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就可以减罪或者免罪了”么?王大人无论怎么“变”,本心是不变的,还是要维护那个让祝缨既卑且贱的玩艺儿。然而王大人又是真心实意地想做好些,他关爱百姓,打击不法权贵,也愿意为减轻贫苦百姓的负担而做些什么,他甚至在维护女婴的生命。 他敦促祝缨要奋发向上,为民请命,但是这个民里,仿佛不包括什么奴婢之类。然而,他对奴婢又是关爱的,认为主人不可虐待奴婢。他同情被虐待的妓女,否则莺莺还得脱层皮,否则珍珠自述不是冯家女儿时他完全可以收回那一纸脱籍文书。可他又管着京城的官妓,也不见他反对权贵们携妓出游。 我还抱什么希望?祝缨问自己。 她对郑熹是没有这方面的期望的,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呗,但是对王云鹤,还是有一些的。曹氏的案子,让她对王云鹤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满,直到现在王云鹤将一切都给她梳理清楚了,她胸中的块垒反而堵得更厉害了!王云鹤对她讲这些的时候,是真心实意地在教导她,想要启蒙一个有潜力成为“能臣”的年轻人。有了王云鹤这提纲挈领的指导,比她自己读个三年书悟得都明白。 可明白了之后,事情又好像没有往王云鹤希望的方向发展。 王大人也不知道,现在与他谈话的正是一个跳大神家的小神婆。她出身连个户籍都没有,田无半亩地无一垄,还是个女人。既卑且贱。王云鹤每说一“有道理”的道理时,就不免刮上祝缨最在意、最无法改变的事情。所以王云鹤说的固然条理清晰、逻辑自洽,祝缨却每每在落在他的知识的汪洋之际,脚一踩水,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又跳了起来——不能掉进去,会淹死。 祝缨难过得更厉害。于法,她只想要一个“大家都一样”,于人生她想要的只是一个“能者上、庸者下”而已,可是第一道门槛就是告诉她你们不一样。 她的眼睛看这世间看得清晰明白,就如她屡屡破案找到的线索一样。但是心却有点混沌,就像她看郑、王二人判案一般。现在王云鹤给她讲明白了,判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善恶要紧,善恶之上还有贵贱。 她手上沾过血,大理寺呆久了,也会想,我是不是也做错了?现在看来,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自己去拿该得的东西,去给别人该得的报应。咱们各干各的。 王云鹤一番讲得痛快了,也是把自己这些年来的所学做了一个梳理。心道待得闲时,须著一文,将这些写明才好。倘有后学因此有所进益,也不枉我读书理政多年终有这么一点心得了。果然教学相长! 一看已是深夜,就又留祝缨在京兆府歇息。 祝缨跳了起来“不得了,我得回家了。自从被周游坑害入狱之后,一晚不回家,家母就担心!” 王云鹤道“回去吧,我给你写条子。” —————————————— 祝缨跑回家时已过了子时,家里一点灯光也没有,祝缨上前一摸门锁,没有锁,没人找她。推一推,顶门杠顶得严实,她只得翻身跃上了门房顶上,垫一垫脚再跳下来。 推开西厢的房门点上灯,去院子里取水洗漱一下就睡,明天还早起去大理寺呢。打水的声音先是惊醒了花姐,她披衣下床,手里拿了把剪刀,开门问道“谁?!” “我!” “三郎?” 然后是张仙姑和祝大,两个人都披衣趿鞋跑了出来,张仙姑揉着眼睛,说“哎?不是在京兆府里跟王大人聊天么?怎么回来啦?” 祝缨道“娘怎么知道的?” “我去问张班头的。” 张仙姑现在知道自己办了个傻事,官员的娘认了个班头当兄弟,这是不合适的。不过不妨碍她去张班头那儿打听消息,张班头别的消息可能不知道,这个是很知道的。张仙姑就很放心地回家了,一家三口放心地吃饭睡觉。得王大人高看一眼,多好呀。 祝缨道“明天还应卯呢,我就回来了。没事儿,睡吧。”她看了花姐一眼,心道,叫她今晚接着好好睡,明天早上等她吃完了饭再告诉她,晚上回来看她想怎么办。 张仙姑还要烧水,祝缨已经打好了井水就擦了脸要回去睡觉了。张仙姑道“哎哟,要死!怎么能凉水洗脚?有寒气的!”祝缨道“烧热水要到什么时候?”花姐道“不怕,我有办法。” 她用稻草编了个窠子,里头放一壶热水,到现在还有点余温,本是准备半夜万一有需要时或饮用或是做别的用,现在就都拿来给祝缨泡了脚。 收完了也到下半夜了,祝缨眼睛一闭一眼,就得去大理寺了。她闭着眼睛往嘴里塞包子,说“冯夫人死了。” 张仙姑和祝大眼睛瞪得大大的“哎哟”一声,起来,拍着巴掌跳了两步舞,祝缨睁一只眼看,他们跳的舞还是跳大神时的节拍。花姐放下碗筷,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她跟冯夫人的相处称不上愉快,但是感觉得到冯夫人是尽力把认为最好的给她。可是要说悲恸,她也是没有,只是有些伤感。 祝缨道“你慢慢想想,要不要拜祭。我晚上回来你告诉我。” 张仙姑和祝大停止了笑声,张仙姑道“哎哟,是呢,到底相识一场。” 花姐苦笑道“我算什么呢就去拜祭?不叫人一顿孝棍打出来就不错了。” 祝缨一边装包子一边说“不急,你想想,不能叫这个事儿以后总烦着你。哎,我先去应卯了!你们今天……” 张仙姑道“你走吧,家里的事儿还用你管?” 祝缨在一桩钦命的案子里出力不小,非但自己心情没有变好,连办案的补贴也没有,她手上依旧没有太多余钱。日常的花费虽有,还挺宽裕,真要办大事比如买田买房,又完全没用。攒着,不知攒到何年何月,好像还不如花掉算了! 她出大门就骂了一句“他娘的!” 因搬了家,离皇城更近了,不太久的时间她就走到了皇城,跟禁军验身份。今天领头的是一开始一起抄家的鲍校尉,祝缨看到他的样子与以往不同,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鲍校尉一肚子苦水,又苦于在宫门口不能太失态,只能低声骂了周游的十八代祖宗“他闲得蛋疼去嫖!完事儿拍拍屁股走了,把我们剩下来挨操!大将军就多余管他!叫他吃点苦头多好?” 祝缨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过几天也就没事啦。” “这几天就很难了!”鲍校尉哼唧了一声,“为了出征或旁的,操练就操练。为他,算什么事儿?” “听说,南军也操练了。” “该!” 祝缨道“你找点膏药贴贴吧。” “已经贴上了,哎哟!” 祝缨接回了腰牌,踱去了大理寺。 ———————————————— 大理寺的大人们上朝去了,祝缨他们一群小鬼儿在一起说闲话。 杨六郎又蹿了过来,说“哎,三郎,听说你得了王京兆的青眼了?能受他教诲,难得的!” 左司直等人都凑了过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说说,说说。那可是个厉害的人物啊!你要发达啦!” 祝缨哭笑不得“说什么呢?为了周游案,请教了一下而已。” 左司直道“那个案子还有什么疑点么?” 杨六郎的耳朵啪地一下竖了起来“怎么?怎么?有内情?” 祝缨道“没有!我是想问,这结案……” “嗐!”大家都嘘了她一声,“还能怎么样?就算你跑断腿,他也不是凶手,虽有别的事儿,上头要开脱他,他就能脱身。别想啦,趁没有下一个周游,赶紧歇歇吧。” 祝缨道“还有什么大事?下头不报上来,就没咱们的事呀。说起来,苏匡怎么还没回来?” 左司直横了她一眼“你是属地毯的吗?不被踩两脚不舒服?踩也要美人玉足踩,被那个东西踩,很舒服么?” 祝缨撇撇嘴,去翻书了。她要翻的是一些规章,譬如明法科的规定,以及关于官员的任命之类。明法科的内容,大理寺里就有。其他的也不难找,郑熹这人好读书,也存了一点常见的典籍,她悄悄去翻了来看。 仔细把两件都读完了,整个人笑得抖了起来。无论是明法科对于考生的要求,还是官员任命的要求,都是“三代清白”或者“报父祖”、“做保”,却忘了一条——规定必须得男人才能考。写的是“民”、“xxx者”。 笑死,默认“人”说的就是男人,却忘了女人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有手有脚有躯干,更重要的是——我还有脑子,没想到吧? 她憋着气,把这两样放回原处,又找什么贡士、秀才等考试的条目,发现都没规定。仔细想想,职官志里也没说。坐到自己位子上的时候还是直乐。 乐完了,郑熹也回来了。 今天又是大理寺放松的一天,没什么大案子报上来,各人做各人的事去了,有人闲聊、有人串门、有人琢磨自家私事,也有人趁闲研究刑律。祝缨则被郑熹给提溜了过去。 郑熹先问“去见京兆了?” “是。” “聊得很投机?” “也……不算?请教了一些事情。” “譬如?” “呃……” “周游案?还是放不下?” “额,冯夫人死了。刚好路过,就请教一些礼仪上的事,王大人谈兴来了,多说了一阵儿礼仪刑罚。” “嗯?”郑熹说,“哦,原来是这样。”他家里多少跟冯、沈两家以前是认识的,仿佛这两天听说府里往外走礼,原来是这个事儿。 他说“瞧,她这就走了。有些人呐,不用你刻意计较,把你的心思放到正事上才好。” 祝缨道“哎。我早就不搭理她了,一个活死人,计较啥?是路上遇到陈大公子,他说了。” “他也不成器。你认真踏实些,以后未必就不如他了!” “他?怪他爹。” “狂妄!你还敢评论起丞相来了!” 祝缨不接着说这个,又说“我想请一天假,前几天办案子都没歇呢。” “你又要干什么?”别人请假,郑熹一般不问,但是祝缨他就要问一问。 祝缨道“冯夫人这不死了吗?大姐我已经找回来了,万一她念旧情想祭一祭呢,我陪着去。” “陈萌的面子这么大了?” “我是为大姐,别再有遗憾,送这一程以后不惦记,反正咱们不亏欠他们家的。” 郑熹说了一句“操心的命。”就准了假。还叮嘱祝缨,在外面不要口无遮拦的胡乱评论丞相。王京兆学问很好,且妙在经世实用,让你与他交往也是因为这个,他既然眼里看得到你,以后你多见他。有什么要和京兆府打交道的事都回你。云云。 祝缨老实地答应了,在大理寺老老实实又看了一天的礼制的书,按时落衙回家。 —————————————— 回到家里,花姐已然想明白了“我就远远地送她一程吧。虽说她未必想见我,我知道她走得安稳了也好。出了那样的事,想来她走得也不能安稳吧。都是可怜人。” 祝缨道“她对你也不好。” 花姐道“她自己觉得的好,未必就是真好,是见识不够。心地……” 她终究说不全“心地好”这三个字。 张仙姑听了半天,说“那也行!我陪你去,单抡起来,我定打得赢她!” 祝缨道“我陪着去就行啦!假都请下来了!咱们也不去他们家,我已探得他们出殡的日子,到时候雇辆车,远远跟着看一眼就行了。” 张仙姑说“也好!”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多买一点盐回来,等他们回家的时候洒点盐驱邪。花姐就说去准备衣服,张仙姑道“那你带弄点烧纸吧。”祝缨去雇车,约定连人带车包一天。 这天晚上,祝缨敲了花姐的房门。花姐把要穿的素色衣服拿出来叠好,说“我也不知道夏妈妈到底是不是,就为她穿了一年。今天这一身又要翻出来啦,夫人要嫌弃也没办法。” 祝缨倚着卧房的门框道“还有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小江,哦,就是珍珠,因为周游的案子我又遇到了她,她现改姓江了。你说……” “你想告诉她?” 祝缨道“陈萌。他告诉我冯夫人死了,又问我知不知道小江的下落,想让小江去祭一祭。” 花姐道“难道?” 祝缨道“我不问,我也不管,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现在当家的是冯大。” 花姐犹豫了一下,道“要我想,她也不是不想认亲,只是太伤心又为难。告不告诉……就怕时日长了,心底总有件事儿。这是殡事,是了结。她要愿意,咱们就一同远远的看一眼,跟咱们一辆车,也不叫大公子他们知道。不愿意,就不是咱们的事儿,你也不欠他们,你说呢?” 祝缨道“行,我去找她。” 她还没宵禁,又去了临河的小院。这回一敲门,小黑丫头看到她就认识了,叫了一声“娘子,那个小官人又来啦。” 小江也没让把她赶出去,祝缨也就进去了。 小江的正屋里光线极好,四面墙糊得雪白,墙上挂一点佛偈,一边供个观音。地上抹得光滑水平,桌椅擦得快要冒光了。布幔,干净,一点绣纹也没有。祝缨的脚在门槛外迟疑了一下,小江说“进来坐吧。” 祝缨才在最靠外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小黑丫头端了茶来,茶杯、托盘也是擦得亮晶晶的。一个青衣的中年妇人站在厨房门口,问“要点心么?” 小江说“拿些来吧。” 点心盘子上也看不到一点碎渣,糕点码得整整齐齐的,黄白红绿的颜色都有,十分好看。 小江问“还要拿什么人吗?” 祝缨道“有个人死了。” “嗯?” “那位夫人,就前两天。大公子找到我,我没说见着你了。” 小江猛地站了起来,祝缨也站了起来,说“不用赶,我自己会走。来是告诉你,陈大公子既然还惦记着,你自己也要有个主意,我今天来得也尴尬。你自己的事儿,既然过去了就别叫它总梗在心里。你总是要有个新开始的!” “我已经开始了,你们非得再拽我回去吗?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小祝大人,请回吧。” 祝缨把杯子放回原位,道“好,我知道了。你要决定了就别犹豫。” “我犹豫什么?” 祝缨不说话,沉默地走了,回到家,花姐一看就知道事儿没成,说“怨我,不该多那个嘴。” 祝缨道“我也想去来着,我要不想,你总不能拿鞭子赶我去不是?”她本没这般好心,只是与王云鹤一番谈话下来,对小江心就莫名有一点点软而已。 第二天,她和花姐乘车跟着冯家送殡的队伍,一路跟到了郊外墓园,看着入葬,花姐遥遥拜了一拜,烧了些纸钱。再站起来时,花姐如释重负“好啦,也不知道是该怨还是该敬,总之,过去了。” 祝缨扶她上车,陈萌骑马跑了过来,一看只有她们二人,又有一点失望,又有一点欣慰。对花姐道“冠群……呃,你一向是个心善的人。近来过得好吗?” 花姐道“大公子,那不是我的名字。我现还好,三餐一眠,心里很安宁。以往阴差阳错,多承了许多的关照。” 陈萌摆摆手“那也是你为人好。唉,我该过去了。”他目视祝缨。 祝缨送了他两步,说“还找珍珠?” “终究是遗憾呐!” 祝缨道“这都多久了,早知道我那会儿就不手欠了。” 陈萌讪讪地笑笑,说“等这事儿了结,我请你喝酒。” “成。” 祝缨毫不留恋地上车回城,车上,花姐道“大公子这人,粘粘乎乎的。” “怪他爹。”祝缨说。 “哦。” 回去的路上,花姐心情似乎还可以,说“一会儿我想去报恩寺。” 祝缨道“去,今天这车咱们包了。” 不料才进城门,就被一个小黑丫头给拦住了。小黑丫头见着城外进来的就问“看着小祝大人了吗?”祝缨把她叫住了“哪有这样找人的?”小黑丫头咧嘴笑“殡事都从这儿进出。” 花姐问“认识的?上来坐?” 祝缨让小黑丫头上车,车夫问“还去报恩寺不?” “去。” 在车上,祝缨问小黑丫头“你怎么来了?” “娘子叫我请您去说个话,还说,您别生气……” 祝缨摸摸她的头“好!” 小黑丫头学了一肚子的话没派上用场,瞪大了眼睛。祝缨对花姐做了个口型,花姐点头,拿了些点心给小黑丫头吃。等车到了报恩寺,花姐道“你结了钱,我一会儿自己走回去。这里的师傅我都认得。” 祝缨结了钱,跟小黑丫头去见小江。 ———————— 还是那间干净得令人发指的屋子,小江板着脸坐着,手里捏着一串数珠。 祝缨到来时,她起身福了一福,很是柔弱地道歉“昨天是妾无礼……” 祝缨失笑“昨天那样我都挨着了,今天就不用这样了,你还是昨天那样说话的好。我去看了,送走了。” 小江直起身,小小地吸一口气,说“她……” 祝缨道“要不放心,现在再去看看也还来得及赶得上关城门。” “我……” “等着!” 祝缨出门赁了辆车,不用车夫,自己赶车带上小江,连小黑丫头带一篮子纸钱之类都塞进车里,又杀奔了郊外。她认得路,一会儿就奔到了,冯家人已经收完了场子,只有一个日常看坟的老苍头在这里。祝缨这回把车赶得近了些,对里面说“要看看么?” 小江一路颠簸,连人带篮子里的东西连同小黑丫头都滚到了一块儿,此时正七晕八素,什么伤感也没有了。听祝缨问,没好气地说“看什么?” 祝缨飞快地把她头上的一片纸钱给摘了下来,咳嗽一声“我拿凳子,你下来吧。” 小江和小黑丫头把散落的东西收好,下车的时候祝缨扶也不扶,她只能摇摇晃晃地自己踩凳子下来,又瞪了祝缨一眼。抱着篮子,再去看那片被荒草包围的坟场的时候,她的神情又变得悲伤了起来。 她在外面点着了香烛,祝缨给她把盆儿摆上,她一点一点地引着纸钱元宝慢慢地都烧完了。然后说“我死了不要埋在这里,远一点,能看见就行。” 祝缨当没听到,等她烧完了,说“得回城了,关城门你没事儿,我明天要倒霉。” 小江脸上似哭似笑,又有一点感激,说“多谢。”默默地自己收拾篮子。小黑丫头说“娘子,脏。”小江的手僵了一下,说“不脏。” 收拾好了,又被祝缨给塞进了车里,依旧是一路狂奔赶回了城里。到小江家的时候,鼓还没敲。小江道“进来喝点茶吧,一路该累坏了。” 祝缨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进去坐在了昨天坐的那个位子上。小江看她喝茶、吃点心,说“我该感谢她吗?她曾想维护我,只是不曾想别人的娘也想维护自己的女儿。不谢她吗?这世上还有亲手把女儿推进火坑只为多一点钱的。” 祝缨低头喝茶,没接话,吃完一盘点子才说“哪个女孩子都不该被那样对待。” 小江笑笑,说“玲玲她们说,你人很好,没看她们笑话,审完了案子还雇车给她们送回来,没叫她们一路上出丑。” 祝缨有点噎,说“我也没干什么好事。” 小江道“没干好事还能吃得香睡得稳?要我,该担心死了。” 祝缨道“咱们不一样,我以前刨一口吃一口,不想第二天,想也没用,遇事平事。你以前有牵挂。” “那是以前!” “对。”祝缨说,“你现在能牵挂自己,就很好。我得还车了。那边那些破事儿,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过,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这儿以后要有什么事儿,你可以试着找一找我。我再有办法呢?走了,说不定明天还有事呢!” 她走得不留恋,先还车,再去报恩寺看看,听说花姐已经走了,就赶在鼓点敲完之前回了家,看到花姐已然回来了,说一句“没事了。” 就安心睡觉,等着明天不知道哪位高官或者高官子弟又可能作夭,再惊动大理寺了。 那一边,小江仔细地问了小黑丫头怎么找的人,慢慢地说“哦。” 小黑丫头问“娘子,有什么不妥么?” “这世间是可恨的,但终究还是有几个不那么可恨的人。”小江眼眶微红,笑着说。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qg789.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www.biquzw789.org)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iquzw789.org) 第91章 才俊 祝缨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不早了。 花姐告诉张仙姑:“她还车去了, 我就先走着回来。” 张仙姑埋怨道:“都包了一天的车了,怎么不叫送到家来在门口结账?还要你们都走回来?别是你们年轻脸嫩,不好意思讲, 叫个老油子给哄了吧?他少跑这一趟,还能多接旁的生意呢!就算接别人的生意, 也得先把这一笔做完呀!你们呐, 以后别不好意思。老三也是!她小时候不是这么抹不开脸的人呐!” 叨叨咕咕, 叨咕到祝缨回来又叨咕一回,打发她们吃了饭。 花姐看祝缨表面一点影响也没有, 心里吃不准她是个什么情形, 就怕她都闷在心里把自己给憋坏了。哪知祝缨倒头就睡,第二天照旧起来去应卯。花姐看了也只能服气:她到底跟别人不一样。 祝缨跟别人其实没什么不同,甚至是与太多的人相同。 乡下粗放养大的孩子多半如此。 祝缨活得糙。 万事都是“记住了”,一件件地排在脑子里,却都没有“让它住在心上”。 住不起。 张仙姑倒是尽力想给女儿养得好些,但是她生的是个“儿子”,乡下儿子,还是没田没产的, 就得跟着当神棍的爹妈摔摔打打地讨生活去。 被王云鹤留在京兆府衙内谈了一天两夜, 够许多后进晚辈激动得三天睡不好、吹到写墓志铭的那一天, 在祝缨这儿也是“我知道了”。带着小江狂奔祭祀, 听了人家的剖析之词, 够好些心思细腻的人感慨咏叹良久了,她也只是“哦”。 再去大理寺应卯销了假,她又是那个“年轻有为”但是还得趴着熬资历的小祝大人了。郑熹跟她说得很明白, 一年升八级这种好事是非常少的, 且熬着吧。祝缨也坐得住, 多学点东西也不是坏事,她甚至有点惋惜没能早点有一个王云鹤这样的人给她仔细把天下的学问、典章、制度理顺了讲明白。单凭自己去悟,实在耗时耗力也特别费钱。 祝缨没钱。 好在有个王云鹤。 祝缨仔细回忆王云鹤所讲,干脆凭着记忆把王云鹤讲的那些,一一给默写下来,然后整理出个纲领、提炼出了框架。花了整整三天,写成了几十页一本厚厚的笔记。她预备照着这本笔记里的架子,把之前读过的书重新再比着往架子里塞一遍。之后再读新书的时候,心里也就更有底了。 整理好了笔记,她开始照着笔记给自己列个书单,照着书单一本一本地看书。学东西嘛,不丢人!反正她的底子都是偷听来的,王云鹤还当面讲给她听了呢,不算偷学。 她已不怎么打算盘了,胡琏还有点寂寞,说:“你写什么呢?也没点儿响动,这屋里静得怪头瘆人的。” 祝缨放下笔,转转手腕,说:“你也太有趣了,闹了嫌闹、静了嫌静。要不,我把大家伙儿给你找回来……” “罢罢罢,我说一句,你有八百句等着呢。没大没小的!”胡琏笑骂一句,起身蹓跶去了。 祝缨也起身准备蹓跶一下,老黄来叫祝缨:“小祝大人,郑大人叫你过去哩。” 祝缨揣起自己整理的笔记,收拾一下就跟老黄走了。路上,她问老黄:“今年还是没有明法科的人过来,要从自己人里选升几个官员,你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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