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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回北伐所需要的粮草,他们都不会爽快交出的。” 刘裕咬了咬牙:“我们明明可以自己组织民众屯田蓄粮,只要按正常的收税,就可以供应大军北伐和赏赐,何至于搞得跟现在这样,事事还要有求于他们。” 刘穆之叹了口气:“你看看刚才你算起那赏赐的事,咱们的京八兄弟们要开始数手指头了,如果完全离了世家,靠咱们现在的这些兄弟,能做好管理州县的事吗?” 刘裕叹了口气:“痒序也作为交易停了,以后想在京八子侄中培养有化的人,怕是也不容易,难道就永远要继续这样受制于世家高门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齐鲁之地,可是圣人故乡,在大晋之地没有的庠序,私学,学宫这些,在齐鲁可是为数不少,也许,这回咱们的北伐,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第二千八百四十五章 印刷术成金属模=== 刘裕的双眼一亮:“你是说,儒学,教育?” 刘穆之放下了手中的水杯,正色道:“你可别忘了,之前我们在办庠序的时候,可是讨论过这儒学和玄学的事情,要忠君爱国,大权集中于朝堂,那就得宣扬儒学,可要是继续世家天下,那就得清谈玄学,自大晋南渡以来,玄学风气极重,与相应的世家天下也是一体,要的就是所谓的道家长生,天地玄黄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目的是为了架空人间帝王的权力,使国家的命令,不能下达到这些世家实际控制的地方上。” 刘裕点了点头:“是啊,所以当时我们请了儒生,以大儒范泰为京口的庠序祭酒,还找了几十个儒家弟子去给京口子弟上课,本来那半年多学得挺好,但是后来突然南燕入侵,攻我江北,掠我百姓,要准备打仗,一些读书的子弟得重上战场入伍,比如萧思恬他们几十个后生,还有就是要跟世家高门作出妥协和交易,暂时停了庠序,以后想要再开,恐怕也不容易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从袖子中摸出了一本宽大的册子,递向了刘裕:“前一阵军情的事情太忙,没来得及跟你说这个,你看看这个如何?” 刘裕接了过来,只见这是一本由几十张宣纸装订在一起的册子,有点象后世的书本的模样了,一边是用了细线缝在了一起,活脱脱一个原始版的线装书,而书的第一页由是一个个工工整整的字,远远不同于手写的那种五花八门的样子,赫然正是论语这本书。 刘裕虽然在穿越前没什么化,但到这个世界后,也学过了四书五经,对于论语里的内容,还是非常清楚的,只不过以前只是在刘穆之家借着看的那种手抄版的古书,上面的字也多是抄录者们练习书法的那种尝试,各种龙飞凤舞,行书草楷,不一而论,甚至一页纸上可以有十几种不同的书法,就象那兰亭集序一样,每个字都与众不同。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特征,以书法的不同来表现个性的张扬,所谓观字识人,亦是有些道理的。 可是刘穆之给他的这部论语,却是每个字都工工整整,甚至在同一页上出现的几个相同的字,连笔划的细节也是完全一样,刘裕一看就明白了过来,这一定是用印刷术印出来的字,而绝非手写。 刘裕心中一阵激动,看着刘穆之:“这雕板印刷术,成功了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成不成功,不就在你手上吗?” 刘裕兴奋地一页页地翻着这一本论语,虽然到后面可以看出,字的颜色深浅还不太一样,越往后面,有些字显得越淡,但刘裕知道,那是因为油墨的量不太好控制,加上字模经过多次印刷之后,可能也会没有之前那么棱角分明,但总的来说,这一本论语几万字,都可以做到清楚辨认,而且用的是同样的字模印刷而成,可以说,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不折不扣的黑科技了。 刘裕翻完了这本书,看到了最后一个字,长舒了一口气,看向了刘穆之:“这些书,是用我说的那种字模来印刷的吗?” 刘穆之点了点头:“你提的这个点子太好了,开始我们是用原木来做字模,但是雕刻起来很难,而且刷不了两次,木制的棱角就给磨平了,后来我们改用烧粘土为土模,但那个硬度不够,容易裂开,最后我们才想到了个好办法,用铜块混合了铅,终于做出了一个个小的字模,我们就象制甲片一样,做出土模具,然后在里面灌入这种铜铅混合的金水,最后就形成了一个个这样的小块。” 他说着,从袖中又摸出了几个金属疙瘩,食指粗细,长约五六个厘米,象是个缩小版的印章,递向了刘裕,刘裕拿在手上,只见一个繁体的论字,露在了外面,整个字形向外突出,一如那本书上的论字。 刘裕笑道:“想不到,这么快就给你弄出这些金属字模了,真不容易啊。” 刘穆之有些不明白:“金属?这是什么,这个是铜铅混合,不是金子啊。” 刘裕意识到后世的一些称谓超过了刘穆之的认识,他说道:“那个铜在汉代不是也可以代金用嘛,所有的这些硬的,金银铜铁铅之类的东西,我就叫他们金属,就是这种可以结成硬块的,也可以熔化成水,再凝固起来的。以后就这么叫吧。”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个称呼好,这种铜铅,哦,这种金属模块,最大的好处就是硬,不象木块或者是土块那样,弄几次就磨损了。只要做好一个模块字,就可以用很久。” 刘裕看着这个繁体的论字,突然心中一动,说道:“这字如果是笔划太多,只怕刻这模具时也会比较麻烦,不如用楷书里的那些字,很多笔划少,这样字越来越简单好认,学起来也容易,上次庠序里的学生们,也是喜欢学那些笔划少的。以后我们要普及这种教育,尽量要简单,这些字嘛,以后可以叫楷体字,或者叫简体字。” 刘穆之满意地点头道:“我发现你寄奴可真的是有不少天才的想法,也许是我们读的书太多太杂,脑子反而不如你这么灵活。这些字模我已经做了几千个,可以按着一本书的排序,每页用固定的字模,然后排出一个整版,我试过,油墨配得好,可以印刷出几千张纸出来,一张纸一个模板,那也不过做出几十版,就可以把这一整本书,给印出来啦。” 刘裕哈哈一笑,他看着刘穆之的眼中,也闪着兴奋的光芒,一种把后世的科技和技术,真正地造福于这个时代的爽感,也占满了他的整个心头,刘裕认真地点着头,说道:“好,太好了,那按胖子你的意思,就是在这齐鲁之地,用这印刷之术大量印书,迅速地教育百姓识断字,对不对?” 刘穆之笑道:“先让鲜卑人学。” ===第二千八百四十六章 上下离心寄奴忧=== 刘裕的眉头一皱:“我们自己的京八兄弟都没还没全认字呢,让鲜卑人学?虽然我有意赦免鲜卑人,化解这些仇恨,但也不至于说让他们先用上这些印刷本吧。” 刘穆之微微一笑:“不管怎么说,如果攻破了广固,鲜卑人不管是作为民众还是奴隶,都不会有好日子,你那种把他们三户两户分给各村各庄的想法,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这些鲜卑人连汉话都不会说,又如何在未来生存呢?” 刘裕的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不会说汉话?不太可能吧,我认识的鲜卑人没哪个不会说的,哦,不,草原上的那些鲜卑人除外。不过,中原的这些鲜卑人都是在汉地生存多年的,说不识字没问题,要说不会说汉话,或者说听不懂,有点过了吧。” 刘穆之摇了摇头:“因为你接触到的中原的鲜卑人,都是慕容兰,慕容德,慕容垂这些鲜卑的贵族,他们从小会给训练认汉字,说汉话的,可这不代表普通的鲜卑族人也会啊。就象拓跋珪会说汉话,但是草原上的那些部落族人,几乎没人会吧。” 刘裕喃喃自语道:“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啊,就象我们普通的汉人百姓,也不会说鲜卑话,我还是到了草原上才学会的呢,而且他们各个部落的话也不太一样,宇部这些原来匈奴系的部落,语言就跟普通的鲜卑部落差别极大,跟咱们吴越语和关中话的差别差不多。” 刘穆之笑道:“这就是了,所以,你得让普通的鲜卑族人会说汉话,最好会识汉字,这样才有让他们融入的可能。这回你给将士们超过平时军饷三十倍的重赏,还有军功计算也是加以优惠,就是为了给北伐设个高额的样板,告诉全天下,以后如果是北伐灭胡,就会有大大的好处,甚至这个赏格,不比京口建义时的差。” 刘裕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虽然说我也是刚知道这次很多老兵肯来是信了那个什么慕容家宝藏的鬼话,但其实,我开出这些赏格,也是为了刺激勇士从军,毕竟,北伐是高危险的事,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 刘穆之正色道:“所以,你用高额奖赏来激励将士们从军北伐,也应该在鲜卑人战后的处置问题上,作出同样的表率。北伐不是打赢了仗,攻下城,灭了国就完事,战后对于胡人民众的处理,更是你必须要慎重处理的,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埋下再次动乱的根源。又或者是会激起别的地方的胡人在下次北伐中的拼死抵抗,这两样,恐怕都是你不想见到的吧。” 刘裕叹了口气:“老实说,刚才看到众位兄弟们多数是真的想杀光鲜卑人,也着实吓了我一跳,这次临朐一战,我们损失也很大,眼看着这么多同袍兄弟战死,每个人都有仇恨之心,那些素未谋面的百姓被杀,只不过是他们一个想要大开杀戒的借口罢了,又或者,他们是真的想象以前在吴地干的那样,杀人越货,然后毁尸灭迹,以逃过军法的处罚。”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些是军队的本质,本就是虎狼野兽的集合,而杀戮带来的刺激,会让人平时能遵守的法规,道德都扔之九宵云外,经历了生死之后,人是很难控制住的,会变成野兽。寄奴啊,我们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当手上有了绝对的武力的时候,想要只靠法律或者是道德约束自己,是很难的事,这也是历代都视军队为洪水猛兽,而视兵为国家大事,不可轻动的原因啊。” 刘裕正色道:“胖子,多谢你的提醒,我现在是主帅,更是要保持绝对的清醒,以前我以为刘镇北是因为自己的野心才要招揽和安抚这些盗贼马匪,现在我才渐渐地明白,他自己也会给这种杀戮的刺激所吸引,不能自拔,战后就纵兵掳掠,享受那种可以掌控一切,包括千万人生死的感觉。胖子,现在我其实有点担心,我一步步地走上高位,大权在手,但可能我自己的改变,连我本人也不知道。”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是因为今天你知道了你已经有些不了解基层士兵的想法,不知道大晋吴地庄园的现状?” 刘裕叹了口气:“是的,当我是个队正的时候,队里每个人一天吃了多少饭,睡了几个时辰我都知道,当我是个幢主的时候,全幢每个人的籍贯,姓名,特长我了如指掌,当我是个军主的时候,我大概就只能知道每个队正的情况,还有每个队里有哪些特别突出和拔尖的人,不可能知道全军两千人的情况了。现在我成为全军的大将,我突然发现,我只能对这些军主以上,甚至是一军主将的兄弟们了解,连每个幢的幢主是谁,何时入伍,何时晋升,立过什么功劳,也只是在书里了解,让他现在就站在我面前,我可能都叫不出名字!” 刘穆之微微一笑:“十万大军,可是有几百个幢主,又不是原来的同队兄弟,跟你成天同吃同住,你们甚至连见面的机会也不多,能叫出他们的名字,才叫奇了怪。寄奴,这是因为你的地位提高,按军制不可能跟底下人太过亲密,你有更多,更重要的军务要处理,也不象以前那样只需要跟将士们同吃同住,每天一起操练,到战时只需要听从号令冲锋陷阵就行了。” 刘裕叹了口气:“可不管怎么说,我身居高位,已经越来越脱离底层了,无论是军士,还是百姓,以后我大概都很难象以前那样直接接触了。这其实是件挺可怕的事,我突然发现,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将士们在想什么,而我要做的决定,会不会让他们满意,甚至是会不会侵犯到他们的基本利益!” 刘穆之点了点头:“历代的恶政,往往就是这样产生的,只有牢牢地掌握了基层的情况,才会了解外面的一切,这也是我为何成天要跟贩夫走卒,三教九流一起吃饭聊天的原因,是我为何要遍布眼线掌握情报的原因!” ===第二千八百四十七章 穆之敞怀吐心声(一)=== 刘裕看着刘穆之,轻轻地摇了摇头:“胖子,这些是你的情报,不是我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刘穆之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太自然的神色:“这个,寄奴,你是在怪我没有把吴地的情况向你汇报吗?” 刘裕的神情变得很严肃:“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听到这些事情怕我忍不住又去向一些世家人渣痛下杀手,但是,这不是你能把这些事情向我隐瞒的理由。我有我的理智,不是杀人机器,对王愉那么狠一是因为开头进京要立威,二是因为他杀的是我们京八兄弟,按我们京八的誓言,这个仇是必报的。如果吴地的京八兄弟给世家子弟害死,那我仍然是不可能放过他们的,你瞒报只会后果更严重!” 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就是因为给害的不是京八兄弟,而是普通百姓,所以我才给你压了下来,但我也知道你嫉恶如仇,就算给害的不是京八兄弟,你听到后也不会放过那些恶棍的。但是寄奴,这种行侠仗义,可以在江湖游侠的身上,但现在你是掌国家大权的人,你要知道,在你这个位置上,需要的更多是妥协,让步,而不是坚持普通人和侠客的理想,原则。” 刘裕厉声道:“我们当初投军报国是为什么,为的是自己的荣华富贵,封妻荫子吗?为的是变成跟以前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的世家高门吗?胖子,我们都是出身贫寒,起于微末,就是要改变这个不公的世道,才会抛家从军的,刚才我问兄弟们当年的初心还在不在,现在,这个问题我要同样问问你。” 刘穆之平静地看着刘裕,说道:“我的初心,一直不变,就跟我们当年投军前说的那样,我就是要用我的这一身才华,改变这个世道,就是要辅佐你建立一番功业。寄奴,你可知道,为何当年我们投军前我就说过,以后会是辅佐你,而不是让你来为我效力?就因为你打架比我厉害,武功比我高吗?”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问你而不知如何开口的一件事,你明明在治国理政的才上跟我是天壤之别,而整个天下的风气又是重轻武,看不起军汉,哪怕连桓温这样的世家贵胄都给当面称为老兵这样的辱人叫法,你虽然心胸远非那些世家子弟可比,但你毕竟也是士人,就真的愿意跟我们这些一身臭汉的丘八混在一起,还愿意居于我之下?” 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悲凉之色:“因为,你身上有我想有而不具备的东西,那绝不是打架的本事或者是一身的蛮力。” 刘裕勾了勾嘴角:“你是想说兵法?这些你也会啊。” 刘穆之摇了摇头:“不,不是这些具体的技能,如果是这个世上能学的东西,我自问不会比任何人差,因为我不缺乏天份,更不缺乏刻苦的能力,无论是兵法还是经史,我都会做到最强,至于这身体锻炼,要是我拿出跟读书一样的苦功,从小练武,我也自问不会比你们差到哪里,最起码也能达到希乐,无忌的水平。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从军,应该知道我所言非虚。” 刘裕点了点头:“这点我信,你只是把锻炼身体的时间全用去读书罢了,当年在北府军中,你虽是吏,但也天天跟我们一起操练,甚至最后能通过进入选拔老虎部队的资格试,虽然你最后放弃了,但你的军事技能,是要强过大多数普通军人的。” 刘穆之微微一笑:“因为我锻炼的目的是为了能跟上大军,不至于在作战时拖后腿,我一开始就很清楚,我在军中的位置不是在前方冲锋陷阵上,不是因为我怕死,而是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中军帅帐运筹帷幄,起草书,管理后勤,安排营地,这些才是军中最需要我的地方。北府军缺的是能管理好军队的人,而不是一介武夫。” 刘裕正色道:“你一直很聪明,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需要你做什么。所以,你说的在我身上有你所缺乏的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 刘穆之看着刘裕,缓缓地说道:“你最打动我的,也是我最羡慕的,就是那份可贵的初心和理想,这理想不是普通人的那种想要自己荣华富贵,甚至也不是有志气有野心的英雄豪杰们想要的建功立业,青史留名。而是那种想要结束乱世,天下太平,众生平等的理想。你打天下不是为了自己,而真正地是为了那些和你没有关系的黎民百姓,是为了苍生,即使大权在手也不改初心,这一点,是我万万做不到的。” 刘裕的心中一阵感慨,看着神色异常严肃的刘穆之,说道:“我是不是有点太自我了,太理想了,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了?” 刘穆之摇了摇头:“绝对不是,我自幼是读圣贤书长大的,你所坚持的,其实就是古圣先贤们,千百年来要我们做的事,甚至是要我们在孩童时,在没有给这个世界所玷污,还保留着童真的时候就要我们明白的道理,只是随着年龄渐长,我们和这个世道接触得越多,那些儿时的理想就越无法坚持,我们会在一次次的挫败中,在被打压,被羞辱而无力反抗的时候,一步步地失去自己的原则,最后慢慢地背离初心,最后真的奋斗成功,大权在手时,却发现,自己原来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个人!” 刘穆之说到这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刘裕:“少年时的我,其实也没太多想法,看着你,就想着我们能成为祖逖和刘琨,一起闻鸡起舞,一起投军报国,用平生所学,报效国家,拯救苍生。但是那次的槟榔宴上,我迷失了,因为我第一次发现,哪怕我再有本事,如果手上没有权力,也只能任人羞辱,我发现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办法给我的家人,给我的妻子带来任何回报,只能连累她们跟我受苦,所以从那天开始,我就放弃了平天下的理想,我跟你投军,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取得权力,而这一天起,我就不再纯粹,就跟你拉开距离了!” ===第二千八百四十八章 穆之敞怀吐心声(二)===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些话他也是第一次从刘穆之的嘴里亲口听到,以前他没有料到,刘穆之有如此重的权欲,更没有料到他在这点上居然可以隐瞒自己几十年,他看着刘穆之:“你从入北府军时就想往上爬?取得权力?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都不知道这个呢?” 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因为我确定了我要走这条路之后,就不可能象以前那样事事对你坦白了,其实相公大人和玄帅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我入北府之后他们也暗中跟我联系,就象让妙音跟你接触一样,只不过,他们是要我掌握谢家的情报系统,表面上看,我是每天处理军中的公,军务,但实际上我每天都会跟着玄帅和夫人,去学习如何掌控他们谢家百年来的地下情报组织。” 刘裕勾了勾嘴角:“是谢家的,还是黑手党玄武的?” 刘穆之摇了摇头:“黑手党玄武,和谢相公是两个人,一直到我知道有黑手党这么个组织存在时,他都没有向我透露过半点黑手党的事,直到临终之前,他虽然跟我说起了黑手党的起源,但也只是把谢家的情报网托付给了我,不让我涉及黑手党之事。不过当时我能感觉到有一个可怕而庞大的地下组织存在了,因为我当时问他为什么不把这个交给玄帅或者是夫人。” “相公大人当时说,夫人是女流之辈,不太适合长期从事情报组织的首脑,而玄帅,只怕命不久矣,因为有人在他身上长期下慢性毒药,加上他先天有隐疾,只怕难活过三年。” “我深通医术,其实能感觉到玄帅身上确实有慢性中毒的迹象,以前在军中时,他也几次晕倒过去,还是靠我救了回来,这些事他隐瞒得很好,从不向外透露,哪怕是刘牢之这些手下的心腹大将,也不知道这点。” 刘裕的眉头越皱越深:“以玄帅的本事,居然也会给下毒?天道盟或者是郗超的手,能伸到玄帅身边?” 刘穆之叹了口气:“准确地说,这个毒是相公大人自己下的,他坐上玄武之位的条件就是要对自己的子侄身上下毒,而解药则是在郗超的手中,黑手党的四大镇守,有这种相互制约,对对方家人下毒或者施禁术的传统,如此才能对他人形成制约。那郗超就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跟自己的所有家人都断绝关系,甚至一辈子不要儿子,那郗僧施,也只是从同宗中领养的,但即使如此,也是给朱雀在郗僧施身上下了毒,这些毒,就是五石散!” 刘裕睁大了眼睛:“控制这些世家子弟的毒,是五石散?那现在看来,这些五石散,是出自天道盟之手了?或者说,是出自黑袍的那个同伙?” 刘穆之正色道:“现在看起来,事情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了,天道盟控制黑手党的方式,根本上的一点,就是这些世家子弟们吸食的五石散,可叹他们中毒多年,性命受制于人而不自知,而天道盟一旦需要要挟黑手党的镇守就范,就是使出这招,若不合作,就灭掉他们家族,让他们饱尝这老来丧子之痛。所以相公大人最后是宁可选择自尽,以确保自己能重新指定下任玄武,可就算这样,也没有救回玄帅。”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这么说来,相公大人选中了你,甚至选中了我,就是为了在这种非谢家子弟中,从新兴的士人和武夫中寻找新的栋梁之才,为的是打破黑手党,甚至是隐藏在黑暗中的天道盟的控制?”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相公大人曾经在死前,语重心长地跟我说过,说世家天下,已经走到了尽头,到了非变不可的时候了,四大镇守,总是从世家子弟中出,而世家子弟的堕落和无能,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在世家子弟中找镇守,只会让黑手党越来越弱,到时候连守护国家这个基本职能也做不到了。因此,他必须要给黑手党引入新的血液,这个血液,就是你我,还有刘毅。” 刘裕的眉头一皱:“可是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此事啊。妙音和夫人也从没有说过。” 刘穆之正色道:“就连玄帅也不知道黑手党的存在,因为相公大人怕他一怒之下带兵去攻打其他的镇守。他告诉我,只有你才是可以真正拯救黑手党的人,才是可以挽救大晋的人,因为你是那种纯粹,无畏的人,他最看重你的,就在于你这种纯粹,无私。这点,是我们身上都不具备的。” 刘裕摇了摇头:“也许,只是因为我太自以为是罢了,或者说,一意孤行。我这一路走来太顺,总有贵人相助,从军开始就是谢家一直在扶持我,又有你的全力帮忙,还有两位红颜知已的不离不弃,最可贵的,是有这么多兄弟舍命跟随,如果没有你们,我是坚持不下来的。” 刘穆之笑道:“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不是别人的帮忙,无论是我,还是谢家,还是你的兄弟们,是因为你付出在先,让我们感觉到安全可靠,我们才会作出相应的回报,同样的道理,为什么这种好事落不到刘毅的身上呢?他这辈子都没有想明白这点,却不知道,他从不会对人真正付出真心和性命,跟任何人的结交都是有所图的,这就是和你最大的区别。” 刘裕看着刘穆之:“你说你一直居于我之下,是因为你不纯粹了,而我是一个没有私心的人,但按理说,越是这样,你越是应该象希乐那样利用我,最后居于我之上,为何一直以来,你还是安心当我的副手呢?或者说,你现在还是在隐忍,准备有朝一日夺走我的一切?” 刘穆之淡然道:“你的一切,说到底是兄弟们,将士们对你发自内心的信任和崇拜,是那种可以不惜性命生死相随的感情,这点,我永远也夺不走,所以,这就注定了我永远只能追随你,而不是取代你。” ===第二千八百四十九章 穆之敞怀吐心声(三)=== 刘裕微微一笑:“其实我也是在利用一切的机会提升自己,掌握权力,因为我也知道,只有掌握了权力,才有可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这点上和你并没有太多的区别,你这一路跟我一起打拼,应该知道这点啊。” 刘穆之摇了摇头:“不一样,你虽然也是想要权力,但在最关键的原则,也就是你刚才说的初心上,你能坚守住,而我不行。为了权力,我会妥协,会让步,甚至会放弃我儿时的理想,如果不是因为在你身边,只怕我早就变得和郗超,庾悦这样的世家子弟一样,向现实低头,甚至,堕入黑暗,加入黑手党或者是天道盟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真的会加入他们吗?我不相信,因为你的本性仍然纯良,不至于加入他们来取得权力。” 刘穆之正色道:“这个问题,也许我自己也无法回答,曾经在京口的少年刘穆之,是不会加入的,但自从我受了槟榔之辱,下定决心要取得权力后,那如果我面临象郗超那样的选择时,也许就无法坚守本心,按说读书明理,但我看了那么多历史上冠以大义之名下的阴险狡诈,无所不用其极的黑暗,老实说,我已经渐渐地不再相信光明,直到和你在一起。” 刘裕摇了摇头:“我杀人如麻,满手血腥,又怎么可能是光明?” 刘穆之叹了口气:“有时候,杀人是为了救更多的人,死在你手下的人,自有取死之道,没有无辜之人,哪怕是跟我们没有仇恨的敌士或者是给妖贼们裹胁蛊惑的吴地百姓,在与你为敌时,都注定了不再无辜,要怪,就怪这个乱世吧,我仍然同意和相信你的看法,只有结束这个乱世,天下才会有太平。所以,你做的一切,包括战争中的杀戮,都是光明的。” 刘裕的心中一阵感动,点了点头:“谢谢你胖子,还肯这样信任我,其实有时候我自己也在怀疑,我想着要拯救天下苍生,却是杀人如麻,很多战事,因我而起,这样打了二十多年仗,在北伐南燕之前,几乎没有对这个世界有任何的改变,难道我做的,真的是对的吗?难道非要我的北伐,才能结束这个乱世,救百姓于水火吗?就好比这个南燕的百姓,他们真的需要我来解救吗?” 刘穆之正色道:“寄奴,不要怀疑,你做的当然是正确而有意义的事,乱世不结束,胡汉之间的矛盾不化解,这种战争就永无何止,所有的百姓,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都会一代代地残杀下去,就象那八百年的周朝列候,天下百姓没有一天的太平,只有秦朝建立,大一统,才算结束了中原的仇杀。” 刘裕反问道:“那按你这说法,我们就不应该打淝水之战,让苻坚早早地统一,岂不是更好?” 刘穆之笑道:“寄奴,你又在说笑了。苻坚根本没有在淝水之战时统一天下,并给天下人安定太平的本事。他的前秦,看似强大,实际上根本没有消除汉胡矛盾,也消除不了五胡之间的矛盾,如果他真的能让前秦铁板一块,又怎么会在输了一仗之后就天下大乱,最后身死国灭呢?虽然有慕容垂和姚苌这些阴谋家的策划,但如果不是天下人心不安,诸胡在找机会想报仇,又怎么会一战失利就国家崩溃呢?恕我直言,在淝水之战的时候,北方的胡人君主连族群融合都没做好,也根本不可能有平定天下的实力。毕竟,汉胡之隔,有如云泥,连语言都不通,又怎么可能真正成为一家人呢?” 刘裕的眉头一皱:“可是我现在就算灭了南燕,也有同样的问题,鲜卑人和其他胡人恐怕不会说汉话,那我又如何让他们成为一家人呢?就靠着用雕板印刷术让他们识字,然后再把他们打散分到各村庄,这样真的可以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不可能就在短短数年内就让鲜卑人和其他胡人完全这样融入的,但是,你的办法可以让他们除了融入,没有别的选择,这恐怕也是你早就考虑过的事了吧。” 刘裕慢慢地露出了一丝微笑:“给你个显示聪明才智的机会你也不要,胖子,你好狡猾啊。罢了,我也不瞒你,我把这些胡人分离开来,让他们不能形成部落,不象以前的匈奴五部那样可以举部而居,只听从各自族长的,那就相当于俘虏敌军之后,打散混编入各队,让其不能形成整体,被人所利用。毕竟,胡人对于部落首领的忠诚度很高,甚至一个部落都是同一个姓,世代为大人的那些头人,无论要他们做什么,都是不会犹豫的。” 刘穆之点了点头:“所以,曹操他们不分散胡人部落,就是为了让头人们一声令下,全部落的男子都能上马从军,自己只要控制几个首领就行,但碰到乱世,这些首领如刘渊等,如果他们自己起了野心,那就会形成诸胡乱华的可怕结果,从这个意义上,这些胡人的部落,必须分散,如此,他们就再无作乱的实力。” 刘裕笑道:“而且你想啊,原来如果是全部落的胡人,那他们天天碰到一起说话做事都是用胡话,想教他们汉语也不容易,现在这样分散到各村各庄,周围都是汉人,不会汉话就没法跟周围的人交流,不想学也得学了。就象我去了草原才学会鲜卑语,匈奴语这些,不是因为我有多勤奋,而是因为不学这些就没法说话了呀。那可太难受了。” 刘穆之正色道:“好了,你是准备用这种打散胡人部落,分散入汉人村庄的方式来完成化胡为汉的设想,这点很好。也只有把胡人彻底变成了汉人,那天下的战乱和屠杀才能终止,这点上看,你不愧是这个世界上光明的化身,也只有你,是愿意不计个人私利,去推动这种开天辟地的壮举,而我,只会想着这些胡人真是麻烦,如何解决?可能最后我想到的办法就是驱逐他们,让他们离开中原,回到塞外。” ===第二千八百五十章 齐鲁之地交谁属=== 刘裕苦笑道:“你算是够仁慈的了,至少不会杀光他们,而只是驱逐,要换了我的多数兄弟,恐怕光是杀了还不够,还得把他们的尸体做成京观,再把脑袋全砍下来枭首,一根木杆上插一个,从洛阳到建康的大路两边全都插上,让汉人看了叫好,胡人看了发抖呢。”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恐怕一半多的兄弟做得出这种事。可是自古以来,京观虽然能让将士们一解心头之恨,却是有干天和,不仁不义之举,也许会给自己的子孙后代带来灾难。当年楚庄王就拒绝了部下将打败的晋军尸体堆成京观的建议,成为千古佳话,而喜欢做这种事的项羽,则英年早逝。不得不说,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善恶有报,报应不爽啊。”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你想的,就是把胡人全都赶出塞外,就此相安无事?恐怕这也不可能吧。” 刘穆之叹了口气:“短期内想要恢复中原,我能想到的就是这样驱逐胡虏的办法了,不过,比起你的化胡为汉,却还是差了一筹,刚才王镇恶提出这个想法时,我还觉得他太天真了,那是他祖父一辈子要做而没做成的事,可是等到你提出了这些设想后,我才觉得,也许,这还是有实现可能的。所以,我刚才才会把印刷术和字模的事情向你汇报。其实本来我是打算打完这一仗,才向你报告此事的,因为我原来想着的用这个来教育汉人读书认字。而不是胡人。” 刘裕勾了勾嘴角:“这个事我也想过,长远来看,汉人也都是要读书认字的,但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先让胡人用上的好,一来平定齐鲁之后,想在这里大量移入汉人百姓,恐怕不容易,而本地的汉人佃农,大多数都归附于各个豪强和大族,比如这个辟闾氏,哪怕是给几乎消灭了,仍然可以在鲁南这片地区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一个逃亡的前家主之子,仍然有几千户人愿意为之效命,你觉得这正常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齐鲁之地,自从齐国开始,就是这种大姓士族力量极为强大,国姓和高姓这两大姓,本就是齐国姜氏的分支,姜齐虽灭,但这些分支后代,却是盘根错节,即使是两汉之时,因为国家的首都在关中,对这里也是鞭长莫及,这些土著大姓可以说在此地发展了千年以上,有极高的人望,也在这里占据了大片的土地,形如土皇帝。” “西朝末年天下大乱,不少大世家都举族南下,但是这个齐鲁之地南下的却不多,也就是泰山羊氏和高平郗氏算是几乎全族出走,其他的几十个大家族虽然没有进入胡人朝廷为官,但也是盘踞一方,结坞自保,无论是石赵还是前燕还是前秦,再到后燕和南燕,都不敢得罪这些本地的土豪,要保证他们的利益,哪怕是对辟闾氏这样的公然反抗自己的家庭,也得手下留情,对封氏这样有人作乱的家族,也只能处死叛乱之人,而对他的兄弟都要多加安抚。” “可以说不管哪个政权在齐鲁之地建立,这些本土大族,才是真正的主宰者,他们控制着这里的土地,支配着土地之上的民众,而且不仅是这样,他们还多是饱学宿儒,孔孟之乡里的大学者们,负责着此地传播礼乐王道之职,哪怕是慕容氏,建立太学,都得让韩家举荐的人来出任太学和国子学祭酒,如果你打算在此地办学校,搞教育,那第一个得罪的,就是这些本地的大族。”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这种事已经在南方出现过了,我们想要给功臣和士人子弟上学,那些世家就非常地反对,甚至说我们想要用儒学取代玄学,是要夺他们的官,罢他们的职,为此辞官的也不在少数,后来他们甚至抬出了希乐跟我公然在此事上对抗,为了取得他们的支持,至少在这次北伐中出力,我只能作出让步,暂时关闭了京口的庠序,想必这样的事,在这齐鲁之地也会一样,我们要办学,本地的大族会以为我们是想排挤他们,继而抢夺这些上学的百姓,必会跟我们离心的。所以,我只能一开始先让胡人子弟上学,教他们学汉话汉语,学到谋生技能,这总不能再反对了吧。” 刘穆之正色道:“所以,只要我拿出这个印刷的书,可以迅速地几千万,几万本地制作出来,那就能做到用一个先生,就教授几十上百的学生读书认字,只要几百人,千余人,就能让几十万胡人中的孩子都学会汉字,回去后再教会他们的家人,语言和字的学习,那就是融入的最关键一步,在学习这些字的同时,胡人也能学习到我们华夏的历史,明白我们的道德与法律,知道忠孝仁义才是做人的根本,把原来草原上那种以力称雄,打打杀杀的野蛮行径丢掉,最后成为忠于国家,勤劳本份的大晋子民,这才算化胡入汉,终于成功。” 刘裕笑道:“很好,看来这一切,你想的比我还周到呢,那这些教授胡人的祭酒,博士,教谕们,还是把我们原来京口庠序里的人搬过来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这点我也考虑过,不太合适,一方面京口的这些教谕们,多是在建康城中安家,本身也是士人,一家老小都在京中,要他们离开都城,来这刚收复的齐鲁之地,恐怕没几个人愿意的。本身很多人愿意当教谕,其实也是为了讨好你,以后想借着这个经历在你手下升职做官,包括范泰本人,也是这个想法。但如果派到这里,那最多也只能当个青州从事或者别驾之类的,范泰起码不会愿意。” 刘裕看向了刘穆之:“那谁肯来当这个教谕呢?” 刘穆之微微一笑:“那就得看,你想以后把这齐鲁之地,交给谁了。是想交给阿寿,还是交给你的娘家人,兰陵萧氏呢?” ===第二千八百五十一章 越权执法人不服=== 刘裕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看着刘穆之:“你真的不考虑让本地的大族担任这青州刺史吗?这个问题是我今天真正要跟你商议的事,因为给这些本地的大族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是这回广固之战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这决定了我们能否在此战中取得本地汉人大族的支持。”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现在你不怪我不向你汇报一些事情了吗?”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怕我冲动,所以有些事情会压着,但是” 刘穆之摇了摇头,打断了刘裕的话:“你错了,寄奴,我有些事情瞒你,不是因为怕你冲动,不管怎么说,你是主公,是君上,任何事情,只有你有资格作出决断,我作为副手也好,下属好也,是不应该也没权力隐瞒的,我之所以有些事情暂时瞒着你,是因为,我不想破坏你光明的形象,不想逼你做出一些违背本心的妥协和选择。” 刘裕咬了咬牙:“我有我的原则,有的事情,不可能妥协和退让。在我的治下,如果还有仗着权势欺凌百姓的事,还有那种夺人田地,抢人妻子,伤人性命的事情,不管是京八的兄弟还是建康的世家,我都不会放过!” 刘穆之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妥协,一定要实现你那个人人平等,天下大同的理想,所以我才不能让你处理这些事。你坚持了你的理想,你不妥协,你杀了那几个欺负百姓甚至闹出人命的世家恶霸,但结果呢?所有世家都会人人自危,你的敌人会借机造谣说你是故意杀世家子弟立威,是为了给京八党的武夫们公然夺地。” 刘裕厉声道:“一派胡言,哪个敢这样胡说八道乱造谣,查到了杀无赦!” 刘穆之的眼中光芒闪闪,沉声道:“寄奴,别这样,这世上比杀父之仇和夺妻之恨更不能化解的,就是夺人的基业,毁人儿孙的家产。在你眼里,世家子弟们是一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废物,是国家的蛀虫,但在他们眼里,那是他们祖辈留给他们的东西,他们就是应该这样世代富贵,就算你定了这个代降爵位之法,慢慢地剥夺他们的领地,但那也需要时间,真正到了下一代时会急,可现在,多数人还没到这个程度,他们还是悠哉悠哉地去吴地接收庄园和田产,过着以前那种衣食无忧,无所事事的生活。” 刘裕咬了咬牙:“这个世界本就不应该是这样,不劳而获,世代占着天下最多的田地而不为国出力,难道应该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不应该,但这一套已经在大晋,甚至在西朝,在曹魏存在了百多年,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扭转的。为什么这些谣言可以在世家中流行,因为他们怕你象杀王愉那样,不需要任何理由和借口,就夺他们的田产,毁他们的基业,你手中有兵有权,他们不敢公然反抗,但他们有的是办法通过不合作的方式让你为难,让国家无法运行,一个是治理人才,一个是钱粮税赋,这些你现在真的离了世家大族,能玩得转吗?” 刘裕默然半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终于,还是松开了这个拳头,长叹一声:“这两件事,需要个三年五年解决,我本意经营江北,开设庠序,就是想建立一个不需要看世家脸色就能支持国家运行的地区。只可惜,黑袍的入侵打乱了这个过程,江北受到破坏,而还没来得及为北伐提供人才与物力,我只能继续和世家合作,难道,因为这个,我就真的无法为百姓作主了吗?” 说到这里,一种巨大的挫败感涌上了刘裕的心头,让他顿时觉得意兴阑珊,刚才的豪情壮志,几乎是烟消云散。 刘穆之摇了摇头,上前一步,看着刘裕,说道:“这些只是暂时的,用京八兄弟和有志士人,包括世家子弟中那些认同你的理念,愿意为你效力的人,组成新的世家高门,变成新的统治者,是可以避免这些事情。大晋的国法其实是保护百姓的,世家子弟和庄园主如果无故地凌虐百姓,致出人命,按国法其实也是要抵命的,只是在执行的过程中,官官相互,有权者包庇这些子弟,最后就让这些国法成为空口号,而且,你的一些做法,也给这些家伙落了口实。”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是在说我没有重罚沈家兄弟们杀那沈预之事?”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他们杀人也是有违国法,虽然你可以说这是血亲复仇,为父叔索命这个告密者,但若是细究起来,只会更麻烦,沈预当时是为了朝廷举报参加了天师道之乱的沈家父子,是有功之人,事后却遭到了给你赦免的沈家五虎的报仇,全家给灭门,按国法不应该把沈家兄弟全给斩杀吗?” 刘裕摇了摇头:“沈家兄弟杀那沈预不是为了复仇,而是看到沈预借着告密而成为地方一霸,取代了他们家以前的地位,横行乡里,甚至强抢民女,这才出于义愤出手灭门的,事后也向我领罪,并且有那些给抢的女子和全家的证词。” 刘穆之叹了口气:“但此事去审判的,应该是当地的官府,而不是你这个大将军。沈家兄弟把这些证据不提交给官府,也不去官府自首,却是向你领罪,带证人证词,这说明沈家兄弟把你已经置于官府之上,而官府也因为你手握大权,对这个明显有违国法的事情,甚至不敢加以弹劾和纠正,也不敢受理这个案子,结果就是本应该由吴兴郡解决,并上报到刑部的案子,变成了你来处理,你把军中的规矩,置于国法之上,甚至越过官府去办一个灭门大案,寄奴啊,你开了这个头,会让那些世家高门怎么想?你如果带头不守国法,那如何去要求吴地的世家们个个遵守国法呢?” ===第二千八百五十二章 妥协让步亦无奈=== 刘裕默然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原来,你一直对我上次的处理方式有意见,可是你为何当时不直接说呢?” 刘穆之脸上的肥肉轻轻地跳了跳,把他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缝:“我如何跟你说此事?难道要我建言把沈家五虎全斩了吗?那样你虽然维护了国法,但却会失了军心和京八兄弟们的拥戴,只会更糟糕。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别的事情上对世家高门作些让步,你开了这个口子,自己没有遵守,就不能再让别人都遵守了。” 刘裕咬了咬牙:“也许此事的处理上,我确实有欠妥之处,但是说到底,这不还是天师道之乱,搞乱吴地,也制造了大量的仇恨,因为国法无法去复仇,只能靠这种血亲报仇的模式吗?我查过以前类似案子的处理方式,当年王敦之乱时,吴地土豪沈充作乱,党附王敦,事后逃亡到旧部的家中,给出卖后斩杀,其子沈劲后来为父报仇,手刃这个出卖父亲的仇人全家,其性质是和沈家五虎几乎一模一样的。国法也没有处死沈劲,而是允许其戴罪立功,独守洛阳孤城,最后沈劲也因此为国捐躯,洗涮了父亲作为叛逆的耻辱和自己的罪名,也因此沈氏一族得到赦免,他的子孙都做了官。成为一代嘉话。为何前代可以,我不可以?” 刘穆之摇了摇头:“因为这种处理决定不是某个大将军越过朝廷作出的,是朝中经过合议作出的。赦免沈氏五虎的事,如果是吴兴郡上报,朝中合议作出这样的处理决定,那就没事,但你作为他们在军中的长官,按说只能管他们在军中的事,这种回到家乡后犯事杀人,你是不能管的,此案本身如何判罚并不是最重要,即使是交给吴兴郡和朝廷来判,也多半会按你的意思来,但是,不交给给他们,而是你自己以镇军将军的身份处置,那就有大问题了。” 刘裕叹了口气:“如此一说,确实是我的不是了,事情发生得突然,当时你也不在幕府之中,我的处理出了问题,甚至无法去补救,这么说来,现在这些世家子弟在吴地为非作歹,就是此事所引发的吗?”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些世家子弟的犯法,就跟沈家五虎的杀人报仇一样,是不可控制的,不是各大家族的掌门人有意让他们做这些,而是因为他们之前近百年都是这样过的,回到吴兴旧居,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变得奉公守法了。有些事情,是人之天性,他们这些世家高门就是视那些庄客,佃农们为牛羊一般,没当成人看,这么大的吴地,几百上千个庄子,出些案子再正常不过,如果人人都能象你,象谢夫人这样对庄客们也客气,关爱,又何需国法来约束呢?” 刘裕的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所以,要处理这些世家子弟,还不能只靠国法,还得跟这些世家的掌门人,管事者他们解释甚至是商量处罚的力度,这就是你事后作出的妥协和让步?” 刘穆之淡淡地说道:“是的,这样的交易,你肯定不会喜欢,这些世家掌门的想法和你的不太一样,他们其实也并不是太在乎这几个旁系,支流子弟的死活,只要不是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那是死是活关系不大,但是,如果因为处死几个世家子弟,而让世家在吴地的威名扫地,砸了他们百年的招牌,让庄客佃农们对他们生出轻视之心,甚至以后抗税拒赋,那就是他们坚决不能允许的了。” 刘裕冷笑道:“荒唐,他们自己连个吴地都守不住,给天师道打了个稀巴烂,多少子侄死在动乱之中,这就不说威名扫地了?” 刘穆之摇了摇头:“那不一样,天师道是谋反,是叛贼,而你现在是朝廷的合法主宰,如果你要压世家高门一头,你的人可以犯事免罪,凌驾于国法之上,而他们的子弟犯了法就要按国法处理,那说明世家已经居于你这个京口武夫之下,很快京八党也会压过所有的世家,到时候不仅是这些庄客和佃户,连依附于世家高门的门生故吏,也会转投你这里了。换言之,现在你只是在名份上超过世家高门,实际上还是有求于他们,但要是人心都转向了京八党,那世家高门彻底的败落和失势,那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你这样解释,我就全明白了,我处理有失误,所以世家高门也不允许我们用国法处置这几个子侄,甚至你还要用在吴地的官位,吏位来跟他们作交易,前一阵你撤回了几百名在吴地分配庄园田产的京八兄弟的名单,就是这种交易吧。”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吴地还是留给了世家高门,甚至在江北,我也扩大了他们可以分到的田地的数量,这次北伐接近成功,可想而知的是江北成了安全的内地,这些世家高门会一拥而上地来江北抢地盘。庾悦他们打着护送伤员的旗号回去,其实就是存了早早地回去布局之心,只怕我们班师回朝后要处理的第一件事,不是青州的战后处置,而是江北之地的赏赐了。” 刘裕无奈地摇了摇头:“本以为世家高门会有些变化,肯从军报国,为朝廷效力了,想不到,千变万变不离其宗,仍然是打着自己家族的算盘,想为自己多争利益。以后想要真正的平定天下,还得另起炉灶,用一批自己人才行。” 刘穆之正色道:“那些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我们连办庠序培养后继人才的事都要跟他们妥协,进两步退一步。如果真的有大批出身低微,又有才能,肯奋斗的士人可用,那就不必受制于世家高门。我想,等到我们用印刷术教育出来的真正底层士人大量地涌现,寒人掌中枢,豪杰遍军中的这天到来,你我的理想,或可实现!” ===第二千八百五十三章 兄弟之妻亦可夺=== 刘裕喃喃道:“寒人掌中枢?” 刘穆之微微一笑:“你想要彻底地终结世家天下,只有用这一招,世家的一切地位,来源于权力,尤其是来源于对最高权力的世代控制。以前哪怕是一些低级士人或者是寒人,靠着奋斗出头,也只能要么在军中为将,要么在地方上当一些郡县官员,很难进入到朝堂之上。那世家高门只要一道诏令,就可以剥夺他们的一切,就好比以前的刘镇北,贵为北府军首领,但无论是司马元显,还是桓玄,只要一道命令,就能让他离开军队,失掉多年所得的一切。” 刘裕的眉头一皱:“可是寒人掌中枢,又是如何能操作和运行呢?”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这一招,其实以前汉武帝用过,后世也有皇帝采用,比如曹操。这世家是有几十年甚至数百年的积累,无论是家族底蕴还是相互间的人脉,联姻,都是非同小可,可谓同气连枝。如果没有外部压力时,他们互相之间会有争斗,甚至会弄出黑手乾坤这样的组织在暗中进行调节和平衡,就是为了不让这种内斗太凶,弄得象八王之乱那样,最后同归于尽。” 刘裕笑了起来:“原来黑手党的成立,除了要对抗皇权之外,还有协调内部的原因啊。”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其实黑手党是世家高门间最高,也是最隐秘的权力机构,因为四大镇守各有力量,相互间达到了某种平衡,所以凡事需要商量着来,他们警惕皇权的同时,也会警惕自己这四人中有一方独大,压过三人,所以自建立开始,就一直是想要追求一种平衡。包括朝中的官位,家族间的联姻,几乎都是在他们黑手党的秘密会议上所决定的,我们看到的相公大人二十年独掌朝政,其实也是背后几乎每个重大的决议都要跟其他三个镇守协商,取得多数人支持后,才能作出。” 刘裕无奈地摇头道:“不会是连妙音跟我的定亲,都是黑手党的决定吧。” 刘穆之笑了起来:“关于此事,我还真的特地问过,其实,以当时郗超和王凝之的意思,更多地是希望妙音去嫁给刘敬宣的。寄奴啊,你可是抢了阿寿的一门姻缘哦。” 刘裕的眉头一皱:“妙音可不是能随意给别人左右自己命运的人,她说过,最后是因为她自己喜欢上了我,所以才作出的选择,如果家中长辈不同意,她宁可跟我私奔。” 刘穆之看向了刘裕:“真要私奔,你肯吗?” 刘裕不假思索地说道:“一定肯的,少年时的我,如果有妙音这样的女子相随,那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绝不可能错过,哪怕过得再艰难,流落他国异乡,我也一定会不负了她。”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相信你做得出来。也相信她同样刚烈,所以,她的决定影响了相公大人,选择了夫婿,其实也就选择了以后在军中想要扶持谁来发展,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可不仅是夺了阿寿的老婆,还抢了他的前途啊。” 刘裕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点更是怪不到我了,阿寿的性格你也知道,天生就是那种没有心机的好兄弟,别说谢家的扶持,就是他爹这么多年来一直怂恿他害了我来上位,他都不肯,这辈子都是死心踏地地当我的兄弟,老实说,我此生有阿寿这样的好兄弟,也同样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刘穆之点了点头:“阿寿虽然头脑有点简单,但为人是没的说的,你在北府军选拔老虎部队时的表现算是彻底地折服了他,从此就是你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和最得力的部下,老实说,有时候我都有点羡慕你跟他的关系呢。甚至,可以说是嫉妒。” 刘裕笑道:“那谁叫你这死胖子不好好练功,不能在战场上跟我出生入死呢,那种过命的交情,是不一样的。不过,我们之间是另一种关系,阿寿也总是说,羡慕你和我的关系呢。” 刘穆之笑着摆了摆手:“那是因为阿寿只能在战场上帮你,平时帮不上太多的忙,所以着急,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其实是想说,当年黑手党也觉得自己世家中后继无人,需要提拔和补充新的低等士人与寒人,来补充世家的力量,让这些女婿,部下,门生,成为以后自己的一员。可以说,你我都是因为他们的这个决定,而娶到了自己本不太可能高攀上的高门贵女,从而改变了人生。”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么说来,你跟江家小姐,也是因为这个计划才在一起的?”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我岳父曾经是相公大人提拔的长史,也算是多年的谢家门生,他本人也曾经多次提过对后继无人,子侄无能的担忧,当时谢家的女儿多半已经是在世家间联姻,待字闺中的只有妙音一个外孙女,而妙音又一心只钦慕英雄好汉,不想嫁个人,所以,相公大人只能拜托江家出一嫡女,来适配南兖州和吴地一带的才子了,那就是我啦。” 刘裕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呸,瞧你这臭美劲,要不是羡之那时候还太小,只怕未必轮得到你这死胖子。” 刘穆之哈哈一笑:“羡之那时候才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屁孩呢,毛都没长全,还谈啥娶老婆的事啊,可不象我,早早地就在京口名声在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你当我动不动出去躺路上晒肚皮是白晒的啊。” 刘裕笑道:“晒肚皮?明明就是睡大觉,我都看过好多次了。老实说,正常人看你这样子,都会当成是疯子的,也就这些世家高门会觉得有意思,你们人是不是就专门喜欢这样搞怪以吸引注意啊?” 刘穆之摇了摇头:“没办法,玄学天下啊,要的就是各种离经叛道,与众不同,越是搞怪越是容易让人看上,那种学诸葛亮结庐山中,指望着刘备三顾草庐的好事,不会再有了,我不这样把自己推出去,只怕连让人面试的机会也没有啊。” ===第二千八百五十四章 职业学校训实操===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在世家天下的时代里,想要得到掌权的世家贵族们的关注,为自己争取一个面试的机会,有时候都得表现得特立独行才是。其实我也一样,如果不是在京口连夺了三届武魁首,也不会吸引到谢家的关注。只不过无第一,武无第二,靠了拳头打出个名头相对容易,但这才就难说了,比如要是考吟诗作赋这些,恐怕你也不是那些世家子弟的对手吧。” 刘穆之笑道:“作赋作章这些,我自问也不会比别人差,但更重要的还是政务才能,对于军政来说,征丁收税,劝课农桑,才是一个合格官员所应该做的,自大晋南渡以来,务虚不务实,世家子弟们多是为了表现其性格,纵酒狂饮,放浪形骸,以为这样就能象建安七子,竹林七贤这样有大才隐于世,让皇帝都要来亲自拜见自己。却不曾想,七贤这些是有真本事的,在野为隐逸,出山则有宰辅栋梁之才,就是相公大人,那也是年少成名后,在桓温的军府之中经历了多年的历练,才有经世之才,哪象那些只会一点皮毛的世家子弟呢。” “但就算有真才实学,如果没有好的出身,没有一个能给上位者发现和提拔的机制,也是难以出头。所谓户枢不蠹,流水不腐,一个只要靠出身和父祖辈的荫爵就能得到权力的制度,注定会让后代失去奋斗的动力,一代不如一代。而无论是京口的武夫兄弟,还是天下的寒门士子,他们有强烈的靠本事改变命运,取得富贵的动力,所以所学多是务实可靠的东西,这些人才,才是真正的国家栋梁,也是我们不能错过的。” 刘裕正色道:“所以,为了不让这样的人才跟当年的你我一样,要靠着夺打架大赛冠军或者是晒肚皮这种行为才吸引到贵族的注意,我们必须要广开门路,让有才有力之士,能得到充分的考核和晋升的机会,现在北府军是面向全大晋的壮士开放,不象以前那样限于京口或者是淮北流民,各队的队正和资深老兵们负责考察新来投军之士的勇力,再不会有以前那种饥民饿夫,半百老残混入军中蹭饭吃的情况了。” “而你的幕府,也是由你亲自主持想要投入你门下的士子们的考核,甚至你在吃饭的时候都会考察新来投奔之人的能力,若是人人如你这样,那大晋的武人才,怎么会缺乏呢?” 刘穆之摇了摇头:“其实,这样的选拔人才的方式,仍然不是最优。说白了,这只是你我个人的一种规定罢了,不是国家定制,这是人治,而不是法治,就象以前的汉武帝也搞策论,也选拔出身低微的人才,如桑弘羊,东方朔之类,但是他一死,这种寒人晋身的路就断了,又回到以前的公卿列候相互推举子弟的老路子上来,我们如果想要一直有人才出现,恐怕,还得另寻他法才是。” 刘裕微微一笑:“胖子,你既然跟我提了这事,想必就已经有了成熟的办法,说吧,你有什么操作,可以让这种选拔人才的办法,成为定制?” 刘穆之点了点头:“军中的事我不好多说什么,你这种放开申报从军,再靠老兵考核的办法现在挺好,以后京八党的兄弟们,他们的子侄在家接受了父叔辈的训练,靠父爵降级之后从军,从基层的新兵开始练起,慢慢地积功成为军官,接父辈的职,就象毛家,或者是阿寿这样,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而且军将之后,往往自幼在一起相聚玩耍,少年时打架嬉戏,稍长后一起弓马骑,然后再学家传的兵法,进了军中又有各种演武和考核,只要坚持训练的强度,再多给些实战的机会,那是不会差太多的,但我感兴趣的,还是治国之才如何选拔,只靠来你们这些高官显贵的幕府中应试,恐怕是不够的,毕竟在军中可以有几百上千的基层将士们来选拔和考核新兵,但你们这些可以开幕的高官,总共也就几十个,每天要是全都面试来投奔的士子,怕是都不用处理公务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之所以我要亲自面试,就是因为以前的察举制度,多是世家高门之间互相举荐子侄,也不一定是所有人因私废公,但是这种世家间的考察,多是看一些诗赋章,书法才艺,把那种政务才能,看成是循吏下人才做的事,大的风气如此,即使有些开明之人如相公,如我岳父,也不可能扭转整个环境,是故即使是有些想入幕做事之人,往往也只能从事一些公抄录之类的工作,真正要做的那种管理,征收,转运,情报之类的实事,只有靠我们自己把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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