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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余众皆溃。” “报,鲁宗之听闻前军败报,全军北撤,大将军已一路追杀。” “报,大将军在长坂坡追上鲁宗之,敌军列阵二十里,大将军神勇无敌,当先突阵,敌军大溃,鲁宗之左右副将战死,本人几乎被生擒,雍州贼一败涂地,伏尸百里。” “报,大将军趁胜追击,兵锋直指襄阳城!” 桓谦的脸上笑开了花,他看着最新的一份战报,嘴都合不拢了:“大楚复兴有望了,大楚复兴有望了,阿振果然神勇无敌,我就知道,鲁宗之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这一刻,他爹,他爷爷的灵魂附体,真不愧是我们桓家的猛将!” 何澹之也跟着拍手笑道:“我早就说过嘛,大将军悍勇不下那刘裕,只可惜先帝不用他,要不然哪会让刘寄奴和京八贼成事!不过现在也不晚,也灭鲁宗之,再回头痛打刘毅,荆州,还是大楚的荆州!” 卞范之缓缓地抬起了头,在殿内的一片笑声之中,平静地说道:“巴陵那里,有什么动静?” 桓谦微微一愣,转而说道:“没有任何消息啊,前方的所有哨探,烽火台都没传来什么敌情,这不奇怪,那刘毅刚刚大败,这会儿又不知前方情况,怕阿振再次设伏,哪还敢主动进攻呢?阿振不就是利用了他的这个心理,才会火速北上,先行击败鲁宗之嘛。等刘毅反应过来时,襄阳已在我手,而阿振的得胜之师也会返回,他就再没有机会啦。” 卞范之的眉头深锁:“诸公难道不觉得,这东南方向来得太平静了一点吗?刘毅是名将,就算不想进攻,也会不停地派小股部队骚扰,刺探我们的虚实,可是这两天,却是完全没有任何动作,直觉告诉我,越是这种情况,就越是危险,一如这回大将军重夺江陵城前,这城中的情况。” 想到这里,他突然站起来,沉声道:“马上全城总动员,封闭四门,民夫全部上城驻守,所有城头灯火大举,城中实行宵禁,任何人不许上街,还有,火速派人去宫中保护陛下和琅玡王,不允许任何人…………” 他的命令还没有下达完,突然,城东的方向传来一阵紧密的锣声,伴随着兵器相交的声音,卞范之的脸色大变,撩起朝袍,一路小跑到了殿门口,向东看去,只见东门方向,火光冲天,杀声四起,无数吴地和淮北口音在大叫:“王师已破江陵矣,放仗者免死!” 卞范之木然地呆立在殿外,桓谦和何澹之也冲到了他的身边,声音都在发抖:“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怎么,怎么京八贼…………” 卞范之喃喃道:“终归,终归还是让刘毅偷袭得手,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沿江的烽火台上,当年,当年关羽的烽火台没挡住吕蒙,今天的一样防不住刘毅。” 何澹之咬了咬牙,大声道:“卞长史勿虑,还有我老何在,城中还有数千精兵,足以与那京八贼决一死战,桓侍中(桓谦现在的官职),你还身兼卫将军,掌握宫中禁军,现在火速迎陛下亲征,讨伐叛贼,以安人心。” 他说着,向着桓谦使了个眼色,桓谦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大声道:“走,跟京八贼拼了!” 他说着,和何澹之一路小跑,奔向了台阶之下,也不去再回头看卞范之一眼。 卞范之在这一瞬间,仿佛苍老了二十岁,本来花白的须发,在冲天的火光的照耀下,变得一片雪白,不知什么时候,背后的大殿之中,本来人满为患的文吏和卫士们,已经逃散一空,在这个时候,不会有人真的蠢到还想着去组织什么抵抗,还去拼什么命,稍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大势已去,只是白白送命而已。 陶渊明的声音在卞范之的身后轻轻地响起:“老卞,他们都跑了,你为何还不逃呢?” 卞范之也不回头,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一次,又是你的杰作吧。我怎么会糊涂到相信你?!” 陶渊明微微一笑:“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老卞,你这是第二次失误了,其实上次我就劝你带着司马德宗逃亡后秦,那次我是真想保你一条命,可惜你自己放弃了。你也明知守不住江陵,总不能让我跟着你一起送死吧!” 卞范之闭上了眼睛,一行泪水从眼角流下:“大势已去,我已经尽力了,只是我错信你这小人,没有守住先帝最后的基业,青史之上,我也会作为一个篡位贼子的帮凶而留下骂名,不过,我好恨,真正的贼子,我却没有机会再去揭露他的真面目了!” “噗”地一剑,从卞范之的身后刺入,带血的剑尖,从他的前胸透出,卞范之的嘴角抽了抽,手指哆嗦着,很想转过身去指向那个在身后出手的人,可是终归还是一口鲜血喷出,扑地倒在血泊之中,不甘地蠕动了两下,终归气绝。 陶渊明摇了摇头,抽出卞范之尸体上的长剑,把剑柄塞到了卞范之的手中,又拿了另一把干净的长剑在手,叹道:“其实,我真的不想杀你,不过,你知道的太多了点,你不死,我以后的大业又如何能成呢。你的妻儿,我养之,安心上路吧。” 一队重装甲士,操着血淋淋的戈槊,从殿门外冲入,为首一员小将,银甲之上如同血染,正是毛修之,陶渊明放声大叫:“毛校尉,贼臣卞范之已经伏诛,快随我去接驾!” ===第二千三百零三章 救驾大功半路夺=== 江陵城中,火光冲天,杀声不绝,不停地有吴地与淮扬口音在大吼着让楚军放仗投降,让城中百姓留在家中不得妄出,违者格杀勿论,兵器相交的金铁之声与惨叫声已经渐渐地平息下来,而这些高声的呼喝,已经响彻全城,甚至伴随了不少鸣锣的声音,看起来,已经进入了安民阶段,也就是说,城中有组织的战斗和抵抗,基本结束了,这从火光之中,各处竖起的北府军大旗,可以得到映证。 宫城之中,一队百余人的军士,匆匆而行,尽管他们身着重甲,浑身上下尽是血渍,可是健步如飞,陶渊明一身短打扮,扎着绑腿,手里提着三尺长剑,与全副武装的毛修之并排小跑在最前面,直向后宫的方向而去。 毛修之一边跑,一边说道:“陶先生,想不到你这个天下闻名的文人,竟然也能奔跑如飞,不比我们的北府健儿差啊。” 陶渊明气定神闲,笑道:“我可是山里人出生,年少的时候,天天要上山打柴摘果子,务农为生,不然可是活不下来的,这些年虽然日子过得好了些,但每天的身体锻炼,却从没落下过,要换了十年前,只怕你们这些后生小子,还跑不过我呢。” 毛修之笑道:“其实我们已经跑不过你了,你打开城门的时候,我们本来还要靠你引路进这刺史府和皇宫呢,结果你倒是一眨眼就跑不见了,我们还是问了俘虏才找到的路。” 陶渊明叹了口气:“我是担心陛下的安危,怕卞范之和桓谦这些贼人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所以一时心急才跑得快了点,忘了你们不熟悉这江陵城的道路了。咦,毛校尉,你以前也是在荆州军中呆过啊,也正是因此,冠军将军才会派你前来,怎么你也不认识这路吗?” 毛修之叹了口气:“我们以前是驻扎在城外,没有进过江陵城,桓玄看我是毛家的子侄,一直把我当贼防着呢,后来也是打发我去了建康当宿卫,其实我在江陵呆了差不多一年,连城都没进过,说来也是惭愧啊。” 陶渊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是我考虑不周,恕罪恕罪,现在想想也挺后怕的,我不会什么武艺,要真是碰到几个溃兵,或者是卞范之垂死挣扎,那我多半也活不成了,还是你们在身边比较踏实。” 毛修之咧嘴一笑,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卞范之是怎么死的?我都没来得及去看,是你杀的他吗?” 陶渊明摇了摇头,一指自己手上的剑:“你看,我的剑上都没血,我说过我不会武艺,只是拿个剑装装样子给自己壮个胆呢。我去的时候,已经看到卞范之持剑自尽了,把自己扎了个透心凉,想不到这小子身为文臣,也颇有几分军人的气节,也算是为了伪楚殉葬了。” 毛修之冷笑道:“桓玄篡逆,多数的罪恶都出自这个卞范之的谋划,可谓伪楚的罪大恶极之人,落到朝廷手中,只会死得更惨,这算是便宜了他。噢,对了,那桓谦和何澹之等人呢?” 陶渊明说道:“我进宫城前,看到桓谦和何澹之带着几十个护卫,骑马奔北门而出,想必是知道城破,直接就逃命去了,连卞范之都是无法逃亡而自杀,想必他们更没有时间回宫中害陛下,但现在兵荒马乱,难保不会有散兵游勇趁火打劫,甚至危及陛下,桓谦逃了,他不可能再指挥禁军保护陛下,我们还得加快速度才是。” 二人说话间,已经跑到了一座宫殿面前,宫门大开,院内到处是给扔下的甲仗和军械,还有内侍和宫女的衣服,显然,这里的守军和宫人都逃亡了,殿内灯火通明,隐约间可以看到人影绰绰。 毛修之与陶渊明对视一眼,陶渊明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说道:“看来我们没有来晚,陛下他们应该还在里面,毛校尉,这时候不能惊扰圣驾,你带弟兄们守住外面,我去接驾。” 毛修之点了点头,指挥着部下在外面散开,陶渊明扔下了手中的长剑,整了整头上的纶巾,清了清嗓子,开口高声道:“草民陶潜,受冠军将军刘毅所托,特来迎接圣驾,吾皇万…………”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岁”字却是凝固在了舌尖之上,因为,随着一阵火光闪现,宫中走出了一行人,数十名宫人打扮,却手持刀剑的壮士,在前开路,琅玡王司马德文,随后而出,六个身强力壮的宫人,抬着一副卧榻,锦被之下,躺着一个面色苍白,如同植物人般的黑皮肤男子,可不正是晋帝司马德宗? 毛修之等人全都跪了下来,只有陶渊明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忘了下跪。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苦心布局了这么久,为的是迎回圣驾的大功,怎么居然就给人抢了呢?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大胆陶潜,见到圣驾,竟然不跪!” 陶渊明这才反应了过来,火光之中,他看清楚了说话的人,一个三十多岁,白面黑须的胖子,手提长剑,站在御榻边上,黑巾包头,浓眉大眼,可不正是谯王司马休之? 陶渊明这回终于反应了过来,他连忙下跪,对着司马德宗磕头行礼,当他抬起头时,只看到司马德文在那里面无表情地说道:“今天有谯王带着傅义士和其他义士前来救驾,现在圣驾安康,诸位今天都辛苦了,等局势平定,我们自会论功行赏。谯王,现在我们该去哪里了?” 陶渊明咬了咬牙,从地上站起,对着司马休之沉声道:“我们是奉了刘冠军的命令,前来保护陛下,顺便接驾的,你又是从何而来?” 司马休之微微一笑:“我们潜伏在江陵,准备救驾已经很多天了,可能陶先生有所不知,现在暂摄朝政的武陵王司马遵,下密令给本王,让本王暗中集结义士,救出陛下,今天,终于让我们等到了这个机会,当然,这也要靠傅将军的鼎力相助。” ===第二千三百零四章 江陵从此不姓桓=== 司马休之说着,一指身边的一个年轻英武的少年将军:“这位傅弘之,乃是原楚军中的著名勇士,以前被桓玄所蒙骗,后来弃暗投明,今天这些义士,就是他的旧部,还请陛下记得傅将军的功劳。” 司马德文满意地点了点头:“以前傅将军当过宫中宿卫,陛下和孤都认识他,很好,你的功劳,孤记下了,陶先生,烦劳你跑一趟,通知刘冠军,何辅国他们速来见驾,这次,陛下不希望他们动作再慢了。” 陶渊明咬了咬牙,站起身,和毛修之等人一起行礼,恭送着司马德宗等人转回到了宫中,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与无奈,转过身,突然,他发现在宫门之外,一道院墙之上,站着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斗蓬之中的人,青铜面具在月光的照耀之下,闪闪发光,与他四目相交的一瞬间,就跳下了院墙,隐没于无边的夜色之中。 陶渊明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他对着毛修之沉声道:“毛校尉,你在这里好好守住宫门,保护陛下的安全,我现在就去通知刘冠军他们前来面圣。” 毛修之也是一脸的懊恼之色,他叹道:“想不到居然让傅弘之这小子抢了先,人算不如天算啊,噢,对了,我现在派人护送你回去。” 陶渊明摆了摆手,径直向外走去:“护驾要紧,江陵城中的路我熟,现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不用跟来。” 拐过了六七个街角与小巷,陶渊明在一座偏僻的荒院面前停了下来,推门而入,一座枯井边上,黑袍长身独立,月光照着他的身影,在地上拖下一条长长的影子,透出一股诡异,而他面具之后的白色须发,就如同这座荒弃已久的旧宅四处张着的蛛网一样,在风中轻轻地飘舞着。 陶渊明回头关上了院门,上前行礼,低声道:“前辈,抱歉,这回未能完成你的吩咐。”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不怪你,是你的主公干的好事。” 陶渊明微微一愣,讶道:“这怎么可能呢,他没有让我…………” 黑袍一抬手:“够了,不必再问,你最近的事办得很好,今天出了这样的意外,我需要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你先回去吧,等你主公接下来的命令。” 陶渊明咬了咬牙:“前辈,那接下来,我要听命于谁,请你明示。” 黑袍冷冷地说道:“这不是你应该问的事,我跟你主公商量好之后,会给你一个明确的说法。现在你快点去找刘毅,不要让人起疑心。” 陶渊明点了点头,转身向着院外走去,很快,他的脚步声就消失在了小巷之外。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抵制的愤怒之色,对着那口枯井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一阵衣袂破空之声响起,一身白色的斗蓬客,飘然逸出,站到了黑袍的对面,他微微一笑:“看来你的养气功夫见长啊,要换了二十年前,恐怕你会忍不住亲自出手了吧。” 黑袍咬着牙:“我们说好了的,由渊明救驾,然后以此功劳打入刘裕的身边,你为什么跟我招呼不打一声就要更改?你对我还有没有起码的尊重和合作?” 斗蓬冷冷地说道:“这就要怪你选的人有问题了,按我们的计划,桓振和卞范之应该是劫持司马德宗去后秦的,但他们两个都没有做到此事,如果司马德宗不能成为胡人手中的傀儡,就无法让荆州不得安宁,你的好徒儿想要的是去建康,夺取权势,而不是在荆州为我们再出力,既然如此,我就得另想办法。” 黑袍沉声道:“我让陶渊明和刘毅得了这个大功,刘毅就能出镇荆州,有他在,一样可以跟刘裕作对,为何你要选中司马休之?” 斗蓬微微一笑:“刘毅除非是彻底斗不过刘裕,不然他是不会甘心出镇荆州当个藩镇的,他跟陶渊明一样,现在满脑子想的是回建康跟刘裕继续争权,所以,荆州这里,我得换个人来管管。”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你这是做梦,司马休之现在怎么可能有能力跟刘裕,跟他的京八党作对?你以为操纵司马遵给司马休之发个荆州刺史的官了,他就能坐稳这里了?没了刘毅的兵马,只怕这司马休之连荆州也镇不住!” 斗蓬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就是因为他镇不住荆州,所以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啊。一个强而有力,又不在北府军诸将掌握之中的荆州,只会让刘裕和刘毅团结一致对外,就象这次出兵消灭桓玄一样。可若是荆州让他们觉得不足为虑,那二刘就会在建康一争高下了,这不就是我们想要做的事吗?” 黑袍的眼中光芒闪闪,似是在思考,久久,他才叹了口气:“与其如此,不如让桓振带着司马德宗逃往后秦的好。” 斗蓬冷笑道:“这就是你所托非人了,此事你居然会交给渊明去办,你难道以为他现在还会乖乖地听命于你我吗?他想要的就是早点自立,借着刘裕的力量来摆脱你我的控制罢了,如果这回是你亲自出手,让卞范之带着司马德宗随桓振去打鲁宗之,那我又何必安排这一出呢?” 黑袍咬了咬牙:“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过我希望你下次在做这种决定的时候,先告知我一声,这是起码的尊重。” 斗蓬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现在想出来一趟很容易?我把这事全权交给你来办,结果你搞成这样,最后还得靠我启动司马休之这个备用的计划来挽回损失,我的老友,你要是再这么惯着渊明,只怕我们的万年太平大计,有失败的可能啊。” 黑袍摇了摇头,转身就向院外走去:“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安心继续做你自己就行,渊明和明月,以后你自己使唤吧,我不用了。” 斗蓬看着黑袍离去的背影,嘴角边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喃喃自语道:“江陵,你再也不姓桓了,我喜欢。”他一转身,跳回到了枯井之中,月光如水,照在这寂静的小院之中,一切归于平静。 ===第二千三百零五章 毛家忠良欲勤王=== 义熙元年,(公元405年),益州,成都,益州刺史府。 一个四十多岁,精强干练的黑瘦之人,身着刺史特有的紫色官袍,面带微笑,指着手中的一纸诏令,对着府内殿上满座的文武官员们说道:“各位,从今天开始,一切都能拨乱反正,回到正轨了,朝廷这回不仅是授予本官征西将军,散骑常侍,都督益,梁,秦,凉,宁五州诸军事的官职,更是告知我们,今年的年号,从伪楚的大亨,改为义熙元年,以纪念京口建义成功,推翻篡国逆贼桓玄的壮举。各位,我们蜀中的文武,一向是大晋的忠臣,即使是在伪楚一时得势之时,也坚守大晋的臣子之节,没有向其低头,这份诏书,就是对我们忠诚的回报。” 说这话的人,正是现任的益州刺史,毛璩是也,是刘裕多年老友,已故的梓潼太守毛球的弟弟。毛家著名的大将毛穆之的儿子。毛家世代将门,从开国名将毛宝开始就为东晋效力,可谓一门忠烈,而毛璩年轻时也随兄长和父亲参与了淝水之战,当时曾在谢琰军中担任司马,还亲自率兵追击苻坚,吓得这位前秦天王留下了风声鹤唳的成语故事。 战后,对其论功行赏,出任淮南内史,后转益州刺史,而其几个兄弟,从毛球到毛瑾,毛瑗,也都在东晋的西陲之地任职,毛球曾经担任梁州刺史和梓潼太守,卒于任上,而毛瑾则是以西夷校尉的身份,掌握着蜀地的兵马,至于毛瑗则是蜀郡太守,另一个兄弟毛璠是现为云南,贵州的宁州刺史,同样卒于任上。前一阵击杀桓玄时,正是毛璠之子毛佑之,宁州参军费恬扶其灵柩回建康,路上才有了这截杀桓玄的盖世之功。 坐在左首第一位,一身戎装的一个中年将军,正是西夷校尉毛瑾,他也是毛修之的父亲,英武过人,笑道:“二哥,这回咱们毛家,可是为大晋立了大功啊,不仅攻下了桓家盘踞的梁州,更是佑之和修之斩杀了桓玄这个大逆贼,要说那刘裕和刘毅有建义大功,但这击杀逆贼的大功,却是归了我们毛家,这征西将军,感觉还是配不上咱们的功劳啊。”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红袍官员,年约三十五六,白面微胖,乃是毛瑾的弟弟毛瑗,现任的蜀郡太守,笑道:“三哥,难道你还要什么?梁州给你才满意吗?” 毛瑾笑着摆了摆手:“梁州反正已经被我亲自带兵拿下了,这回也在二哥的都督之下,等于是我们毛家的地盘。只是,虽然我们击杀了桓玄,但没有借机向东进一步,拿下荆州或者是湘州的一些地盘,还是有点可惜啊。谯参军,你说是不是呢?” 坐在毛瑾身边一个位置,一个四十余岁,枯瘦矮小的男子,正是蜀中大族谯氏的现任掌门人,谯纵是也,谯家向来是蜀中的大家族,从蜀汉时代的著名大臣谯周开始,就在本地极有影响力,无论蜀中政权怎么换,这个家族都始终是本地头号豪强,即使是谯纵,现在也是毛家兄弟之下的头号官员,从这安排的座位之上,就可得到映证。 谯纵微微一笑:“蜀地和荆州相隔太远,即使拿下了也未必能控制得住,以我看,这次刺史做的非常好了,拿下梁州汉中,已是有大功于国,将来回朝中担任高官要职,也不在话下啊。” 毛璩摆了摆手:“话不能这样说啊,谯参军,现在桓玄虽死,但是国家还没有安定下来,广州被天师道的妖贼攻陷,那卢循居然自封为广州刺史,平南将军,更麻烦的是,桓振这个桓家余孽,竟然夺取了江陵城,再次挟持了天子。弄得我这个征西将军,五州都督的诏令,还得由建康的武陵王发布,身为臣子,这时候怎么可以说做得很好呢?谯参军,你的话,本官不能认同。” 谯纵的脸色一变,连忙摘下了官帽,放在身边,磕头于地:“下官一时失言,还请毛刺史见谅。” 毛璩也不看他,沉声道:“我再跟各位说一遍,我们毛家,世代忠良,来此为官,不是想跟有些乱臣贼子一样,只想着以家族利益为重,割据一方,世为藩镇,现在江陵复失,陛下还在贼人手中,我们当然要起兵解救,今天召集各位来,一是宣布朝廷的人事任免命令,二是以新任征西将军,五州都督的身份,宣布即日起准备东征,夺取江陵。” 这下连毛瑾都脸色微微一变,说道:“二哥,三个月前我们刚刚用过兵,苦战夺取了梁州之地,现在梁州那里还没有巩固,无论是一边的仇池还是北边关中的后秦,都对梁州虎视眈眈,加上这半年来为了征讨梁州,几乎耗尽了存粮,也误了蜀中一年的收粮,不少百姓颇有怨言,这个时候,不宜再兴大兵啊。” 毛璩咬了咬牙:“这些困难,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可是跟陛下现在落在贼手,性命堪忧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梁州那里,就算放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还可以夺回来,但陛下要是没了,那我大晋,好不容易复国成功,如果皇室一脉断绝,以后就会大乱了。” 毛瑗摇了摇头,正色道:“二哥,这些事情,有西征军刘毅,何无忌他们来对付,桓振虽然侥幸反攻江陵成功,但兵力不足,又没有名份,就算是荆州旧部,也不会服他。蜀中现在的情况,经不起再次劳师远征了,如果你实在要解救陛下,让白帝那里的时延祖,文处茂二位将军,收拾上次东进的溃败军卒,再次出兵就行了,梁州和蜀地的兵马,绝不能大动。” 毛璩双眼圆睁,一下子站了起来,厉声道:“你们还是毛家的人吗?我们毛家,世代忠良,祖父为国战死沙场,父亲和叔父都是一生为国,卒于任上,现在陛下有难,我们不去解救,还在这里做什么?西夷校尉毛瑾,我现在命令你,马上回梁州,带领一万梁州兵马先行出发,益州参军谯纵,你现在回去征调益州各郡的丁男,半个月内,我要你整顿好两万兵马,五十万石军粮,作为梁州兵马的后援,一个月内,两支军队如果不能在江陵城下会师勤王,军法从事!” ===第二千三百零六章 毛氏欲得荆州地=== 这下所有的殿内文武,全都站起身行礼应诺,谯纵更是伏身于地,不敢抬头,毛璩的神色稍缓,口气也变得温和了一些:“远征事大,大家早点回去准备,毛校尉和毛太守留下来商议一下军事,其他各位先行退下吧。” 很快,整个殿上只剩下了三毛兄弟,而守卫四周的护卫们也都退出了大殿,烛光点上,让关闭了殿门的大殿内,多出了几分诡异的气氛,毛璩的神色重新变得冷厉,长叹一声:“老三,老四,你们今天是怎么了,这种事情上也跟着外人一样拎不清吗?” 毛谨咬了咬牙:“我知道二哥是想趁这机会夺取荆州,增加我们毛家的势力,可是,只凭我益州的军力,要做到这点很难啊。桓振可是荆州第一猛将,之前我们的巴郡兵马不是没有讨伐过他,可是给打得一败涂地,现在连刘毅他们的西征军和鲁宗之的雍州兵马都没有马上攻打江陵,我们这时候要硬上,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毛瑗也跟着说道:“是啊,我们这里昨天还接到的军报,连何无忌的前锋兵马都被桓振在青坪原大败,北府军尚且吃败仗,我们蜀军又怎么可能成功呢。” 毛璩冷笑道:“北府军不过是因为骄傲轻敌才失败,之前的巴郡兵马也只是本地州郡部队,难说精锐,那次出击本就是象征性的,要表明一下我们毛氏的态度而已,可这回,桓玄已死,桓振为人暴虐凶悍,又没有大义名份,是绝不可能最后胜利的,这个时候,就得抓紧时间去抢夺荆州的地盘,至少,也要夺取江陵和南边的湘州之地。” 毛谨的眉头一皱:“可是,梁州兵马是我们毛家的核心精锐,而蜀地州郡部队多不愿意出川远征,就连上次讨伐梁州,谯纵,阳昧他们这些蜀地大族都是不情不愿的,以至于我们只能上我们自己的兵马,汉中一战,我们毛家精锐也损失不小,部队也疲惫,正需要休整和补充,这个时候放弃到手的梁州,把已经伤了元气的本家部队再去硬碰强敌,这个选择,真的好吗?” 毛璩冷冷地说道:“虽然打梁州时损失了三千多兵马,但收编的梁州部队也有万余人,我们并不吃亏,再说了,荆州那里,又不是只有我们一路,刘毅何无忌的西征军主力尚在,仍然在威胁江陵和桓振对峙,北边的鲁宗之也趁机南下,如果我们不出手,那荆州之地,就会给他们两家瓜分拿下,这千载难逢的占据荆湘的机会,就不会再有了。” “想想我们的祖父宝公吧,为了大晋的北伐,战死在南阳,也是因为他的英勇牺牲,才有了我们这些子孙的富贵,我们的父祖辈,一直念念不忘据荆州而北上收复洛阳,上次大哥(毛球)也本想从梁州出兵收复洛阳,结果因为司马元显自弃中原而壮志未酬,现在,好不容易有趁着桓氏作乱而东出荆州的机会,又怎么能因为一个区区的梁州而放弃?” 毛瑗咬了咬牙:“可是,荆州如此重要,朝廷又怎么会让我们在占了整个西部的情况下,再把荆州分给我们呢?” 毛璩笑了起来,摆手道:“刘毅这回西征,不是为了自己夺取荆州,而是为了消灭桓玄,取得战功,他归根到底是要回去跟刘裕在建康争权的,鲁宗之倒是想要趁机夺取江陵,控制荆州,但有了桓氏这个先例,他本身又是从关中过来的战俘出身,朝廷也不会放心由这样一个人来控制荆州,那剩下的除了我们,难不成还要让广州那里的妖贼来控制荆州吗?” “但我们如果不出兵打败桓振,那朝廷也没有理由把荆州交在我们手上,所以,我们必须要出兵,至于出兵之后是不是要真打,那就看情况而定了,三弟,你的梁州兵马可是我们毛家的精锐所在,轻易不能损失,我让你先出动,可没让你真的去拼,只是如果我们不自已先拿出本家的兵力,象谯纵,阳昧这些土姓大族,更不可能出兵出粮了,你先走一步,会合巴郡兵马,在江陵西边驻扎,观望局势,等谯纵他们援军到达后,如果有机可趁,让蜀兵先上,如果没有机会,就按兵不动,或者是转而去攻取江南的湘州之地,打桓振的事,让刘毅他们去做,事后多给他们一些兵粮辎重,送他们早点离开,跟北府军的这些新将帅搞好关系,对我们总没坏处的。” 毛瑗的眉头一皱:“可是先兄在时,跟刘裕可是生死之交啊,我们这么快就转投刘毅,会不会…………” 毛璩沉声道:“谁说我们要转投刘毅了?我们毛家可是百年将门,哪用得着投靠几个新兴的京八将帅?只是刘毅这回是西征主将,我们要对他表示足够的尊重罢了,反正他又不会在荆州久留,那供他些粮草军械让他跟桓振打正面,又有何不可?我们不要他的战功,到时候只要把江陵城和桓振所部的俘虏给我们就行,至于刘裕,谁叫他这次自己不来江陵呢,我们总不可能跑到建康去给他好处吧。这事就这么定了,三弟,四弟,你们早点回汉中,三天内就出动,汉中的防务,交给副将就行,留守个三千人马,配合原来梁州的降军,尽早去江陵,晚去了,可能没功劳啦。” 毛谨叹了口气:“我们这里没问题,只是这蜀中兵马…………” 毛瑗也正色道:“三哥担心的有道理,蜀地向来叛服无常,这些年来,我们毛家兵马也多次平定本土豪强的叛乱,要是大军出征,这里没人压制,会不会…………” 毛璩笑道:“放心,今天我敲打了谯纵,他不敢不亲自前去的,只要这些蜀中大族的首领,族长们都带着族中男丁和存粮出发了,蜀中无人无粮,又无带头首领,就乱不起来,再说了,有我亲自在成都坐镇,你们又有何可担心的呢?放心去吧,两个月后,江陵见。” ===第二千三百零七章 黑袍煽动蜀氐乱=== 五天之后,蜀中,五城水口。 成都平原是由几处江河冲积而成的平原,而从这块平原向东边的巴郡之地进出,有三条所谓的水路,号称内水,中水和外水。长江的支流涪江航线,又称涪水,自涪陵入巴东,号为内水,而现在的沱江,则称之为中水,自内江,资阳,直出广汉,达到成都城的北部,至于外水,则是今天的岷江,可以流经乐山,眉山,直到成都的西南。自古以来,由奉节,白帝入川,走这三条水路,是常规的通道。 五城水口位于彭模之南,涪水经过南安郡南流,其支流经过广汉郡五城县,为五城水,又西至成都后汇入长江,最后奔腾东去,直下白帝。可以说,这里是从蜀中各地的兵马,进入内水,继而顺江东出的必经之路。而现在在这五城水口周围,连绵二十多里的军营大帐,更是证明了这点,一面高高飘扬的“谯”字大旗,证明了这支大军的主帅和身份,可不正是在几天前接到毛璩的命令,率蜀地土姓大族和氐人丁壮,准备开赴前线的谯纵军团嘛。 一处低矮的军帐之中,两个四十余岁的将佐盘膝而对,他们穿着蜀地的盔甲,这从甲胄上纹着的各种蜀地独有的图案,尤其是黑白分明的大熊猫,一眼就能看出来,而戴着的造型独特的头盔,又预示着他们的身份,绝不是普通的将士,而是两名蜀地的土豪大族,广汉人候晖和巴西人阳昧。 候晖是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脸庞干瘦,看着黄面勾须的阳昧,沉声道:“阳将军,你听到外面的哭声和叫骂声了吗,这些才是我们蜀人的心声,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肯过,非要劳师远征,还要东出几千里,去跟那凶暴善战的桓振作战,我们究竟是图的什么?” 阳昧的眉头一皱:“老候,别再说这种话了,将士们哭是他们的事,但我们可是带兵大将啊,要是连你都这样想,难不成晚上还要全营哗变吗?这回毛刺史可是下的死命令,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连谯公都没有办法,我们又能如何?!” 候晖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也许这次,反而是我们的机会呢。我们蜀人自从前朝末年的李特起事以来,大汉(氐人的成汉政权)国是我们自己的政权,可惜天不佑蜀,最后被那桓温所破,而我们也从此沦为晋朝的奴仆,被他们任意驱使,这些年,我们蜀人吃的苦,流的血还少吗?” 阳昧的脸色一变,连忙摆手道:“老候,慎言,这话给别人听了去,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你也知道我们本地的大族,这些年来不知道给各路外来政权杀了多少,怎么还说这种话呢?” 候晖微微一笑:“因为,我们的救星就要来了,阳将军,你看这位是谁?” 候晖说着,拍了拍手,阳昧只觉得眼前一花,帐外走进了一个全身裹在黑袍之中的人,须发皆白,戴着一副毫无生气的青铜面具,对着阳昧微微一笑:“阳将军,二十年不见,一向可好?” 阳昧顿时倒头就拜,声音透出惊喜:“恩公,怎么会是你?!” 候晖一脸地惊讶:“你们认识?” 阳昧激动地点头道:“是啊,二十年前,前秦伐晋,攻取蜀中,当时姚苌还是前秦的龙骧将军,而我还不是族长,当时率家中男丁随秦军出征,攻打白帝,被桓冲所阻,我们所部与桓冲部下的桓石虔交战,大败亏输,几乎全军覆没,是恩公当时出现,救了我,您的教诲,我今天还记得,就跟候参军刚才说的几乎一模一样,说我们蜀人吃的苦,流的血,却能换回什么?!” 候晖哈哈一笑:“原来阳将军你还有这样的往事,我比你认识恩公稍晚一些,是后来晋军收复中原时,我本来应那前秦的益州王刺史之命,率军去援救洛阳,是恩公出现,对我晓以大义,说前秦必败,去了只是送死,这话救了我和我们全族七百五十七名丁男的性命,因为其他几路去赴援的,几乎全都被晋军斩杀,还设了京观,以威慑我们蜀人呢。” 黑袍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都跟我有过一些因缘,不过,我上次救你们的时候,就曾经说过,你们都是氐人,是当年跟随李特大帅的流民入川的氐族酋长后代,虽然后来落地生根,编户齐民,但在汉人眼里,你们仍然是外来的氐人,这回毛璩征兵,普通的本地蜀人他没有大量征发,却是要各县的氐人男丁全部从军,你们可知是为何?” 候晖恨声道:“还不是把我们氐人当成了不安份的外人,怕他们大军出动,我们在后面造反生事吗?这种歧视,我们已经受够了。” 阳昧叹了口气:“可这也是没有办法啊,我们氐人自大汉灭国以来,就给分散部落,到各县编户,分散居住,我们这些氐人部落首领,给加了汉人官职,统领族人,连我们自己的家属妻儿,都要在各地汉官那里为人质,蜀人一向文弱,不习战,而我们氐人却是勇猛善战,历任益州长官,无论是晋朝的还是秦国的,都要征发我们的族人出征,这次也是一样。没人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可是,可是我们没有反抗的能力啊。”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为什么没有反抗的能力?当年氐人在李特的统领下,可以攻取整个益州,建立成汉国。那是何等的辉煌,何等的强盛,我的父祖当年也曾经受过李特的恩惠,得以活命,后来在成汉国安居多年,虽然后来李氏内乱,手足相残,引得外敌入侵,但就算是桓温,也差点败在末期的成汉手下,可见你们氐人的强大战斗力。蜀地天然隔绝,外部势力不能常驻,只要你们能奉一个有影响力,号召力的英主,利用这回毛氏穷兵黩武,犯了众怒的机会,反戈一击,那让蜀地再次辉煌伟大,又岂是难事?” ===第二千三百零八章 唆人谋反复成汉=== 候晖听得心中一阵激动,猛地一拍声,大声喝了个彩,而阳昧却是眉头深锁,喃喃道:“可是,可是我们氐人没有现在这样众望所归的首领啊。自大汉国灭亡以来,我们各部就给分离,分散居于各县,族人也有很多跟蜀地汉人杂居,通婚,要不是打仗时需要我们这些以前的首领去征召,那就和普通的汉人没区别了。再过个二十年,等我们这些曾经的部落首领老去,恐怕下一代,也没法再召集旧族人啦。” 黑袍微微一笑:“是啊,这手分而治之,是汉人一向以来分化瓦解异族胡人的手段,确实厉害,不过,蜀地现在也许没有一呼百应的氐人首领,但不代表没有一呼百应的汉人大族啊。” 候晖与阳昧同时双眼一亮,异口同声道:“恩公是说,谯…………” 黑袍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是,谯纵是本地大族谯氏族长,众望所归,而谯家自蜀汉以来就是本地的头号豪门,已历二百多年,自蜀汉以来,蜀地起码更换了三四个朝代,但只有谯家却是屹立不倒,不管是哪个政权主政蜀中,都必须要跟谯家合作。” 候晖的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可是,谯纵虽然有这样的影响力,奈何他本人毫无功名之心啊,我们以前也曾经暗示愿意拥立他,尤其是淝水之战后,蜀地几乎处于真空不设防的状态,那个时候他都坚决不肯自立,更别说现在了。” 阳昧点了点头:“是啊,当时谯纵对我们说,无论谁来蜀地,都只是临时性地为官一任,离不得我们这些本地豪强,这样虽然我们名义上不是益州之主,但实际上一切都归我们控制,又不用承担风险,只需要判断形势,谁强就倒向谁,这是他们谯家几百年来屹立不倒的根本原因。这晋国的毛氏,在这里割据盘踞了近二十年,但仍然离不开我们对于地方上的治理,也难怪谯纵不肯出头了。” 黑袍微微一笑:“谯纵确实不想趁乱出头,因为反正毛氏征兵出战,也不会动他的家族丁壮,这回征兵,是要你们氐人出丁出人,流血牺牲,他谯氏只要出粮草罢了,然后谯纵再挂个主帅的名头跟在后面,真到了前线,你们会给划拨毛瑾部下,然后被他推去打头阵,最后人死光了,血流尽了,却成就了他毛家的名声,难道到了这样的地步,还要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吗?” 候晖咬牙道:“再也不能这样过。恩公,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劫持谯纵,逼他为主君,然后以他的名义号召蜀地各路大族,诛杀毛氏一族吗?” 阳昧叹了口气:“就算谯纵愿意了,可是毛家也不是单车刺史啊,他们当年入川以来,就是带了两万多刚打完淝水之战的精兵的,二十年下来,这些兵马多次轮换和补充,现在也有一万五千忠于他们的精锐,上次攻打梁州,就是他们的这些部队,战力很强,我们蜀地的兵马,氐人长期被分割,形不成合力,个人英勇,可要组织成千军万马,那还需要时间,而蜀地的汉人,更是战力低下,又无作战意志,战场上顶不了什么用。真要起兵,只怕也难成事啊。” 黑袍笑着摆了摆手:“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毛氏兄弟带进益州的军队,因为益州地方偏远,不能做到象别处那样三年更替,所以多半是长期落户益州,称之为营户,类似以前三国时期的军户体制,这些人当年或许挺能打,但二十年下来,早已经老去,而他们的子侄也习惯了蜀地太平的日子,并不再想上阵拼命。最重要的是,毛氏兄弟发动战争,对他们姓毛的是有好处,可是对普通士兵,又有何益处?你们氐人出战,不过是战胜后加点赏赐,对毛家的将士来说,也只是赏赐多点罢了,区别不大。” 候晖哈哈一笑:“这么说来,连毛家的这些部队,也是可以策反的?” 黑袍摇了摇头:“让他们阵前倒戈,只怕不是易事,毕竟他们多年跟随毛氏,也在这里安家落户,但这次劳师远征,尤其是在上次征伐梁州,战死三千多人,还没来得及恢复元气的时候,就要再次出征,那他们也是不情愿的,你们蜀军在这里放声大哭,前面涪城一带的梁州毛家军,也是军中怨声载道,这时候如果你们能全军倒戈,突袭前军,那他们多半不会拼命抵抗的,两支军队如果都溃散或者是倒戈,那成都的毛璩等人,就成了单车刺史,手下无兵,这时候你们只要回头袭取成都,益州,就在你们手中啦,再不用受制于人!” 候晖哈哈一笑,重重地一拳击在面前的小案之上:“就这么干。” 阳昧咬了咬牙:“可是,可是我们的妻儿还在各地为人质,要是…………”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刺得阳昧收住了嘴,他沉声道:“当年李特入川时,家人也曾经在当时的益州刺史罗尚手中为人质,难道就因为这个而不去反抗了吗?做大事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何况自己的家人。你们的行动要是足够快,先灭前军,再攻成都,可能毛璩连下令各地诛杀你们家人都来不及,若是你们这次出征,最后结果就是我说的那样,给毛瑾他们在前线拿去送死,你们若是死了,难道家人就会得到保全了?还不是跟以前的那些失败了的部落首领们一样,妻儿给分赐其他诸军?到时候你们就是死了,老婆还成为别人的女人,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局?!” 阳昧怒发冲冠,紧紧地咬着嘴唇,大声道:“大丈夫岂能受此屈辱,干了!” 黑袍满意地点了点头:“要的就是这样的气势,现在,谯纵正在和毛瑗在水口那里视察,你们直接带亲兵过去,斩了毛瑗,到时候谯纵百口莫辩,不反也得跟着你们反了!” ===第二千三百零九章 投水不成亦天子=== 黑袍的眼中光芒闪闪,语速也越来越快:“毛瑾的前线军中,有我的人,杀了毛瑗之后,迅速接近毛瑾,他以为是友军,必不为备,到时候里应外合,将之击杀,然后回攻成都,一切顺利的话,三天之内,毛氏一族的首级,就会挂满成都的城头,而益州,也会永远地摆脱晋朝的统治和奴役,再次独立。” 候晖与阳昧弹身而起,直接向着帐外冲去,黑袍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角边勾起了一丝邪魅的微笑。 两个时辰之后,五城水口,江边。 “扑通”一声,江上腾起一阵水花,伴随着一阵蜀地方言的大叫声:“快来人哪,不好啦,谯公投水啦!” 紧接着,十余条黑瘦的汉子,也纷纷扎猛子入水,江面之上,腾起阵阵的气泡,几分钟后,谯纵浑身上下透湿,双眼紧闭,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捞到了江面之上停着的一条大船之上,几滴血液,落到了他的脸上,而那血腥的味道,让他悠悠地醒转了过来,随着几口呛着的水从嘴里喷出,他的眼睛睁开,一眼就看到了挂在船头旗杆之上,那披头散发的毛瑗的首级,顿时大哭而跪:“瑗公,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哪。” 候晖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犊鼻短裤,刚才正是他带人入水捞起的谯纵,而站在一边的阳昧手中,则提着一把锋利的钢刀,刀头还在滴着鲜血,也不知是毛瑗的,还是在船上倒下的十余名毛瑗卫士的,二人相视一眼,和周围的军士们全都跪了下来,候晖抱拳道:“谯公,毛氏一族凌虐我们蜀人,穷兵黩武,人神共愤,我们蜀人苦毛氏久矣,今天,正是顺应天命,诛凶除暴的好机会,现在人我们已经杀了,你看看这两岸的数万将士,无不欢呼,这才是顺应军心民心之举啊。诛除毛氏,还我益州!” 这会儿的江面之上,上百船船只上的将士和船夫,以及江边大营里走出的上万军士,全都跟着高呼道:“诛除毛氏,还我益州!”两万多个嗓子齐声大吼,就连这江风水声,也被淹没得听不到了。 谯纵坐起了身,长叹一声:“你们这些蠢材,懂得什么?你们以为是我不想反抗吗?我们蜀人不习战,光靠一时的血气之勇,岂可成事?杀一个毛瑗容易,可是如何去对付毛瑾所部的上万精锐?更不用说毛璩现在还坐镇成都,我们的家人都在其手中为质,你们自己不想活了,也别拉我下水,害我谯氏一族八百多口人啊!” 阳昧哈哈一笑:“我们今天行此大事,哪个不是把妻儿老小的性命置之度外的?谯公是蜀中大族,众望所归,我蜀中百姓一向敬你胜过毛氏一族,这两岸将士的呼声,就是人心所向。毛瑗已斩,现在我们都没有回头路,你就是把我们现在交给毛璩谢罪,他也一定不会再信任你,一定会诛杀你全族的,与其这样,不如拼死一搏,还有生机!” 船上响起一个粗浑狠厉的声音,那声音发自于一个身长九尺的巨汉,在一众身形矮小,绝大多数不满六尺的蜀人之中,更是象巨灵神一样庞大威猛,此人正是谯纵的族弟谯道福,曾经长年浪迹天涯,成为雇佣兵参加了很多战斗,被称为谯氏第一猛将,刚才阳昧杀毛瑗之时,他身为护卫队长,却是袖手旁观,可见早就打定了叛乱的心思,与候晖,阳昧二人不谋而合。 “大哥,毛氏一族是外来势力,东晋现在内乱不已,只要我们击败毛家的军队,就可以长久地割据益州,到时候联合仇池,后秦,再去支持桓振占据荆州,就能挡住东晋的军队,宁州的爨氏,也是汉人大族到达边远之地,最后可以众望所归,形成割据,我们谯氏世代益州大族,人心所向,又有什么不可以的?自古帝王将相,哪个不是做大事不顾一切,你饱读史书,这个道理比我更清楚啊。” 谯纵的眉头一皱:“别的不说,就说前军毛瑾的梁州军,这些年一直镇守咱们益州,他们的战斗力,你们都清楚,就凭我们这支部队,能赢得了人家吗?如果打不赢,那就是白白送死,你们做事难道不考虑这种后果?” 候晖笑道:“谯公,如果拉开来堂堂正正地打,咱们确实不是梁州军的对手,但现在咱们可是友军哪,现在他们在涪陵那里扎营,准备明天出发,我们如果是趁夜奇袭,那敌军不知何处受敌,又岂能不败?” 谯纵睁大了眼睛:“这种奇袭,真的可行吗?我们蜀兵可是一向不习战啊,两万大军想让他们常规正式行军都不容易,要奔袭三百里,不给察觉,你以为我们是北府军或者是荆州军吗?” 谯道福哈哈一笑:“大哥,既然是奇袭,又何必要两万人马?只说是奉了毛瑗的将令,把新到的军粮辎重加快运往前线,桓振新打败了何无忌,我们这个时候加快进军,说是毛璩的命令,必不会引起怀疑,到时候只需要有两千精锐甲士扮成运粮民夫,毛瑾不会防备,趁夜动手,斩杀毛瑾,那梁州军定会不战自溃,这正是天赐我们的良机,要是错过,只怕益州再无独立自主的可能啦!” 谯纵咬着牙,看着谯道福,沉声道:“这可是谋逆大事,拿着全族人的性命为赌,成则为王,败则举族皆灭,你真的有把握?” 谯道福“嘿嘿”一笑:“我们现在已经谋反了,大哥,回不了头啦。”他说着,一指船头大旗上的毛瑗的首级:“要么把毛氏一族的脑袋都这样挂起来,要么我们谯氏,还有今天参与起事的所有人全族的脑袋给姓毛的挂起来,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谯纵咬了咬牙,从地上跳了起来,恨声道:“既然如此,那没什么好说的了,今天,就由我谯纵,率蜀中所有的军民,起兵除暴,不成功,便成仁!” 两岸和江面响起了一阵欢呼之声,“万岁”之声响彻天地,一边的江岸之上,一处小林之中,黑袍抱臂而立,嘴角边勾起一丝微笑:“干得漂亮。” 他转头看向了站在一边,垂手恭立的明月:“这次不要让我失望。” ===第二千三百一十章 司马皇弟欲亲征=== 两岸和江面响起了一阵欢呼之声,“万岁”之声响彻天地,一边的江岸之上,一处小林之中,黑袍抱臂而立,嘴角边勾起一丝微笑:“干得漂亮。” 他转头看向了站在一边,垂手恭立的明月:“这次不要让我失望。” 明月欠身行了个礼,顺便撩了一下额前的一丝飘逸秀发,笑道:“前辈放心,我曾经在蜀地修行过,对这里很熟,别的不敢说,成都,是我的半个娘家地盘,在这里出手,比在江陵还要容易得多。” 黑袍冷冷地说道:“上次在江陵,我给你下的令是趁机做掉桓玄,可最后你还是让他跑了,是能力不足呢,还是听了你主公的令,故意不遵从我的指示?” 明月的脸色微微一变,一下子单膝下跪,行礼道:“前辈,晚辈受制于人,令出两头,实在是很为难,现在晚辈的身份是归于主公的旗下,只能…………”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你道你主公能杀你,难道我就不能取你性命了吗?明月,枉我自幼把你养大,教你一身武艺,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明月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只是这样跪于地上。黑袍的神色稍缓,沉声道:“罢了,我跟你主公现在已经约定好,以后不再会直接对你和渊明下令,这回你是奉了你主公的令,前来协助我的,他给你的命令,是完全听从我的调遣,没有什么别的指示吗?” 明月正色道:“是的,这回主公要我服从您的一切命令,哪怕让我横剑自刎,也是在所不辞。” 黑袍点了点头:“那是因为这回他在此地跟我的目标一致,都是要灭了毛家,让谯纵独立,使得益州,梁州和宁州从晋国的西部分离出来。就按这个计划行事,一旦收到毛瑾全军溃散的信号,就发动你潜伏在成都营户中的人,斩关开城,让叛军入城。不然,就算前面两路军队失利,毛璩在成都还有上万兵马,婴城固守,若是谯纵久攻不下,部众就会慢慢散去,最后功败垂成。” 明月行礼应诺,转身就要走,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回头道:“可是,毛瑾那里不需要我出手吗?谯纵这些乌合之众,真的可以打败精锐的梁州兵马?”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厉之色:“这一路,我亲自出手,一切已经布置得当,你只需要做好成都的事就行。” 明月连忙行礼称是,然后转身消失在了林外的树影之中,一阵风吹过,黑袍也不见了踪影,只有林子上空,鸟鹊仍然声声啼叫。 江陵城,刺史府,正殿之上。 司马德宗,换上了全身崭新的龙袍,却仍然是有气无力地躺在龙榻之上,嘴角挂着长长的口涎,以至于正站在榻前,指手划脚,高声厉喝的司马德文,还要时不时地转身去为他擦掉这些口涎,以维护大晋天子的形象。 可是,比帮着这位白痴皇帝擦口水更重要的,显然是表达内心的愤怒与对国事的焦虑,这也是司马德文这位琅玡王爷现在演说的主题,他的声音,如同狂风一般,在殿上回荡着,直冲着坐在殿内两侧榻上的各路文武:“各位,想必你们也都看到这份塘报了吧,益州巨变,刺史毛璩,西夷校尉毛瑾,蜀郡太守毛瑗,以及毛氏一族的百十口子侄,全部死在叛贼谯纵,候晖,阳昧这些杀千刀的屠刀之下,现在白帝城以西,整个益州,都落入贼手,更可恶的是,这个谯纵,居然自立为什么成都王,还定国号为西蜀,他是不知道桓玄是怎么死的吗?” 左首第一位的司马休之连忙说道:“大王请息怒,谯纵谋逆,乃逆天之行,必遭天谴,不过蜀地兵微将弱,很容易解决,毛家这回是大意失益州,被谯纵趁夜突袭,又有内奸营户打开成都城门,这才会遭了贼人的毒手。只需要派一支偏师,旬月之内,就可以把这股毛贼给消灭掉。” 司马德文的目光,从司马休之身上转向了坐在右首第一,一身戎装的刘毅身上:“刘冠军,你对此有何高见?谯王殿下的提议,你可赞同?” 刘毅平静地说道:“谯纵谋反,固是可恶,但臣以为,巴蜀之乱,不过是疥癣之疾,无足轻重,目前,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司马德文轻轻地“哦”了一声:“现在江陵重新光复,桓振等人也是四处逃蹿,一时间难以捕捉,还有什么事情,比讨伐谯纵乱党更重要的?” 刘毅叹了口气:“这首要之事,就是请陛下和大王摆驾回归建康,江陵这里,是桓玄这个逆贼胁迫天子的地方,而伪楚的那些僭越违制的皇宫,内廷也都被拆除,天子的家,在建康,大晋的都城,也在建康,在这个时候留在这里,不太合适了。” 刘毅这话一出,引得殿上众文武都点头称是,司马德文不以为然地说道:“可是现在国家有难,四处反贼横行,桓振一日不给击灭,荆州一日就难言平定,西蜀的谯纵,岭南的天师道卢,徐妖贼,都是趁乱而立,窃居大州,占我江山,害我百姓,在这个时候,正是天子御驾亲征,督促各军剿灭各路反贼的时候,怎么能轻易言退呢?就算回建康,也应该等消灭了这些反贼之后,再回不迟。” 刘毅摇了摇头,说道:“大王所言,符合公理,却不太合兵法。这次西征以来,已历经年,北府将士们,从京口建义,一直到攻杀桓玄,夺取江陵,已经连续作战有一年之久,吴地将士,对荆州这里的风土人情,并不熟悉,尤其是最近这段,正值盛夏,蚊蝇肆虐,军中已经有疫病的苗头出现,加之大功告成,将士们人心思归,已经不太适合继续作战。” 坐在刘毅身边,同样一身盔甲的何无忌也拱手道:“刘冠军所言极是,现在我军连续作战一年有余,已成疲兵,而岭南,西蜀的贼人虽然不难消灭,可是道路遥远,现在荆州百废待兴,军粮不足,桓振等人又潜伏山野,随时可能反扑,这回毛刺史他们就是因为连续作战,发兵远征,才引起军心浮动,给了贼人煽动谋反的机会,还请陛下和大王三思而行哪。” ===第二千三百一十一章 北府双巨意相左=== 司马德文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之色,正要开口,身后的司马德宗突然发出了一阵含混不清的叫声,司马德文转过身,到了他的面前,蹲下,一边为他擦着口角边的涎水,一边轻轻地点头,似乎是在聆听着什么指示,何无忌勾了勾嘴角,向着一边的刘道规微微一笑,低声道:“陛下的玉音,总是来得恰到时机。” 刘道规点了点头,也低声道:“怕是陛下也不想在这伤心之地久居,想要早点回到建康,和皇后团聚了吧。” 正说话间,司马德文站起身,在他的身后,司马德宗又昏昏入睡,甚至转了个身,背对着这殿中的众臣们。司马德文看着何无忌,冷冷地说道上:“何辅国,你说的很有道理,陛下也同意你的说法,不过,岭南的卢循,和谯纵的情况又不一样,他虽然以前也反叛朝廷,但这回算是戴罪立功,率领义民攻下了桓楚一党私相任命的伪广州,生擒伪刺史吴隐之,是有功于朝廷。” 何无忌的脸色微微一变,站起身,正色行礼道:“大王,卢循不过是趁乱自立,绝不是忠义之举。吴隐之,还有同样被破城生擒的始兴相阮腆之,以前在大晋朝时就是以忠良耿直著称的清官,好官。虽然一时接受了伪楚的官职,但并未助桓氏作恶,卢循不过是以此作为自己起兵的借口而已,想要骗取朝廷的信任,大王可千万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啊,现在的天师道妖贼,可是比谯纵,甚至比桓振更危险的敌人。” 司马德文的脸色一沉,沉声道:“何辅国,我知道你们和天师道作战多年,仇怨极深,所以必欲除之而后快,但你们都不仅是建义的功臣,更是国家的栋梁,应该明白,国事为重,不可以私怨而废公事。” 何无忌正色道:“正是因为以国事为重,所以才要明白谁才是最危险的敌人,大晋朝廷不是没给过妖贼改过自新的机会,桓玄篡逆入京之前,曾经招安过卢循和徐道覆,可他们得到喘息之后,又再次在临海郡反叛,惹得朝廷再次消耗了大量的人力军力和物资才把他们赶下海,现在他们在海上游荡一年之后,又趁机攻取岭南之地,绝不是出于对朝廷的忠义啊。” 司马德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天师道之乱是怎么来的,没有人比我更懂,当年司马道子,司马元显父子大权独揽,起了不臣野心,想要征调三吴之地的庄客佃农为军,还诱杀天师道的前任教主孙泰等人,这才激起天师道的复仇,之后战事连年,仇怨日深。北府军在平叛过程中虽然立下大功,但在吴地烧杀抢掠,祸害百姓,吴地百姓畏惧你们,胜过天师道。可以说,天师道之所以有这么多百姓跟随,一多半,是你们北府军的功劳,何将军,本王的话,你同意否?” 何无忌长叹一声,说道:“那一来是因为北府军将士多有同袍死于天师道之手,事后迁怒支持他们的百姓,二来,也是因为前任北府军大帅刘鹰扬治军不严,朝廷又缺粮饷,所以他就纵兵掳掠,自从刘镇军执掌北府以来,情况就…………” 司马德文冷笑道:“北府军不是谁的北府军,不能说刘牢之的不是北府军,刘裕的才是,就算是刘裕,他不也没有消灭天师道吗?两次都只是赶他们下海,而不追击,前些年,那些参你们北府军养寇自重,故意让天师道坐大的奏折,可是为数不少啊,孤看的都烦了!” 这下连刘道规也坐不住了,起身行礼,正色道:“大王,家兄从未有养寇自重之心,他为了平叛,伤痕累累,几次差点战死沙场,此事天下皆知,天师道妖贼多是吴地渔夫,操舟下海,如履平地,北府军虽然陆上无敌,但没有战舰,无法拦截他们登船远遁,那些所谓养寇自重的提法,都是恶毒之极的谣言,我北府将士对朝廷赤胆忠心,天日可鉴,请陛下和大王明查!” 这下,从刘毅到所有在场的北府军将校,大殿之中,一多半人都站起来,正式行起军礼:“请陛下和大王明查。” 司马德文眼珠子一转,他刚才随口一说,也没有料到会引起北府军将士的如此同仇敌忾,转而笑道:“其实,刘镇军,还有各位北府将士的忠心,陛下和孤又怎么会不知?若不是忠义之士,怎么会建义京口,重造大晋呢?刚才孤所说的那些奏折,多是桓玄指使其党羽上书诬陷刘镇军和北府将士,企图离间我们君臣之情,这点,陛下早就识破了。何辅国,请不要误会孤的意思。” 何无忌神色稍缓,周围众将也都重新坐下,何无忌看了刘毅一眼,刘毅却是仍然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何无忌咬了咬牙,再次行礼道:“陛下,大王,臣以为,谯纵不过是毛贼,随时可以消灭,桓振现在潜伏逃蹿,一时间也难以查到,只有这岭南的天师道妖贼,是心腹大患,若是让他们在岭南站住脚,大肆发展信徒,以后想要再征讨,可就难上加难了,臣请命率两万精兵,即刻出征,将天师道妖贼讨平,收复岭南,以报陛下!” 刘道规也紧跟着行礼道:“臣愿随何辅国一起前往,共讨妖贼!” 司马德文看向了刘毅:“那么,刘冠军也是这个意思吗?” 刘毅面不改色,平静地说道:“臣的态度,刚才就表达得明确,现在的情况,陛下还驾建康,重整朝廷,才是头等大事,无论是桓振,谯纵,还是天师道,都不如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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