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成就了。 段婴并不能够免俗。他需要争取的,于上,是刘松年之青眼,于下,则是名妓的追捧。 皇帝见叶大将军还在看段婴,道:“你没见过才俊么?走了。” 叶大将军摸了摸下巴,道:“是。” ———————————— 祝缨不知道郑熹竟能有这么个安排,她遇到了一个小麻烦——祝大受伤了。 这事儿不怪祝大。 搬了新家之后,他起初是在家里转悠,新家很大,新鲜感也十足。不过转了一阵之后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曹昌是个要干活的实在小伙子,整天照顾三头牲口、打扫主院,又收拾门房,还弄了两口大缸到二门前,把里面都装满了水,方便杜大姐万一洗个衣服、浇个花什么的,用起来方便。 他也不能总跟祝大玩儿。 祝大无聊的时候就只好骑着骡子满京城的闲逛。 他也不花钱,就看。有时候兴趣来了,才花几文钱买个小玩艺儿。回来张仙姑心情好,就不骂,心情不好,就骂一骂。也有买着实用的东西的时候,被家里人一夸,他就又跟张仙姑显摆。小日子过得相当的好。 今天却逛出毛病来了。 他骑在骡子上,正往街边的摊子上看,冷不丁冲过来一队骑手,惊了他的骡子,骡子本是个拉车的,被他骑着就不太合适,一惊,把他甩到了地上! 幸得路人把他扶了起来,却也闪着了腰、扭到了脚。他骡子也跑了,人也伤了,只得央人给找回骡子连人一起送回家。路人看他衣着不差,还真有人愿意干的。张仙姑千恩万谢给接了回去,又给这些人拿钱道谢。 花姐给他看了看脚,说:“扭着筋,幸好没伤到骨头。拿几贴膏药先贴上。到底怎么回事?” 祝大咬牙切齿:“说是什么破公主……” 花姐道:“可不敢这么说话。” 等祝缨回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道:“以后这样的事还是会有的,如今可不比以前了,今天这位安仁公主是陛下的妹妹,不是什么随便能骂的人。” 张仙姑道:“怎么会呢?不是有……” 哦,皇帝把王京兆升去当丞相了,然后就有人在京城里撒欢儿了。 祝缨进京之前,京城就是王云鹤在管,所以京城是一片太平,真正吃过的亏也就是周游和时公子给她弄牢里。自那之后,不仅是她,京城的百姓也都过得一天比一天的安逸。 新京兆不用是个谄媚小人,只消京兆这个位置上没有人,祝缨这样六、七年间新到京城的人就突然发现:原来京城有这么多的权贵啊!!! 以前街上好像也有见到过,但是他们的存在感从来没有这么的强烈过! 公子王孙在街上招摇过市的彼彼皆是。 祝大暗叫一声倒霉,嘟囔道:“还好,骡子回来了。” 祝缨道:“以后有事,先顾人,别管那些个啦。” 张仙姑道:“咋还不给个为新京兆呢?” 祝缨心道:我哪知道? —————————— 皇帝仿佛不知道他缺了个京兆似的,一直没有任命,直到王云鹤搬到了新府邸,现在该叫“王丞相府”了,京兆尹还是没个人选。 王云鹤迁居新宅,祝缨也依约去给他暖宅。王家仆人都认得她,笑道:“三郎来了?” 祝缨也笑:“来了。” 让曹昌把礼物拿进去,她给王云鹤的暖宅礼也不奢侈,寻常的迁居礼,不过有一样东西是自己亲手做的。王云鹤看了就喜欢上了,说:“哪里买的?” 这是一件太平有象的木雕,象驮宝瓶,瓶子雕得细长。祝缨笑道:“看来我手艺不错,以后可以摆摊儿糊口。” 王云鹤道:“又胡说了!”接着就叹了口气。京城地面上发生的事情他也知道,现在却不归他管了,他能做的只有建议皇帝尽快再任命一个京兆尹,好不好的,先上任再说。 大好的日子,他没跟祝缨提这件事,而是让祝缨去跟他在京的学生们一道吃饭,并且嘱咐:“不要让三郎喝酒。” 祝缨也就老老实实坐着喝茶、吃菜,再与众人说上几句,十分老实。周围人对她也有点好奇。这里如今能上桌的都是不错的官员,所谓不错,是学问不错、出身尚可、能力不错、风骨也有。与祝缨以前打交道最多的小官小吏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祝缨在京城的传闻也有一点点,如今说得最多的就是“大理寺大管事”,没跟她打过交道的人说起这个称呼就透着点戏谑的意思,总有点与蓝兴、罗元相类。不能说没有本事,还得说骨头有点软。 真人到了跟前一看,是个坦然有礼的样子,不太像“小人”,当不是蛊惑了王大人的马屁精。 一看之下,大家也就不甚在意了。继续跟熟人说笑。即使是王云鹤的学生,此时也很有一点弹冠相庆的味道。并不是人人都心存畏惧的。 祝缨也不用他们在意,慢慢地混在这里吃了一席。 此时她又有了一点那年端午在郑熹家的感觉,但她不说出来。 暖宅之后,王云鹤也忙着跟朝政较劲没功夫,祝缨自己也有许多事要做,两下接触竟然少了许多。而新的京兆至今还没有出现。 到得八月,郑熹与岳家的亲事正式订了下来! 婚期定在了十月。这样新妇还有时间熟悉一下新家,方便新年的时候走动。 祝缨一得到消息,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贺礼送到了郑熹手上。三间铺子,在她手上多呆了一个多月没来得及给,这可不好! 她把房契送到郑熹家的时候,郑熹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笑问:“这是什么?” “府上添人口,不得多些产业么?”祝缨说。 郑熹打开一看,道:“我说你整天都在忙什么呢!将手上的事做好才是真的。这些事儿不是你现在最该干的。” “正事没耽误呢。” 郑熹不过一提,说完也就过去了,转而开起玩笑,道:“你现在就把这个拿来了,等到正日子那天,我看你拿什么来充门面?”他也知道祝缨没多少产业。 祝缨道:“到时候呢,我就以大理寺的名义再送一份儿。” “噗!”郑熹笑了,“淘气!”然后很正式地对祝缨说:“你也该好好经营经营家业啦。” 祝缨道:“我今年又添了二十亩田。” 郑熹摇摇头:“多一点也无妨了。” “是。” 又问郑熹正日子是什么时候,得到了确切的日子之后,祝缨问:“要我做什么么?” 郑熹道:“到时候穿戴整齐,过来喝……不要喝酒就行了。” “诶?迎亲不得有人跟着吗?” 郑熹嘲笑道:“你?迎亲要挨打,要吟诗!”挨打,祝缨一准儿能躲开,然后把上司留下来挨岳家女眷的捶。吟诗……祝缨的文采在刘松年面前就是挨捶的料。要她何用?! 郑熹已然借了几位才子,连同自己的族弟郑奕一起坐男傧相,应该可以凑合凑合了。 至于郑府迎宾之类,就更不能是她了。身为下属为上司做事是应该的,但是如果上司家族庞大家事不缺人的时候还跟着蹿上蹿下,仿佛在执僮仆之役,那两人一块儿要挨骂。祝缨还要被骂得更惨一些。 祝缨顶好是跟邵书新他们一块儿坐在那里充场面,与一些差不多的官员们同席,也算是为郑熹做事了。 金良温岳这样的,是从郑府出去的官员,倒是可以帮更多的忙,跟郑府仆人一起干事都行,这叫“不忘本”。郑熹也没安排他们干粗活,而是让他们跟着自家人一起迎宾。 到了婚礼这一天,大半个京城的权贵都来了,整个郑府忙得一塌糊涂。祝缨没有先入席,她先猫在一边,跟邵书新站着聊天。邵书新道:“你怎么不去坐着?” 祝缨道:“你不也没去?” 俩人都是土狗,祝缨只能认得一些近年来从宫门经过的、上朝的大人,邵书新没有一个杨六郎给他指着人说闲话,认得的更少。两人都抓紧这个机会,听迎宾唱名,好尽量多的记住一些人。 就算记下了他们,一时也难以搞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两人站在一起,直到被温岳发现将二人赶去坐好:“你们俩干什么呢?快去入席了!” 他们才要走,就听到一声唱名——郑熹他姑父也来道贺了! 祝缨道:“郑大人有几个姑父?” “废话。”温岳低骂了一声。就这一个,郑熹的姑母跟段家散伙之后很快再嫁,今年跟着丈夫回京了! 这位“姑父”外任不是地方官,乃是一个驻扎的将军,是以祝缨之前在大理寺也没跟他打过交道。如今也凑不到人家跟前去——郑家真正的亲戚们个个身份不凡,不是她能凑得上去的。 她不必非在这个场合硬凑上去介绍自己,高阳郡王还让她帮过忙呢,之后如何?也没拿她多金贵不是? 她慢悠悠地坐着,吃饭!心说:反正今天没我什么事儿!有事,也是以后的事了。天儿这么冷,谁耐烦迎来送往的?还是坐着吃些热汤热水的舒服! 她就看着新郎倌儿穿梭在酒席之间,与众人应酬,还往她们这一桌转了一圈。对邵书新说:“成了,郑大人今天再没功夫过来理我们了,咱们吃完开溜。” 邵书新正有此意,道:“善!” 祝缨溜到一半,却被甘泽给揪了回来:“七郎有话对你说呢。” “他装醉的啊?” “嘘——” 祝缨猜不出来郑熹为什么要叫她,仍是去了书房。 书房里一股淡淡的酒气,郑熹的头颈都泛着点粉红的颜色,虽没醉,也喝了不少的酒。他仰着面,陆超在拿一条热气腾腾的毛巾给他敷着解酒。 郑熹忽然问祝缨:“我记得你的档上写的是正月二十七的生日?” “啊?哦,是啊。”不过这个生日一般也不咋过,有时候就直接忘了。下一年想起来的时候再算一算自己几岁了。 “明年就二十啦,该行个冠礼,取个字了。”郑熹说。 “诶?” 郑熹拨开陆超,上下打量了一下祝缨道:“冠礼之后把须蓄了,才是个老成持重的样子。” 祝缨:……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qg789.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www.biquzw789.org)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iquzw789.org) 第117章 说破 “你没喝醉吧?”祝缨说。 甘泽和陆超两人都偷偷地瞄她,又偷偷地瞄郑熹,然后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郑熹笑骂一句:“没大没小!都要长大成人了,还这么喜欢胡说八道。” 祝缨道:“您大喜的日子就别瞎操这些心了,赶紧去陪新娘子吧。要是为了说这事儿,那我可回家了。” 蓄须什么的,是你一个上司该管的事儿吗? 郑熹却没有被她这一句话打发了,他的声音带微醺,话却很明白:“自己心里先有个数,有些事情不能等的。” 祝缨凑近了一点,问道:“不对劲儿,发生什么了吗?” 郑熹接过甘泽递过来的酽茶抿了一口,看着祝缨的眼睛问道:“我到大理寺多久了?” 祝缨心里突了一下!眼睛微微瞪大了一点。yushubo 郑熹道:“唔,还不太傻!我还以为你想不到呢。” 郑熹再婚,宾客云集。与他身份相当的官员都没有他年轻,而与他年纪相当的人绝大部分还在下面摸爬滚打,比他整低了一层。平常是同殿为臣,官面上说话得跟他客客气气的。今天是长辈参加他的婚礼,这些人在今日说的话也就分外的老气横秋。郑熹在前半截宾客那里敬酒的时候陪着说话的时间就特别的长,谁的话他都要领两句。 他们说,郑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说他年纪轻轻就是大理寺卿了,一干多少年,硬是没出纰漏。郑熹脸上微笑,口中谦虚,心里却是一惊。 酒席吃得差不多了,就趁着自己还没忘给祝缨说一句。祝缨一向是让他省心的,只要提一句,祝缨就会记住并且自动把许多事情办好,还能举一反三。接下来的日子,郑熹会有许多事情要忙,现在提一句,是为了让祝缨心中有数。 祝缨也没让他失望,一句话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郑熹见她听懂了,接着说:“唔,模样是很重要的。所谓释褐,不过是脱了布衣穿身官衣,人还是那个人,却又不是那个人了。你如今也是这样,既然管了大理寺的许多事,就要有威仪一些,模样上符了,才能担得起更重要的位子。我会尽力给你安排升一升,你也要准备好你自己。明白了吗?” 祝缨道:“是。” “过些日子我要是忙得忘了,你记得提醒我。” “是。” “你还年轻,这很好。只恨你还是太年轻。”郑熹说着,也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又十分痛惜,祝缨没有读个进士科,否则,完全可以…… 祝缨心里沉甸甸的,躬身一礼,道:“大人,我先回家了。” 郑熹摆一摆手:“去吧。” ———————————— 曹昌今天喝了一点酒,回去的路上话显得有点多,骑着头小毛驴,驴蹄子踩在地上嘀嘀哒哒的,他的嘴巴也不停:“三郎,今天场面可真大哎!”“三郎,你什么时候娶新娘子啊?”“三郎,他们府上人可真多哎,咱们家什么时候能再添个厨娘啊?” 祝缨随他叨叨,自己在马上一摇一晃的,心情并不很好。 回到家里,家中四人都没有睡着,曹昌把从郑府带回来的喜饼等物交给杜大姐,有点神气地说:“这是那边府里的喜饼!还有酒!好些人没有酒呢,咱们家就有!” 杜大姐也笑吟吟地:“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侯府的东西呢。大娘子,一会儿也分我一块喜饼。” 张仙姑道:“拿一整个!” 祝缨道:“他们家的也是外头订的呢!像这样的场面宾客又多,他们厨房再大也做不过来。” 祝大道:“那不管,反正是侯府里出来的。” 祝缨笑道:“那您趁新鲜尝尝,今天吃不完就明天接着吃。” 张仙姑道:“我们就这么没出息了?今天都吃完饭了呢!” “行,您拿去,随您安排。”祝缨说着,回了后面卧房去换衣服睡觉。 天冷了,狗崽子也长大了一点,曹昌也显得很可靠,她就回后面睡了。时已十月,该点炭盆了,书房里书籍纸张也易燃,不如回卧房。 她的卧房算大的,但是冬天为了取暖,就又取了架屏风把卧房一分为二,再点炭盆的时候床边会更暖和一点。她在屏风后面换好衣服,抱着外衣出去,说:“杜大姐,明天太阳好,就拿到外面晾一晾,去去味道。” 一般人家也不常洗名贵面料做的衣服,料子不经洗,易破还易掉色。今天吃酒,穿的是绣衣,各种酒气之类熏到了衣服上,太阳好的时候拿出去晒一晒也能散味儿。冬天的太阳也不烈,不至于曝晒坏掉了。 花姐来收了衣服,说:“她烧水去了。你就放在屋里,我记着了明天给你晾晒。” “行,水还没好,咱们先去把门都锁了、栓了。” 两人把家中几个门都检查一遍,衣服放着,杜大姐很快烧好了水,祝缨洗沐完了,坐在床边泡脚,对杜大姐道:“你也去歇了吧,水我自己倒。” 杜大姐道:“你甭倒啦,搁屋里吧。烧着炭盆儿会起嗓子,摆盆水还好些,明天早上我再来倒。”说完就走了。 等偏院的门一关,花姐就过来了,说:“今天不太好么?” 祝缨道:“怎么不好了?” 花姐道:“说不上来,看你就是不太对。” 祝缨拍拍床边,道:“来坐。哎,你洗了吗?洗完咱们再来说话,有件事儿有点难,得细细地说。” 花姐笑道:“那我就不回去啦,也在你这儿泡脚。” 说着,除了鞋袜,拖了张椅子过来,两人对坐着泡脚。四只脚在水盆里撩着玩儿,花姐笑出了声,然后问:“今天怎么了?” 祝缨道:“郑大人说,我二十了,该行冠礼,蓄须了。” 花姐的两只脚静止了。她吃惊地看着祝缨,问:“他喝得神志不清了吗?有上司管下属的胡须的吗?”人家还没满二十呢!就算满了,这事儿也不是一过二十就办的。也有十六、七岁就拼命蓄须装大人的,也有二、三十岁还刮了胡须装嫩的——尤其是骗婚的时候。 花姐心里有点慌,她说:“哪有就把年纪掐得这么准的呢?他到底什么意思呢?还是要为你说亲?” 祝缨摇摇头:“他并不是为了他个人的喜好而胡乱提的这件事。” 花姐道:“他当然不是那样轻易就拿得力干将胡闹的人。必是有什么谋划的!我就怕他的谋划会危害到你。否则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该关心你胡须的吗?” 祝缨道:“莫慌,我说了你就知道了。这也是要与你先商议的事——以外官三年一任来计算,他在大理寺的任上干了这是第三任了。他能干几任呢?还能在大理寺呆上几年呢?” 花姐对官场上的事半熟不熟的,原本没计较过这件事,经祝缨一提,就说:“好像是不能在一地任太久啊!” 越是高等级的官员,越不能让他在一个位置上呆太久,当然,实际执行的时候有各方博弈,所以任职时间的长短因人而异,有坐不住几天就跑路的,也有能够长久经营一个势力的。但总的来说,只要皇帝能控制得住局面,就一定是这样的。 如果是一些需要特别技艺的职位,有此专长的人可能干得更久一点,但是一个享有颇大权利的衙司的主官则不然。 一个人在一个重要的位置上干太久,对皇帝而言可不是件好事! 无论何处,吏才是最持久的。 祝缨道:“所以王大人做丞相……” 京城这个地方多么的重要啊!想造反都够皇帝喝一壶的了。王云鹤再好,也就干个七、八年的京兆尹,不能再多了! 巧了,王云鹤年纪也差不多了,人品口碑都不错,本领也不差,也适合当个丞相。 龚劼拜相比陈峦早,陈峦的丞相生涯其实也差不多快到头了,所以他得赶紧把儿子踢出去历练历练,别再傻乎乎的了,差不多儿子三年一任外任回来,他给儿子安排好了,自己请辞就挺好的。 刚好,施鲲才拜相没几年,一个糊墙的,跟王云鹤这个能干的搭着干活儿。等施鲲年资差不多可以休致了,就可再进一个或者两个跟王云鹤就伴儿。这两个新人能上手了,王云鹤也就能休致了。 不想休致的丞相,下场可能都不会很好。 “谁不想天长地久呢?皇帝还想天长地久呢!”祝缨说,“可惜陛下恐怕不会让郑大人再在大理寺呆太久。” 一般人会有一种“使顺手了就不想换了”惰性。但是皇帝官员任命这件事上,这种惰性是极低的。 如果是外任,只要不是太穷太糟糕没人愿意去、派去都想弃官逃跑的地方,两任就得叫你换个地方了。 皇帝能让这个外甥在大理寺卿的位子上呆多久呢?三任?五任? 五任十五年,即使是十五年,郑熹的任期也过半了。据祝缨所知,本朝大理寺卿还没有干这么久的。大理寺如果是个人,十五年都快养成年了!这个地方怕不要被主官养成亲儿子了?!这合理吗? 三任?那也绝对不能算短,不能说皇帝对大外甥不好。九年!让一个人主持一个衙门九年,算得上是很久很信任的了。那郑熹在大理寺也就只剩两年上下的时间了。随时调任也不稀奇。 别说外甥了,就是亲儿子,在东宫位置上呆久了,皇帝也…… 打住!这个念头不能再想下去了! 花姐看着祝缨,说:“郑大人这是觉得自己在大理寺干不久了,想叫你给他看住大理寺?你也太年轻了,资历也不够接他的任呀!官职低微,你将来在大理寺会很辛苦的!谁会看前任留下来的心腹顺眼呢?谁没有自己想要栽培的人呢?你固比别人强,可再强也抵不过人家自己的人用得安心。你这蓄须又有什么用呢?他不带你走吗?” 祝缨道:“他在这里经营了这些年,哪能这么容易就放手了?他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怎么安排我?他要去做个清要的官儿,又或者去个手下不用我这样人的衙门呢?要说他对我可也真不错。我看他的意思,是要给我再升上一升,勉强够留在大理寺的。” 不然的话,大理寺丞和司直品级相同,再给她变成个司直,让她出差出差出差…… 世上多的是不动声色排斥异己的办法,不用栽赃陷害,不用背后下黑手,只拿明面上的规定就能把看不顺眼的人给发配了。 如果她是大理寺正,就能规避许多合理出现的风险了,并且位置不高不低的,守在大理寺也还算合适。她在大理寺六年了,参与不少案件,资历勉强凑合,但是她年纪太轻,又没个侯爷爹、公主娘,二十岁上下做到从五品,简直刺眼。 她在样子上必得整一整,展现出一些诚意。不然郑熹这头给她往上提拔,火烧眉毛了她在还那头死犟“我就不,我有本事叫人看到我的本事不看我的胡须”,岂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等着挨收拾? “不过,也不一定,”祝缨说,“谁知道呢?” 花姐不再接话,她静静地听着,等祝缨自己分析出个一二三来。 祝缨说:“蓄须也不止是要我留个胡子这么简单。他是在教我,干什么事就要有个干什么事的样子。是什么人,就要有什么人的样子,这样做事才不会多费力气。我们家跳大神打卦算命都还得有身像样的行头呢。 他也不是明天就要走了的,但是却得尽早把我安排好。我已然升得很快了,能叫人少挑毛病就少给人留话柄。他能想的,都想到了。” 花姐道:“他这么劳神费力,终究是要你出力。你年纪越来越大,终有一天是要过这一关的,蓄须他是有道理的。还有成亲……” “先拖着呗。我又不是头一回拖他要我办的事了。房子拖了几年了?仆人拖了几年了?不也办得挺好么?”祝缨慢吞吞地把脚从盆里移出来,控控水,边擦边说,“水凉了,别泡了。”擦了脚坐在被窝里。 花姐局促地笑笑,也跟着坐了上来,心中的阴霾却总也挥不去。房子、仆人之类,祝缨都能安排得好好的,胡须,一个女孩子要怎么安排? 祝缨要对她说的却是其他的事情:“我对你说这么多,是请你心里有个数,家里要劳你多照看了。这些话不好一次都对爹娘讲了,他们有时候一次听不太明白,记不太住。王丞相是再也做不回王京兆的,京城也要起风雪了。咱们家因为我的缘故,要比别人更小心谨慎许多,你们受我连累了。” 花姐道:“也受你庇佑了。放心!咱们慢慢跟干爹干娘讲。我看干爹上回跌下骡子受伤了之后,也安静了许多了。” 祝缨道:“拜托了。” “咱们难道不是一家人?你拜托我什么?” 祝缨笑道:“一家人也有拜托的时候,那累的、担担子重的,也不能因为是家人,就觉得她应该白受累的。” 可你就是担重担的人呐!花姐道:“我该回房去了,明天杜大姐早起送热水见不着我该吃惊了。” ———————————— 花姐回了房里,半宿没睡好,思忖着该怎么做,怎么跟张仙姑、祝大说。总不能事事都吓唬两位老人:你们不听话,小祝就要露馅了。说多了、听多了人就疲了,还得跟他们讲得明白。 花姐最后下了狠心:不行我就教他们识字!识字,读书,才能很好的听懂道理。小祝的日子还有那么的长,怎么能总让父母懵懂呢? 祝缨这个罪魁祸首却又是一夜黑甜。 天蒙蒙亮,祝缨就爬起来准备去大理寺了。 郑熹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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