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钥匙给他们,对唐师傅说:“柴米油盐一会儿送来,你们先看看,还缺什么不?” 唐师傅道:“都差不多了。”他也不问要让他干什么,也不问什么时候开工,都快过年了,还能怎么样? 项乐道:“那好,这是钥匙。先别到处走,一会儿他们送东西过来。” 过了一会儿,陆续有人送来柴米,又有人送了些菜蔬、肉食。二徒弟见到半片猪,喜道:“师傅,有肉吃哎!” 唐师傅道:“要过年了哎!人生地不熟的……”住得是不赖,吃得也不错,不似官府以往派差那样呼来呵去又有小吏从中克扣抽成。越是这样,他越惴惴,心里也越发委屈。这是要干什么呢? 大徒弟自动指挥着师弟们安放行李、收拾厨房、挑水做饭…… 正忙碌着,项乐又回来了,将门一推:“大人来了。” 师徒四人赶紧到前阵等候,祝缨转了一圈,道:“不错。我把家什也给你带来了。” 师徒四人惊讶地看着她,刚到就要他们干活,这也太……正常。官府不就是这样的么?哪怕要过年了,他们过年可不是让你偷懒啊。 一套家什不占太多的地方,刚刚把个院子占了一半,接着是两车甘蔗,然后是一车柴炭。祝缨问道:“你看看,还缺什么不?” 唐师傅积五十余年的人生,也没见过这样的官员。你说他苛刻吧,给车坐、给饱饭吃、给大屋子住,什么都好。说他宽慈吧,到地儿就让干活,这……这…… 唐师傅说:“大人是要在这儿制糖?还是有个作坊地儿方便。” “哦,那行,明天就去流人营。” !!!流人营是个什么地方唐师傅是知道的,为什么要让他去啊?!!! 项乐忍着笑,看着这个拿乔的老头儿,说:“流人营才有一个废弃不用的糖坊,这城里的只有一个有主儿的,谁去抢个给你?” 祝缨道:“不是要你开糖坊,来,先把摊儿支起来!”她带了些白直,又让大徒弟等人帮忙,先把架子搭起来。她要先看看唐师傅的手艺。 唐师傅到了地方,才喝了口热水就要干活,他更委屈了,这大人怎么跟路上不一样呢? 祝缨是故意的,她知道了师傅的不乐意,人就是因为到你这儿不高兴,你怎么哄都不得劲儿。不如现在就开工,边干边聊天,看看他的真本事也看看他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反正,钱,最后她是会给的,只要给她把活干完,想回州城也行。活如果干不好,那她就另有说法了。她摸出个本子,开始记录。 唐师傅更惊讶了,祝缨这样的作派给他也弄不会了,他没见过有知府这样的“大官”亲自过来干这个的。惊讶过后,他又不吭气了,看着大徒弟什么支摊子。制糖的家什并不复杂,一个榨取柘汁,然后就是处理柘汁,难在第二步。 唐师傅他慢吞吞地说:“大人要什么样的糖?” “你会做什么?有糖霜自然是最好!”她自己做总是做不成,府城、县城的小作坊,弄出来的都是红糖之类。 “都会一些。”唐师傅说。 “那行,各样都来一点儿。” 唐师傅有点赌气地开始干活。祝缨也飞快地记着他的步骤,榨取柘汁是一样的。然后是过滤。 甘蔗足够,唐师傅就让徒弟们将柘汁分成几份。打算一次将不同的糖都做出来些,看祝缨要什么样的。先支一口大锅,慢慢地熬…… 唐师傅也不多吭气,只管动手,间或指挥着徒弟们,又让徒弟们烧火,大徒弟与他一同搅拌。祝缨要让白直们干,唐师傅道:“不用,他们不懂火候。”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糖还没有做成,但是渐渐的已经有了粘稠的模样。二徒弟扛来一个扁平的木框子,有点像压豆腐的框子,只是上面有许多小格子。 祝缨当即拍板:“你们有什么忌口吗?要是没有,就跟着衙门灶上一块儿吃。有也没关系,跟厨房说一声就得。甭浪费功夫自己烧饭了,你们就干这个!” 项乐小声道:“那我也不回家了,过年也在这儿帮忙。”他有一个念头,只要是祝缨想干的事,一定是好事,那他就得帮帮场子。 祝缨道:“你瞎掺和什么?他们着急回家呢,早点干完早点儿回去,你何必耽误回家探亲?” 二徒弟嘴上没把门儿的:“大人许我们回去?师傅,这可太好了……” 师傅只恨手上没个筷子再抽他!忙说:“禀大人,小人听令来,不敢逃走,会尽力办差的。大人只管派下个数目来!小人一定限期干完。” 祝缨道:“我不用你做多少,只要你将糖霜做得再洁净些。” 唐师傅愕然。 祝缨道:“要洁白的糖霜,对了,我还见过大块儿的,你会么?” “也会一点儿,不过不一定能成。” “那就试制!” 唐师傅小心地说:“恐怕要费许多甘蔗和柴火,也未必能成。要做现在的工艺,倒是能够的。” 祝缨道:“没事儿!你做多少,就在这儿住多久,这屋子现在就是你的。什么时候做得我满意了,我再与你二十贯钱,将你的名字从簿子上除去,你要州城也由你,如何?” 唐师傅道:“大人此言当真?” “先把我要的做出来!” 唐师傅来神了:“好!”他主意转得飞快,他们这些匠人比较难的是应付官府的徭役和力役等。这头你正过着日子,那头将人拖走干活去了,什么都被打断了,反复来这么几次,就什么都干不成了。他的特长是制糖,糖是比较贵的,利润颇为可观,但是他一年里没多少日子是为自己干活的,有时候就是在自己的作坊里用自己的东西干朝廷的活儿。 朝廷规定一年里只征发二十天或者三十天,再征发就要给匠人钱,实际执行的时候都是胡扯,狠的一个月就能征二十天。管饭就不错了,有时还得自己带饭。如果能够不在名簿上,他的日子必比现在好许多。再有额外的赏钱,家什也都能再换一套了! 祝缨也知道朝廷征发是一笔烂账,越到最后这笔账就越烂。纵使是普通的百姓,征发也多是超额的。普通百姓也不懂这些个,一年到头就忙个没完,所以逃户也越来越多。如果朝廷、官府手里能松一点儿,世上的隐户也能少一点。 祝缨问:“今晚看着不能弄成了?” 唐师傅道:“连夜也能弄出一些来,就是点灯熬油的。”他说着,将一部分糖浆放到那个“豆腐框子”里,等它凝固。又将一部分放到一只大桶里。 “那就先不用了,明天再说。对了,明天样品做出来之后,过年先放几天假,歇一歇。人日过后再动手。明天你先别动,我还来看你怎么弄。” 唐师傅答应了。 祝缨带着项乐一同回去,路上,项乐道:“这老货,倒会拿乔。” “有本事的人都这样,再者,心里怕也委屈。他有这样的手艺,也确该过得好些。对了,明天过后他们休息,你们也该回家过年啦。东西都收拾好,别丢三拉四的。” “我能留下来,叫三娘回去就行了,娘想她。” “不想你吗?一起回去。” 祝缨这么说着,也给他们一人一份年礼。如今家里给她做事的人多了,她也如同在大理寺时一样,每人过年也按级分一份儿。 第二天,祝缨在府衙里封了印,先打发苏喆和苏晴天与顾同回家,他们有一半的路可以结伴。苏喆听说可以回去见母亲,一声欢呼! 祝缨笑道:“这么想回去呀?” “我想阿妈了!”苏喆说。 “那回去要多跟阿妈在一起。” “嗯!” 苏晴天道:“哪有这么说话的?” 祝缨道:“她说心里话,你不要教她哄人。” 苏晴天道:“那是老师大度,要是别个小心眼儿的见她在面前说想走,怕不要生气?” 祝缨道:“胡说,怎么能不想母亲?那不是扯么?一听就很假。路上小心。” 顾同也不想走,还想多留两天,祝缨道:“滚。” 顾同只好滚了。 祝缨打发走了他们,再到唐师傅的住处,他们已经又重支好了摊子。红糖已经做出来了,从豆腐匣子里拍出来,一小块一小块的。祝缨掂起一块来,发现它的一面上有花纹。原来那匣子底还刻有纹路,糖上自然也带了花纹。 祝缨问道:“霜糖也是这样的浆这样弄么?” 唐师傅道:“大同小异。” “也能铸出这样的纹路和形状来?” “也能吧,不过霜糖一般不那么弄它。” 祝缨点点头。 再看他弄其他的。 唐师傅有好几种技艺,竟不能在两天内展示完。他又将放了东西的那桶取来,将上面一层倒水,祝缨看到它竟变成了一种淡黄色。唐师傅并不讲解,打定主意不多教人,这个知府大人有点奇怪,他爱记就记,唐师傅却想留着自己一点手艺,后半生有靠。 祝缨也不计较这个,她从唐师傅这里已经学到了很多了。她只要看着唐师傅都干了什么就行,接下来她自己会总结。唐师傅人在她这里,一应东西都得从她这里获得,能瞒多少? 她问唐师傅:“还能更好不?” 唐师傅道:“那就要试了。只要大人给够甘蔗与柴炭,小人总能试出更好的来。” “以前试过多少呀?”祝缨问。 唐师傅诚实地摇头:“没怎么试过,师傅教什么就学什么,有些想法也不敢试。” “师傅不让?” 唐师傅很干脆:“没钱。” 试错是需要成本的。他刨去了徭役等等,自己没多少本钱去试。这也是许多匠人的难处,试个几次不能成功,就没本钱继续试那个不稳定的法子了,得继续干活攒本钱。许多时候发明得靠运气。能够用习得的成熟工艺过活,为何要冒险呢?干这一行的人多了,你试一个我试一个,总有一个合适的“偶然”被碰上,然后被许多人学了去。 不过现在好了,有人愿意当冤大头,他都想多在这儿住些时日好好“试试”了。甘蔗在这儿不太值钱,但是人工、柴炭,尤其是“不用愁生计”就很奢侈了。 “冤大头”也很开心:“那你就接着试!” 二人达成共识,唐师傅也不再别扭了。 祝缨也回去过她的新年了。 ———————— 这一年的新年,由于太子的关系大家都不能尽兴,祝缨这儿再不能再在府城放烟火带着父母登城楼去看着满城灯火了。 祝大深以为憾,却又说:“明年再看,明年更好!” 祝缨将唐师傅制的那些红糖块拿出来,给锤子、石头各分了些,又给杜大姐、丁贵他们分着吃。告诉他们:“到明年咱们就能吃上好霜糖啦。” 张仙姑道:“那可贵呢!”祝缨以前给她们买的饴糖之类更多,祝家后来能够多弄到糖霜的时候,杜大姐甚至不知道怎么用它做菜。虽然现在也能吃得起了,张仙姑还得觉得它贵。 祝缨笑而不答,她要将糖价给拉下来!不能说多便宜,至少分个几等,最便宜的那些能多产一些,让没钱的人能用更低的价格吃到一点。糖和橘子,在她这儿是不一样的,橘子可以卖高价,糖,她要做到量大价低。 糖霜和大块的白糖,主要是颜色,这两天看着唐师傅的手法之后,她就觉得自己闲着无聊做点红糖块就得了。大规模的制糖得熟练师傅,她没那么个功夫练这一手。不过她有别的办法,像榨汁,光用人力也太费力了。多弄一道绞盘,用畜力就会快很多,如果条件允许,在河上用水力带动效率就更高了!到时候只怕制糖的师傅人手不够还得另招。 新年过后,她就想要将全府会制糖的人都招过来,一块儿跟唐师傅学一学。唐师傅不肯教,她就自己个儿摸索着传授一下。这个事儿跟卖橘子似的,单凭哪一家不行,还得官府以政令来推行。 先是官府本钱弄一大坊,将局面打开,后续才能有人跟进。不过这个东西是实物,有“与民争利”之嫌,中间得过一道手,或者再找一个什么名目才好。 过手,就是找个管事的代理,这样无疑就是自己扶植一个商人,似乎不妥。要不就以官府“征发”的名义? 这样,即便更好的制糖的法子没摸索出来,有这样的规模,造价也能被压下来,光凭现在的工艺,她也能将南府的糖铺出去! 祝缨耳朵里听着张仙姑和祝大拌嘴,心里想着自己的计划。她觉得十分可行! 拜年的间隙里,祝缨摸出一包张仙姑说的很贵的霜糖,到厨房里找了口小锅,将它给融了,倒到一只竹杯里,等它凝固之后,再起出来,见它果然也如红糖一样遇到什么模子就成什么形状。 祝缨大喜!正要寻个木头自己再雕点印模出来,能成方的圆的就能成花的,她知道怎么样将南府糖的招牌打出去了! 杜大姐又跑了过来:“大人,快,李司法来拜年了。老封君到处找您呢,叫她老人家知道您在厨房里,又要念叨啦。” 祝缨道:“他?我正要找他呢!” —————————— 也是合该李司法倒霉,过年给上司拜年不是应该的么?过去的一年里,南府遭遇了许多事情,从章司马往下,无论官吏,大家多少沾点儿错。然而最后的考评都没有下等,最差也是个中下,这是知府大人放了大家一马啊! 李司法颠颠儿地备好了礼物,到上司家里拜年来了。 宾主坐定,李司法看祝缨心情不错的样子,说了一堆的吉祥话,又表忠心:“今年下官必定鞠躬尽瘁、水火不避!” 祝缨道:“那倒不用。不过有件事儿正好要你去办。” 李司法以为是什么心腹事,有点激动地说:“但凭大人吩咐!” “前几天不是发了两份海捕文书吗?” “是……是……” “这都过年了,犯人也是人呐,他就不想回家过年,一家团聚?不看妻儿还有父母在家呢?一个人在外头,凄风冷雨的,铺子也关了,人也都回家过年了,连偷都找不着地方偷。我看他们或许会回家过年。你辛苦一下,安排人,蹲他们家,将人拿着。回来给你记功。” 李司法被梗住了:“额……是。” 我为什么要过来拜这个年?!!!李司法扪心自问,大过年的!他几乎哽咽了! 顶头上司吩咐的事情是不能不做的,他只得亲自带人去蹲守。到了一村,正撞上自己要抓的人。李司法乐了:“神了!拿下!” 逮着了一个,李司法的劲头就大了,次日就跑去另一个的老家。 先唤里正来。里正先给他塞红包,然后说:“没有回来!他家老娘前天还在哭呢。” 李司法道:“你莫瞒我!他是你远房侄儿,你真不是包庇?” 里正赌咒发誓,又要杀鸡宰羊款待李司法。李司法道:“不用了,找个屋子我们住下。” 里正请他住到自家住下,将最好的一间屋子让给他住。李司法也不客气,他也累了,夜里睡得很香,睡梦中忽然听得一声:“不好!走水了!” 李司法从床上弹了起来,发现自己卧房的窗下火光映红了半边屋子,他鞋子也来不及穿就往外跑,门又被从外面扣上了!李司法脸都黄了!亏得衙役撞开门,将他救了出去。 狼狈地跑到屋外,李司法一张脸黑如锅底:“里正呢?” 里正不见了踪影,里正的娘子正在骂街:“杀千刀的小畜牲!你被官府抓拿,我好心为你隐瞒,你倒放火烧我的屋!”村民们忙着救火,里正娘子忙着骂人,又要找那远房侄儿的家里拼命。 李司法整整衣冠,胡乱寻了件衣服套着了,命衙役去救马匹出来,对着里正娘子大喝一声:“你知道犯人回来了?他去哪里了?” 里正娘子道:“往那边去了!”里正又赶了一群人过来——他找人担水灭火去了。 李司法揪起里正:“你!跟我走!” 李司法带着里正,狼狈地回到了府城,他也不及换衣服,就着这个样子去见祝缨,展示自己的辛劳与惊险。 此时已是初七日,衙门就要开始恢复办公了。祝缨道:“竟敢谋杀朝廷命官么?这一家子好大的胆子!” 里正吓了个半死,跪地讨饶:“并不曾合谋,只是……只是……实在是不知道啊!” 李司法大怒:“你当我是聋子?你们怎么说他忘恩负义烧你屋的?” 里正又讨饶:“他老娘实在可怜。” 亲亲相隐,祝缨不追究这个,只是说:“现在这事儿变了,你得说说他去哪儿了。” 里正道:“山、山里。” 哦…… 祝缨笑了,这不巧了么?她还正想着怎么跟找个由头去跟邻居聊聊天儿呢。:,,.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iquzw789.org) 第220章 成果 事关重大,祝缨决定再仔细审一审这个里正。 她对李司法说:“你辛苦了,去换身衣服再过来吧。” 李司法连拿二人,虽然第二个没抓着正主但也抓着了一个包庇犯,正志得意满,听了一声吩咐兴奋地说:“是!”出了府衙被围观了几眼,快步跑回家里又被老婆骂:“你去哪儿会婊-子去了?连衣服都叫人扒了去?” 李司法被老婆冤枉,一肚子怨气,看看也初七了,不用太顾忌过年不能说晦气话的禁忌,与老婆大吵一架,几乎要动手。 吵到最后,老婆才将信将疑地说:“你今天还要当差?” 李司法的兴奋劲儿这时才过去,猛然回过味儿来:我怎么还得回去当差呢? 他哭丧着脸出门,到了大街上又要昂起头来,跨进府衙大门的时候脸上又全是激昂之情了——上司要干活,你顶好不要在他面前装死狗。 见了祝缨,祝缨下一句话就叫他要吐血了,祝缨说:“那犯人家里还有什么人?有兄弟不?去把他兄弟也拿来。” 他还得跑一趟?李司法装出雀跃的样子来:“是!” 祝缨则将注意力全放到了里正的身上。 里正吓个半死,南府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遇着这样的知府和那样的司马。里正自忖家里有几个钱,看章炯就当是要随时打他一样,看着祝缨也不像是有什么好事儿。他苦兮兮地争辩道:“大人,小人糊涂,他老娘跟小人哭,说,一年到头的,想过个团圆年,小人就想,等他过完了年再告发他。” 说着说着,里正难过得哭了出来。他招谁惹谁了?干好事倒叫这这个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把他的屋子给烧了!早知道就不留他了! 祝缨对一旁的司法佐道:“你告诉他,什么样的人要被发海捕文书。” 司法佐本来今天还能再有一天假的,大清早听说李司法衣冠不整跑回城,他过来听消息的,结果被抓了个差。对着里正,他也没好气了:“凡能下海捕文书的,怎么也得是个身负命案!” 祝缨道:“他还想过年?已经有人被他害得再没法儿过年了!哦,死人不是你亲戚,你不管,是吧?我管!” 里正看她要拿签打人,吓了个半死,忙说:“小人再也不敢了!” 祝缨道:“说,他去哪儿了?” “山、山里……” “胡说!你跟着他进去了?你看着他进去了?” 里正忙说:“虽没见着,十有八、九,是他!他以往也会往山里跑!贼皮,虽没个定性,偶尔也能吃点儿苦头,寻摸点儿山货换点儿钱,就能快活些日子。他在那儿山上有个草窝。” 祝缨道:“你说是就是吧。” 里正的心才放下来,又被她下一句给提了起来,祝缨道:“山里要找不着他,我就着落在你身上要他!” 里正瘫在了地上:“大人,小人冤枉呐!” 祝缨下令将他押到牢里先关着,等着李司法将逃犯的兄弟拿回来。李司法这回行动如风,半天功夫就将人拿回来了,他怕进村之后被偷袭,将府衙一半的衙役带走了,下去就薅了犯人的兄弟来。犯人的老娘跟在后面追,被跟着的白直一把推给了里正的娘子:“少他娘的给脸不要!” 李司法将人一抓,直入府城。 他这回回来就威风极了,当时还未宵禁,正赶着让祝缨再审一场。祝缨看着李司法虽跑得头顶冒烟,实则语言清晰,而跟着他的衙役白直们全靠两条腿跑,已累得不行。先说:“丁贵,告诉王司功,他们都记一笔。今天出差的明天放假一天。” 衙役们露出点笑来,带着疲倦的笑离开府衙,李司法还得陪审。章炯因府衙这番动静也过来了,见状问道:“那两个下海捕文书的,抓到了?” 祝缨道:“一个。另一个才跑了,险些害了李司法的性命。” 李司法忙挺身而出,说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话,仿佛一脸灰跑回来的不是他。 章炯道:“府君高明!”趁过年蹲人家是有点损,不过也是真的好用。 祝缨邀他一起审,章炯道:“下官旁听就是。” 犯人的兄弟倒不像是个会犯事的人,也是一脸的灰败,祝缨道:“你是想兄弟俩都折进去,老娘没人管呢,还是奉养老娘好好过日子?” 兄弟没有很犹豫,便将犯人供了出来:“他是除夕回来的,说住几天听听风声再说。不想……我们都没想到他胆子这般大,敢放火烧屋。”他也是有点后怕的,都是同村人,放火烧里正家?他还愁着以后日子怎么过呢?里正不报复还是里正么?话又说回来了,如果犯人伏法,他身上的账就会轻很多,顶多遭点儿白眼。不然,犯人一跑,怨恨就都得落他身上了。 他证实了里正的话,他这位兄弟是会往山里跑的,因为一般人不会进山,那里容易躲些。 祝缨道:“有他的消息便来首告。” “小人再不敢隐瞒了!只是老娘……” 祝缨道:“办法总是有的,自己回家劝。要不,我就也问她个包庇,也抓起来?” “不不不!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祝缨摆摆手,又命将里正带来,将二人都斥了一顿:“你们都怎么想的?他就只杀外人不杀你们是吧?从你们那儿走丢的,就着落在你们两个身上了,给我盯好了,他要再回去,马上来报!” 她不能明着判他们个隐瞒的罪,他们是亲戚,隐瞒是很合理,甚至合“法”。 章炯等审完了,才说:“难道要派人搜山?怕少了难拿到人,派多了,恐怕不合适。此贼实在狡猾!”由于以前某些事情的关系,朝廷对“进山”是比较谨慎的。从山里抓贼这种事,一般就是“搜山”,当地衙役之类的如果不够,还可以征一下附近居民中的青壮,凑个百来号、几百号人打着火把拿着钢叉棍棒之类的进山搜。南府附近这山,不好搜,一是山里地方特别大可供躲藏的地方多,百来号人进去跟地上掉两颗芝麻似的,二是地盘有主,弄几百上千号人进去,惊动獠人以为是要开战,又是一番麻烦! 祝缨道:“总这么憋屈着也不是办法。不过确实不能闹大。我再想想。” 她其实早就想好了,对于朝廷以及“诸獠”的情势她也有个预判,以前只知道朝廷不想生事,但是看各族与南府之间的互动,对方也应该不敢跟朝廷闹出什么大动静来。都不是吃素的。当年的血仇,不拼个你死我活,把长胡子都砍了去祭天实在说不过去,现在相安无事,那还是力量不够。双方都不无法轻松地往对方那里推进,这么糊涂着过。 祝缨对章炯道:“好在已经拿了一个了。” 章炯道:“不错!另一个也会很快的,这深山老林,一个无赖能住多久?熬不住就会下山的。还是要让百姓警惕,不要被他下山时害了。” 祝缨道:“说得是,这就行文各县留意。” 南平县里也有山,再往西山就更多了,利基族就在那里。南平县、思城县交界,思城县的西边,也有一点边境与利基那里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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