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人比他更清楚,可是生息司从成立到如今,不过区区半载,整个东京就已寻不到接生前不用肥皂洗手的稳婆了。那些出名的稳婆,都是自带肥皂、酒精。不那么有名的,也会让产妇家中备妥。开封府的上计中显示,这半年因产后伤痉身亡的妇人,少了四成还多,继续推行,怕是还能降低。 可若说商贾是为国为民,王安石可丝毫不信。这些多赚的钱财,可不是假的。 “然则商贾敛财,欺压细民,也是不假。”王安石皱眉道。 “生死大事,花些钱财又有甚要紧?总比一尸两命要划算许多。再说了,商贾赚钱都是要交税的,赋税又用于民,如此才能使钱财流通,不至荒废。”韩邈顿了顿,突然一笑,“国债不也是如此吗?” 国债的理念,还真于此有些相似。借百姓不用之钱,先办朝廷要事,回头再偿还本息。这是救急之法,也让王安石见识到了民心民力。一天二十万贯,就算是他,也是极为震惊的。这可不是来自富商官宦,全是细民的家私啊。 然而对于国债,王安石终究是有顾虑的:“有铅山大矿,秦州荒田,才能如此施为。只是举债终究是权宜之法,一旦还不上钱,朝廷信誉尽失,反倒是祸害。” 这也是他最看不上国债的一点。不过此事乃韩琦所提,他当真不觉得奇怪。韩琦向来与他政见不合,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要国债发行数目不大,且偿清之后再发行,就不至于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者,有了国债,也方便朝廷节流。”韩邈笑道。 “节流”二字,让王安石的眉头皱的更高:“节流怎能比得上开源?唯有以天下之力生天下之财,方能供天下之费。” 这也是他的一贯理念了,韩邈对此并不陌生,然而此刻,却轻叹一声:“冗官、冗兵、冗费,方是朝廷大患。若不重此事,再多钱财,也要倾入水中。王相公可曾想过,新法实施,要多出多少官吏、职司,费去多少钱粮?” 听到韩邈这话,王安石不悦道:“新法实施,赋税岂会少了?届时开阖敛散之权,尽归朝廷,兼并之家无法夺民利,才是富国之举!”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让韩邈都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却不是作答,而是一句问话:“相公可曾经过商?” 当然没有。王安石何其敏锐,哪会听不懂韩邈的言下之意,不由冷哼一声:“贾长沙也从未行过商贾事!” 这说的,自然是西汉贾谊。若非他重农抑商,以农为本的政令,哪有文景之治? 韩邈闻言一挑眉:“那相公因何要学桑弘羊?” 桑弘羊可是商贾之家出身,也是为汉武帝敛财的大管家。若非他想出各种新法,国力根本无法支撑连年征战的开销。而王安石想出的新法,还真有不少,缘自桑弘羊。 “新法皆有改动,绝不似汉时那般逐利。朝廷有了财权,国库丰盈,才能施惠于民。”这也是王安石坚信的,能够剔出旧法的弊端,更有益国朝。 韩邈却摇了摇头:“若冗官遍地,吏治不清,任是如何改动,都有害于民。朝廷索一,民间就要拿十,其中差价,皆是污吏所得。谈何不与民争利?” “只要稍加整顿,总好过兼并盘剥!”王安石是见过那些豪族、富商是如何掌控市场,残民害民的。若是能把财政的控制权收归朝廷,总好过让其夺利! “国朝可曾限制兼并?”韩邈反问。 从来没有。这是王安石和韩邈都心知肚明的。还不等对方答话,韩邈又道:“若是朝廷逐利,挤掉商贾,最先受害的,绝不是豪商。那些中小之家,怕是要家破人亡。没了他们居中转圜,百姓只能任人宰割。买卖有进有出,总能有些微薄利润。若是无法自买卖中获利,那些达官豪强都放贷生财,才是民不聊生的时候。相公可有法子,让百姓逃过这层层剥削?” 王安石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只凭赋税,不足国用。灾疫、兵事,亦要耗费钱粮。若是朝廷不掌敛散之权,国亦要乱。天下之财,尽数被兼并之家吞去,百姓不也要家破人亡?” “天下兼并之家,便是天下官吏。朝廷揽财权,何异于送羊入虎口?”韩邈轻叹一声,“相公一心为国为民,却不知比起国库批拨,若是百姓家有余财,更能抵御灾疫。而朝廷施政,若想惠民,就不该以得钱几何计算。活民几何,才是根本。” 顿了顿,他加重了音量,沉声道:“藏富于民,国方可富!” 这可跟桑弘羊的理论截然不同,更是王安石从没想过的。藏富于民,于国哪有利可言?将来用兵收复河山,消灭西夏,又要从何来钱? 然而如他这般执拗的,也不由被韩邈的一些话触动了。天下兼并之家,那些权贵、豪商、世族,哪个背后无官?可是若真对这些人下狠手,他怕是要跟范仲淹一样,被赶出朝堂,再也无法伸张毕生志向…… 再次沉默下来,许久之后,王安石突然道:“官家欲纳天下遗才,你可愿入三司条例司任职?” 三司条例司,乃是天子为了新法,专门设置的衙署,可以兼管政、财、军三者。将来势必要压在三司头上,乃至盖过枢密院、政事堂。这也是王安石还未升官,就被人称为“相公”的根本。而这样一个新衙署的首脑亲自相邀,明摆着就是一条登天之路。 在一旁听了老半天,什么也没听懂的甄琼,此刻眼睛倒是一亮,转头看向韩邈。若是邈哥答应下来,岂不也能当官了? 韩邈自然看到了他的目光,对甄琼微微一笑,他干脆道:“承蒙相公高看,小子无意为仕途。” “你可是忧心身无功名?”王安石立刻问道。他并不愿放过这么个良才。就算不愿承认,王安石也知韩邈有一点说的不差。从未经商,谈何为国敛财?不论是管子还是桑弘羊,都是商人出身,而他从未有这方面的经历。若是能有这么个助力,想来新法制定,也会更加完善。因此,他甚至能抛弃门户之见,不在乎这人乃是韩琦族人。只要能为朝廷所用,这点风险,他愿意承担! 韩邈却摇了摇头:“在其位,谋其政。若是入朝,势必要为官家、为朝廷谋利。那百姓之利,又要谁来挂念呢?小子不才,宁愿在野,不愿在朝。” 面前之人,不是苏颂。当初那两人不当同朝为官的说辞,想来也不会说服王安石。与其言私情,不如直抒胸臆。况且,他如今也不用谋官立身了。 这话颇有些大逆不道了。王安石看他良久,最终也未强留,只道:“若你对新法有何见解,可写信于我。” 这话,也是给他留了一条门路。韩邈拱手笑道:“多谢相公。” 话已说尽,再留就没甚么意思了。韩邈带着甄琼,告辞而出。 听了整场,甄琼只听明白了,韩邈不愿当官。出了宫,上了车,他不由好奇问道:“邈哥当真不愿为官?” 这王安石,可是经常出现在官家身边的人。若是有他提拔,想来也能混得不错嘛。韩遐就一门心思想当官,邈哥真没一点想法吗? “当官有什么好?尔虞我诈,胜商场百倍。还要放弃家中营生……” 韩邈话还没说完,甄琼已经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那怎么成!” 这么大的家业,怎能说放就放?他还要让邈哥帮他理财呢! 韩邈唇边不由溢出笑来,把那宽袍大袖,身若仙禽一般的俊秀小道拢在了怀中,在他鬓角亲了一亲:“再说了,咱家不是有你当官嘛。以后为夫依靠琼儿就好了。” 嘿呀,可不是这个道理嘛!甄琼也笑了起来,美滋滋的抱住了韩邈的腰:“邈哥只管靠我就好!” 第130章 守了一晚的夜, 天不亮就去宫里, 受冻挨饿还站了一天。回到家, 甄琼倒头就睡,任谁也叫不醒了。之后几天,他连门都没出, 每天都要睡到晌午,三餐不拉还要加顿夜宵。直到初七人日,阖家出游踏青时, 才被韩邈挖出了门。 “琼儿这般吃吃睡睡, 不怕胖了吗?”刚骑上马,韩邈就打趣道。 甄琼如今也算勉强会骑马了, 正小心翼翼握着缰绳。听他这么说,立刻警惕的瞅了眼肚子, 这才放下心来:“不怕,回头忙起来就又瘦了。多吃点还能长个呢!” 这回答倒让韩邈哭笑不得。这人不是又想废寝忘食了吧?观里几个徒弟都要好生叮嘱了, 不可再让他忘了吃饭。 一旁韩遐也兴致勃勃道:“阿兄,我听说武学已经建成,等年后就该开学了。” 武学筹办, 已经有些时日了, 就建在太学旁边。之后据说还有算学和医学,太学附近,可就要热闹起来了。 韩邈笑着打趣道:“怎么,遐儿还对武科有兴趣?” “只是有些好奇,听闻会有大将授课呢……”身为太学生, 韩遐对这个还真颇为关心,自顾同兄长聊了起来。 甄琼好不容易习惯了骑着的温顺马儿,放松了些,抬头观瞧起来。路上行人不少,都是去郊外踏青的。因是年节,个个都穿着新衣,笑容满面。不过有些人头上顶的东西就古怪了,竟然是用彩绢或金箔剪成的窗花。 “邈哥,怎么有人把窗花贴在头上啊?”甄琼忍不住回头问道。 这问题让韩氏兄弟都是一怔,韩邈仔细一琢磨,不由笑出声来:“那可不是窗花,是人胜。人日自然要戴在头顶,讨个彩头。” 这人胜只会剪成人形,并不像寻常窗花那般种类繁多。在这家家踏青的时节,头戴人胜的妇孺自然也不会少了。 说着,韩邈还冲路边仰了仰头:“你看那边,还有道人卖符呢。宜田蚕,避灾疫,也是为了祈福。” 韩遐这时也想起了什么,问道:“宝应观里今日可制符?太婆之前说过,想要求一个护身呢。” 甄琼为难道:“可是道观里不卖这个啊……” 他话还没说完,韩邈已经笑道:“那琼儿可能亲手给我等写几张,只要是吉利话就行了。” “这个好说!”要不是骑在马上,甄琼就差拍胸脯了。虽说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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