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轻,是柴令远的幼弟。柴令远之前犯了事儿一时回不来,他的母亲求到了郑熹面前,郑熹只好把柴令诚先给安排一下,以安慰兄弟俩的母亲。 祝缨道:“咱们出城,与陈京兆会合,仓库在他的辖境内。” “好。” 出了宫城,陈萌已经准备好了,他又带了些衙役。 双方见过了面,陈萌道:“地方离京城略有些远,咱们要速速赶路,否则要误了饭时了。” 太子笑道:“那便于途中不拘哪处随意用些饭食就好,出门在外,何必讲究?” 陈萌不想与他客套,直白地道:“是。”他对后面做了个手势,就有衙役先行出城,给沿途打好招呼——太子出行,怎么可能不做准备呢?安全、补给都得有。 除非太子自己跑出去玩。 一行人出了城,先去仓储。沿途先由陈萌给介绍京城的风物,太子笑道:“我以前也在京城居住许久,迁居宫中,这几年倒看得少了。” 祝缨心道:你这是没发现京城治安好了很多吗? 仔细一想,京城治安好不好,与赵王世子有什么关系?坏不到他的头上的。 出了城,不远就见田中已透出了点金黄色。他们先不作停留,中途休息一次,用些食水,是陈萌已经安排好了的。祝缨留意看了看柴令诚,见他一路神色好奇,很符合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的表现。 在中午前后,他们抵达了仓储所在之地。朝廷的粮仓范围极大,单个儿的“仓窖”也大得惊人。 太子等人都啧啧称奇。 说来有趣,太子也会检查东宫的宝库,他检视过自己的财货珍宝,绸缎金银,却从不曾看一眼粮仓。 匆匆扫过一眼,却又到了用饭的时候。太子说出门在外不讲究,但是户部与京兆却还是与东宫一道给他准备了饮食。陈萌、祝缨陪同太子用饭,一边吃,祝缨让项乐一边给他介绍一些情况。 太子听项乐介绍有多少个仓、每个能有多少米、如何存储、从何处转运、如何保存等等,都是冼敬曾说过的,这一部分倒是没有什么不同。 真正的不同是在饭后。 祝缨带他认真转了仓房,从外面看,许多粮仓是完全一样的,满满当当的。祝缨不客气地让他挨个儿转,不骑马,从最基础的入仓开始。让他亲自走过一遍流程,太子也认真而在随从的帮助下走了一遍。 然后问道:“所以,他们是怎么偷梁换柱的?” 祝缨叹了口气,如果不上手,不管换了谁来教他,都是一样的。但如果参与的时间太短,也是很难发现内情的。除非他能扎扎实实过来隐姓埋名当三个月的小官小吏,否则,全是隔靴搔痒。 “殿下只在这里半日,如果在这里一月、一年、三年、五年呢?” “什么意思?” 祝缨没有回答他,反而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您看这一窖,大不大?” 如此庞然大物在眼前,太子也点头:“极大。” “不过五千石,齐王开府,一次拨给便不止此数。”祝缨说。 齐王开府,得给属官、随从发禄米,给仆从发口粮,还得给齐王留家底。这还只是户部拨发的部分。 祝缨执起一旁的大斗,铲了小半斗的麦粒拿给太子看:“这是一斗。”将斗塞给了太子,让他自己试一试。 太子很疑惑:“然后呢?” 祝缨道:“这几天,您得自己找答案。殿下只管体会。搬运些试试吧。” 太子干活,随从们也不能闲着,他们也或取筐箩,或执升斗,过不多时,都乐起来,将粮食泼洒得到处都是,踩在脚下也不心疼,仿佛找到了新玩具。祝缨的随从们面露不忍之色——糟蹋粮食啊! 陈萌终于忍不住了,咳嗽一声道:“这些都朝廷征收上来的租税,不要糟蹋了。” 他与祝缨对望一眼。 祝缨道:“天色不早了,明天咱们再来吧。” 太子不明其意,祝缨道:“没关系,多来几次,多看看。殿下,有些事不是能够讲解的,要您自己体会。” 此后祝缨连着带太子跑了仓储数日,在此期间,仓储公案早就查明、结清了。犯案的人、作案的经过也都理清,文书都写好了。不外是报损时多报、倒卖粮食、伪造账册等等……手段都不新鲜。 祝缨将涉案之人黜了,另提拔了几个户部的吏目升任小官,其中便有牛金等人。至此,之前随她南下过的旧仆,皆得出身。她又将自己府中别业出身的随从补了部分吏目的缺,让他们也吃上了朝廷的米。 太子与一干护卫在粮库里转悠了几天,只看出来“粮库很大,如果在其中弄鬼,确实很难发现”。 祝缨也不焦急,她的目的也不是让太子一天就脱胎换骨,只是想让他晓得一些事、亲自看一看。 不想太子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向皇帝进言,道是祝缨已经做到了能做的最好,粮库那么大,有人弄鬼是在所难免的,能够及时发现,证明朝廷官员还是很聪明、尽职的。 太子向皇帝汇报的时候,祝缨作为户部的官员,也在一旁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当天下午,为了“报答”太子,她又伙同陈萌将太子薅到了郊外。 太子道:“仓储案不是结了么?还要出城做甚?” 陈萌道:“请殿下看一看田园。” 此时,已有零星的庄稼成熟了,不少农人正在收割。陈萌便请太子下地,一点一点地收割、脱粒、晾晒。 太子哪干过这个?忙了大半天,拢共打出两斗就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他干活,柴令诚等人也不能闲着。 陈萌一边洗手,一边严肃地说:“今日可知稼穑之艰了么?” 太子边擦手边点了点头。 祝缨问道:“这连半亩的收成都不到,两斗,差不多是一亩地要缴的租子了。请殿下再回忆一下,前几天咱们在粮库里见到的。” 太子微怔:“是为了让我知稼穑之艰么?” 祝缨道:“不是。是请您体会一下,一个人,如果一年到头都这么干,遇到些天灾人祸,心里会有怎样的想法,绝望、愤怒还是……连年民变,殿下当知‘民’的感受。殿下要学会害怕。” 她也没别的办法了,就太子这样的,论大道理,他身边的博学鸿儒哪个学问不比她祝缨强?就是冼敬,也是任过地方、任过户部的,能讲的也都讲了。“不可滥用民力”“民贵君轻”,对,能背下来,然后呢? 没有切肤之痛,不了解,不会害怕。甚至连“悲悯”都是悬在空中的。 天子藉田亲耕,他扶着犁、别人扶着他,前面又牵牛的,旁边有帮忙的,就已经算是劳动了。实比不得陈、祝二人不许别人帮忙,让太子务必“亲手”去做。 但愿太子能够记住今天的感受。 陈萌对太子道:“春耕夏耘秋收冬藏,至冬又有征发,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便是京畿,百姓也仅糊口。一旦田产为人所夺……” 他摇了摇头。 太子也是一番感慨。 陈萌又说:“生民可悯!还请殿下怜惜百姓啊。” 祝缨则一面看着太子严肃的表情,一面瞥着他的随从。 柴令诚知道祝缨是谁,心里是有些亲近的,看祝缨这作派倒与传说中那些“苦心老臣”重叠了。与祝缨的目光一触,柴令诚也生出感慨来。 他有些后怕地道:“还好还好,幸亏人生而有贵贱,咱们不用做他们,受这一分累。” 他的同僚们看着周围农夫灰扑扑的样子,农夫的鞋子沾满了尘土,有一半鞋面上有破洞,衣服也都陈旧灰暗,打着补丁。不由点头,对柴令诚的话深有同感。 太子道:“百姓不易啊!应该爱护,否则天下穷弊,朝廷也要入不敷出了,社稷也要不稳了。如何令其安分守己,不为盗匪才好。还是要恩威并施,加以教化,令之畏威柔顺不敢造次……” 陈萌心道:只要你以后凡遇到事能想起来今天,好些蠢主意就不会有了。 祝缨心里却是闪了一下:都说勋贵肉食者“只为门户私计”,皇家,难道就不是了么?他们提“天下”,只因为觉得这天下都是他们家的。 不能把母鸡饿死了,不然就没蛋吃了。 祝缨道:“天不早了,该回去了。” “是不早了,”太子说,“尚书和京兆是爱我的,我心里很明白。” 你明白个屁!祝缨弯腰捡起一把扫帚扔到谷堆上。 ———————— 直到拎着太子在田地干了三天之后,祝缨与陈萌才将最后定稿的奏本拿了出来,交了份完美的答卷。 这份成绩,当然要算太子一份。 皇帝依旧只是听,听完了道:“那便如此吧。对了,还有一事。” 祝缨与陈萌都抬头等着他说话,太子也竖起了耳朵。 皇帝道:“国家多事,窦卿一人太过辛苦……” 陈萌心头猛地跳动了一下,他对丞相之位没有特别的野心,但是他已经是京兆尹了,皇帝还当着他的面……是不是?也可以?他年纪也不小了,现在太子又需要有人辅佐…… 皇帝道:“我意以李侍中入政事堂相帮窦卿。” 不是询问,是陈述。 陈萌一阵失望,干巴巴地道:“侍中昔为陛下潜邸王傅,只恐其年高。” 皇帝微笑道:“这却不必担心,他身子骨还硬朗。” 李侍中比皇帝的身体还好呢,皇帝天天御医陪着,李侍中这把年纪还能自己骑个马来上朝呢。 皇帝就不是在征询意见,祝缨自然不会与他起争执,道:“臣年轻、见识浅薄,丞相的事,不是臣能够议论的。不敢误导陛下。” 皇帝笑道:“那就准备吧。” 陈萌与祝缨对望了一眼,一齐出来。 出了大殿,陈萌小声抱怨:“哪怕是冼敬,也比……” 祝缨道:“陛下信任他。冼敬,陛下反而有顾忌。” 陈萌自我解嘲般地道:“其实,鲁太常也不错。要不就是姚臻,多少年的吏部尚书了……” 祝缨道:“最累的是窦相公。” “郑七什么时候回来啊?!”陈萌怀念起了郑熹。 祝缨道:“这个时候纵然是有能人,也是不想在陛下面前冒头的。你我,还是安静些的好。”很多人都在等一个“明君”,但是祝缨知道,明君不会有了。 “只盼太子能够清明。” 两人叹息一回,各自分开,他们都还有事要忙。 从城外回来之后,祝缨就不得闲了。秋收既然已经开始,那便离刺史进京不远了。 祝缨除了准备户部的事情,还要准备她自己的事情——不少做官的南士,都会趁这个机会来拜访她。她在犹豫,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做一件事情。 这件事在她面前放了有一阵子了,要做,就得抓紧,得在刺史们都在京城的时候提出来。 她正思考着时机,项乐带着项渔一路冲到了她的面前,当地一跪:“大人!” 胡师姐一个没拦住,惊讶地看着这叔侄俩哭倒在书房的门槛上。 祝缨站起身来,问道:“怎么了?” 项乐哭道:“大人,家母亡故了!” 祝缨道:“消息确切么?” “是,大哥写信来的。我、我……” 祝缨道:“莫急,一样一样来。先把手上的事务暂移给单明宝,再丁忧。为你母亲请个追赠……” 单明宝也是个南人,不是梧州人,早年自己谋了个小官,后来遇到了赵苏得到引见,只能算半个老乡。 项乐一一答应了。 祝缨道:“阿渔孝期一年,明年这个时候,如果你大哥放心,就让他自己过来找我。我再安排他。” 叔侄俩担心的,一是项老娘的丧事,二就是项渔的前途,听了这句话,一齐拜倒。 祝缨道:“好了,去吧。” 两日后,项乐将手上事务交割完毕,带上项渔和几个伙计,一路快马南下。 项乐与项渔在祝缨面前是承担了一些事务的,他们一走,祝缨除了户部,还有府中的事务要安排。 祝彪等四个人被她安排进了户部做了书吏,祝缨在皇城里又有了真正的“贴身”心腹。 如此一来,家中他们的一些职位又需要有人填补。 祝缨让祝银等人先兼管家中,等今年别业派了人过来,再作调派。 接着,祝缨又唤来林风:“你愿不愿意去东宫?” 林风正自无聊,闻言大喜:“愿意的!是要我监视,呸呸,保护东宫吗?那小妹呢?” 祝缨有点想让苏喆回家,她作为继承人,离开阿苏县太久了,不如回去熟悉阿苏县、与族人拉近关系。但是又希望苏喆的眼界能够再开阔一些。 林风讪讪地道:“她,不行么?” 祝缨道:“她,我来安排。” “那我去东宫,陛下身体不好,东宫要紧。” 祝缨有些欣慰,道:“收拾收拾,准备上任吧。” “是!” 往东宫里安排人,对祝缨来说并不太难,太子还“遥领”梧州呢!现在提,正好有由头。只要等梧州的贡赋到了,就能对太子讲了。再同窦朋、姚臻勾兑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祝缨又与苏喆谈了一次,苏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祝缨希望她能够自己拿主意。 苏喆想了一下,道:“我想去东宫看看。我虽然有官职,但是朝廷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参与过,只有在阿翁的幕府,才能与他们一样说话。现在没有幕府了,能在东宫参与一下,也是好的。” 祝缨道:“好,我来安排。” —————————————— 她先去找姚臻勾兑,把事情都准备好了,再去同太子讲一下,水到渠成。 第二天祝缨在宫门外遇到了姚臻,对姚臻说:“一会儿我寻你去。” 姚臻笑道:“好。” 祝缨见他颊上微红,眼睛发亮,神情显得有些亢奋,问道:“你有事要办?” 姚臻道:“没有,没有。”脸上却不由自主地要扯出个笑来。 祝缨心中嘀咕,又不好逼问,自己先去户部安排晨会,然后往吏部踱去。 没到吏部,就发现那里一片嘈杂。 她没走进去,而是让祝彪:“去问问,发生了什么。” 祝彪跑了过去,很快回来了:“大人,姚大人被陛下贬黜了!” “?!” 祝彪小声说:“说是,上本,请太子监国。陛下就生气了,说,我还没死呢!先帝病得快死了也没有让陛下监国,现在陛下还好好的,姚尚书就要拥立新主子了……”:,m..,.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iquzw789.org) 399. 威胁 自己的最大威胁一直以来都是父亲…… 祝缨平静地看了祝彪一眼,祝彪忙说:“是真的!” 他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跟在祝缨身边久了,多少有些见识了,皇帝这么样发作的,他也是头一回听说。 祝缨问道:“他们竟肯说?”一般,一个地方出了这样一件大事,里面的人都会下意识地保密。 祝彪道:“他们本是不愿意讲的,穆侍郎在那儿骂人。” 祝缨道:“知道了。” “那——” “回去吧。”姚臻挨了皇帝一顿,在结果没有明朗之前,是不宜再与吏部讲她要办的事的。万一不幸被穆成周遇到,不定会出什么麻烦。 祝缨嘱咐祝彪:“回去什么都不要说。” “是。” 祝缨没有着慌,回到户部之后依旧办她自己的事。林风、苏喆的事要经吏部、东宫两处安排才好,现在姚臻跳出来,这两处现在都不宜动了,祝缨也就静下心来想一想这是怎么了。 她与姚臻算熟人,也经常勾兑,毕竟不是“密友”,姚臻的机密事也不告诉她。姚臻此举,透着些不同寻常。 太子监国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识趣的皇帝,在身体不行的时候就该主动提出来让太子监国的。一般的皇帝,遇有“出巡”、“出征”,也会留太子监国。哪怕太子还是个孩子,也会再指定几个亲信大臣襄助监国。 今上与先帝毫无相似之处,但病得七死八活还要死死把着权利这一点,可真是亲父子。 先帝是因为儿子太废,今上……总不能说这个太子他看不上吧?眼下的东宫,配他这个“父皇”是绰绰有余了。 祝缨又想到了姚臻,今天早上姚臻就点儿不太对劲,他这又是为什么呢? ———————— 姚臻一脸严肃地跪在大殿前,凛然不惧。 杜世恩踩着重重的步子走了上前,弯腰道:“姚尚书,您明知道陛下不宜动怒,为什么还要气他?” 杜世恩气得要命,他可不想这么快就当蓝兴第二,这么快就滚出宫廷。宦官比所有人都希望皇帝好好的,谁让皇帝不好了,宦官比皇帝本人还要恨。 姚臻却不怕他,只说:“我只尽朝廷大臣的责任罢了!” “你!” 姚臻轻哼一声,不再搭理,端端正正地跪着。 杜世恩忍着气道:“陛下才召了御医,并不想再见你,你请回吧!” 走就走! 姚臻从容起身。 杜世恩更生气了,道:“陛下有旨,姚臻目无君上,命其即刻出宫!非召不得再入!” 姚臻的脸色还是变了一下,杜世恩有些快意,正要催促,姚臻一转身,走了。 杜世恩哼了一声,小碎步跑到殿中——皇帝刚才被气得不轻,御医正在诊治,他得赶紧盯着去。 姚臻被赶出宫,也不急着回吏部了,现在回去也没有什么大用。 在各色的目光中,他一撞袍角,越走越稳。 很快,他就回到了自己家中,家人莫名惊诧:“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这个时间是各衙司办公的时候。如果是在地方上,长官懒散一点,可能一天也没几个人去衙门应卯,但这是京城,大部分的衙门还得糊弄个半天、大半天的,在皇城内的各衙司更正规一些,全天有人。 吏部更是重中之重,吏部尚书是没有道理在上午回家的。 姚臻道:“这是在问我吗?” 家人将脖子一缩,不敢说话,躬着身将他迎入了府内。 姚夫人闻讯也步出后堂:“怎么回来了?是有什么忘了吗?” 姚臻露出些烦躁的样子来:“没事。” “那……” “近来让孩子们都老实些,约束下人,不许生事!” 姚夫人答应了,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告诉我,我可拿不准让他们怎么做呢!” 姚臻故作不经意地道:“我向陛下进言,请太子监国。” 姚夫人见他四肢僵硬,便知此事没有这么简单,道:“你……拿得准么?” 姚臻生气地道:“这是在质问我吗?” 姚夫人道:“如今你有事,正该全家同舟共济,无端向家里人发火是什么意思?太子监国,也不是什么大事呀!值得你这样?” “妇道人家,知道什么?” 姚夫人气咻咻地回了他一个白眼,忍了。 姚臻却又忍不住了说:“陛下生气了,看来是不想让太子监国!都这个时候了,他还……真是的!” “你没猜中陛下所想?” “他那心思!”聪明人是猜不中的!姚臻腹诽。不过,这一试探倒是试探出来了。 “你也没与人商量一下,就这么鲁莽行事了。”姚夫人一面帮他脱了官袍换衣服一面说。 姚臻道:“你不知道!现在不提,以后就没机会啦!” “怎么?” 姚臻却没有回答妻子,而是在心里又将盘算过了一遍。 李丞相自打做了丞相便开始大肆干预官员的任命,起先,皇帝潜邸派多任虚职,现在,他们开始将手往实职上伸。譬如户部,才因仓储等事腾出几个空位来,祝缨自己的人还没安排完,就被李丞相安排进了两个员外郎。 吏部受到的影响更大。以前只有一个穆成周,还是自己的副手,掰掰腕子也就掰了,反正那是个草包。 现在李丞相是丞相,且不是个纯草包,位置又比姚臻高,这就让姚臻非常难受了。 姚臻是半路出家投靠今上的,他本是先帝的人,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几年都是左右腾挪赚来的!无论祝缨是怎么想的,帮他向今上“投诚”,他才能保住吏部尚书的位置。但是,祝缨背后有郑熹,又有鲁王谋逆时的功劳,姚臻没有! 这让姚臻很不安心。 吏部是六部之首,放到更大的范围来说,历朝历代,凡是管着授官的,都是最最要紧的部门。这样一个地方在他的手里,他又不是皇帝的铁杆心腹,皇帝不太放心他,他更要担心自己的“将来”。 与今上已经比与先帝疏远了一层,只是勉强握着吏部而已。等到了太子登基,就更远了,自己还能有什么前途?这是眼见的要被踢开。 与今上的缘份只能如此了,但是与太子,却是来日方长的。 现在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提议了,皇帝同意,太子监国,他是首倡,算是投名状。皇帝不同意,他也表态了,太子那里有了好感不是?他估计,同意的面儿大。 哪知道皇帝这人,他就能不同意! 不过也不亏,姚臻想,太子已然坐稳东宫了,哪怕自己一时受到斥责,将来太子也会念着自己的好。 未来,宣麻拜相也未可知。 姚夫人见他眼睛都直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却见他一动不动。姚夫人将他牵到坐榻前,将人按到了榻上,任由他发呆。 姚臻发呆没多久,宫中又追出了一道旨意来——皇帝把他的吏部尚书给摘了,姚臻如今是无官一身轻了。 姚夫人眼前一黑,姚臻却勉强维持着镇定,他接了旨,却是一句软话也没有讲,只下令把府门一关,就窝在府里等着后续了。 —————— 吏部尚书被免,风波不小,尤其事关东宫。 窦朋急匆匆地赶到皇帝面前说情:“姚臻也是关心陛下,想请您安心静养吧……” 皇帝冷笑道:“他还是少关心我的家事!” 皇帝心中不承认在安排身后事,但手上却是没停。他正在琢磨着儿女的婚事,给儿女册封、开府。姚臻跑过来说:你别管了,让太子来吧。 他能忍得下去才怪!想当年,他的储君之位就是大臣们为他争来的,皇帝对大臣们从信任变成了忌惮:“你也要我将国事交给太子吗?” 窦朋当然不接他这个话,这屁话闻起来味儿就对。窦朋道:“吏部现在怎么办呢?穆成周干不了!”这一点他是非常坚持的。一个李丞相,比穆成周好些有限。 皇帝道:“少了一个人,就做不得事了么?!那吏部余下的这些人,平日都干什么?不能做事,就都黜了去!” 窦朋内心一阵疲惫,也不是很想同皇帝讲道理了,含糊地应道:“是。” 君臣二人有些相顾无言,穆皇后到了。 她平素是不大管前朝的事的,但是这一回与太子有关。一个小宦官目睹了一切,一道烟跑到了穆皇后面前,如此这般一说,将穆皇后惊出一身冷汗:“陛下说太子了吗?” “没有。” 穆皇后到底不放心,先去了一趟东营,与儿子通了个气。 太子听说“监国”,先是心头一荡,及听说皇帝发怒了,才转为忧心:“这可如何是好?要我亲自去请罪吗?” 姚臻此举,也是出乎他的意料的。从先帝末年开始,大家就没有一个太子监国的习惯,这件事情只发生在故纸堆里,太子本人是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因此如何应对,他的心是没有预先设想过预案的。 穆皇后道:“我先去见你爹,你随后再来。” “好、好。” 一旁冼敬低声道:“不如趁姚尚书提了,臣等一同向陛下建言,请殿下监国……” 太子道:“万万不可!陛下已驳了他,我怎么能逼迫父亲呢?” 冼敬道:“殿下是要为父分忧。陛下的病情一日重似一日,如今这样,也不能安心休养!一旦累坏了,岂不更是罪过?” 此话倒也有理。 太子有些犹豫。 穆皇后拍板:“别弄那些没用的!我先去,你再去请罪。” “这……是。” 穆皇后风风火火赶到了皇帝面前:“怎么听说又宣御医了?这是怎么了?” 皇帝没好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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