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浑身湿透,衣不蔽体。 齐赐眼神晦暗,手下意识覆在身上那件披风的绳结上,像是想解下来。 楚悠然突然咳嗽两声,说自己好冷。 齐赐敛起眉眼,转而将披风给她披上。 我抱臂站在莲花池里,收回视线,又听见有人指着我的衣服惊呼。 “别看她那身白衣平平无奇,遇水便能显出花纹,这不是武陵城主专门为夫人寻来的水云纱吗?世间只此一件啊!” “她竟然偷穿城主夫人的衣裳,这下完了,神仙来了也保不住她了。” “武陵城一城可抵一国,要不是城主对江山不感兴趣,只想守着夫人过好一生,这天下局面还真不好说。” “这女人是谁带来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楚悠然连忙急声道:“陛下,她这是在为了一己私欲,给我们齐国蒙羞,此女断不能留了。” 齐赐脸色难看,走近莲花池。 居高临下的神情里,满满都是失望。 “阴曦雨,我说你为何专门穿了这身普通的衣服来见我,原来是暗藏玄机。” “你过去扯谎行骗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学会了偷窃。” 他半蹲下来,拽过我的手腕,将我拉近。 “你应该没忘吧,按齐国律令,盗窃皇宫财物是要被砍去双手的。” 他轻笑着,语气威胁,“不如我现在就把你的手砍下来,等会拿去给城主赔罪?” 这时,一个石头砸在他身上。 “坏蛋,放开我娘亲!等爹爹来了不会放过你们的!” 齐赐愣了片刻,唰地回头看向那个和我有七分像的小孩。 “你叫她什么?” 5 儿子见我被欺负,气鼓鼓地重复: “我让你放开我的娘亲,多大个人了,听不懂别人说话吗?” 齐赐脸色黑如锅铁。 咻—— 儿子手里握着一把弹弓,对准他,又射来一发石子。 这次齐赐有所准备,侧身避开。 男人周身气压低冷,危险地眯起眼睛。 “找死?” 楚悠然扭头直接吩咐侍卫,“哪来的顽童,敢对国君不敬,速速拿下!” 手腕皮肤已经被攥出深深红印,我一时半会也顾不上这些,抬起眼,大喝一声:“我看谁敢动他?!” 楚悠然不屑,“为什么不敢?” 我咬着牙,声线犹如紧绷的弦。 “第三次警告你们,这是武陵,不是齐国,由不得你们这般肆意妄为!” 楚悠然挑了挑眉,仿佛根本没把我的话听进耳里。 “你和这个小野种破坏了诸侯大会,就算城主亲自来了,也肯定只会是非分明,认为我们教训得对。” “到时候一个高兴,与我们齐国达成合作......” 楚悠然几乎可以畅想出齐赐坐稳江山,而她成为天下之母的画面了。 差点就要笑出声。 听她这么说,一旁的魏国君也觉得很有道理。 不能把这功劳白白让给齐国,于是也下令去捉拿儿子。 这是夫君举办的诸侯大会,我本不愿因个人的从前旧事多生事端,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选择退让忍耐。 但事关儿子,我没办法再忍下去了。 我从怀中掏出一把骨笛,放在嘴里轻轻一吹。 笛声悠长。 这是夫君曾经送给我的,让我遇到危险时吹响,他会第一时间赶来,就算他来不了,也会有武陵城的城卫现身相助。 夫君一直将我和儿子照顾保护的很好。 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吹响骨笛。 齐赐眉眼冷冽,看出了我的打算,“你还想搬救兵?” “你要找谁求救,难不成是那个野种的爹?那个乡野村夫?” 啪! 我抬手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齐赐大概没想过我居然会对他动手,表情错愕。 直到脸上那股刺痛传来,他终于回过神,拧着眉头,声音震怒。 “阴曦雨,你怎么敢如此放肆!” 我同样蹙着眉,“齐赐,嘴巴放干净点,昭昭不是野种,是我的儿子,也是武陵城的——” “你的儿子?” 齐赐急急打断我。 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话,又像是不可置信。 他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阴曦雨,你竟然真的嫁人了?还给别人生了儿子?” 四目相对间,他眼底翻起波涛汹涌的海浪。 我眼底却一片静默。 “是又如何,我记得已经同你说过,我成亲了。” 齐赐咬牙道:“那不是你诓骗我的话吗?” “你向来骗术精湛,这个所谓的儿子也是假的吧,你上哪找来的小孩,倒还真跟你有几分相似。” 我眼眸静静地注视着他,没有解释。 齐赐张了张嘴,自欺欺人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阴曦雨,你......” 那边,儿子已经被魏国君的人逮住,提溜着他的衣领。 看儿子被勒得面色涨红,我心急如焚。 偏偏齐赐又挡着我,固执地问:“那个男人是谁?” 我想要推开他,推不动,忿忿抬头,“武陵城城主,凌深。满意了吗?还不让开!” 齐赐神色猛地一僵。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嫁给了凌深?” 与此同时,武陵城的城卫鱼贯而入,提着刀指向魏国君。 “放开小少主!” 6 小少主三个字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整个宴席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知道,武陵城主早已成婚,也诞下一子。 但夫人和小少主的面貌,一直是未被公开的,被城主藏着掖着的保护起来。 这次的诸侯大会,就有传言说,城主准备正式公开夫人和小少主的身份。 “难怪她会穿着那身水云纱,难道她就是城主夫人!” “可不是吗,那小少主刚才都亲口喊她娘亲了!” “我就觉得这女子气度不凡,应该不是那种偷鸡摸狗之徒。” “呸,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难道是怕人家记仇?” 魏国君本就胆小如鼠,被这么多刀剑指着,双腿哆嗦,声音也颤抖的命人将儿子松开。 “快,快放了小少主,你们这群蠢货!” 儿子脚一落地,立刻朝我飞奔过来。 见他没事,我松了口气,板着一张脸教训。 “下次还敢不敢到处乱跑?” “知不知道,我突然发现你不见了有多着急。” 儿子乖乖低下头,“我错了......” 他认错态度良好,我哼了一声,没收他手里的弹弓,装模作样揪住他的耳朵。 “这次就算了,正好接风晚宴快要开始了,” “我提前交代厨娘做了你喜欢的鹿腿,你先去位置上坐好等着吃吧,娘亲还得再去换身衣服。” 见我一身湿漉漉的,儿子眼眶通红。 “娘,这个坏叔叔欺负你,我都看见了。” 齐赐站在一旁,脸色难看。 楚悠然走过来,陪笑着说道:“误会,都是误会。” “小少主,我们只是想和你娘亲叙叙旧,闹了点小矛盾,解开了就好。” 若不是有求于武陵城。 她作为一国之母,何须对一个小屁孩这么低声下气。 她自认为自己都是在为了齐赐奉献付出,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陛下,先让城主夫人去更衣吧。” 齐赐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将楚悠然身上那件属于他的披风重新解开。 大手一挥,披在了我的肩上。 楚悠然笑意僵硬,几乎要强撑不住了。 “陛下......” 齐赐没有转头看她难看的脸色,只是幽幽注视我,眼底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只吐出硬邦邦一句。 “去吧。等你回来,我再跟你好好算账。” 我不禁皱眉。 他还有脸跟我算账? 身上的披风还沾着楚悠然惯用的熏香味道,腻得我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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