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外还要再考虑一件事:分赃。抄家肯定得扣下一点,不然接下来活就没法干了。怎么拿、拿多少、怎么分、分多少,她也都有了计划。 还有应付求情的人,别人不好讲,周游岳母虽然死了,妻子还在,求到郑熹母亲那里要怎么办?阮大将军还为闻祎求情呢。又还有其他一些人…… 天快亮的时候,供词陆续地送了过来,祝缨将供词看完,这里面也有很痛快地认了的,也有将责任推给闻祎、鲁王说自己是被骗的,也有咬死是被胁迫,不然就要杀他全家,不得已而从贼的。说得都不太深,还得细审。 此外又有人吐露出来,有些地方上的官员也暗中讨好鲁王。这个祝缨从鲁王家抄出来的一些信件、礼单中也能看出来。 她将这一些也都装到一个匣子里,上了锁,再上封条,起身道:“忙了一夜了,安排好白天当值的人,不用哭灵的都休息。” 厨房送上了早餐,祝缨很快吃完,漱了口,擦着手说:“大家都辛苦了。轮着吃饭休息吧。” 自己洗了脸,提上匣子,林赞又灌了一碗茶,道:“大人,下官算是服了你了!” 祝缨道:“食君之禄。”又特别关照老黄和左丞:“他们两个有年纪了,一会儿都别打搅他们,叫他们睡半天。” 老黄道:“人老觉少,不累不累的。” 祝缨摇摇头,提着匣子,先去见皇帝。小陶和牛金赶紧追了出来:“大人,小人来拿吧!” 他们俩抱着匣子,送祝缨,政事堂那里说,丞相已经去面圣了。祝缨听了,也转去见皇帝。陶、牛二人跟着,直到他们不能通过的门外才将匣子还给祝缨。 ———————— 天光乍亮,祝缨抱着匣子进去,政事堂的人、太子都已经在了。她舞拜毕,郑熹、阮大将军等几个也到了。 皇帝看到了她拿的匣子,问道:“那是什么?” 祝缨道:“鲁王招了,有盟书,大理寺照着上面的签名,连夜请了一些人到狱里小住。这一个是鲁王府里拿来的往来信件、文书,这一个是一些供词。” 皇帝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 两个宦官过来一人接了一个,祝缨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那封盟书。” 杜世恩过来接了,祝缨的表情微微动了一下,下巴轻轻点了一点他,杜世恩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身体还行。 皇帝拆了信封看了,大怒!敲着扶手道:“他们竟然敢!” 祝缨又简述了一下这一天一夜做的事情,包括闻祎等的情况、段琳父子的自我辩之类。刘松年道:“他有什么仇人?他不当街杀人就不错了!” 皇帝道:“对啊!当年段氏买凶……就是害的祝卿吧?” 祝缨微微躬了躬身,续道:“鲁王府里的文书拿来了,财货太多,还在清点,一旦清点完毕,臣便上报。” “哼!兄弟里,数他最贪!钱财最多!”属于赵王的情绪说。 “臣会查清楚的。还有这些供词,只是初审,会再上细的,也还须几日。啊,他们恐怕赶不上改元大赦了。” 太子失声笑了出来。 皇帝又恢复了一点道:“这些协从,不是要宽待的吗?” 祝缨道:“十恶之罪,改元也不赦的。恩自上出。” 皇帝满意了:“你看着办吧。” 祝缨道:“还有一件事,须请示陛下。” “什么事?” “为贺新君登基,彰显陛下宽宏,臣请将鲁王府一些无辜之人开释,好使他们在民间宣扬陛下之仁德。” “鲁王府还有无辜的人?” 祝缨道:“有的,强抢的民女,扔半吊钱就拽走做奴婢的绣工。现在正在王府里关着呢。人多了,又吵闹,又要费钱养着她们,不如放出去。免得积得怨气太多,不吉利。臣想,从鲁王府的钱库里拨点盘缠给他们。再有,闻说鲁王侵占百姓田产。这个要核实一下儿再拨还,现在知会他们一声,让他们有个盼头,他们只会盼着新朝更好。唔,冬天了,查证的在发还之前,再拨点柴米让他们能过年。都是鲁王造的孽,说不得,又要陛下为他收拾烂摊子。” 皇帝微笑道:“可。” 祝缨道:“田地入籍,还要京兆多多费心。” 郑熹道:“应该的。”他与王云鹤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知道祝缨的老毛病又犯了。 皇帝高兴地说:“卿等真是股肱之臣啊!” 二人忙谦逊了一回。 祝缨退到了一边。听他们聊着丧礼、改元、调人等事,她就一言不发。 等到聊完了,太子对皇帝请示,说这案子也是派给他的,他现在啥都不知道,觉得过意不去,一会儿哭完了丧想去大理寺看看。 皇帝道:“去吧!” —————————— 祝缨先去哭了一场,她如今的排序在最前那一小撮人里,旁边是冼敬等人。哭完了,太子还没过来,骆晟先来,问道:“你这两天很忙么?” 祝缨道:“出了那样的事,大理寺不忙也不行呀。” 骆晟道:“你自家留意身体。对了,鸿胪的事情……”祝缨被薅到大理实属突然,骆晟甚至来不及问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办。 祝缨道:“眼下鸿胪寺没有什么大事,我已将事交给赵苏了,他还算能干。沈光华管司仪署一向顺手。到年底了,该报考评的,柯典客去岁接待四夷很是尽心……哦!” 她把装笏板的袋子打开,抽出板子,扒拉到袋底,掏出个折起来的小纸片:“我写在这里了,差点忘了给您。” 骆晟接了,祝缨把板子装好,太子也到了:“干什么呢?” “一些交割,”祝缨说,“走得急,还没说完。” 太子感慨道:“公行事何其缜密?” “可不敢当,人哪有什么事都能想到的呢?就怕都说我缜密,偶有一件忘了,就要有人说我故意的了。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祝缨打趣着说。 骆晟道:“不会的不会的,都知道你为人。为人在做事前。” 太子有点诧异地看着这个有点憨的岳父,心道:这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呢? 带着点疑惑,太子与祝缨往大理寺去,他也不乘辇,与祝缨一同步行,边走边说话。林赞想跟上来,被宦官给拦住了。只听到太子问了一句:“案子还顺利么?” 林赞想了一下,没跟上去。 案子刚才不是已经报过了么? 一群废物,祝缨心想,然后说:“不及龚劼一个零头。” “龚?”龚劼案发的时候,这位太子还没出生呢。祝缨道:“是先帝时的丞相龚劼。” 哪知太子却严肃地说:“鲁逆可比龚劼危险多了!” 祝缨知道他的意思,龚劼纂不了位,鲁王能。但是她也不说破,这事儿不能说破,往深了说,那你太子对皇位的威胁…… 祝缨道:“其实还好,鲁逆心思摆在台面上了。” 太子又问:“闻祎呢?” “他辜负了先帝,也辜负了自己。” “段琳呢?” “一个无聊的人。” 祝缨还是不动声色,太子有些焦躁。他看着眼前这个人,相对于这身紫袍,祝缨显得年轻得过份。但就在刚才提到龚劼时,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面白无须也显得很年轻的“新贵”的经历远比他想象中的要丰富得多。这个人的智慧,也比想象中的更可依赖。 真是可恶的智慧啊!太多了,多到不接他的话。 “你也未免太无情了些。”太子说,“我是诚心求教的。从阿翁在世时,我便知你是能人,也诚心求教的,你总若即若离。鲁逆为乱,我道你心向东宫,为何如今又如此冷淡?” “嘘——” “你……” “到了,”祝缨站住了说,前面就是大理寺了,“当年我从这里到南方去,路上遇到一个案子,骆鸿胪主持,我襄助。别的事儿记不清了,只记得对他说过,一件案子,查明真相固然重要,真相不明,其他的就是无根之木。但最难的不是查、不是审,而是查明真相之后怎么处置。有了木头,要拿它做什么。我觉得,这才是显出一个人的地方。请您留意这个。” 太子对上了她的眼睛,祝缨道:“道理写在书里,可怎么做才能让人看出来您已经吃透了这个道理来呢?都是一件一件的事。您不管问谁,他都只能给您说一些像废话一样的大道理。把道理化成本事,没有捷径,等您做到了,别人再请教您的时候,您能说的也就是那些道理。我不是在打机锋。请沉下心,先把这案子办完。办完之后,有些话您就不会再问了。请——”:,,.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iquzw789.org) 330. 勾兑 你这才哪到哪呢? 祝缨时刻留意要落后太子半个身位,边走边说:“殿下,该把林少卿放过来了吧?” 太子微叹一声,往后挥了一下手,林赞与宦官们快走几步跟了上来。察觉到气氛有一点点的不对劲,林赞十分识趣地闭嘴。快走几步,去叫人迎接太子。 大理寺里一阵忙乱,左丞才打几声呼噜就叫摇醒——太子来了。 祝缨将太子请到了正堂正位坐下:“大理寺上下轮班,昨天忙了一天一夜,夜班的正在休息,等会儿继续。” 太子默默地点头,大理寺的人陆续到了,排队、行礼。太子深吸一口气,开口慰勉:“我来看看,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吧。都辛苦了,等案子办完,自然论功行赏。昨夜累着的,先去休息吧。” 底下的人回答时有点参差不齐,都说是自己的本份。太子看了祝缨一眼,祝缨道:“好了,还照着轮班的来。各归各位。魏、伍两个评事还没回来吗?” 左丞打了个哈欠:“没,应该也快了。”其他人虽然还想在太子面前表现,但也乖乖听话往外走。 看着这个大理寺,太子有点不知道从哪里入手,清清嗓子,问道:“他们干什么去了?” 祝缨道:“昨夜问话,牵连出一些人来。又去拿了。” “哦,”太子又问道,“鲁王呢?” “他倒是醒着,昨天白天就问过他了。殿下要去看看?” 太子问道:“可以吗?” 祝缨点了点头:“当然,殿下稍等。” “咦?” 祝缨道:“他的供词,大理寺有备档,殿下先看一下前情。” 备档拿了过来,太子很快地看完了,问道:“聊一聊,他就说了?” 祝缨道:“刑不上大夫,大理寺狱里不好动刑的人太多了,只好学着聊天。殿下,这边请。” 太子与她到了大理寺狱,狱丞狱卒又是一番惊动,太子说:“鲁王在哪里?” 鲁王醒了,才吃完了早饭,正在囚室里疯狂踱步,仿佛困兽。小陶等人都有点犹豫,要不要让太子进去。太子道:“开门。” 小陶看了祝缨一眼,祝缨点点头,打开了,鲁王猛地一停步看了过来。看清是太子,他冷笑道:“原来是你!来看我笑话吗?” 太子看着这位叔叔,也是感慨万千,在他十七年的人生里,有十六年是什么都不如此人的,如今地位翻转,得意有一点点,更多的是一种难言。 太子说:“阿翁驾崩了。” 鲁王紧绷着脸,太子问道:“你为何谋逆?” 太子问这话时的神情有一点点深沉,鲁王看着他这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本已沉寂的心又被激起了怒气,他素来是瞧不起这些兄弟子侄的。一个箭步蹿过来,就要揪太子的领子,吓得小宦官忙拦在前面,小陶等人也慌乱要往前抢步。 鲁王见状,又伸脚来踢,都踢到了小宦官身上。眼见如此,他才收了脚:“不过成王败寇!你父子又是什么英俊人物了?” 林赞都想叹气,他们已经把鲁王聊好了,太子又把鲁王撩起来了。林赞忙上前道:“殿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请……”出去吧。 太子道:“他算什么危墙?” 祝缨对小宦官使了个眼色,小宦官这时候肯听她的了,都怕鲁王伤了太子。小陶等人拦住鲁王,小宦官就把太子往外架。 囚室的门又被关上了,祝缨道:“一个鲁莽的人,也就脾气显眼一点儿。这个时候还说这样的话,远不如龚劼。” 太子勉强笑了一笑。 鲁王这一闹,好些正在睡觉的也被吵醒了,隔着囚室的门上栅栏往外看,有认识太子的,就开始喊冤。也有说自己被胁迫的,也有说自己是被蛊惑的,还有说自己糊涂认罪求放过的。 逆案,照着盟书抓的人,太子丝毫没有“我是青天将平冤狱”的自得,只觉得吵闹。他突然意识到,与鲁王有这样一番冲突之后如果一走了之就显得怯了。在他的设想里,应该是他很从容,鲁王认罪的一个戏码。结果没照着想的来。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段婴呢?” “在那边。” 段婴与这里所有的囚徒一样,都显得整洁,他休息得不错,仍是个美男子的样子。 祝缨道:“你们聊。”便退了出去。 段婴终于等到了太子,虽然不知道祝缨为什么敢让他有机会与太子面谈,但他仍然抓住了这个机会。先向太子跪下,再陈述自己的冤屈。 对着这样的人,太子找回了一些在鲁王那里丢掉的面子。但是听段婴自述揭发有功,又觉得可笑。那个奏本的时间账,政事堂已经给皇帝和太子算过了,太子听段婴说不出任何新意,没有说话,默默地走了出来。出门便问祝缨:“闻祎呢?” 祝缨又带他去见闻祎。 闻祎还保持了一个老臣的姿态,口称罪臣,不敢求活,但请求太子能够保全他的家小。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好好说话的人了,太子与闻祎一问一答,闻祎不再提“我是被先帝派到鲁王身边的,别无选择”之类的话。只说是自己一时糊涂,幸亏皇帝与太子有祖宗庇佑,才使鲁王不能成功。 太子的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但不多。接着,他便失去了与这些人继续打交道的兴趣,这些与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小宦官又犹豫地来提醒:“殿下,该到灵前了。” 给皇帝哭灵也是按着时辰来的,祝缨与林赞只得又陪他回灵前。路上,太子沉默了一阵儿,他知道,他这一番过来表现得并不好。 他犹豫了一下,凑近了祝缨,问道:“我该如何做?沉下心、不走捷径,怎么做?” 祝缨有些踌躇。 有些事儿真不是她不想教太子,如果可能,让太子上上道,她们这些干事的人也能轻松一点儿。可是要她说“闻祎这个废物,真不会干事,要是换我来就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一准能成……” 她怕是得死在闻祎前头了。 “您已经不在赵王家、不在课堂上了。您要还在课堂上,师傅们给您讲的也还就是那些。要是站在课堂之外,就是眼前这些。” 考虑到太子这个年纪、这个身份、这个脾气,祝缨又添了一句:“有些事,没见过的与见过的不一样,见过的与亲自去做也不一样,做得多与做得少又是不同。殿下,您有多少时间一样一样的都干了?若是没有,就干最该干的事。鲁逆的案子,大理寺会尽心尽力查办,都会上报。殿下该考虑的是接下来的判罚。” 这还是“废话”,太子有点绝望。 祝缨看到了他的脸色,说:“慢慢来。您才正位东宫,师傅、属官都还没配齐,天下的事,一点一点的做,过一阵子再回头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做了许多了。若总是不动,总是问,我该做什么。您马上就会发现,这朝廷……” 她也凑近了太子,说道:“黏得胶手。” “我现在已经觉得很黏了。”太子说。 祝缨笑笑,没有回答,心说,你这才哪到哪呢? ———————— 哭了一回灵,太子回味刚才,觉得自己表现得不够好,有些懊悔。像最后那句话,他不该对祝缨讲的。 太急躁了,他想,该管一管自己的嘴了。 哭完了,奉皇帝往内休息。皇帝问道:“去大理寺看了一回,觉得如何?” “井井有条。鲁逆,还是那副脾气,该着叫祝缨去磨他!” 皇帝想起鲁王也觉得头疼,道:“你多看一看,这件事,不能落人口实。千秋史笔……” “是。” 皇帝哭得有点累,要去休息,太子退回东宫去。他们还没开始搬家,得等到先帝的梓宫移出宫去,才好把先帝的妃嫔安排了,然后搬迁。别人搬了,太子也不会搬,他将享有整个东宫。 路过詹事府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这里许多屋子已经上了锁,詹事府已经空得差不多了,很多人已经有了新官职。他突然想起来“您才正位东宫,师傅、属官都还没配齐”,对啊! 太子的心一急,又缓缓地静了下来,努力回想一下刚才的话,渐渐咂摸出一点味道来。 蓝德跑出来,见了他便笑着说:“殿下回来了。安仁公主、永平公主都在皇后娘娘面前。” 这俩是得哭灵的,哭完了没在女眷们扎堆的地方歇着,她们与骆姳、皇后又回东宫这里休息。 太子得去见亲娘,在皇后面前也就见到了两位公主与自己的小妻子,骆姳体弱,坐在椅子里显得愈发的小,靠着扶手,一句话也不说,这几天也累坏了她。 互相见礼,太子问道:“说什么呢?” 永平公主道:“向娘娘道贺,苦尽甘来了。” 太子微笑道:“大家同喜。” 安仁公主道:“是啊,娘娘是皇后了,殿下是太子了,我们阿姳呢?别是忘了吧?” 诏书里没写骆姳的太子妃名份,虽然大家都知道是这么一回事,但是史上也不乏元配妻子最后没得到该有的名份的。安仁公主与永平公主这些日子比较担心的就是这个。 太子道:“那是不能忘的。” 皇后也说:“相公们议事,必是先说朝上的大事,咱们的家事也是要往后挪的。” 安仁公主道:“可别叫我们等太久才好呢。他们大婚办得急,我还准备了些铺房,要给阿姳送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如愿?” 太子与皇后再三保证,移宫之后就向皇帝请旨。永平公主又从中打圆场,宫女奉上茶点来,这件事才算完。 太子心道:非止朝廷黏,自家人也……令人行动不得的事真是处处都有。 他没有厌恶骆姳的意思,但是安仁公主委实咄咄逼人。 他有点想祝缨了,不知道这个人处在此处,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安排呢?可恶!想必又要打机锋吧!不到火烧眉毛的时候,他就不肯说个痛快的话。 太子有些怀念前几天祝缨拖着他在皇城里奔跑。虽然紧张,但他喜欢那样的时刻。 —————————— 祝缨就出皇城去了鲁王府。那里正在清点财物、人口,书吏们正忙碌地把需要释放的人口单列出来统计。 接着,祝缨又去了京兆府,郑熹也回来了。 他与祝缨一样,这些日子得来回地往宫里跑。新旧交替,京城的稳定也是很重要的,哭灵也不能耽误了。他明显地看出来也瘦了一圈。 京兆府的官吏们一路把祝缨“恭喜”着送到了郑熹的面前,他到了京兆府里就从容得多了,不像在灵前哭得脸色腊黄。 郑熹道:“又要拿什么人?” 祝缨在他的对面坐下了:“我就不能是为了别的事儿?” “钦点的谋逆大案,你还有心思干别的事儿?” 祝缨笑眯眯地拿出一个信封,放到他的桌上:“当年您审的是龚劼,我怎么就沦落到审鲁王了?” 郑熹拿起信封,边拆边问:“这是什么?鲁王可不比龚劼好应付。龚劼,你办他就是了。鲁王,仔细出力不讨好。轻了,陛下骂,太狠,仕林又要指指点点。” 祝缨道:“城东那家货栈,我存了点儿东西。” 鲁王府里的钱物一边查抄、一边登记、一边往外搂,这一份是给郑熹的,她给存到了一家货栈里。郑熹派人拿着票据到货栈里提就行了。 郑熹将票据同信封叠在一起轻轻地扔到桌上,道:“又来弄这个了!第一是要办好案子,别随便分心。” “其实是有事相求。” “哦?什么事?什么事也不用弄这个。”郑熹笑着说。 祝缨道:“大理寺这些年可够疲沓的,做事松懈不说,人都还没凑齐。我现在能定的,六品往下。可它还缺个少卿,这个……” 郑熹会意,轻声说:“我看你且不要急,来一个想大展雄才的,你手里又有那样一个大案子,就还要分神对付他了!哪里求另一个裴清呢?空着吧。” “只要您有意,您提的人,我绝不反对。您要是真不想安排呢,我只好去请示政事堂了。少卿的位子,您也说了,现在有大案要办,不能久悬吧?再说远一点儿,赵邸、东宫两番旧人,陛下、太子,三门外戚,多少人?都等着呢!我可不想再来个小祖宗。太蠢的带不动。” 郑熹道:“你自己就没有人?” “我算什么呀?”她现在安排些六品的官员不在话下,五品往上,就得跟人协商了。底子簿,没办法。她现养的人都还在熬着资历呢。 郑熹道:“你在大理寺,我还用什么旁人呢?你那些个学生,可以往别处安排啦,下手要快,他们都在准备着了。” “是。那……” 郑熹道:“倒是有一个人。” “谁?” 郑熹道:“施鲲有个儿子,今年还在京里,你向陛下请示少卿人选,我便提他。”施鲲好几个儿子,这个小儿子也差不多四十了,很好的借大案攒履历的机会。 祝缨心领神会,这就是拿少卿的位子与施鲲那里勾兑。她问:“施相?” “我看他快休致了,临走前是要安排好子孙的。他人都要走了,又开府,又能安排其他人。他会给十三郎安排个合适的去处。” “明白了。” 郑熹想了一下,低声道:“且别太卖力,等大家伙儿哭完灵,热闹才开场呢。释服之后改元大赦,你再看!不闹个三、两年不算完。” 祝缨也低声道:“我只管查案子,判的事儿我可不管。” 郑熹道:“太子有些坐不住?” “您知道?” “毛手毛脚的,”郑熹道,“这个年纪是容易急躁。轻易别应他!先看看陛下,再想怎么对待东宫。” “好。”祝缨起身向郑熹告辞,郑熹将她往外送,边走边告诉她,办案的时候如果需要京兆府,只管说。 —————————————— 祝缨还需要京兆府给老马的妹妹家把田给登记了,给鲁王府开释的奴婢们上户口呢。 不过不是现在,那些还没统计完,她又去催促了一回。中午到大理寺去睡了个午觉,终于回了点精神。 又去盯了一回案子,这些审讯普通的大理寺的人都能办到,不必她亲自审。只有鲁王,被太子过来刺激一回,又开始在牢房里闹了。他一闹,连带的其他人听到了声音也跟着不安了起来。 祝缨只好又去了他囚室,与他再“聊一聊”。 鲁王还没平复过来,看到祝缨就觉得她之前是骗自己招供,她是皇帝父子的走狗。扑上去就对祝缨挥拳,祝缨一偏头让开了他的拳锋,旋即一拳捶在他的胃上,鲁王一声哀嚎,抱着肚子蹲了下去,不发狂了。官吏们看呆了,须臾,又觉得畅快。 祝缨垂眼看着他,道:“大理寺不用刑,这一下是我自己的,你可向任何人告状。你与周游闯宫的时候,先帝还没驾崩,你就算成了,也是寇。闻祎没给你讲过齐太史吗?” 她扭头走到囚室门口,对林赞道:“你知道齐太史的典故吧?” “是。” “给他讲!”祝缨说,“不许再动他一个指头,郎中呢?给他瞧瞧。瞧完了,拿软绳给他捆床上。还有口供么?都给我拿过去。” 她一面核着各州县报上来需要复核的案件,一面处理鲁王案件。细节一点一点的浮了出来,其中一份口供很有意思。 上面写着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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