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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去看神仙。 唯独冲和道长,依旧怔怔坐在原处,等到自己的爱徒消失在山下,方才低头去看案上的算筹与金柱木棍,然后若有所言: “勤有成功,几于天;几于天者,天来辅也……天来辅也……” 着,老道长忍不住伸出双手拿起了那个“木棍金柱”,然后闭目来思,而仅仅是他刚刚闭目,便各有一道实质留光,一则炽烈,一则温和,一则赤沉,自金柱顶端代表着一日二月的分叉上各自缓缓流下,却又争先恐后的抵达了冲和双手。 既至手心,三辉合一,变成了最常见的辉光真气颜色。 而不知为何,冲和却如触电一般,猛地将手中“金柱”重新掷于案上,副又赶紧捡起,小心放到一旁。 然后,仰头来叹:“天意难测……天意难测……而事在人为!” 白有思当然不知道身后的情形,俯冲下太白峰的她没有片刻停留,只是当晚在西京大兴城外的自家园子里休息了一晚,然后又花了两日,便于三月底的一个温暖晚间,抵达了东都城。 路程八百里,竟只花了三日功夫不到,若算上之前离去花的两三日功夫,前后一千六百里,也不过是五六天而已。 速度倒无所谓,未必比快马接力强许多,但真气之厚,传出去,怕是要让内行人心惊肉跳的。 “张行,你没完了是吧?” 回到东都,心中有事的白有思迫不及待直接去了张行家中,却无语发现,张行正在从自家鱼池里取存留的金子。“一点金子,反反复复,这次莫非要开个花坛?” 正在鱼池子里摸金子的张行听到是某个老娘们的声音,便回头来看,然后摇头:“常检也不知道这几日哪里去快活了,如何晓得我们东都穷汉的辛苦?我这不是要换地方,而是准备拿出来用。” “要买房子吗?”白有思若有所思。“你这院子确实小了些。” “签了三年的租约,一口气交完,如何舍得搬家?”张行一边低头在淤泥里翻腾,一边不以为然道。“这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朝廷有令,修大金柱,要海内一心,要让中枢各部衙、地方各州郡、百官四夷,一起捐出金银来,好修一个大大的金柱……巡检不在,没人报销,我又是个脸皮薄的,不用这些,如何替伏龙卫上上下下一两百口子完成指标?” 白有思愣了许久,方才反应过来,声音都颤抖了:“要用真金子来修金柱?修多大?” “那倒不至于,但是要尽量凑足一些金银,最起码上面的三辉分叉一日二月的金像要用金子,也要给黑帝爷凑个金子的大扇刀啥的,也不知道对面赤帝娘娘看了会不会生气……据修成以后,举行典礼时还要用丝绸裹住所有树木,放开酒菜吃喝,普天同庆。”张行张口就来,满嘴胡咧咧。 “我懂了。”白有思回过神来。“是有官吏想用这个向陛下献媚?是张尚书?” “是张相公。”张行认真订正。“为这事,这几日中丞都骂了令尊两回了,都是他开的好头,令尊知道理亏,一句话都不敢回,在南衙老实得跟什么似的。” “劳民伤财。”白有思心中愈发不安,甚至都懒得理会自己父亲如何被骂。 “的对,就是劳民伤财。”张行将手中金子投掷到月娘端着的筐子里,就在鱼池里摊着满是污泥的手认真回复。“赋税重叠、严刑峻法,使底层百姓名义上享受太平盛世,实际上却只在生死线上挣扎,所以徭役一来,便是家破人亡;而这件事情,我想了许久,恐怕还真不会牵累最底层百姓,因为穷鬼哪来的钱被榨?恐怕是个要让中产之家皆破的局面……常检知道吗?我这些金子,放进去之前,大约能兑一万多两银子,两万贯文,放在你家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如今在东都黑市,已经值三万多贯了,而且还在涨!” 白有思沉默良久,缓缓以对:“我明日去找大长公主和皇后……陛下不听南衙,不听皇叔,但未必不听大长公主与皇后的。” 张行摇摇头,当场反问:“要赌吗?我赌这两位根本劝不动陛下,还赌这金价银价会继续涨,往疯了涨,涨到东都的商人破产一半。” 白有思竟然不敢答,停了半晌,才勉力来对:“事在人为,我去试试好不好?” 张行诧异来看:“常检自去试便是,我又没逼迫常检做什么事。” 白有思点点头,在月娘好奇的目光中逃也似的飞走了。 7017k 第一百三十章 上林行(9) 四月初夏,西苑,昌平台。 台上正在表演巫族歌舞和戏法,而当朝皇后与那位传奇般的大长公主正在并坐观赏……皇后来自于南方南陈的前朝皇族正统遗留,早早与当今圣上结为婚姻以作江南人心争夺,已经成婚二十多年;大长公主更不必多言,乃是前朝皇太后,圣人的嫡亲长姐,在圣人的几个兄弟全都死光光后,更是圣人唯一一个血脉嫡亲了。 两人并坐,只有三四名后妃、公主陪坐,而英国公的长女白有思难得公务路过,居然也在持剑作陪。 与此同时,台下不远处,伏龙卫副常检张行一身深色云纹锦衣,小冠加缨系带,弯刀套绣,黑绶斜挎,也正带着类似装扮的七八名伏龙卫下属目不斜视的立在当场。 不过,张行也好,七八名伏龙卫也好,眼神全都不在台上那两位。 开什么玩笑? 圣人奔五了,皇后也奔五了,孙子都好几个了,大长公主今年更是已经正式迈入五十大关了,最喜欢的外孙女去年刚刚夭折,瞅了干啥?被记小本本砍头吗? 与之相比,就在伏龙卫一行人正对面,赫然有四五十位年轻漂亮的使女,一半宫装一半男装,莺莺燕燕的,正窃窃私语着,往这边好奇打量。 而这,复又引得张行身后的伏龙卫们个个昂首凸肚,愈加凛然。 端是一副英雄豪杰大官人的形象。 不过,张行?A眼睛虽然跟其他人一样,脑袋里却未必相同……他想的是,修行道路的存在,虽然使女性理论上获得了直达核心权力的钥匙,但实际上,农业社会中男性的体力优势摆在那里,依然垄断者农业生产和军事职责,依然形成了典型的男尊女卑意识形态。 至于修行道理,表面上是一种完全的公平,但其实对女性只会更加苛刻。 无他,阶级性时刻影响着上上下下,即便是穷人家的男孩子都很难有机会走通修行路,遑论女孩?这就使得原本理论上最通畅的女性通道反而显得更封闭。 实际上,张行自忖,来此世界一年有余,沿途所见女子,白有思固然是整天晃在眼前的青天大老娘们,没有一个人敢忽视她。但从她以后,其实很少有让人心服口服的存在。 比如张十娘虽然有些主见,却也只是在个人问题上,别的方面不免差了许多,而且即便是个人问题上,也还是以李定为主。究其原因,无外乎她本就是门阀豢养的刺客出身,以至于在性格和见识上有点偏科。 南方真火教的刺客、师太,更是标准偏门。 巾帼榜上,经手的案例、人士很多也都是孤女,又或者家中恰好没有男丁,这才被迫走上了巾帼英雄的路数。 那么等到了眼下,这么多年轻漂亮的使女、女官俱在一起,看起来当然很壮观,但仔细一想,这里的所有菁华女子,却无疑只是天字第一号权贵――皇家的附庸罢了。 所以,所谓钥匙,也只是个理论上的钥匙,是专为赤帝娘娘、南岭圣母大夫人、白有思这种修行路上有极端成就的女子被迫打开的,然后最多影响一些社会风气,让女子在社会上行事稍微开放一点点而已。 只能说,妇女解放的革命事业放哪儿都显得任重而道远。 当然了,自己也算是白有思这个贵女的附庸吧?似乎没资格嘲笑别人。 老反思人正反思着呢,妇女解放的象征白大常检早已经微笑着从台上下来,手中还多了一把镶嵌了珍珠的匕首,见到张行一行人立在那里当竹竿,只是一挥手,便带着一群男人转向,朝着杨柳林方向折返回去了。 从表面上看,这老娘们似乎心情不错,但张行明显察觉到了对方下来时面色上的僵硬,只是照顾对方情绪,没有在外面开口罢了。 果然,等到转回杨柳林,解散队列,甫一登上白塔二楼,女常检便立即不再遮掩了,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变得有些沮丧起来。 “这次我怕是又要输了。”白有思将镶着珍珠的匕首随意扔到案上,不顾周围还有正在帮忙填表的小周,直接坦诚以对。“大长公主其实非常敷衍,似乎不愿意过问此事。而皇后虽然答应下来,却也暗示,她的话,陛下未必会听。” “北市最大的金银生意就是大长公主的,这波对她来说,是天上掉下来的利市。”张行并不意外。“倒是皇后,我以为皇后与陛下还算伉俪情深,居然没劝就觉得陛下不听,倒是不晓得他们是感情其实不睦,又或者太和睦,晓得陛下脾气?” 白有思点点头,复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张行一时不解。 “点头是讲你说的大约是对的。”白有思难得有些黯然道。“而摇头是想说,无论是大长公主还是皇后其实都有些隐情,她们本来不是现在这??样子的……” “说的也是。”张行想了想这二人经历,也是喟然。“谁家姑娘当年不还是个珍珠露水般的人物?可一旦嫁了人,就不免成死鱼眼了。要是再牵扯进政治权力争斗里面,不免还要成黑鱼眼。” 白有思一开始还觉得这个比喻有些粗俗,但想了一想,居然没有辩驳。 其实,有些话和事情很难说出来,但大家都懂,而且都知道。 譬如,大长公主这人。 想当年,大长公主还是前朝的皇后时,可是以贤明、倔强出名的,等到丈夫死了,丈夫唯一的儿子才七岁,更是作为秉国皇太后,颇有名望……可结果呢?结果是自己当宰相的亲爹没两年篡了自己养子的位子,还将才九岁的养子给事后弄死了。 于是从皇太后变成了长公主,而且只剩一个女儿。 摊谁遇到这种事情,能泰然处之呢? 只能说,幸亏儿子不是亲生的。 大魏建立,一开始先帝还想让自己长女再嫁,但三十岁都不到的长公主当时就心灰意冷起来,只守着一个女儿熬过了中年与更年期……最后,眼瞅着自己父亲身死、母亲身死,几个弟弟杀来杀去杀得就剩一个,更加失了多余心思。 基本上从女儿结婚开始,这位大长公主就只有一个心意,那就是给自己女儿和女婿一家捞钱、要官。 她女婿马锐,结婚第二天就直接当上了上柱国,那可是天底下独一份。 至于皇后那里,其实也有些尴尬。 主要是先帝出了名的怕老婆,先太后在世时,是全家最威风的一个,不要说几个儿子了,先帝堂堂开国之主,宠幸了一个女子,结果女子当日便被杀了,自己也只能气闷到骑马出宫躲着人哭……这种情况下,当年努力夺嫡,从长兄手中夺取了太子之位的圣人当年又怎么敢对皇后不好? 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太后一死,圣人跟皇后之间就微妙了起来,反正从那以后圣人就没有嫡子嫡女出生了。谁也不知道是到夫妻之间忽然就更年期了,大家自然生厌,还是原本就是伪装……只能说,表面上似乎还不差罢了。 “说起来。” 一阵沉默中,张行抱怀瞎想,忽然想到一个有意思的点,便脱口而出。“常检别误会……但我委实想知道,咱们这位圣人女色方面到底如何?” 身后的周行范抬起头来,然后面无表情的拿着几张表格起身,很自然的转身离开,似乎去找人核对了。 白有思将目光从小周背影上收回,正色来答:“说来奇怪……登基前十年,每年都有江淮秀女的遴选,也多次有宠妃迭现,但这三四年,反而渐渐少了……你问这个干吗?” 张行张开嘴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愣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什么?”白有思敏锐察觉到对方的怪异。 “有没有一种可能?对于普通人来说,中年委顿是福报,但对于圣人而言却是国家的报应?”张行认真来问。“圣人之前沉迷酒色,国事稍微放松,所以很自然的大魏没出什么乱子,这几年年纪渐渐大了,渐渐力不从心,不能在酒色上折腾,这才转向了国家大事,结果是适得其反……圣人修的不是长生真气吧?这事没法靠修为来维持吧?” 白有思本能想呵斥对方荒唐,可仔细一想,居然似乎有些道理,但再一想,还是荒唐,便干脆拂袖无语。 张行也觉得这个吐槽有点过于真实和尴尬了,也不再多言。 就这样,二人各自带着一点复杂心思,只是在杨柳林里的白塔中枯坐,等候讯息。 到了下午时分,乌云渐起,天色渐渐有些沉闷的时候,白大小姐得到了准话,一名面容很精致很漂亮的男装女史过来,偷偷向白有思当面陈述了皇后转述的圣人原话――“这不是你该过问的”。 女史说完,便红着脸飞也似的从白塔这里逃走了,好像受不了这么多男人聚在一起似的。 只留下白有思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方才似笑非笑来问:“这不是你该过问的……张行,你说圣人知不知道这是我请求皇后去问的?” 张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但无所谓了,事实证明,白有思的绕后突袭战术彻底失利了……傍晚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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