间。 那个叫阿生的野鬼住大游泳池,小鬼住小储物间。 至于他,住在楼下,就每天看着小鬼跟那野鬼携手同进同出,亲密无间。 哦。 小鬼饿了还能下来他卧室里吃顿饭,再上去找那野鬼玩。 百年后,小鬼还能同那叫阿生的野鬼高兴说:“阿生阿生。” “宅子了的人死光光啦。” “从此以后整栋宅子都是我们的啦!” 阎鹤缓缓闭上眼睛,心想还不如看黄色话本。 看黄色话本都比带一个野鬼回来好。 看着小鬼兴致勃勃地画完宅子,标好注释,小心翼翼收好纸张的模样。 加上小鬼每晚一来别墅就往二楼储物间跑的模样,阎鹤猜测储物间不简单。 甚至很有可能里头住了那个叫阿生的野鬼,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隐匿了阴气,叫他发现不了。 于是当天晚上,阎鹤就去了往日里极少踏足的储物间。 他提着灯,冷着脸打开储物间的门,没在里头发现野鬼,倒是发现了琳琅满目的漫画和高达机器人。 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漫画,阎鹤就明白小鬼为何这几日来得越来越晚。 原来是每晚都躲在里头偷偷看漫画。 阎鹤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他打开储物室的灯,想起了这些漫画的来历,是好几年前读高中的侄子偷偷拜托他保管的。 侄子阎樟酷爱漫画,但家里人并不同意,甚至在高中毕业的时候就想过把阎樟送出国,去国外学习金融专业。 阎樟闹了许久,才让家里同意学习漫画专业。 这些漫画就是高中时期,阎樟不愿家里人发现自己还看漫画,央求他保管的。 这堆漫画对于小鬼来说简直就是孙悟空碰上了蟠桃园。 阎鹤给自己的侄子打了一通电话,告诉他还有一些漫画留在了他家。 阎樟那头像是刚睡醒的样子,刚开始还有点楞,后面反应过来,拍着大腿说:“我就说呢!” “我怎么都找不到我女神的本子!” 阎鹤抬头看了一眼侄子的女神,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来把这些漫画带走。 阎樟在电话那头迫不及待道:“现在吧!” “小叔,我现在就过去!” “我先把我女神的本子带回去,明天的漫画我再找人搬回去。” 阎鹤嗯了一声,关上了储物室的门。 晚上九点多,别墅外响起门铃声。 慕白原本专心致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当听到这几月以来都没响起的门铃声时,他好奇地抬头望去。 沙发上的阎鹤起身,去给外头的人开了门。 外头风风火火奔进来一个红发男生,一头红发扎成了小揪在脑后,对着阎鹤屁颠屁颠道:“小叔!” 只可惜他小叔还是一贯的性子,只是对他嗯了一声。 阎樟也不气馁,他知道面前男人性格,他一向崇拜小叔,屁颠屁颠跟在他小叔身后。 只不过踏进客厅时,阎樟有点愣。 他看到他那八百年似乎都不会跟娱乐产生联系的小叔,如今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 电视里头播放着如今正火的搞笑综艺。 他起初以为是阎鹤没注意随手开的电视,并没有认真在看电视。 但当他站在电视前,同他小叔刚说两句话时,就看到他小叔抬头,淡声叫了名字:“阎樟。” “站过去一点,挡着电视了。” 阎鹤面色不变,余光却看着沙发上的小鬼脑袋都要歪到沙发外了。 阎樟下意识就抬起脚步远离的电视屏幕。 等他反应过来,他瞪大眼睛,望了一眼电视,又望了一眼自家小叔,实在没有办法专心致志看着综艺节目的人同他印象里的阎鹤联系起来。 不仅如此,阎樟甚至还在沙发上发现了两个抱枕。 他小叔一向坐姿端正,从来没有用抱枕的习惯。 阎樟小心翼翼瞄了几眼沙发上的抱枕,就听到他小叔忽然跟他淡声道:“我跟你上楼一起拿东西。” 阎樟下意识点头,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跟着阎鹤上了楼。 一路走到储物间,阎樟发现从前没有感应灯的地方如今全装上了感应灯。 阎鹤推开储物间的门,朝他道:“你看看今晚你要拿走哪几本漫画。” 阎樟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直奔着他最心爱的几册漫画。 阎鹤站在门边,看着红发男生抱着一摞漫画 銥誮 ,偏头打了个喷嚏道:“小叔我找好了。” “今晚我先拿这些漫画回去。” 阎鹤点了点头,似乎是想到什么,他指了指储物室里地上整理好的那些漫画道:“这些漫画还能买到吗?” 阎樟回头看了一眼:“这些漫画不是绝版,现在也能买到。” 他抬了抬怀里捧着的漫画道:“这些漫画就不能买到了,这些都绝版了。” 阎鹤发现阎樟怀里的漫画都是小鬼不感兴趣的漫画,他对着面前人道:“在哪里能买到里头那些漫画?” 阎樟说了几个购买的渠道,没忍住好奇问道:“小叔你要买吗?” 阎鹤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还一边让他推荐几部如今连载的漫画。 阎樟一听,深知追漫画连载难受的他连忙道:“小叔,你要是现在刚感兴趣看的话,不用买连载的。” “有很多优秀的完结漫画,你可以先从那些看起。” 阎鹤摇头,说自己只要连载的,并且道:“最好是网上找不到的连载漫画。” 阎樟挠了挠头,虽然不太懂自家小叔的用意,但还是推荐了几部漫画。 阎鹤一一记下名字,下楼时看到小鬼望着自家侄子,似乎是认识的样子。 慕白当然认识阎樟了。 他找的上一个压床对象就是阎樟。 他每晚勤勤恳恳地去到阎樟家里,按时按点地蹲守着大学刚毕业的阎樟,以为能吸食到精神气。 但谁知道阎樟喜欢昼夜颠倒,白天睡觉,晚上画漫画,通宵赶稿子都是常有的事。 有时候后半夜。他这个小鬼坐在电脑桌上都困得有几分打盹,但阎樟却依旧能神采奕奕。 熬起夜来比鬼都能熬。 也就是因为选择了阎樟作为压床对象,慕白好长一段时间都在饿肚子。 想起这段回忆,小鬼仍然心有余悸。 不过好在他换了新的目标,现在填饱肚子根本就不是问题。 小鬼又放松下来,美滋滋地坐在沙发上。 捧着书的阎樟打了个哈欠,他朝着阎鹤道:“那小叔我就先回去了啊。” 阎鹤却忽然叫住了他。 捧着漫画的阎樟站在原地,疑惑地望着自家小叔。 阎鹤抬头看了看阎樟,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似乎是认识阎樟的小鬼。 小鬼望着红发男生打哈欠的模样,似乎是极其笃定地自顾自嘀咕着:“昨晚肯定又通宵了……” 阎鹤扭头望着自家侄子,忽然道:“你昨晚几点睡的?” 阎樟颇有点不好意思道:“昨晚?” “昨晚熬夜了。” 沙发上的小鬼嘀咕道:“我就知道……” 阎鹤沉默了一下,又缓缓朝着阎樟问道:“昨晚都熬夜干了什么?” 结果还没等阎樟开口,阎鹤就看到沙发上的小鬼盘着腿,掰着手指头说得头头是道:“昨晚肯定是赶漫画稿子到两点然后去洗个澡。” “再打一小时游戏看一部电影,最后早上五点出门买早餐最后都头就睡。” 小鬼的话跟他那便宜侄子说的话分毫不差。 几乎是小鬼话音刚落,阎樟的话就一模一样覆盖了上去。 阎鹤摁了摁眉心,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他有可能不是小鬼睡的第一个人。 第 13 章 阎鹤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小鬼压的第一个人后,沉默在原地,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阎樟朝着面前男人汇报完自己昨晚熬夜都干了什么事后,他又立马心虚道:“小叔你放心。” 沙发上的小鬼打了个哈欠,跟阎樟同步说道:“我最近已经在改了——” “……” 两个人说话的语调惟妙惟肖,也不知道小鬼到底跟在阎樟身后多久,才能那么娴熟地接下阎樟的话。 阎鹤慢慢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家的便宜侄子,又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晃着腿的小鬼。 客厅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得到针落下的声音。 终于,在阎樟忐忑不安的时候,他小叔终于开了口。 他小叔望着他,目光平静道:“注意身体。” “以后少熬夜。” 阎樟咽了咽口水,莫名其妙觉得脑袋后面有些发凉,他巴巴地点了点头,小声道:“小叔我能走了吗?” 他小叔望着他,好一会才道:“走吧,回去注意安全。” 阎樟听到这句话,放下心来,他舒了口气,觉得刚才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他小叔对他的态度还是跟以前一样! 阎樟屁颠屁颠地朝着阎鹤道:“好的,那小叔我就先回去了!” 阎鹤点了点头。 等到阎樟离开后,客厅顿时安静下来。 慕白坐在沙发上,看着阎鹤也坐在沙发,似乎偏着头在望着他。 慕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小心翼翼地飘了起来,发现男人的目光没有随着他移动的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 小鬼换了一个地方坐,坐在了玄关柜门上,望着沙发上的阎鹤。 有时候慕白总感觉刹那的错觉,觉得似乎面前人能看到他。 但倘若能看到他,按照面前人之前去找秃驴的性格,估计早早地就把他赶出去了。 慕白坐在玄关上晃着腿,让自己不要想太多。 于此同时,沙发上的阎鹤也在让自己不要想太多。 他想,慕白这个小鬼连电视机都不会用,应该是去世了很多年的小鬼。 压床的小鬼去压别人,这很正常。 他不是小鬼压的第一个人也很正常。 毕竟作为压床的小鬼,慕白总是要吃饭的。 总不可能小鬼死了几百年,在这几百年中都没有吃上压人的饭。 所以,他不可能会是小鬼压的第一个人。 沙发上的男人神色平静,但腕骨上的佛珠却拨到了虎口,他捻着紫檀佛珠,本意是让自己心绪平静下来。 但虎口上的佛珠却越拨越快,像是某种情绪压抑不住一样。 客厅里响起了佛珠跟佛珠碰撞的轻微声响。 阎鹤想,原来百年来小鬼也可能同另一人睡在同一张床上。 半夜,小鬼也可能窝在另一个的怀里呼呼大睡。 平日里,小鬼也可能会挂在另一人身上,陪着另一人处理文件看电视。 小鬼也会给另一个人铺床,给另一个人吹香薰,给另一人带犀牛角尖。 他并不是小鬼压的第一个人。 所以这些待遇也不可能是他一个人独有的。 甚至在漫长的岁月中,那个人跟小鬼睡在同一张床榻,跟他一样,每日用自己精神气喂饱他。 佛珠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响,阎鹤的神情也越来越平静。 半晌后,慕白看到沙发上的男人起身,没什么情绪地走向浴室。 小鬼跟在他身后,同往常一样飘进卧室,在大床上乖乖等着他。 他打了个哈欠,白日里同阿生说了太多的话,没能好好地休息。 慕白趴在柔软的大床上,眯起眼睛打了一个小小的盹。 阎鹤洗完澡便看到跟大床上的小鬼微微蜷缩着身子,睡得香甜。 他坐在大床上,柔软的床垫稍稍凹陷了一点,惹得正在沉睡的小鬼嘟囔了几句。 小鬼身上还穿着灰扑扑的灰袍,宽大的灰袍显得他身形越发地纤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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