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要检查,便服的人守卫是抽查。一穿官服,守卫看着就起了疑——进出梧州城的官员他是肯定认得的,这个面生。 “这位官人留步!”守卫将长枪一横,口里十分的客气。守卫的官话也是个半调子,动作是到位了。 杭勤的书僮上前交涉:“这位是福禄县新任的县丞杭大人!” 守卫没听太明白,问道:“什么大人?”他的同伴也持了长枪上前,两杆长枪一交叉,引了一些人围观看热闹。王芙蕖一家子也抱着手在一边看。 书僮要生气,杭勤看明白了,他对书僮道:“你起开,我来说。” 杭勤也不能一下就说明白,但是他取出了告身。守卫认得这个,赶紧收了枪道歉,杭勤也客气两句。双方这语言还是有点不通,王芙蕖推一推儿子巫义:“你官话不是行么?去!给他们说一说。” 巫义被推了出来,仿佛一群排队的鸭子里突然蹿出一只大鹅,分外惹眼。他只好给双方“翻译”了一下。他的官话也带一点口音,但是比守卫强多了。有了他这么一蹿,杭勤终于跟守卫讲明白了。 守卫赶紧放行,并且热心地说:“沿着街走,就能见到刺史府了。” 杭勤又谢过巫义,他看巫义虽然一身布衣,但是说话斯文有理像是读过书的样子,开口便以“兄”称之。巫义连忙说:“不敢,大家快些去见刺史大人吧。” 杭勤又请教一下“仁兄”的大名,问清了是“巫”之后,才打马去刺史府。 他很快就见到了祝缨。 祝缨见他上任带俩仆人,也没有女眷,先问家里、路上怎么样,又问有没有向鲁刺史辞行之类。杭勤一一回答,又说鲁刺史也捎了封信过来,将信双手呈上。 祝缨接过了信,说:“你先认一认人。”让丁贵带着杭勤从章别驾认起,将府里的官员都认了个遍。 第一个是章别驾,看到章别驾,杭勤才觉得这是一个正常的“上官”的样子。刺史大人看起来太年轻了,让他不时地就要忘掉双方身份的差距,噗噗地把心里话往外吐。一对上章别驾,这感觉就对味儿了,他突然就能谨慎起来了。 章别驾嘱咐他:“年轻人,多看、多学。地方官一举一动关乎民生,不可轻举妄动啊。” 杭勤受教。 司马、长史二位都还在番学里跟字词死磕,暂时见不到。然后是司功等人,一个一个,和气得不得了。 人都见完了,祝缨又留他在府里吃个午饭。今天巧儿婚礼,所以饭菜从外面的饭馆订了一些。席间,从章别驾开始,都对杭勤只说些客气话。唯祝缨说了一句正经的安排:“我将要动身去山里,你正好与我同行。” 杭勤求之不得。 他来之前特意求见了鲁刺史,知道福禄县是祝缨发迹的起点。没有人会比祝缨更熟那个地方了,有这么个人指点,可真是太好了。鲁刺史对他挑明了:“他是刺史,没有不愿意下面好的道理。你做事时,先想想这个。” 杭勤受教,自己还琢磨着怎么能在刺史府多赖两天求教,听得要同行,大喜过望:“是!” 不用求了! —————————————— 此时离动身还有几天,祝缨安排了杭勤住到了驿馆里,每天过来将刺史府里存的福禄县的相关卷宗看一看。 她自己则召来了项安,问道:“有数了么?” 项安忙说:“只有一个约数。有些是个独家买卖,也没得比。有些干的人多,也有办得好的、也有办得不好的,用人、用料、利润差别不小。” 祝缨道:“那就上中下各取一例,要尽量摸透。” “是。” 祝缨又问道:“想二郎吗?” 项安道:“想是想的,不过知道他在哪里,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祝缨点了点头,问道:“阿炼怎么样?” “用心,也卖力。” “他先留给你,与阿渔一样的使。” “是。” 因有了福禄县的这件事,祝缨动身比计划的提早了几天,她也需要到福禄县办一些事情。且这一回,她不但带上了父母,将侯五也带上了。 祝缨出行,商人们跟随的要多一些,苏飞虎忙跑过来说自己也要去,好看一看自己的寨子。林淼倒是不曾同行。 一行人从阿苏线进山、从塔朗县出山,先要经过思城县、福禄县。 思城县的关县令热心地迎接祝缨,他与张仙姑、祝大都熟,特意安排了祝缨巡视一下思城县春耕的情况。祝缨看他比之前胖了一点,打趣说:“日子过得不错。” 关县令笑道:“您给打的底子好。”没了黄十二郎这样的大户,他这个县令做得确实比较滋润。甘蔗的利润他这里也占了不少,县里大户少,都要巴结他,思城县衙也有官坊,他逢年过节能拿出来的孝敬都比别人多。 祝缨道:“要爱护百姓。” “那是,那是,从您手下走出来的,怎么敢坏您的名声呢?” 祝缨笑笑,道:“好好干。” “是。” 与他说完,祝缨跳下马来,与百姓交谈。思城县的百姓对祝缨十分坦诚,道:“日子发子些,就是有些年轻人在家呆不住了,还有些小媳妇也要往外做工。去年又有河东县过来的人,有些小偷小摸手脚不干净的!” 关县令咳嗽了一声,祝缨道:“你不舒服啊?” 关县令捂住了嘴巴,祝缨道:“我现在事多,腾不出手来,别叫我亲自来拿贼。” “下官已经派人捉拿了!已经派人捉拿了!哎哟,有些也是穷极饿毁了,偷瓜摘豆的,也不是恶人。” “那也不能纵容,抓了打一顿,他们依旧饿着,饿了,就还得觅食。不是在用工么?看看有合用的,给条生路。给碗饭吃,他就不作恶。你给路了,他还犯法,你再罚。” “是。” 处置完思城县,祝缨终于又回到了福禄县。 在这里,杭勤见识到了“刺史大人全家与百姓打成一片”的场面,入耳是叽叽喳喳、乱七八糟的方言,祝缨全家居然都会!他小声地询问丁贵:“丁小哥,大人不是福禄人吧?” 丁贵道:“当然不是,可是咱们大人是有心呐!” 杭勤心道:那我也赶紧学一学方言! 县里父老以顾翁为首,会同童家兄弟,扑到祝缨马前痛哭:“大人,您可算回来了!那个尚县令,将咱们祸害得惨呐!他荼毒百姓!鱼肉乡里!”“大人,您在这儿的时候攒下的家底儿,他给花了个精光啊!” 接着就是所有百姓一起哭着说:“亏得大人为咱们做主,把他赶走了!” 杭勤头皮一紧一紧的。 祝缨一一将人扶起,又向他们介绍杭勤:“这是我从国子监里为你们带回来的新县丞,学问人,还是赵苏的同学。” 赵苏他爹赵沣脸上也有了点光彩了,上来与杭勤寒暄,他的官话还行,杭勤称之为“世叔”。又说自己“自少”,初来乍到的,还要向世叔请教。 场面很和谐。 祝缨道:“你先交割,过一阵县令来了,你也好有话对他讲。” 尚培基挥霍了一些县里的积蓄,建成的项目里废物不少,但也有几间屋子勉强还能用。祝缨对杭勤道:“这些还能用的,也别荒废了,你与过些时日与县令商议。” “是。” 杭勤觉得,福禄县这个地方可能不太好管。还好,他是县丞,天塌下来还有个县令在前面顶着。甚好、甚好! 祝缨也知道士绅难缠,特别叮嘱顾翁等人:“你们的孩子也在外为官,与他年纪相仿,互相体谅一下吧。” 众人唯唯。 祝缨在福禄稍事休息,看杭勤安顿了下来,又将项老娘叫过来,与她作了一次长谈。 次日启程,往阿苏县去。 苏鸣鸾祖孙三代,连同苏老封君都出来了,苏飞虎拜见母亲,母子见面,又是另一种欢喜。花姐这次也带了几个学生跟随着祝缨的队伍,凡路过之处,都摆个摊子给人看病。除了花姐,其他人的医术都还粗浅,只能给病人做个分类,帮着清洗创口、包扎,看病主要还是花姐。 花姐竟是最忙碌的,动身离开的时候,苏鸣鸾往身后瞧瞧,对祝缨道:“以往可没这么多人送我,他们是为了姑姑。” 祝缨道:“叫你送人去番学,没坑你吧?” 苏鸣鸾笑道:“那是当然!” 苏老封君留在家里,还想让儿子也多住几天,苏飞虎道:“我有差使呢,还往我那寨子里看看,等我不在州里了,阿妈想怎么看我都行。” 苏老封君不舍地放儿子离开。 路上带上路果,也在路果家的小寨里停一天,花姐也在那里看诊一天。再经过祝缨别业的范围内,花姐对祝缨讲,想“咱们的”寨子全都走一遍。 祝缨道:“咱先去别业,好好规划一下。各县都有你的学生,别业只有一个青君,那可不公平呵。” 花姐闻言,笑道:“我就知道你有打算的。” 祝缨举目四望:“对啊,当然有打算。” 花姐心下好奇,但是看周围人多,打算在别业安顿下来之后再询问祝缨细节。也好看看自己能不能多为她分担一些。:,,.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iquzw789.org) 283. 调动 人生大事,不能马虎 “祝家庄”的灰白色石匾被雨水冲刷流淌,个镌字的笔画下端拖出一道一道长痕,给这座还算新的别业增加了一点点岁月的味道。 看到它,行人就都放下了心,可以安全地休息了。 项乐穿了一身干净新衣,看到祝缨便不由自由地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大人。” 祝缨道:“辛苦。” 项乐谦虚地说:“是小人份内之事。” 在他的身后是几个祝缨熟悉的身影,其中一个便是之前做了木匾的黄里正,他们都是最早一批搬到别业来居住的人。在他们的边上,有一个络腮胡子的男子有点面生,看身形正在壮年。几个人的衣服各式的都有,混杂几个族属,一片蓝黑花彩。 祝缨目光扫过,项乐顺着看过去,解释道:“大人,他是旧年到别业来的。艺甘洞主搬走,他不是锦族的人,就留下了。” 祝缨点点头:“好。回家再细说,让大家伙儿先安顿下来。” “是。” 祝缨从南门入,沿街留意观察。别业的建筑又多了一些,与之相应的人口也多了不少。新居能看得出规划,没有乱搭乱建。路上她也见着不少熟面孔,有些是别业“旧人”,有些是她在旧索宁寨中见过的。 凡认得出的,她都与这些人点个头、问个好,遇到印象深一点的,多问一句:“你不是某寨的某某么?你到别业这里来,你阿妈跟来了吗?” 被她认出的人也乐呵呵地回答:“她不想离开家,说现在家里也有田了,在家也过的。我就自己来的。” 祝缨道:“家里安稳就好。” 说话一耽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祝缨抱一抱拳,向左右两边示意一下,加快了步伐。 商人们寻找自己住惯了的客栈、商铺,祝家人、县令们则入住了别府,别庄的居民们也围观的围观、招徕生意的招徕生意,一切都还照旧。 进了别府,各人住所相对固定,都忙着安放行李之类,祝缨对项乐道:“让他们忙吧,咱们聊聊。” 祝大、张仙姑回了房,有别庄随从为他们将铺盖放好,两人往床上一躺就不想动了。一口长气吐出腹中积累的灼热、吸入满腔清凉。 张仙姑道:“怪不得以往听说贵人们喜欢‘避暑’,是得避一避。” 祝大道:“啰嗦,这话你去年就说过了。” “我就说!” 花姐张罗起了别府内外的事务,抽空安排祝青君:“你同她们看一下咱们捎带来的药箱,明天咱们开始义诊。” “是。” 祝青君蹦两跳就出了屋子,去叫她的同学们了。一群小女孩子,年纪比她略大两岁,个头也高一些。一个名字叫红锦的小姑娘问:“老师让清点的吗?” 祝青君点头道:“是。” “那动手吧。” 大家将携带来的药箱之类都集中起来,又清点剩下的药材。再盘出来在中途寨子里给病人看病时忘了收回来的几件用器。红锦道:“怎么办?回程要走塔朗线了。” 她的妹妹说:“怕什么?派人去拿就是了。” 祝青君道:“要不先记下来,都还有备用的,先不耽误现在用。这里有做买卖的,看谁来回跑,捎回来。” 这个主意不错,红锦道:“那就这样,开始吧。” 小姑娘们都累得够呛,收拾完了也不想动弹了。 精神最好的就数祝缨了,她让家人、客人都去收拾安歇,自己与项乐等人开起了小会。 ———————— 祝缨有半年没过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将人员再熟悉一遍。除了项乐、黄里正,眼前又多了六个帮手,有生有熟。 项乐一一为祝缨介绍,黄里正现在不是里正了,他做了一个“管事”,这里的大家都是管事。黄里正识点字,也管记录、帮忙分发“粮饷”,以及带人协助建房之类。其余几个,也有管带队出城狩猎兼看护田地的,也有看守城池兼捕盗的。 他们中大部分是山里各族的男丁,只有两个识字的“山外人”。除了黄里正,其他六个人里有五个姓祝的,另一个与黄里正的情况差不多,也是先前进山的,姓袁,他也是另一个识字的人,字还是项乐后教的。 项乐道:“仓房在府内,由小人暂管。” 祝缨留意到,说到仓房、粮饷的时候,守城的那个管事就撇一撇嘴。她含笑说:“粮饷么……”果然看到那人嘴又撇了一下。守城这管事她认识,是旧索宁家的一个猎户,本领不错。 祝缨续道:“当然是要给的,轮班休息安排了吗?” “是。” 祝缨将各人都问候到了,最后又说一遍辛苦:“明天就要开市了,大家辛苦一些,将各人手上的事办好,晚上我请大家吃饭。”她换了几种语言说完,众人一声答应。 祝缨道:“项乐,你留一下。” 项乐在“自信”与“不知道我哪里做得还欠缺”之间反复摇摆,又盼着祝缨说他都做得很好,又盼着祝缨指出他的不足。祝缨不是只挑剔,对亲近的人,指出不足之后她通常会给一个建议,这个建议常令人茅塞顿开。 他等着向祝缨汇报。 祝缨开口却是问他:“住得还习惯吗?” “挺好,夏天更凉快。” “冬天怕也更冷吧?” “以前在家里四处跑,冬冷夏热,别业好,不用风餐露宿。”项乐笑出两排白牙。 祝缨也笑了,点一点头。 项乐敛容,向祝缨汇别业的情况:“自从解救了旧索宁家的奴隶,别业的人口又添了百八十七户。其中丁男若干、丁女若干。又有新生儿若干,半年来老病死去二十一人。收租谷若干、麦若干、布若干。添羊若干、马若干、牛若干,都安排了放牧。啊!艺甘洞主更往西北方的山里迁徒,为防有诈,他空出来的地方小人先不敢占,只让牧人白天去放牧。 又新建了房舍若干间、去岁今年开荒若干亩,别业又自建商铺若干、开设木匠坊等。又有铁匠到别业来定居,他的手艺称不上好,修补农具勉强可用。 这是别业之内,别业之外各寨,去年末也缴了税赋。您共有大小寨子若干,人口数目各寨计数粗糙,只有一个约数,各寨田地若干,取其税赋共计若干。” 项乐越报底气越足,最后脱口而出:“并吞之利太丰厚了!” 说着,将账本递给了祝缨。祝缨翻了一翻,刚才项乐报的是各大项的总数,上面记的是密密麻麻的细目。再详细一些的一个本子记不完,另有一个屋子单放人口、土地的详细资料。 此时的她,每年能够有的收益差不多有当年刚到的时候福禄县收益的六成了。 确如项乐所言,并吞之利太丰厚了。如果没有这一出,仅凭一个别业慢慢发展,光人口就得攒到猴年马月去了。 祝缨将账本一合,问道:“抽丁服役,都是怎么抽、怎么干的?” 项乐道:“照朝廷的抽丁法,以半丁、成丁为限,老弱妇孺不抽取。照您的吩咐,先修小驿,以小驿为点,连起别业到各寨的道路。其次是水利。然后是各寨的围墙、守护之类。别业之内,常有百人,以作守门、巡逻、捕盗之用。” “已经有盗匪了。” “是。哪儿都有的,只好勤抓些。都不是大奸大恶,尚未有人命官司。” 祝缨道:“识字的人还是不多,这可不太好,不识字,许多事就干不了,管事也只有两个半瞎。” 项乐道:“别业的小学堂已经建好了,就是缺先生。老封翁来的时候,会到小庙里去坐一坐,给孩子们讲一讲识字课本。管事也缺人,现在也只好先这么用。” 祝缨点点头:“我知道了。识字课本我又带了一些过来,让人都学起来,从各个寨子里抽人,每个寨子出几个年轻人过来。不要学太多的学问,学些简单的官话、文字、算术。不然呐,他们连账目都算不清。你抽税、抽丁、修路都干不好。至于先生,我来想办法。” “是。” “我还是住半个月,这件事情我亲自来盯。传讯的事也要再紧一紧,方便上情下达。” “是。” “要开始准备些砖石土木,我要用。” “是。不知是要做什么工程?小人好准备抽丁。” 祝缨道:“不必太多,建工坊用。别业的工坊门类太少了,就算别业可以靠山外的商人互通有无。下面的寨子呢?自家还是得有,哪怕不那么好,也不能缺了。应急要用。” 项乐道:“只怕一时寻不到那么多的工匠。毕竟是山里,山外的工匠不愿意进山。高价招募或能招募一二,想靠招募凑齐所需,恐怕不行。” “嗯,选老实肯干的,半个月后我带回下山去,不是有官坊么?放去当学徒,学个两年,学回来了让他自己主持一个工坊带徒弟,这就起来了。” 项乐心道,这也是当初做糖坊的路子。答应道:“是。” “侯五我带来了,他说,同你商量了一下这里的守卫?” 项乐脸上一红:“是,侯五叔是行家。我在他面前不过是脚猫。” “你们各有各的长处,他本来就是行伍出身,因为受了伤才到我这里来的,不然你可见不着他。他是见过血的人。” 项乐轻吸一口气,道:“以前还以为他是讲故事。” “接着说正事。” 祝缨说一件事,项乐答应一件事。说了几件之后,项乐就从腰间袋子里也摸出纸笔来记了。 这些事有一个大的框架可以对照——山下的治理,一个规划得顺手,一个理解得也很顺利。 最后,祝缨道:“还有一件事,想不想家啊?” “男儿志在四方。” “可有人想你。” “呃……” 祝缨道:“我过福禄见过令堂,她很挂念你。” 项乐叹了口气,他还是有点想家的。 祝缨道:“难为你在山里守这半年,也没能回家过年,她怎么能不担心呢?还有另一样,新年时候人,她到府里去拜年了,我回来听说,她在操心你们兄妹俩的亲事。” 项乐嗔了一句:“真是的!” 祝缨道:“你怎么想的?” “都行,”项乐说,“只要是个好女子。” “还是要想一想的,娘那里我不好同她讲,你我倒可以谈一谈。婚姻大事,不要轻忽。娶妻呢,就得对人家好,当然,也得对你自己好。不只看眼前,也看个将来。” “大人?” 祝缨道:“你们兄妹人,现在又添了一个阿渔,我都看在眼里。做事的本领是尽有的,只要给机会,不比别人差。” “都是些小巧。听大人的吩咐。” 祝缨摆了摆手:“小巧?你们在我身边,我给你们派了活计,你们第一要将领的差使办了,能‘大’到哪儿去?我都看在眼里。家里是想置田?一边做着买卖,积累家业,一边让子孙读书?好脱胎换骨是也不是?” 项渔虽然还在糖坊里当“学徒”,但这个学徒与孤儿学徒工显然是不一样的。这孩子读书,还跟祝炼请教过功课——这个是苏喆告密的。看祝缨好说话,有时也捧着书问一问祝缨。两不耽误。 项家买田、雇人开荒的事祝缨也知道。 为摆脱出身,商人也会各出招数,最后都是想谋一个官身,这样家族就稳了。项家不过是其中一种。 项家的情况也差不多。 项乐道:“是,是一些念想,并不敢枉法。” 祝缨道:“这个事咱们不剖析它。你们兄妹这些年功劳、苦劳都是有的,品德也不坏,户籍上面不用你们操心,有我。” 项乐露出一点笑来,低声道:“听先父说,当年祖上并不是商人。后来分家、遇灾,不得不做行商讨生活,得罪了一个缺德鬼,笔上动了一动。原本也不在意的,现在竟又有了些妄想。” “也不是妄想。说远了,讲回来。既然令堂要说你的婚事,你又不反对成亲,就回家商议一下。” 项乐笑道:“是。我不会耽搁太久就回来。”他心里已经盘算了,他在别业之内也有自己的一个小院子,如果妻子愿意,带到别业来安置也未尝不可。如果妻子不愿意到山上来,那就放到老家跟母亲居住。他不时回家探望。 祝缨道:“人生大事,不能马虎,给你假,只管去说亲,能与姑娘见个面、处一处最好。人都是处出来的,不要成怨偶。现在懒得下功夫,以后都得补功课。” “是。” 祝缨道:“这半个月你还得将手上的事办好,刚才说的,你都没忘吧?” 项乐照着笔记将刚才的几件事重复了一下。祝缨道:“你去吧,这回下山,你与我同行吧。别庄这里,他们正好避暑,只要管事们理顺了,下个月我又来了。不必担心。好好将后宅理顺,这个可是很要紧的,想走得远,就要家宅安宁,不能马虎。” “是。” “定下了亲事,给我张帖子。” “是!” “去吧。” ———————— 项乐拿着刚才记事的小本子离开了,祝缨就翻看别府里的一些记档。整个别业里识字的人都不多,项乐一个人顶了许多事,不少记录都不如山下的细致,能做到这样已是尽力了。 祝缨想了一下,带下山的别院护卫已都识了几百字了,识字歌都会背了,就用他们!先粗粗扫盲一遍!遇着有天赋的苗子再薅走,带到刺史府里、塞到番学里进修。这些人既不需要考科举,也不需要做学问家。能在别业用就行。 她需要的是——实用! 记档看完,再看仓库,仓库的钥匙对她而言就是个摆设,但是她还是走到仓库外面,让人找黄管事来,将仓库打开,看一看里面堆积的粮食、布匹、皮毛、药材……一类一类的放好。 仓库外面有壮丁牵狗巡逻,四下散养了几个猫,花、土猫、黑猫都有,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晒太阳。看到她,黑猫将身子扯成个弓形,抻了个懒腰,舔了舔舌头,又趴下了。 祝缨对黄管事道:“大姐也养了一个猫,经它们可胖多了。” 黄管事小心地说:“心宽体胖,心宽内体胖,这里捉老鼠的猫,哪比得上大人家里的猫?品种都不一样。” 祝缨笑道:“也是随便聘来的。京城还有一条狗,没有带过来……” 黄管事道:“小人养过四条狗,唉,死一条,难过一回,现在都不想再养了。那一天在街上看到个狗崽子,活似养过的第一条狗,没忍住,又抱家去了。” 祝缨道:“狗崽子没主的?” “有,可谁也养活不了一窝崽子不是?拿了二斤肉骨头,换了来。” 祝缨道:“有这样的好事?那我也去换几条。” 黄管事指了指巡逻的狗:“大人要,还用换?就这些,过不多久一准儿就有小狗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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